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的墙壁上,长着一层毛茸茸的稍有些清浅的青苔,这几乎是我唯一能够看的清晰的颜色。可是我伸出手去,却总也触不到,腰间的铁链成功的控制住我的一切动作。 这就是她的目的,我无法自杀,更无法逃出生天,只能年复一年的被困在这里。 洞中阴暗,总叫我分不清日夜早晚,凭空的会生出一种错觉来。刚开始的那几天,昏迷中总会梦见她来见我,站立在一旁,无论如何都不肯靠近一分。 “阿梓……”我几乎可以嗅到她身上的香气,每次伸出手,总会惊觉不过是梦,她当真一次也没有来过。 恨透了我吗?也许吧。 刚见面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小小的,比这些青苔还不起眼。像个假小子,力气小的像是猫抓,竟然扑过来想要攻击我。 那时的感觉现在已经淡忘的差不多了,依稀只记得怒火冲上了大脑。我的手上还沾着她老子的血,想也没想就挑了她的手筋。 她的母亲,那个白衣胜雪,美丽高贵的女人,目睹了这一幕,扑过来不停的想要按住她流血的伤口。她的样子像是疯了。 她确实疯了,竟然不顾一切的抱着萧远至的头跳下了城墙,跌得粉身碎骨。我本该抓住她的衣角,然而却在触到的那一刻,收回了手。 躺在地上昏迷的她似乎有了感觉,迷茫的睁开了眼睛,第一句话便是问:“娘?” 我讨厌那样的眼神,那使我十几年的生命中第一次碰触到了一种易碎的东西。我想,她应该没有看到那一切。 当时没有料到,正是因为她双手已废,陛下也就不去理会,她竟然因为这个活了下来。 我不屑,世上可怜之人千千万万,不过是一双手罢了,一样不是也能活得好好的。况且,那个贱女人欠娘亲的,活该报应在她女儿身上。 她还小,我捏着她的手,莹白光洁的像是玉雕而成,柔若无骨。那一刻心里有了一丝后悔,这样子对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太过残忍。 可那又能怎样?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第二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在御花园,她长大了,眉眼间已经长开,少女青涩的气息已然出具雏形。 我不屑,别过头去,就算是再美又能如何?将来也不过会随便塞给个倒霉鬼罢了。 只是那时我不知道,那个倒霉的人会是我。 我是想要娶曦紫的,她从小听我的,哄起来容易。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我诧异,原本没有想到陛下如此轻易的答应了我的请求。 后来才明白,是心梓,不是曦紫。 我怒火上涌,平白无故的被人当成了傻瓜一般耍弄了一番。一个人在府坻里喝酒,通天来看我,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 “我这位皇妹可是生的国色天香,表哥到当真是有福。”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嫉妒叫人一览无余。 我沉默,不过是个亡了国的玩物,若是不美,倒当真连这点资格也没有了。 “不过可惜了,是皇兄的女人。”他说的惋惜,面上却是幸灾乐祸。 我不说话,只是闷闷的喝酒,通天的心机我懂,不过是想恶心我罢了。 不过这样我倒当真是起了心思,这女人哪一点好,引得这兄弟两个挤破了头,也真不怕惹得一身腥。 我暗自里下了决心,管她是谁的女人,她要是敢有一丁点的不轨,就立刻亲手掐死她。 那女人倒是当真恋恋不舍,坐在马车里还在不时的向后张望。看也没有用处,闻辰轩还不一定是在什么地方等死。 我扭折了她的手腕,在她身上肆意的动作,身下蔓延的血,让我有了些许的清醒。她是干净的,闻辰轩居然没有动过她。 这个认知让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慢了下来,然而这个女人的下一句话,却是真的惹怒了我。 脏?我心底冷笑,脏又如何?总比她和闻辰轩兄妹乱伦来的清白。 既然是这样,又何须怜惜?弄死了也不够是罚罚俸禄,降降官职,陛下一时半刻还不能动我分毫。 她的身体很不好,动不动就会卧床不起,我不敢太过肆意,终是收敛了性子,搬到军营中呆了些时日。 庆功的宴会上,我看见了众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与羡慕,得意之余,不免担心,她这般的美,会不会有人早已觊觎? 世安看着她,眼神中流露的不由自主的恋慕叫我激愤,我对自己说,就算别人想,她也不会,因为她心里只有一个闻辰轩。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我想要的,除了闻辰轩,她心里当真就不会再有一丝别人的影子? 我躲在树丛后面,明知道自己有些卑鄙,仍是偷偷的听了她和那个公公的谈话。 她的心里果然还有一个其他的人,是闻辰宇。我自嘲的笑了笑,阮君文,你到底是在犯的什么抽? 那个晚上的月亮很圆,月光浅浅的铺在她身上,像是度了一层白银闪闪的散发着光芒。 我身上的血在沸腾,能够感觉到心底蔓延而出的渴望,让我完全不受控制的放纵了自己的心。 她的身体软的像是一泓清泉,一点一滴能够渗到你的骨子里。她的身上发起了烧,那种温暖叫人想将她捧于手心,仔细的呵护。 我觉得自己是迷醉了,开始分不清是真是假。她在我的身下,发出了细细的吸气声,刺激的我想要探索的更多。 真美,她的一双鹿眼,纯美绣研,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撩动的人心阵阵发痛。水光潋滟,倒映着我的身影。我只想将她们挖出来,从此以后她的眼中便再不会有别人。 我惊惧,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有了不该有的想法,这已经和我的初衷大相径庭。 不,不会,我只是一时受了迷惑,只要自己的心肠够硬,就绝对不会有事。 很快一个试探的机会就送到了我的手上,城中的密探来报,一股百夷人偷偷的混进了城,意欲图谋不轨。 我将他们引进了侯府,然后设下了天罗地网。 婉儿有孕,这是我所不知的,看着她站在那里,我会着急,可又不能当真拂了娘的意思。 “大喜的日子,娘千万别动气,这事儿依儿子看拖下去打三十板子长长记性也就算啦。”我开了口,只要她暂时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等我处理好了一切,自然不会伤害她分毫。 那个丫头被人制住了,我本来不甚在意,可是这个该死的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该死的跪下求我。 我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从未有过愤怒,放过这班刺客,绝不可能。 我咬牙,无视她的苦苦哀求,一剑洞穿了那刺客的心脏,连带叫那个丫头同时毙命。 我清晰的看见她眼中近乎幻灭的神色,和失去了应有光泽与灵动的死寂。 我沉默,刻意的躲避她,将她送到隐雾山,顺便也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等我过了一年再上山的时候,她变得愈发的美,身上长了些肉,抱在怀里舒服的想要让人叹息。 我开始喜欢抱着她,亲她不盈一握的腰。 我将她接回,决定以后对她好一点,毕竟这女人的皮相真的不错。 后来的那件事叫我始料未及,百夷的士兵几乎是从天而至,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带着士兵在那个修罗场上拼杀的。 百夷不可能对南疆的防部如此的了若指掌,除非有人泄露了布防图。 还会有谁呢?只有她进过我的营帐。我咬牙,看着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在我眼前一个一个毙命。 我发誓,杀了她也不够给这么多人赔命的。 她在哪个战场上整整跪了一天,我的心底也是同样的煎熬。 那种挫败无力的感觉,伴随着即将失去的痛苦,叫我痛不欲生。 也许真的不是她,我偷偷的这样想,所以在世安拿出了那些所谓的证据后,选择了毫不犹豫的相信。 握着她没有知觉,冰冷的像是死人一样的手,我庆幸,也许自己这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她怀孕了,我并不知道,娘设计了一个陷阱,听到她去了通天那里,我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我不敢去想,万一她出了事,要怎么办? 事情没有向着我预想中的发展,却显然比那更加的严重。 满地的鲜血,还有她肚腹上插着的锋利的烛台。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抱着她,焦急的解释。 有人告诉我孩子没有了,我麻木的没有感觉,却一个人跑到练武场劈了一整夜的剑。 也许没有了是好事,她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吧。 她和碎红阁那个女人的关系我不想知道,我在乎的是她心里究竟想要怎样? 她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想要诱惑我,那一刻我的心里宛如刀割,我是个人,也会觉得累。既然这个女人已经给我造成了太多的困扰,我又为什么拼命拉扯,念念不忘? 我狠下了心肠,做出了那个一石三鸟的计策,自以为聪明绝顶。 可她不在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失眠了,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我喝多了酒,醒过来的时候,在婉儿的屋子里。 因为这一次,她就怀了孕,我却没有过多的惊喜,只是想到,那个人并不是她。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在面对白子规的军队时,竟然生出了一丝犹豫。 她在千军万马中向我跑了过来,我想要伸手,却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世安可以任性,而我不能,我手上的是几十万人的命运,做不得半点马虎。 她是那样的坚强,任凭身后的流矢如雨,脚步都不曾放慢半步。后来来我才知道,她的脚踝伤的多么的严重。 恍惚间生出的错觉是,她本可以逃掉,却为了我选择了回来。 那段日子也许是我过得最最幸福的,我想我是爱她的。 她的再次怀孕让我惊喜交加,想起会有一个长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睛的小小宝宝,我就止不住的想笑。 梦做得久了,总会醒来。娘亲始终是不肯放过她,我能明白那种感受,她的母亲让娘和爹一辈子抱憾终生。 可是那是我的孩子,也许已经长出了手脚,再过几个月就会睁开眼睛看着我们。 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夫,将她送走后,仔细的想了很久,却始终放心不下。 南宫带回来的消息让我惊心,她竟瞒了这般多。我强压下心头的火,只要她肯好好的安分守己,这个秘密我就当做是从来没有听到过。 娘死了,我第一个怀疑到的仍然是她,暴怒之下,险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的眼睛瞎了,我逼她发下重誓,自我麻痹,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 八宝的出现让一切有了转机,婉儿是个好女人,可惜我此生只能负她。 她应该是喜欢八宝的,我一靠近她就皱眉毛,而八宝在身边,她却从来不烦。 我躺在床上,听着她怀里抱着八宝,哄出的那首儿歌,像是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无忧无虑没有牵挂。 如果她肯再给我机会,我愿放弃所有。 子仲的死我怀疑过她,可她脸上的坦然不似作伪,于是我选择了相信。南宫的落水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有多爱那个姑娘,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幸福憧憬,是他一生为之努力的纯美梦境。 我们会不会走到那一步?我不知道。 她失踪,我几乎将整个南疆翻了个遍,冷静下来,方才想到了通天和武盛。 武盛带来的是我送给她的那枚珍珠簪子,而通天送来的则是她一直带着的那只玉的。我想通了应该相信谁,可是事情已经来不及等我去筹划了。 我叫世安留在南疆,是存了一份私心,我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炙热的仿佛是暑伏三月的阳光。 我将事情交给少堂,自己带着人不顾众人的反对悄悄的潜进了城,当看到她被推到城墙上的那一刻,我无法克制,终于还是冲了上去。 胳膊上的伤口算不得什么,流多少血都及不上她注目关心。我的好女孩,果然聪明,我原来以为她会像安静的等我救她,却发现她自己救下了自己。 我想我们已经安全了,武盛做不做皇帝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只想带着她,回到南疆,再不过问这些。 可是姑母不这么想,武盛也不这么想。 那粒药我没有吃下去,只是因为我还不想放她自由,因为一旦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踪影。 我正和武盛呆在大正殿,和他说明我真正的意愿。 他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出声。我能在他眼中读出诧异,至尊与我唾手可得,如此轻易的放弃,怕是没有人能理解的透。 有内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我想起了还在府中留守的她,一阵烦躁。 “表哥光说没用,倒不如取些信物坐抵。” 信物?不过是那个没用的帅印罢了,没有了,南疆一样尽在我手。 “表哥,皇妹现在在母后的慈恩殿做客。”武盛浅笑了一下,“你们也好早一下夫妻团聚。” 我冷笑,“陛下要首先答应将公主完好无损的送回来。”她既然是在姑母那里,就必然会使危险重重,只怕是要来不及。 武盛不说话,紧盯着我看,我强作镇定,如果这时候他不许下诺言,我绝对会拼个鱼死网破。 “朕发誓,如果交出帅印,保证你一家毫发无伤,此生断不会再寻麻烦,如何?” “那臣也便发誓,永世替陛下镇守南疆,绝无二心。”我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那枚小小的帅印,这么个东西,还及不上她一根寒毛。 武盛叫人收好,就迅速的向着内宫的方向奔去,那一刻我看得出原来他也不象表现出的那般胸有成竹。 我在殿中左等右等,却再也不见人回来,有亲兵进来悄悄地向我禀告,门口已经集结了些许的侍卫。 我冷笑,武盛你未免太过贪心,这样便想制住我? 我毫不犹豫的下令动手,反正不过是为了自保,君叫臣死,臣为何要不得不死? 殿内处理的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双方都是互有伤亡,我身边剩下的人虽然不多了,但是总归是快要成功了,此时少堂的军队收到信号也差不多快要进来了,我要做的不过是在宫变之前找到她,确保她的安全。 当她出现的那一刻,我没由来的觉得紧张,她素色的衣裙上明显有着大团的血迹,不会是受伤了吧? 我的头脑眩晕,胸口开始气血翻涌,暗道了一声不好。 原来这次她没有骗我,真的是有毒。 我捏碎了一个靠近的杀手的喉咙,死死的盯着她,当真是这般恨我?我记得早上走的时候,她环着我的腰,低低的撒着娇,难道那也是装出来的? 我气极,要不犹豫的挥出了剑,却在擦过她脸颊的那一瞬,心头滴血。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溶进了我的骨我的血,让我在伤害她时不由自主的哀鸣。就像现在眼前的这片青苔,悄然无声的构成了我生命里唯一个亮色。 我惨笑,扔下了手里的剑,既然真的想我去死,我便如君所愿。 然而终究是没有死成,我能够感觉到锋利的剑直捅进我的身体,冰冷的冻结了我的心,可是还是痛,淙淙的流着鲜血。 我闭上了眼睛,如果可以那就各自尘归尘,土归土,这样你会不会记我一生,永不忘怀。 原来再美丽的繁花也不过时惊鸿一现,转瞬即逝。 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如我所愿,身上的伤口被制住了血,也被包扎的结实,甚至还有人替我上了药。 四周是完全的黑暗,没有任何人,我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可以自由的活动。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叮当作响。 很快便明白是腰上被拴住了锁链。身上的毒一直没有解,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每一次发作时的阵痛,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我就自己调息内力,慢慢的将它驱除去。 只是从此留些了病根,动不动就总会咯血。 我拨动着腰间的锁链,开始试图将它向外拔,每一次都会用力到腰部不堪重负险些断掉才会停下。 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了挂着这个东西在洞里行走,即使一点光线都没有,也能清楚的分辨的清楚这洞中的每一块石壁。 从左往右,一共是二十五步的距离,离床边七步远的地方有一条小小的河,这个洞应该是天然形成的,那一边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去。 有时候伤口痛得极了,我会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怀里一直放着的那枚簪子。 上面的珍珠开始的时候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似乎会发出某种炫目的光,可如今早已黯淡。 她上次的到来是我压根没有想到的,当八宝出现在我面前时,没人能知道我的惊喜交加。他长大了,已经不是我离开时的摸样。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的,孩子看上去很好,不像是吃苦的样子。 八宝告诉我她生了一对小女儿,那应该是闻辰轩的孩子吧,和他在一起,她会很幸福。 我知道她在门外,所以劫持了八宝,只是为了逼她现身。 可惜终究,她的目光却没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那封信我拿在手中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几乎是烂熟于心。那个“姝”字并不是笔误,那两个是我的孩子。 我连着几天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孩子小小的脸,像极了她的容颜。 我的孩子,她留了下来。 从这以后,我不记得等待了多久,她一直没有来过。而我从那日开始,便开始在那面墙上刻下印记。 就这样一直下去,直到有一天我花了半天的时间数着那些计数,才惊觉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突然有一天,有人在门口扔进了一坛酒,我取过来,嗅着瓶子里散发出的辛辣的香气。 会是她吗?毒酒?终于想通了叫我去死? 我大笑着喝了下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睡了一觉,第二天醒过来便又是黯然。 隔三差五的总会有人在门外送些东西进来,我无所谓,照单全收,只是心中总会有一丝希望,到底是不是她? 日子又过了二年,我觉得自己会慢慢的腐烂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洞中,一点一点的不会有任何人再记起我。 久未开启的门传来了些许的动静,我听在耳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激动。直到门被小心的拉开了一条缝隙,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雪一样可爱的小小女孩。 “你是谁?”她的嗓音清脆,眸子晶亮,折射出世上最美的光华,生生的耀花了我的眼。 我看着那双相似的眼,还有她胸口微微露出的半把小小的玉梳,我记得那是我送给她的,本以为已经碾落成泥,没想到还好好的挂在这儿。 心头一阵酸涩,却只想微笑,命运的轮回兜兜转转,上天总归是待我不薄。 番外 苍龙泣血(下) 番外 苍龙泣血(下) 腊月是我生命出现的另一缕光,看着没心没肺,骨子里却是像她娘亲一样的倔强坚强。 我的心也会随着时间的推迟苍老的彻底,只有看着她胡闹,才会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的会年轻起来,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有着那么多的喜怒哀乐。 她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想月牙,长长的睫毛颤啊颤,让别人的心情也不自觉的会好得很。她每天想的不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我喜欢没事做的时候数着日子等她过来。 混得熟了,我便看出了这丫头的小心思,她是见我出不去,不会泄露她的那些小秘密罢了。 想起来我就好笑,这丫头的秘密,看在我眼里不过是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比如说,她会怎样的整治那帮教她读枯燥的书本的老学究,再比如说,她是如何瞒着别人穿着正月的衣服出去捣乱。 可是我的腊月和正月还是年轻的,就像那个相貌已经快要模糊的人,鲜活的在我心底留下了印记。 比起腊月,正月更像是阿梓的影子,温柔沉默,优雅大方,慢慢的让人无法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半分。她的身体也不好,总是大病常犯,小病不断,每次离开的时候,我都要担心好久。 她很听话,所以跟着腊月胡闹,总会不自觉的皱着眉毛,颇有些担心的样子。不过饶是这样,在腊月离开的日子里,她还是经常冒险来看我。 “您该刮刮胡子了,老是这样,不太好。”正月不像腊月,她会耐心的劝你,任谁也抵不住那温柔的细语。而腊月会在说一次不听的情况下,直接选择偷袭动手,刮完了就会立刻躲得远远的。 说来也是,我还真的很想那个小皮猴了。 正月第一次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坐在我身边,烛火映照着,笑靥如花。 我开始多少提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腊月居然能接口说出来,我既惊又喜,忍不住抓着她的肩膀问:“是谁告诉你的?” 腊月很困惑的看了我一眼道:“很多传奇小说都会这样写的啊。” 我有点失望,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她如斯恨我,生下孩子已是极限,又怎会告诉她们身世如何。 喝的烂醉如泥,却总也没有办法抹掉心中的剧痛。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本能的扯了扯腰上的铁链,然后惊喜的发现,离门的距离又近了一尺。 这样一年向前一尺计算下来,如今我离门口已经还剩下不到十尺,我咬牙,如果真的成功了,阿梓,我绝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机会离开我。 腊月的那次离开,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以为是阿梓发现了,那这丫头有没有受罚?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闻辰轩死了。 我想要笑,闻辰轩就是不死,也是废人一个,当初在刑部的黑牢里,那岳抚松倒是当真下手极恨。 可是她怎样呢?闻辰轩死了,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要怎么在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中自保。还有八宝,如今也差不多快是大孩子了。 腊月一走,就又是五年,我离门口的距离也在一年一年的拉近,而且似乎谁都没有发现。 如果我估计的不错,这根铁链应该不会长太多,也许在我还没到达就会从地底被拔出来。 又是暗无天日的五年,我已经不像以前那般,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为什么不去争取? 腊月回来的时候,出落的更加漂亮,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你说他怎么就不喜欢我?”有一天她突然跑来,拉着我要我教她喝酒。 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颇有些愤愤不平,我没办法,只好在酒坛里掺水。 “呃,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腊月有点醉了,到最后直接扑到我怀里开始哭,抽抽滴滴的语不成句,“明明他先遇见的是我。” 我没有办法安慰,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看缘分,就像当初先遇见阿梓的是我,她爱的却一直是闻辰轩。 腊月应该真的是很伤心,她几乎从来没有真的哭的如此的伤心,最后一边抽泣一边睡了过去。 我把她抱到我的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她喜欢的那个楚宁远,应该是楚自谦的侄子吧。 第二天腊月醒过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还是没心没肺的笑得欢畅。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跑来找我,带了好多的酒瓶子。 我一看这阵势多少明白她又要走了。 “恩,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担忧。 后来过了好久,我才知道她是嫁了人,而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正月也没有再露过面。 又过了好久好久,腊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圆润的小脸消瘦的露出了尖尖的下巴,看着就让人心疼。 那个人对她不好?我咬牙切齿,却在下一刻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报应,这就是我当初活该受的报应,只是为什么要降在腊月的头上。 “娘亲说,你可以走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精神很是不济,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娘亲说,开锁的钥匙她多年以前已经给你了,只是看你自己怎么选。”她眼眶有些红,嘴唇上咬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细细的唤了一声,“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