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的妥当后,她回到舱中,将桌上的烛火拨的明亮一些,方才低声道:“为什么把这孩子找来?你难道养不起?” 白少堂看着她姣好的侧脸,咬牙低声道:“阿梓,这些本来就是闻氏欠我们的,如今你可以的,为什么要听他的,这么轻易就放弃?” 心梓不语,船舱内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白少堂冷笑道:“你爱他,他爱你吗?如今算是什么?他功成名就了,嫌你累赘,就一脚踢开,那些鬼话亏你也信。” “够了,你先出去吧。”心梓起身道。 “阿梓,你可以的,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昭泰也被我找回来了,为什么不?” “我说够了。”心梓已经是疲惫已极,声音冷了下来。“我会考虑……” 白少堂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一咬牙,走了出去。 门外的闵子昭依然站的笔直,见他出来,也没有多话。 白少堂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谢起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闵子昭猛然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他,狭长的眼微眯,“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你想想清楚,那个已经不是当初我们的兄弟,他是闻辰轩的人。”白少堂说的冷静,但是声音很轻,似乎不想被屋内的心梓听到一般。“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闵子昭说不出话,他心里明白孰轻孰重。不管谢起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违背命令,叫闻辰轩轻易地发现他们在宫中布置的诸多暗线,已经足够按照门规处死不止一回的了。 闵子昭松开一直揪着的白少堂的衣领,向后退了两步。 “如果你不想下手,我来就好。”白少堂知道他已经默许了,压低声音道:“只是不可以叫她知道。” 闵子昭看着黑暗的江面,咬紧了牙关。 辰轩派来的护卫已经基本上被解决的差不多了,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就究竟该往哪儿去。 闵子昭正一如既往的守在心梓的船舱外面,琴儿从中出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微皱了一下眉,随着她进了舱内。 心梓正背对着他,哄着躺在床上的两个小宝宝。见他进来,方才起身。 “我有事情要你去做。”腊月还扯着她的头发不肯放开,这孩子的手劲颇大。 “你记住,最晚在今晚,我们就要下船走旱路了,我要你将这几个孩子平安无事的带到玉影山,祁渊已经在那里等着。” 她想了想又低声道:“你叫他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要问他。” 闵子昭点头应了下来,目光扫到两个小宝宝的身上,却见其中的一个的襁褓里透出了一点温润的光泽,孩子的脖子上挂着红绳,上面是半把小小的白玉梳。他觉得眼熟,而心梓此时出乎意料的慢慢俯身,半跪于地上。 他大惊,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心底隐隐的不安。 “子昭,如果我出了事,无论如何,要保着孩子平安。拜托。”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 “小韶的孩子,一直在紫灵那里,说来也是缘分吧。你去了就再不要回来。” 闵子昭猛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我答应过……” “可我也答应过她,护着她的孩子平安。”心梓截断了他的话,“这是我和小韶最后的希望,而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闵子昭沉默,这样的她让他无法拒绝,而小韶是他心底永远无法割舍的一道伤。 “我发誓,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让人伤害孩子们分毫。” 心梓冲他笑了笑道:“去安排吧,时间并不多了。” 送走了闵子昭,她方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孩子交给琴儿。进了里面的内舱。 八宝正坐在桌旁看着书,晃动的船舱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兴趣,目不转睛。 而昭泰坐在一旁,手里正紧紧的攥着一支笔,对着桌上的白纸发呆。他的握笔姿势很标准,白纸上已经写好了几个小楷。 一见心梓进来,两个孩子都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认真的看着她。 心梓走过去,将两个孩子的手牵在一起,道:“以后你们两个就是兄弟,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是一条心。”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出声。 “八宝,师父给你起一个名字吧。”心梓将他们两个带到了桌子前,持着笔,沾上了墨,在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八宝看着那三个有些陌生的字,郑重的点了点头。 “墨延,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昭泰是你哥哥,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明白吗?” “娘……”八宝将那个称呼咽了回去,“师父,你要送我们走吗?” 一旁的昭泰也是紧抿着嘴,,虽然没有说话,通澈的眼看着她,似在询问。 “是。”心梓回答的干脆,“你们要去学很多很多有用的东西。” “能帮助师父的东西?” 心梓会心的笑了笑,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发道:“是能保护妹妹的东西。” 八宝这次没有再问,整个人扑到她的怀里。昭泰在一旁看了,脸上冒出了淡淡的不屑一顾的表情,眼睛里却闪出了一丝不甘心。 她起身将两个孩子都搂在怀里,昭泰微微的挣动了一下,就乖乖的不再动弹。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谢起看着眼前凭空冒出的黑衣人,咬紧了牙关。他清楚地意识到了眼前这些都是谁的人,可是如今的情况紧急,如果不能马上追上公主,只怕会越变越糟。 “都给我滚开。”他冲着这帮人喝道,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哪一个他都不愿意伤到分毫。 那几个人的眼神都没有交错一下,其中的一个低声道:“谢主事请不要为难属下,门主有令见到您就格杀勿论。属下不会动手,所以还是请您赶快离开。” “放屁!”谢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他白少堂敢冒着门主的名私自行事,也不过是胆大包天罢了。”他从京城出来,连夜策马狂奔了三天三夜,活活跑死了四匹马。一路上拦截不断,甩也甩不掉,甚是讨厌。 他自然清楚白少堂的意思,不过是担心他动摇了公主的决心罢了。 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犹豫,这事闵主事似乎确实没有提到过,全凭着白主事的一面之辞。 趁着他们尚且有些分神的空挡,谢起猛的一勒缰绳,身下的马匹已经驰骋而去,越过眼前的这几个人,发足狂奔。 众人暗叫不好,立刻策马紧随其后,继续追击。 这些人终究是抱了一分小心,总不肯真的对他痛下杀手,再加上谢起的功夫足够防身,除了左肩上中了一只弩箭外,竟然可以说的上是毫发无伤。 他一路奔袭向南,也不敢声张,从京城出来后就一直没有休息过,身体和精神都是疲惫不堪。 如今能不能成功的缓和一切,全都在此一举了。 行至凌江边上, 已然来不及寻找船只,身后的追杀已近,谢起狠下心来,纵身一跳,整个人立即被汹涌的水埋没。 身后的人万万想不到他会如此破釜沉舟,急忙寻找小船,在水中打捞。 然而过了一天一夜,这人竟然是一点踪影也没有。这事迅速的被告知了白少堂,他仍然不敢过于掉以轻心,留下人继续查探。 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于是这一天恰好赶上心梓正和楚自谦单独在外商议事宜。 送走了四个孩子,心梓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天地辽远,从此便可了无牵挂。 “琉璃还好?”她和楚自谦沿着江岸行走。看着眼前楚自谦的脸,从中看不出一点倪端,她刚才多少旁敲侧击了一番,楚自谦对于那次失踪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总是笑笑然后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好,都好。”提起琉璃,楚自谦难得的有些失神,眼里漫出了一丝温柔,转瞬便随着江水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好?那怎么一直不见有动静?”心梓半开玩笑的将目光从江面上移至他的身上,“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楚自谦听了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言语,脸上有些发烧,却只是笑笑道:“宁远还小……” “宁远?你大哥的孩子?我记得是比八宝大一岁的吧。” “恩,今年七岁。镇日淘得很,总是不肯好好地听话。” “将门无犬子,等他长大了,必然也差不了。”心梓将目光收回来,又道:“宁远这名字起的好,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殿下过奖了。”楚自谦很恭敬的拱手。 “要不,本宫给你个恩典吧?”心梓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沉,“本宫那两个小女儿将来给你当侄媳妇怎么样?” 楚自谦一听这话,心头一惊,本能的推却道:“臣的侄子鄙陋,怕是配不上金枝玉叶。” 心梓不说话,眼看着滚滚而去的江水,思绪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楚自谦觉得后背有些许的凉意。却又听见心梓低声道:“本宫说笑的。” 可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下来,只听见心梓又问道:“本宫今天只问你一句,你也只需点头或是摇头便可,这样便算不得是你说出来的。” “到底和陛下有没有关系?”心梓问的斩钉截铁,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容拒绝。 楚自谦将头低下,半响方才上下轻轻的动了一下。 如此便好,她早就料到这件事和他有关,他这般肆意的对她身边之人动手,就不能怪的了她。 楚自谦还是不肯多说一句,他发下过重誓,况且解铃还须系铃人,此种关系,只有当事之人方才说得清道的明。 心梓觉得胸口似有东西堵住了一般,抑郁难当。她给过所有人机会,奈何从来没人理会过。 阮安乾亦如是,那个所谓的枷锁其实困不住任何人,因为就在她离开时,便已经将打开锁头的方法亲自交与他手。 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现那个秘密,老死在地底。也许明天就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要取她性命。可那又能怎样呢? 她在赌,他既然说爱她,那自然便能忍受的住牢狱艰辛。如果他不再爱了,那么恭喜,他就已经离自由近在咫尺了。 她不想爱他,更不想平白无故的接受这样一份强加的感情,所以她给他选择的机会,就看他肯不肯好好把握。 平心而论,她其实早已是死人一个,腐朽破败的再也无法恢复当初的通透明澈,有的时候想想也会觉得累。 不管是阮安乾或是闻辰轩,包括眼前的这些人,哪个想要利用这个剩下的皮囊,尽管拿去便是。 “好好待琉璃吧,有些事情只有曾经失去过才会觉得珍惜。”她苦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只要记得你从未认识过我这个人。” “刚刚说过的事情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没准你的侄子将来真的会娶本宫的女儿,现在推了,以后莫要后悔。”她梛椰道。 “那臣现在就反悔了。”楚自谦也笑了笑,他心中清楚她担心的是什么,既然如此,他左右不会与她撇清关系,不过是一条命罢了。“臣既然当初同意听从殿下,现在就断然没有脱逃的念头。” “算了,我并不希望拖着一堆人下去陪葬,今生的杀孽太多,来世必遭恶报。”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不过若是这样便束手待毙,又着实窝囊。自谦,你说该怎么办?” “臣刚说过,一切全凭殿下心之所愿,为臣只管万死不辞便是。” 心梓的视线渐渐模糊,低声问道:“如果是你,会不会叫琉璃受此般苦楚?” 楚自谦不说话,他不是闻辰轩,而琉璃也不是萧心梓,所以这个问题他永世也无法回答。 “人活在世上总有无奈,每个人选择的方式都不尽相同,臣这并非溢美之词,只是希望殿下仔细思量,有些事情终究无法用言语解释的清楚。”话已至此,结局如何,他便不会再管。 心梓回过神儿来注视着他,他果然知道很多事情。那其他人呢?又瞒了她多少? 她有些不悦,微眯了眼,却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心梓交待过不需任何人打扰,此时听见忍不住皱眉,向着那边张望着。 白少堂像是和什么人正在过招,一堆人将那人围于中间,完全不顾及什么以多欺少。 甚少看见白少堂如此的大动干戈,她叫楚自谦留下,自己走过去,冷眼一瞥。那人已经看见她走了过来,竟也不管不顾,飞身而出,径直向着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白少堂手中的剑顺势砍出,一个利落的斜劈,那人的后背上顿时一道血痕喷涌而出。 她颦眉,向旁边一躲,那人扑了个空,立时就地打了一个滚,竟然死死地抱住她的裙角不放。 心梓定睛一瞧,除了谢起还会有谁。只是白少堂的另一剑随之砍了过来。谢起将身一闪,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转与她身后。 “殿下,臣有要事禀告。”他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道:“门主,请您出手。” “殿下,此人居心叵测,请您速速离开。”白少堂已然不管不顾,手中的剑挥舞而至。心梓听他一说,本想将身躲开,谁知此时谢起猛然喊道:“殿下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 她收住了本来已经迈出的脚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谢起此时没有一点平日里清隽的样子,整个人形容狼狈,衣衫皱乱,满面的尘土,头发蓬乱,胡子也长出了好大一截。 白少堂的剑已经砍了出来,谢起站于原地,不闪不避,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楚自谦这时方才过来,眼看着那把剑砍了下去,暗道了一声不好,急忙飞身过去,然而显然是已经来不急了,只能任由那血淋淋的一幕发生。 第八十章(结局) 第八十章 谢起闭目等死,锋利的剑锋带着一股劲气,割破了他头顶的几缕发丝。 那剑却在紧贴着他的头皮堪堪停了下来,他睁眼,一只素手将那把剑稳稳的扶在掌心,用力向旁边一撤。 白少堂感觉到一股内力汹涌而至,站立不稳险些向一侧飞了过去。 一旁的楚自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 “你有什么话?”心梓的语气绝对谈不上是愉快。 谢起只觉得额头上冷汗直冒,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喘了一口气,方才低声道:“门主可否屏退左右?” “阿梓……”白少堂一向无甚表情的脸上,此时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丝焦急。 心梓低头想了想,回头冲他做了一个手势。 白少堂咬牙,然而终是无法,只能转身离去。楚自谦看了谢起一眼,也没有说话,平静的离开。 众人尽数退去,谢起方才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扑了扑身上的尘土。 “你说吧,什么事情?” “呃,微臣能不能先问一个问题?”谢起这下子总算是缓了过来,也不顾自己后背上正在冒血的伤处。 “你问吧。”心梓看着他这副狼狈相,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再痛下杀手,只是慢慢的凝聚内力,只要他开口说了不该说的,立刻就一掌拍死他。 “微臣只想问一句,如果臣今日未来,殿下要往何处去?” “去一个该去的地方,怎么?谢翰林想要追随本宫上路?”心梓眼中杀机已显。 “那殿下难道不想知道,陛下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他既不需本宫关心,又何须多费口舌。”心梓冷笑。 “这便是了,不过可惜,陛下这罪名担的可着实是冤枉。”谢起眼珠一转,忽然拂袖欲泣。 “呜呼,可惜陛下九泉之下,只怕是连个记挂的人也没有,岂不痛哉?”他这话实际上是大逆不道之言,当诛九族的,索性旁边也无人,由得他胡说八道 “谢起,你的陛下自有别人关心。犯不着说得这般凄惨。”话虽这样说,心底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的身体当真是病入膏肓了? “微臣不算说谎,陛下却是病重。” “哦?那你倒是说说他得了什么病,人命关天?” 谢起叹气,低头思索了一下,方才抬头,直视心梓的眼睛,吐出了两个字:“腐症!”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刀子生生的扎进心梓的心里,割出一片血肉模糊。她心中多少有过怀疑,那次色诱不成,更是疑虑加深,只是如今硬生生的捅出来,心中大恸。 “既然是这般隐秘的事,本宫尚且不知,谢大人从何处探听到的消息?”心梓强作镇定,只因当初总归是还抱有一丝期许。 谢起低头,半响方道:“臣之妻曾近身伺候陛下,对陛下的身体状况了若指掌。” 心梓只想冷笑,了若指掌?好一个了若指掌,他将姜离儿视作心腹,却不肯对她吐露一句真言,当真是情深意重。 谢起知她误会,开口解释道:“这件事情,殿下身边的祁先生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殿下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他。” “另外殿下还可以顺便问一下,陛下所服的药丸,可是他亲手配置?药理究竟如何?” 心梓沉默,这事和祁渊也脱不来干系? “他一直吃的是什么东西?”心梓记得当初曾经提姜离儿送过一次药,那种红色药丸散发着一股异香,祁渊和她说过没有问题,如今看来只怕也是事先串通好的。 “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她咬牙切齿,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既是痛恨,又是煎熬。 谢起见她总算松动,知道事情有所转机,方才开口道:“一个月前,北疆传来军报,冠军侯坠马,伤势甚重。” “这本来是一个不甚严重的事情,偏偏被有心之人逮住了机会,殿下应该知道冠军侯她……” 心梓猛然警醒,佘征勋是个女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过,如今暴露,便是欺君的重罪,且不说她平日功绩如何,都是难逃一死。 “冠军侯若是出事,北疆必然混乱,殿下的意思是硬保。参奏的奏折被想办法压了下来,可惜军心浮动,却不是能够轻易便解决的事。” “陛下暂时收回了虎符,而冠军侯的伤势也是严重,赫赫在边关蠢蠢欲动。形势只怕是不容乐观。” “陛下的本意是想叫您先回南疆暂避,他想一个人将这事处理的干净。” “至于南康王,他娶了岳姑娘,不过是他自己的事情,陛下到现在仍不知情。而那些南疆防部的密报,是朝廷的暗线偷带出来,目的其实是为了防范百夷。” “如今朝廷很是混乱,诸多的宗室本来就对陛下的身份不服,这次更是变本加厉。南康王远在南疆,军队无法及时到达。” “陛下所服的药丸,实际上是术士呈上的丹药,服用虽然能够暂时提神益气,但是多吃无益,只会叫人日渐虚弱。”谢起严肃异常,“陛下只是想趁自己尚在人世,给您一个稳定的生活。” “他怎么样?”心梓问道,“皖宁城中近况如何?” “臣出来之时尚好,只怕这时已经混乱非常。而陛下并不知臣来。”他是动用了仅剩的影门的势力,只怕现在连陛下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心梓不说话,目光飘到渺远的江面上,“本宫要怎么相信你?” “不管殿下信与不信,臣的话已经说完。”他跪下,叩首道:“微臣告辞。” “等等,你要去哪儿?” “忠臣不事二主,臣虽不才,但也愿效仿古人。”谢起并未回头,径直向前,脚步已然有些踉跄。 心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言。 白少堂从远处赶回来,低声问道:“阿梓,你还信他?” 心梓不说话,越过他的肩膀,问站与他身后的楚自谦道:“这就是你一直不敢说的原因?对他发过誓?” 楚自谦默然,低声道:“殿下,陛下他也不容易。”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一个都不肯说实话。”心梓惨笑,转过身去。 江面上似乎远远的传来了渔船的歌声,一缕一缕传进她的耳中。待要仔细,却又飘渺的听不真切。 她记得那是小时候阿娘唱给她听的《定风波》 常羡人间琢玉郎, 天应乞与点酥娘。 自作清歌传皓齿, 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 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软软的嗓音,迎着绵绵的江水。阿娘说过,心的安放之处,方才是自己最终的故乡。带给自己片刻的安宁,只因有一人始终守候,不离不弃。 微风吹过来,掀起她的裙摆,带着透心的凉意。 “阿梓,你难道忘了,当初的萧氏是怎么被闻氏消灭殆尽?我们又是怎样的苟延残喘?” 心梓的心中撕裂般的剧痛,她咬紧了牙关,究竟要不要再相信他一次? 远处的渔灯隔水,茫然一片。心中酸涩,断难自决。 逝者如斯,却俨然是历历在目。她记得幼年时整夜的噩梦缠绕,而他每次都会握住她的手,哄她入睡。那种温暖渗入人心,勾起了一世一双人的美好幻想。 年少青涩,她稚嫩懵懂,而他风华正茂,清隽秀雅。一路走来,又能否回归过去?她曾悲哀的以为今生缘尽,可事到临头又怎能甘心? “少堂,你去通知影门的人准备。自谦,你将带来的兵马点好。回去吧。”她说完这话,犹如虚脱般的闭上了眼睛,任由眼中流出的泪水,一点一滴被风干。 原来只不过是一江之隔,短短的一步,想要跨出去却是困难如斯。 辰轩,她已赌上全部,结局无论如何,都已经是此生无憾。 (完) 惠顺长公主者,南疆萧氏女也,其母清河长公主。孝元初灭萧氏,俘之。长主昼夜不休,嘤咛泣血,不肯进食。孝元闻之,谓之至孝,收为己女,封熙宁公主,养于皇后郭氏。 年十六,有殊色,妍丽清隽。帝选阮安乾尚主。阮安乾,世袭平远侯,幼自非凡,神勇莫挡。及主降,连取百夷数县。 后故太子反,乾随之亦起。长主闻之惊惧,遂于宫中置信孝武,密谋制之。及宫变,长主密令心腹藏玉玺,亲往应贼。 乾终不忍杀之,束手就诛。主大功,孝武入城,遂加封惠顺长公主。 长主自幼长于宫中,孝武甚亲之。帝居东宫,元妃已薨。诏令长主统后宫,尝同卧同食,犹如夫妻。朝臣进言,谓之失礼,兄妹同居,造乱伦常。帝乃止,遣长主出宫别居。 未几有妊,复入宫。朝臣死谏,而帝固不听,曰;“实非宗室耳,谈何伦常?”长主诞乐安,乐宁公主。帝甚喜,欲立其为后,朝臣惊动,长主固辞,乃罢。性尤妒忌,自此后宫莫敢进御。朝臣凡有姬妾生子者,多恶之。 后冠军侯欺君事发,帝时苦疾,龙体不济,不可用事。长主亲镇皖宁,调三郡军马以平贼作乱,保佘氏于朝,不予追究。百司奏事,时时令长主决之,常称旨,渐不能制。赐定北侯而为定北王,另南疆守备萧鸿举,长主族亲,册隆中王,视为肱骨,天下自此方定。 陈玄元年,孝武帝崩,长主欲改朝为玄,于殿上连诛十人,众臣噤口而不敢言。遂扶萧氏子即位,是为太祖。宇岭太守并南康王宇举兵以讨乱,遣定北王楚自谦拒之。时南康王妃入朝谒见方至,闻此信闯宫而哭之,曰:“殿下安忍自断手足?”。左右谏而以之为协,长主笑而不答。未几,遣使送其归殇阳,寄信曰:“完璧归赵。”晓之以理,遂令楚氏所部自退三十里。南康王见信,扼腕相叹,乃臣服于朝。长主不究,而宠信不已。 太祖冠,亲政。长主退居慈恩殿,躬亲礼佛,不问世事。太祖欲尊太后,长主不肯,然曰:“陛下自有母,理应以孝称之。”太祖无法,隆尊日重。 太祖骤崩于大正殿,长主大恸,偶感风寒,似有不支之状。密诏欲与孝武同陵,然及其薨,夜半宫城失火,及寻,不可得也。遂迁其衣冠葬于孝武陵寝。尊谥淑惠仁孝镇国大长公主。 长主女乐安公主,扶太祖子即位,是为仁宗。自此姑母称制,几成惯例。 ——《文史?公主列传?惠顺长公主》 番外 苍龙泣血(上) 番外 苍龙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