温瑞安04-5

谁不想保住一条命?天正一手接过锦盒,一手挟住血影,“五掌五杀”也正想离去,萧秋水、齐公子、梁斗、曲家姊妹等暗自舒了一口气。以听莫艳霞笑道:“你可以走了。”萧秋水奇怪为何是“你”而个是“你们”时,遽变就发生了!------温瑞安--英雄好汉--第九章 天正与龙虎第九章 天正与龙虎血影大师猝然出手。左手发红,右手发金。血影掌!火焰刀!少林双绝!大正左手拿着锦盒,右手抓住血影的衣领,他无法招架。但他一拎一甩,就把血影魔僧丢了出去!就在这时,四柄刀,一支剑、一双拳头。一把缅刀,同时攻到!夭正忽吸了一口气,全身忽然似一片落叶般向后掠起。但是应欺天也忽然掠起。天正大师的轻功,就如一片追风而起的落叶。他却似风。他追上天正,出剑!天正本可用锦盒去挡,但他不能。他另一只手指及时收了回来,在应欺天剑尖上一按。应欺天就飞了出去,利剑在他手上骤然片片粉碎。莫艳霞也出了手。她本追不上天正,但应欺天阻了他一阻。她的拂尘如数百根针,刺了出去。天正大喝一声,数百刺刺中了他,莫艳霞却也被这一声舒天卷地的大喝声震倒,拂尘萎落地上。大喝陡止。众人耳犹嗡响。天正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胸口冒出了一截剑尖,血剑!他眼神里又出现了那一种既厌倦又专注的气质,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背后的人想拔剑,拔不出,脸色有些变了。那人却正是木蝶大师!天正的笑意充满了厌倦:“你是谁?”他问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在这个时候。木蝶道:“我是翅膀。”天正又笑了,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潇洒,完全不像出家人,倒像文采风流的名士,他制止了梁斗等的怒吼与扑近,道:“是柳五公子的‘双翅’之一?”木蝶脸色有些发苦,舔舔干唇道:“‘双翅’都来了。”天正的笑容很好看,他年轻时一定潇洒英俊,不知为何出了家。“你是‘一剑杀人’卜绝?那么他就是‘冷风吹’了?”“他”就是指应欺天。应欺天变色叱道:“快弃剑!”他是叫木蝶弃剑,可惜木蝶不但拔不出剑来,连手都粘在一起,可是他的剑明明从后刺穿了天正大师的胸膛。黄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卜绝嘶声道:“你还不死?!”天正的眼神充满了说不尽,道不完的讥俏与疲倦,像厌极了这尘世,他救了木蝶,木蝶却是卜绝,卜绝杀了他。他说:“好,我要死了。”他向那巨大的僧人道:“龙虎,这锦盒拿回少林,血影由你处置。”龙虎大师悲伤地应:“是。”他的声如铁柞击地,人却纹风不动。这时天正大师没有回身,缓缓一指打出。笑若拈花,指若微风。微风何笋轻舒,木蝶就是避下开。指按在他的眉心,就缓缓收了回去。然后微风渐渐息吹。木蝶就失去了生命。不管他是木蝶也好,卜绝也好,现在他的手,已很可以放开那柄剑了,那柄杀了天正的剑。杀人的剑。血剑。因为他的生命已离开它了。天正缓缓团坐下来,左右手指在丹田位置上慢慢拢合,然后闭起厂他一双专情像不是佛家人所有的眼眸,在宁静的脸容上,有说不尽的讥俏。高大威猛的僧人却跪了下去,痛哭失声。天正死了少林方丈圆寂了。莫艳霞、应欺天等人脸色本都有些发苦,尤其是天正微笑的时候,卜绝拔不出剑的当儿。可是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笑了。这计划配合得天衣无缝,制造并利用了各种人物与环境,几乎要大败,可是它终于成功了。虽然付出了代价。可是只要天正死了,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柳五公子真是算无遗策。但是他们不知道。那一行行色匆匆的人。已经超过了成都。进入了浣花。迫近剑庐了。外面飞檐闪光。太阳正好。天正却死了。天正大师盘膝端坐,他的灰袍前襟,己被鲜血所染红。——他未出家前是什么人?也许是风流惆悦的五陵年少!——他少年入寺时是什么人?也许是情僧,也许是苦行……——可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是一个谜。他死了,再无人可以解答。可是还是有些东西必须要解答的,可以解答的。甚至立即就要解答。譬方说掌门方丈之位……萧秋水、梁斗等眼见天正大师的身躯给鲜血染红,他们的眼睛也红了。被愤怒的血激红!他们真不敢相信天正死了。——他如死了,血仍流着。血是热的。他们看着天正被杀,甚至来不及出手。——五虎彭门四虎将不足畏,“乌衣派”单奇伤亦不足畏,“千手螳螂”郎一朗更不足畏,甚至连“天残帮”帮主司空血也不足畏。——但是柳随风的近身卫护,有“双翅、一杀、三凤凰”,昔日在丹霞山唯一能与邵流泪势均力敌的就是“三凤凰”中之一的“红凤凰”宋明珠。——现在厅堂上的“铁衣剑派”少掌门人应欺天,显然就是“双翅”中的“冷风吹”。此人轻功,江湖一绝,而且杀人无算,行踪诡秘,轻功名列天下前五名之内。却没料到他的剑法也是一绝。——另一个“白衣观音”莫艳霞,显然就是“三凤凰”之一:“白凤凰”,难怪她走起路来,仰起首来,翘起红唇,真似一只凤凰。傲慢的凤凰,冷傲的凤凰。要别人为她生为她死的凤凰。——一剑得手,刺杀天正的“木蝶”,无疑就是柳随风手下六大高手中最可怕的一人:“一剑惊人”卜绝,出手江湖第一绝。他出手杀人,一生从未失手。连杀少林方丈,也一剑臻功。不过他也活不过这一役。每个人都在愤怒,而且激动,但是萧秋水除了愤怒和激动之外,还感到痛恨。他痛恨他自己。这事他明明可以预防。可以阻止的。只要他先想到。而且要先说出来。天正也许就不会死。——他赴桂林求援时,路过阳朔,那时马竟终便曾对他说过:“……岂止如此。连嵩山派也遭了殃,福建少林要不是各方少林子弟救援得早,也不堪设想;此外,五虎彭门、天残帮、乌衣派、螳螂门也归顺权力帮,近日铁衣帮、恒山派也奉权力帮为主帮,致于抵抗的中原镖局。黄山派、血符门、潜龙帮、中间派全给吞灭了!”——“……这些日子来,武林中就是中了他们的离间计,再给一网打尽的就有括苍派、崆峒派、司寇世家、太极门……——马竟终说这些活的时候,还没有与欧阳珊一合力迷倒萧秋水等之前,他当然不忍也不想下手,所以言下有吓阻之意。——那时候马竟终犹在康出渔控制之下,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权力帮的武林内幕消息。武林中人可能反而不知道得如此详细。——而今来的人,正是五虎彭门、螳螂、乌衣、天残等帮派的人,而铁衣、恒山两派,既是“白凤凰”与“冷风吹”的管辖之下,自然尊奉权力帮了。可惜萧秋水没有想到——就算想到,也来不及通知了,他们已出了手。天正已经遭了暗算。那巨大颀长的僧人抬起了头,满目是泪。他的白僧衣好似大海般的滚腾起来,翻跃、伏踞,又冲折、起落不己。他全身的骨节,竟“啪啪”地爆响起来。莫艳霞娇笑道:“龙虎,你不服是么?”龙虎大师没有答话。那骨裂爆碎之声更响。只听一人轻声叱道:“六师弟,我来了,你还不服吗?”龙虎大师猛掉头,只见大厅上,背着外射进来的光芒,进来了一个黑衣黑袍的僧人。龙虎大师的骨节忽然不响了,就似一壹沸水,倒进了冷流似冰的潭水里去。“三师兄,方丈他……大师兄已经……”那僧人赫然竟是少林身兼罗汉、忏悔两堂的首座木蝉大师。少林除天正大师外,最高的首座为身兼达摩堂、藏经楼之首座木叶,其次就是这位木蝉大师。龙虎大师在少林位居第六,是少林首席护法。只听木蝉黯然道,“……唉…我知道……”龙虎人师勃然道:“你知道?!三师兄,大师兄命丧,少林危在旦夕,你还……”木蝉淡淡地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天正既死,我就是方丈了,你对方丈掌门说话,怎可如此无礼?”龙虎大师像被一支炙棒刺着一般,跳了起来,嘶声道:“你这……你这潜乱?叛逆……”木蝉笑道:“少林叛徒,年年都有,”他拍拍血影肩膀,血影大师的笑容也似说不出诡秘,接道:“要是没有三师兄的匡护,我叛离少林,又怎会活到现在?”木蝉居然笑道:“谁有权,谁就不是叛徒……!”龙虎厉喝道:“你不怕二师兄……”木蝉笑道:“木叶之死,迟早事耳。达摩堂的人手,我很需要;藏经楼的朽,我早想借阅。”龙虎忿然叱道:“你该死——”身形掠起,半空中全身骨节又“啪啪”作响。木蝉叱喝:“叛徒该死。”——于是龙虎大师成了“叛徒”。彭门四把刀、单奇伤的剑、司空血的缅刀、郎一朗的双拳,立时都交击过去。龙虎大师人在半空,忽然变成了靶子。剑、刀、拳都击刺在他身上,一件也没落空。但也一件都没有奏效。而且他旋风一般飞扑过来,全身爆裂之声更响。朗一郎脸上变色,大呼:“雷霆霹雳——”就在这时,真如雷击,轰隆一声,郎一朗被震飞丈外,顺墙滑了下去。然后那墙也倒了,不是轰然而倒,而是慢慢地蚀了、霉了,塌了。龙虎大师的一击,竟是如此无匹。梁斗等人脸上不禁有了喜色。彭门四虎冲得最狠辣,也退得最快。勇敢和凶狠不同——勇敢是明知死而下惧,凶狠是有所选择的:一一比方说当自己打不过对方时,凶狠往往成了懦怯,彭门四虎就是这样子,可是他们刚想退走,其中的伦走就己被拗断了脖子。然后龙虎大师就像丢一颗烂掉了的冬瓜一般,随手扔了出去,那头颅“砰”,地打中皮棠,皮棠的胸骨几乎要从胸口里喷了出来。龙虎大师已拼红了眼,他就像降龙伏虎的弥陀,甚至像罗刹恶魔,一出手,就要杀人。司空血、单奇伤和剩下的彭门双虎,哪里接得住龙虎大师至大至刚的“少林拳”和“霹雳雷霆”神功?!“白凤凰”这时出了手。她手里的拂尘,就似千百把剑,小剑。她的身裁丰腴,惹人遐想,可是闪动起来,比水蛇还快。她的武功,绝不在宋明珠之下。她一出手,就把龙虎大师接了过去。可是还是接不下。她纵接得住龙虎大师的少林神拳,却抵不住他的“霹雳雷霆”!“霹雳雷霆”实在太强!这种内功,一百七十年来,少林一脉,只有三人可以企及这,是至猛至刚的功力,除了百十年前的万相大师、百丈禅师之外,便只有这龙虎大师一人学会。雷霆霹雳,乍闪乍现,莫艳霞犹如天边彩霞,所据一方,却是愈来愈小,愈来愈无气局。落霞儿自不肯残散。就在这时,一道冷毒的闪电刺来。“冷风吹”应欺天出了手。他的身形倏忽,像长空闪电,看到时只觉一亮,要抓住已无从。最厉害的是他倏变的身法,和阴毒的电剑,恰好就是龙虎大师的克星。“霹雳雷霆”,先见闪电。只有闪电生,雷霆霹雳才响。所以闪电似的剑光,处处占了先手。萧秋水等来不及看下去。他已出了手,先拦住彭门古同同。曲抿描,曲暮霜双双截住许郭柳。齐公子的“四指神剑”,困斗单奇伤。梁斗比作刀光,截击司空血。他们决不能让这些人群殴尤虎大师。龙虎人师在这里已经代表少林。——正义的、浩然的、侠气的少林。他们对他寄于全然的希望!龙虎,是再也不能死。闪电虽快,眩目夺人,但雷霆霹雳却悠远良久。闪电次数越来越,在这诸神震怒、雷霆交作的情形下,晚霞更黯然无光。龙虎大师显然己占上风。莫艳霞曾先后袭中他三次,应欺天也刺中他一次,龙虎大师披血而战,却没有倒下。应欺天等知道这僧人不但会使凌厉熟练的“少林神拳”,无可驾驭的“雷霆霹雳”神功,而且一身怀有“金刚不坏神功”。这种远比“童子功”、“十三太保横练”、“铁布衫”、“金钟罩”等加起来都难练得多的佛门禅功,使龙虎大师疯狂舍身的攻击,免却了后顾之忧。那一剑三拂尘,只能伤及皮肉,不能毁其筋骨。龙虎大师的战斗力越来越旺盛。应欺天的武功,要比莫艳霞稍高一点,但他只能刺中龙虎一剑,而白凤凰却能偷袭中龙虎大师三次委实是因为这场战斗太凶险:一一龙虎大师是面向应欺天恶战,所以应欺天反而不能得手。现在龙虎大师已占上风。现在那四个人,已经看见了剑庐的飞檐。现在正是日正当中的时候。就在这时,一柄一丈二尺八寸四分三长的黑色铁枪,闪电般刺入龙虎大师的腰脊。龙虎大师感觉到那冷冰冰的枪尖,戳散了他的神经,他双脚沾地,咳出了一口血,嘶声道:“寒铁枪?!”拿枪的人是木蝉。“是,要不是,怎刺得倒你?”龙虎大师又咳出了一口血,喘息道:“你……你真的是……权力帮的人……?”木蝉大师依然淡淡地道:“当然是,否则怎会杀你?”龙虎大师浑身筋骨又“啪啪”作响,狂吼道:“你……你其实究竟是谁?!”木蝉冷冷地道:“我是权力帮柳五公子的‘双翅’之一,‘千里独行,万里赶蝉,一枪苦行僧’”!龙虎大师眶毗欲裂:“你是左天德?!”木蝉笑笑道,“其实无德。”龙虎大师长嘶一声,冲天而起,全力出手。木蝉却突然拔出了他的枪。他的枪自龙虎大师的脊椎骨里挑出来的时候,龙虎便仆倒下去,像一只抽空了气的皮球,全身都瘫痪了。木蝉收枪而立,俯首看着他,仿佛也有悲悯之色,说:“一个人不识时务,既为环境所不容,其实也只好死了。”他这句话其实不是说给龙虎听的。龙虎大师现在趴在地上,吐出来的已不是血,而是白沫。他一身“金刚不坏神功”,却给寒峪地母制成的铁枪刺入“龙尾穴”所破,死了。他这句话显然是讲给梁斗他们听的。因为梁斗等人己停住了手。梁斗、萧秋水、齐家公子、曲家姊妹,他们每一人,都听见了。天正被杀、龙虎大师也死了。没有这句话,梁斗他们心知肚明。左天德、应欺天、莫艳霞,任何一个,都可以要他们送命。他们已没有胜机,一丝都没有。左天德的话,梁斗当然听得懂。不过懂是一回事,同意又是一回事。完完全全另一回事。梁斗忽然道:“好轻功!”左天德欣赏地笑笑:“为什么好的不是枪法?”梁斗道:“枪好,枪法也好,不过好的不止是枪和枪法!”左天德道,“哦!”梁斗淡淡地道:“而是身法。卜绝暗算天正的时候,天正是猝受袭击,而且是四面受敌,跟龙虎受袭对不一样。”左天德笑问:“怎么不一样?”反正天正、龙虎已死,他不怕梁斗等逃得了。事实上,普天下间,已没有几个人能把梁斗等从他们手里救走。不能。梁斗道:“龙虎大师虽以一敌二,但心里早防着你,不似卜绝出手时,天正大师全未防范。可是你出手快,动身更快,明明离龙虎的角度既差又远。却忽然缩近距离,加上枪长,故一枪致命。”左天德拍掌,然后说:“分析的好!”梁斗淡淡一笑道:“过奖。”左天德眯着眼道:“梁大侠是聪明人。”梁斗微微一笑:“不敢。”左天德向众人瞄了一眼:“梁大侠的朋友想必也是聪明人。”笑了一笑又眯眼睛道:“聪明人现在都知道该怎么做的了?”梁牛、萧秋水、齐公子、曲暮霜、曲抿描一起异口同声道:“不知道。”左天德怔了一怔,瞳孔收缩,说,“你门知不知道,‘不知道’的下场是怎样?”萧秋水站出来大声道,“不知道。”左天德心中大怒,这小子居然敢顶自己的嘴!“不知道东西的是死人,你现在是找死。”萧秋水昂然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死又何妨?”左天德冷笑道,“无妨,无妨。”正要出手,忽然喝道:“外面是谁?!”四个人长步而入。一人道,“木蝉,怎么如此激动,出家人动了嗔念么?”左天德一见来人,立即堆起戚容,道:“师兄惨死,师弟身亡,我今日岂止破嗔,还要大开杀戒!”萧秋水一见来人,熹的几乎跳了起来!他大叫道:“帅叔!玉平兄!”那个浓眉,忧虑的,却挂了个淡雅的笑容之中年人,却不是谁,正是孟相逢!“恨不相逢,别离良剑”孟相逢!另一个容色冷傲的青年人,也是与孟相逢同列“当世七大名剑”之内的,与“铁衣剑派”、“浣花剑派”齐名的海南邓玉平!其他两人,一羽衣高冠,一神情猥琐,却是谁?------温瑞安--英雄好汉--第十章 太禅与守阙第十章 太禅与守阙左天德显然全心全意,向那高洁、孤漠、银冠的道人招呼。不管他们是谁,左天德的脸色,却不是为邓上平和孟相逢改变,而是为了那两人。那道人看见大厅的情形,似十分动容。梁斗正想说话,忽然感觉全身一寒,身上“天柱”、“神道”、“志室”二处穴道都被扣住。他勉力一看,只见应欺天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边。梁斗想叫,又叫不出,便向齐公子那边看去,心里也暗暗叫苦。齐公子身边,也站了个白凤凰。他显然也是穴道受制。这时那道人“呀”了一声,见到天正气绝,龙虎毙命;很是震讶,没有注意到大厅的事。能叫的惟有萧秋水,他直想示警,左天德忽然退了一步,往后跨走。他看似只后退了一步,却突然向前到了萧秋水身边,闪电般封扣了萧秋水“缺盆”、“天枢”二穴,同时间,也点了曲暮霜的“伏兔”穴,曲抿描的“天象”穴。这三人穴道被封,却与原来无疑,并不坠倒。这时进来的四人,为大厅的情形所撼,并未注意到这般情形。那神情猥琐的人,一跛一跛,向天正的遗体走去,到了面到,恭恭正正拜了三拜,握住了天正大师的手,冥静默念,黯然垂泪。那羽衣高冠的道人,也十分悲戚,颤声道:“这……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左天德合十道:“阿弥陀佛!守阙上人,你来得正好——”守阙上人?!武当镇山守阀上人!武当派守阀上人,以武功名望,只在少林木叶大师之上,不在长老抱残大师之下。木蝉大师与之一比,在武林中的威望声誉,尚矮了半截。现在武当派守阙上人居然来了!守阙上人长髯颤动,竟是老泪纵横,悲声道:“是谁杀了他们……”萧秋水想答,可是发不出声音。他觉得守阙上人的语音十分年轻。这种焦切的心情他似曾相识,高要城内,梁斗等出现,萧秋水想开口出声,揭发屈寒山就是剑王的奸情,但也是苦于发不出声。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梁斗、齐公子、曲家姊妹也一样的感受。“天正大师是被暗杀的……”左天德喟叹道。他左手的手指,拇指竖起、拇指也竖起,好像一只手影里猫头的形象。在权力帮来说,“猫头”就是行动。而且是杀人的行动。权力帮这次的行动,本来就叫做“地方猫头”。“地方”就是指天正大师,“猫头”就是对付他和他党羽的暗杀行动。——暗杀天正,收服龙虎,必要时也消灭之,让木蝉当上少林掌门。他们出动了、一翅、一杀、一凤凰”,方才杀了天正、暗算了龙虎,但也牺牲了卜绝。而今守阙上人既然来了,为何也不顺手把他做了?——这正是大功一件。武当派,一般的外务与决策,掌门太禅真人只属幕后,守阙才是主持大局、分派行动的镇山要人。守阙既然已经来了,不如一并杀厂。——余子不足俱!左天德伸出了“猫头”,应欺天与莫艳霞都看到了”。他们也伸出了尾指与拇指一一“猫头”。这行动他们完全同意——他们本来就要杀守阙上人,同时他们也知道,这武当守阙,武功也许略逊天正,但绝对在龙虎大师之上。守阙上人显然在伤悲中,那容色憔悴、猥琐的者头,向他摇摇手,叫他不要难过。——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特殊的手势。——他们已控制了全局!他们决定先由应欺天以急速身法,突击守阙。就算守阙躲过或接下,左天德的长枪,戳刺守阙之“玉枕”穴。他们知道武当内家功力要得——但“玉枕”穴一破,真气尽散,纵不死也变成白痴一个!龙虎大师的佛门“金刚不坏神功”便是这样被破去的了;这次他们要破的是“无极神功”,这是武当派几可与“先天无上罡气,,齐名的内功心法。只要应欺天、左天德吃住守阙上人,白凤凰莫艳霞便罩住邓玉平。孟相逢,猥琐老人等人,一击得手,永绝后患!左天德的“猫头”,已垂下了尾指。他们已决定出手。只要再收起了拇指,“猫头”不在,行动就要展开了。左天德己屈起了拇指。行动即开始!应欺天出手!他原本在梁斗旁边,忽然已到了守阙上人后面。这只是一眨眼的事——你知道一眨眼究竟有多快,就可以想象他飞跃这几乎十七尺的距离有多快。可是他的剑更快——只要你眨了一下眼,你就看不到他出剑,也看下到他收剑,他的剑还在他原来的腰间,好似未动过一般。但他知道左天德比他更快。不但轻功比他快,连枪也比他快。只惜他一剑刺出,守阀上人已不见了。而且他也听不到左天德接应的枪风。他开始还以为自己眨了眼睛,可是他很清楚自己至少没有掩住了耳朵。他霍然回身,全身的毛孔在刹那间都渗出了冷汗。左天德己死,他的一丈二尺八寸四分三的黑铁枪,已碎成一十九截,锐厉的沧尖,倒刺入他的喉管里,一双千里独行的腿,软得似没有了骨头,原来脚碎裂得像枪杆一般。在他面前的,是那神情偎琐的老头,现在却神光焕发,神色冷峻,如大殿里的下面神像一般。应欺天的心沉了下去——完全的沉了下去,像冷澈入骨的潭水底层的沉水一般,完完全全的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世界上只有一种功力,可以在刹那间,毫不费力,而且没有丝毫声响地震碎“寒铁枪”,这功力就是“先天无上罡气”。而练得这“先天无上罡气”最高明的,除了武当两个现下生死不明的长老外,就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当今武当派掌教太禅真人。莫艳霞已倒地。他刺杀守阙上人时,守阙却扑向白凤凰。莫艳霞要刺杀孟相逢。邓王平时,守阙已一手扣住了她背后的五处穴道。莫艳霞来不及一声惊呼,邓玉平的剑已出手。邓玉平是向不习惯留活口的。这个“猫”行动就这样结束:原来是莫艳霞搏杀邓玉平,孟相逢和猥琐老者的,应欺天和左天德狙击守阙上人的而今守阙上人却制住了莫艳霞,邓玉平杀了她。孟相逢则迅速地解了梁斗,齐公子、萧秋水、曲家姊妹的穴道,而猥琐老人却杀了左天德。配合无间,天衣无缝。等到司空血、单奇伤、古同同和许郭柳想要出手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连应欺天定过神来的时候,也来不及了。——“猫头”行动,彻底失败!只听那原本猥琐而今神光焕发的老人道:“‘狗尾’行动,全部成功!”——“狗尾”行动?“狗尾行动。”那老头眼睛闪动着精警的亮光——不是狡猾的,而是比狡猾更睿智的光芒。“对。就是狗尾行动。”他再次的摆摆手。他摆手的姿态很奇怪,不是五只手指在摆动,只有四只——四指进伸,中指却屈收。应欺天觉得这姿势很熟悉。这姿态就像一条狗在摆尾。在他们未动手前,这老头仿佛电对守阙上人这样摆了摆手,好似是在劝慰他不要太伤心。他省悟他知道得已太迟。他那时还在满意自己等人布署的“猫头”行动,却不料别人已伏好了“狗尾”行动的杀着。疏忽永远是最可怕的错误——它的可怕并不止在低手,尤其高乎,也一样会犯。而且疏忽往往与轻敌同时发生。轻敌的结果——往往就是死!而轻敌者在轻敌时还常常以为自己高估了敌人。应欺天觉得很孤立。他知道守阈上人这等高手的武功。他没有寄望于单奇伤、司空血及彭家双虎等人。可是他很沉得住气。他一直很骄傲一点,他是柳五公子身边的红人,也是强人。所以他说:“你就是武当掌门?!”他问得很客气,很沉静,他是向着那本来猥琐而今变得十分英睿的老头问的。“是的。”那老头点头道,“我是太禅。”“你是怎样知道我们是……?”应欺天问。向来是他暗算别人的,而今却遭了别人的暗算。太禅真人颔首道:“天正显然是被暗杀身亡的,他的伤口,由后穿心而过,因而致命。杀的凶手显然是木蝶禅师,他手中有剑,剑上有血,而他眉心穴有一金印,乃中‘拈花指’而殁的。‘拈花指’只有天正谙使。”太禅真人每一点都很精细,说话也很扼要:“龙虎大师伤口仍有血溢出,显然刚死不久,且在天正死后发生的,他伤口在背后,也是给人暗算的,是枪所刺伤,而木蝉大师手里倒提着枪。我了解龙虎的为人,他不可能背叛天正,那因何在夭正杀了凶下而自己身亡后,再为木蝉所杀?木蝉纵不是主凶,至少也是帮凶之一。”太禅真人缓缓道。“是。”应欺天不得不承认,“木蝉也知天正怀疑他勾串外人,所以木蝉在天正未中剑前,一直没有出来,就是怕天正生了疑心,反而不能得手。”“可是,”应欺天问道,“……你从何判定此事,一出手就杀人?”武当是名门正派,而且是道教中人,理应审慎从事,而且慈悲为怀,在未百分之百肯定杀无赦时,不可动辄杀人。太禅真人笑道:“这事开始只是怀疑,后来却确定了,因有人告诉我的。”应欺天不信道:“谁?”太禅真人道:“天正。”太禅真人缓缓走过去,静静地摸住了天正的手,又轻轻地把他上搭的右手牵开,露出左手,左手背赫然有几个字:小心木蝉。这几个字显然是用鲜血点来写成的。敢情是天正临死前,还念念不忘木蝉的狼子野心,但碍于少林声名,或无证据,故写于手背上,让亲信龙虎大师收葬时,可以看见,以便做戒,图有朝一日,可力挽狂澜。讵知龙虎大师看不见一一已永远看不见了。看到的却是太禅真人。他了解天正大师,正如天正了解他一样。有一种人,虽彼此没见过几次,但人生能相互了解。也许他们本来是同一类人的原故吧。“何况,”太禅真人笑笑又道,“敢要杀天正的人,也定想杀我。”一一而且杀天正和太禅的原因,往往是同一个。——权!像太禅、天正等方外高人、除了这盛名之累,还有什么可以要争夺的?太禅真人无所谓的一笑,接道:“别人以为我会光明正大的找人决战,而且绝不会施暗袭。其实不然。这也要看情形。别人要暗算我,我就可以暗算他。前辈风范、光明磊落,可个是叫人光挨打不还手,任由别人杀戮的:这点我不怕人垢病。我不是天正,天正诚于天,我只诚于人,人对我好,我比他更好。人向我使奸,我则比,他更奸。人若对我不诚,我亦对他不诚。江湖上本就:‘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天正是要舍身入地狱,我是主张好人上天,坏人下地。”他笑了笑又道:“我又不太坏,为何要先下地狱?天理不公平?”应欺天无言。遇着太禅真人这样的人,任谁都没有办法。这种人不怕使诈,因为他也可以使诈;这种人也不怕诚实,因为他也诚实。“而且,”太禅真人那双比狡桧更英睿的眼光又在含笑,“你们暗杀天正、龙虎,我们偷袭你们俩人,这个是很公正吗?”太禅张望上面,道:“天道为公而已。”他说完了这句话,身子就往下窜,佛尘一扬,数百“嗤”声连响,柔软的佛尘丝,竟如钢刺,全直如铁,刺入板内,只听一声短促的惨叫,以及楼板一阵迫急的挣扎声,便没了声音。血,渐渐染红了拂尘。太禅一笑,骤收佛尘,笑道:“这个该是附送的。”“喀喇”一声,楼板裂开,掉落一人,胸腹间被刺千百孔,已然气绝,萧秋水等定睛一看,掉下来的人竟是彭九的弟子吴明。这下了,古同同、许郭柳、单奇伤、司空血等全变了脸色,才知道是绝了望。守阙上人这时才问,很认真地问:“你们要自杀,还是要我们杀你?”他脸如冠玉,有一种公子王侯的气态,偏偏却是个白发道人。但是他这般温文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得不信,不得不服。应欺天长叹。他败得非常不服气。柳五公子算无遗策,这次居然没有算出,少林天正、龙虎来这里之后,武当的太禅与守阙,居然也给孟相逢和邓玉平请动了来浣花剑庐!应欺天所不服的是这次仅是柳五公子的行动,要是李帮主也有派人出手……可惜李帮主自己很少亲自出手了,甚至很少亲派人出手,多半都是柳随风接管一切。而柳随风接任以来,权力帮更是蒸蒸日上,绝少受到挫败。除了这次……以及在攻打洗花剑派的损失与牺牲。如果李帮主在,或许……应欺天叹了一声,他知道权力帮决策的事,他是无权干涉的,就算身份已极之尊贵重要如他者……应欺天慢慢提起了剑,冷笑道:“你们应该看得出,我不是自杀那种人。”大禅真人也冷笑道:“你也应该看得出,我也不是随便可以放过人的人。”应欺天道:“你要我的命,就过来拿吧。”他横剑当胸,决心一拼。太禅真人一笑,道:“不过我也有例外。”应欺天缓缓放下了剑——缕蚁尚且贪生,何况他是人,挣扎了那么久,只是想要活得更好一点,更有名一点、更有权一点而已。所以他问:“是在什么情形之下?”太禅真人却不答他,却自言道,“近日来武林中变化良多,通常都是老一代,被新人所取代,或莫名其妙暴毙,更有之的是满门遇害,……”他的眼睛扫向地上的莫艳霞等,冷笑道:“像她,像你,像五虎彭门,等等等等……最近又有南宫。上官望族、栖霞观、辰州言家、雪山派等,都有变乱——这,想必是权力帮策动的了?”应欺天目光闪动,点了点头,他己看出来太禅真人要问的是什么了。果然太禅问道:“只要你告诉我,每一帮每一派的内应是谁,你就可以带着你的剑、你的人,活着离开此地了。”大禅真人含笑望向应欺天,道:“怎么样?”只要告诉出别人的名字,自己就能活下去了,——这条件无疑令应欺天十分动心。可是应欺天叹道:“如果我知道,我多愿意告诉你。”太禅真人瞳孔收缩,应欺天不由自主退了两步,他从未碰到过如此凌厉的杀气。“你不知道?”应欺夭紧紧握住剑。“如果我知道,我早都告诉你了。”应欺天苦笑着道”一掌拍出。守阙飞翻而出,这时白影一闪,白凤凰竟没有死,她的拂尘向太禅的脸上罩去!太禅真人的“先天无上罡气”,已被破掉,自然无法硬接,但他神功盖世,双手一合,竟硬生生把莫艳霞的拂尘抓住。应欺天这时出剑。他这一剑是恐惧中出手——因为他知道,再不在此时立功,他将生不如死——所以他全力出了手。他的剑就在莫艳霞的拂尘罩向太禅真人脸门的刹那,全扎进太禅的“天宗”穴里去。太禅狂吼一声,猛夹住剑身,吐气扬声,“崩”地剑身中折,他一手抓住断剑,双指一拗,“叮”地拗了一截,“哨”地飞射而出,全打入应欺天的额上。然后他巍巍颤颤,双手抓住了两处伤口,血染红,他的脸,身。手也完全涨红,他一双眼珠于,好像凸了出来一般,瞪住在远远的、远远远远的那处的守阀上人,嚎道:“原来,是你——!”大变遽然来。梁斗、齐公子、萧秋水、曲家姊妹,甚至连同孟相逢、邓玉平,还有彭门双虎、单奇伤、司空血都怔住了,更连余杀等五人,都无法应付此等奇变。太禅真人惨然跄踉了凡步,嘶声道,“你……你好狠的心……”他致死也不信守阙上人会杀害他,否则他也不至于如此疏忽,全不防备。守阙上人微笑。他缓缓抹去脸上的易容药物,慢慢露出了一个神飞风越的英秀的脸容,他笑道。“这是上官家的易容术,瞒得过你,真不容易。”这年轻人似舒了一口气,很安慰地道。“慕容、上官、费”本来就是武林之大左道旁门的翘楚,尤其易容一道,这张脸要是上官世家中上官望手制的,那精明如太禅真人者,也真个无法看得出来。上官世家,早已投靠权力帮。得他们之助,权力帮如虎添翼。太禅吃力地望过去,只觉得朦胧光中,仿佛有一翩翩于俗世的佳公子,可是仍看不真切,他吃力地道:“……守阙……守阙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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