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掌补了上去。裴自如立刻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整个跳了起来又直接趴在床上,脸色惨白,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死就那么好玩?”她揪起他的领子,语气阴沉,“你们一个个的都去效忠一个死人。” 她从来都是娴静得体,甚少于人前这般失态。裴自如整个被唬住了,傻了似的盯着她,一动不动。 心梓已经完全的失控,“自己找死,凭什么都算在我头上?让我背着,一辈子受罪,我呸!” 这话她憋在心里许久,自从闻辰坤死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凭什么每一个人都装成一副情圣的样子,而她则要在受过伤之后,还必须要装的感恩戴德。 她冷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盯着她呆呆的看着的男人,忽然之间嚎啕大哭。 这些天她从不敢在别人面前流下一滴眼泪,就算是辰轩也没有过。他背负的同样很多,她又怎能忍心看他伤心难过。 差不多是嚎了两嗓子,心梓再度冷静下来,很没形象的在他衣服上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站起身,对着刚刚去取药进门,同样错愕的祁渊道:“给他扎针!” 祁渊本能的以为是裴自如欺负她了,嘴角抽动了一下,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针。 可怜了裴自如,整整一个下午都被祁渊按在床上,面色狰狞的故意在他身上乱扎。他也不反抗,只是默默的忍着,牙齿将嘴唇咬出淡淡的血痕也没有任何感觉。 一直到走出了房门,心梓的心始终是昏暗的,从未感到过的孤独将她整个包成了一团。八宝正在院子里乱跑,看见她走了出来兴奋的扑了过去。 “娘……”他抱着心梓的腿开始撒娇。 心梓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把他抱起来,亲了亲道:“八宝,娘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她将孩子带到了书房,取出那些许久无人使用的笔墨纸砚,开始教八宝习字。三岁的小孩子连笔都抓不住,可她还是固执的教着。 真笨!她恶狠狠地想着,忽然记起,是不是自己就这么一个用力就能将这个孩子掐死。 八宝的眉宇间依稀已经有了阮安乾的影子,让她窒息惊惧。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慢慢的极其温柔的环上了孩子柔软的脖颈。 八宝缩了一下脖子,咯咯的笑着,“娘……痒……” 她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却在还差一点的时候颓然的松开。 无论如何,稚子无辜。 她抓起孩子小小的手,低声道:“八宝,以后娘亲一个人陪你玩。” 八宝还没有听懂,将手指头放在嘴里吮着,一双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盯着心梓,忽然又笑了起来。 这孩子天生爱笑,心梓记得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她的眼睛还不好,什么都看不到,却每次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笑。 她抱着他,书桌上的砚台里,墨汁散发出阵阵的墨香,闻在心梓的鼻子里却只觉得有些刺鼻。 她本能的一声干呕,肚腹之间翻涌难受,心里也有些发慌。想要撑着桌子慢慢站稳,眼前却是一阵眩晕。 昏过去之前,只听见一阵惊呼还有八宝叫着娘亲的声音。 她有些恐慌的用手扶住了自己的肚子,似乎还有什么人在她耳边小声的呼唤着。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心梓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祁渊的手搭在她胳膊的脉搏上,神色凝重。 “最近感觉怎么样?” “就是有点乏。”心梓将头别到一边,隐隐生出一丝不祥。 “没事,多静养一下就好了。”他将手抽了回来。 心梓感觉到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回去,喘了口气刚要翻身休息一下,祁渊的下一句话却如一盆冷水直泼在她头上。 “以后多加注意,我再去开些安胎药。”他站起身来就要唤琴儿进来。 “安胎?”心梓有些失魂落魄,扯住了他的袖子。“谁要安胎?” “阿梓,你有身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祁渊看着她的脸,神情并不是太高兴。闻辰轩这人简直是胡闹,她的身体刚刚受过重创,此时绝对不适合怀孕,他竟然一点没有顾忌,还忍心叫她这么到处乱跑。 心梓的面色有些发白,目光涣散,半响方才咬牙道:“有没有可以堕胎的药?” 祁渊猛地回头,狐疑的看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读出半点倪端。 “不是……闻辰轩的?”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心梓惨笑,两个人同塌而眠,他却从来没有碰过她,何来有身孕一说? “总之我不能要,你有没有堕胎的药?”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静的有些渗人。 “不行。”祁渊回答的很是果断,“你现在的身体比当初小韶都不如,耐心的调养,孩子生下后自然还有好转的可能。此时贸然的堕胎……”他将那句必死无疑咽回到嘴里。 心梓眼神一暗,低声决绝道:“你不帮忙也好,总有办法将它弄掉。” 祁渊的眉毛皱做一团,“不是我不帮忙,阿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那你的性命冒险,在我找到合适的方法之前,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 “找到合适的方法?”心梓冷笑道:“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直接等我把这个孽种生下来?” “公主殿下!”祁渊的嘴角微微的抽动了一下,他很少如此称呼她,此时显然也是有些激动。 “您应该比谁都明白属下不希望这孩子生下来,可是抱歉,要属下拿您的命去对付这个以后还不知道怎样的东西,属下做不到。” 心梓听见他一口一个“殿下”,“属下”的称呼,也是心头一刺,闭上了眼睛绝望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在我回宫里之前,把它弄掉。否则我就真的和他同归于尽。”她宁可死也不要生那个人的孩子。 祁渊没有说话,半跪下扣了个首,起身走了出去。心梓知道他存心别扭,也没有去理。 她将胳膊放于额头上,有冷汗沿着发迹不停地冒出来,怎么擦都还是觉得难受。烦躁的翻了个身,手死死地抠住床板。 这件事绝对绝对不能让辰轩知道。 打定了主意以后,心梓的行踪变的略有些隐秘起来,这个秘密除了祁渊和琴儿,没有任何人知道。 闵子昭隐隐的觉得奇怪,不过心梓不说的,他也从来不问。朝廷那边传来了消息,一直被拖延了将近半年的会试要马上开始。 闵子昭接到了影门内部传来的迷信以后,展开一看简直啼笑皆非。他迅速的将信交与心梓。 心梓看了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写信的这人真有意思。 等到南疆的情况基本上稳定了下来,辰轩的公文也已经到达,内容和她预想的差不太多。 楚自谦被封为唯谷(原百夷地),黔州两郡的兵马总管,朝廷正式的二品将军,并没有被留在南疆。南疆郡的事务暂时由白少堂暂代,而辰宇的封地则是被直接定在了南部诸郡的中心——殇阳郡。 这就显得有些微妙了,心梓看了之后多少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总归对她还是有些许的信任的,尽管这份信任的时效并不知道有多长。 心梓感觉自己像是已经草木皆兵了,有的时候她会本能的去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一点风吹草动就将自己缩起来。 不管她对那个该死的孩子多么的憎恶,总还是要等到可以完全的除掉他而没有任何后患的时候才可以动手。 在祁渊还对如何才能让她顺利熬过小产的伤害焦头烂额的时候,辰轩忽然连续四次派心腹火速招心梓回去。 心梓想起他的身体状况,心就会究紧了似的痛,这样的辰轩,她有什么资格去怀疑? 她默然无语的在花园中枯坐了一宿,第二天便吩咐祁渊将楚自谦大哥的那个孩子找回送还给他。 坐在向皖宁缓缓驶去的马车上,只觉得心酸,是不是这时候从车上跳下去,摔掉身体里的这个烦恼就会一了百了。 她的手搭在肚腹之上,那里只是微微的隆起。她想起连续几天来,自己趁着琴儿和祁渊不在就不停地又跑又跳,还故意几次想要从台阶上滚下去。 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虚弱归虚弱,疼痛归疼痛,这个孩子还是牢牢的生长在她的身体里,像是扎下了根一般的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现在只能寄托于祁渊的药了,她暗暗的发誓,如果真的不行,就干脆喝下剧毒的鹤顶红。 她在所谓的公主府并没有多做停留,就被内侍宣召进了宫。她叫祁渊跟着他一起,顺便去看看辰轩的病。 辰轩并没有出来迎接她,心梓立刻明白是他的病情再度恶化了,一刻也没有耽误,带着祁渊直闯大政殿。 大政殿一侧供辰轩休憩的侧殿中,龙涎香的气味从屋内安防的香炉中散发出来,混着屋内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望见龙床上安静的躺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心梓心里有一种甜蜜的东西融化开来,将几日以来的阴霾和不安祛除的干净。 她小心的摒退了众人,行至床边握住了他的手,果然又瘦了。 “轩……”她伸出手指将他眉间聚拢的愁云慢慢抚平,又将他额上,面上的冷汗擦干。 辰轩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笑了一下。手从被子里伸出,反握住她的,身体轻轻地动弹一下,想要给她让出一个位置来。 心梓浅笑了一下,冲着他道:“我给你弄来一个大夫,也许很快就会好起来。” 辰轩没说话,低低的咳嗽了几声,目光落在了一直跪于门口的祁渊身上。 祁渊的头始终极低,只在心梓唤他上前时才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静默的上前替辰轩请脉。 这脉象颇为棘手,他诊的并不轻松。心梓看着他的表情,也是有些焦急。 祁渊收回了手,低声奏报道:“并无大碍,这次的病情虽然来势凶猛,不过是旧伤发作。开些温补的方子可以内调。” 他又低头想了想道:“陛下的腿似乎有些严重,草民斗胆,可否上前仔细诊视。” 辰轩沉默了一下,低头似乎在思索,抬头看着心梓道:“阿梓,能不能帮我将落在御书房的奏折取来?就在书案的左角上,很重要。我怕来不及批复。” 心梓站起了身,明知道他是存心支开她,还是无可奈何的走出去,小心的带上了门。 她取了折子方才行至殿外,就看见姜离儿手中正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一见是她颇有些惊讶的躬身行礼。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再抬起头来,眼中已是一片冷静。 “平身吧。”心梓淡然道,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盘子,“这是端的什么?” “这是太医院今天刚刚做好的药丸,正要给陛下呈上。”姜离儿答得小心。 心梓顺手倒出一颗,放于鼻下闻了一闻,一股异香扑鼻,随意问道:“这药是什么名字?” “额,太医院的几位太医暂时还未想好。” “恩,给本宫吧。”心梓将她刚刚拿起的那一粒放回到盘子里,低声吩咐道。 姜离儿颇有些为难的看了她一眼道:“陛下吩咐过了,公主殿下是万金之躯,怎可做这些粗活?” 心梓没太在意,微笑道:“陛下问起有本宫顶着,你怕什么?”她的眼睛在姜离儿的身上打量了一下,笑意始终挂于唇边。 “如此那便有劳殿下了。”姜离儿情知今天是没办法亲自送进去了,只希望陛下看到公主端着盘子,不要太过惊讶。 离去之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心梓的背影,若有所思。这药丸并不是太医院所呈,陛下当真要如此搏命?她有些悲哀,只希望公主知道以后,能够将心比心才好。 殿内的祁渊慢慢掀开辰轩的龙袍,仔细的查看着辰轩的左腿。 这条腿的状况比起当初已经好了很多,碎裂的膝盖骨长好了七八分,虽然不能完全的康复,但是也不会影响走路,甚至还能缓慢的跑动。 应该再用针好好的纠正一下位置,祁渊用手在他的腿上按了一下,得出了这个结论。 “祁先生果然是妙手回春。”辰轩低低的咳嗽了一声,赞赏道。 “陛下谬赞了。”祁渊恭敬地回道,忽然想通了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不用惊讶,朕当初身上的伤也是你治好的吧。”见祁渊抿着唇没有说话,辰轩淡笑了一下,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 祁渊赶忙上前替他拍了拍胸口,顺平了这口气,目光随意瞄到了龙榻旁边那个小巧的瓶子上,再联想起辰轩奇怪的脉象,想通了七七八八。 “陛下,可否请您告知草民,最近在服食何种药物?” 辰轩没有说话,只是将枕边的那个小瓶子扔了下去。 祁渊俯身拾起,凑于鼻端一嗅,立刻大惊失色。“陛下,这……”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心梓再次进殿的时候,辰轩正侧躺于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祁渊则是站在一边,表情很是淡漠。 “怎么了?”她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怪异,困惑的问道。 “陛下没事,施几次针便可以好的大半。”祁渊的说的随意。 “如此便好。”心梓问道:“陛下,既然如此可否让祁先生留在宫中?如此也好有个照应。” “不知道祁先生肯不肯留在宫中的太医院?“辰轩问的很是客气。 “草民不才承蒙陛下赏识,不会不知好歹。”祁渊跪地谢恩。 “如此便好,朕已安排好了一切,祁先生尽管明日便去挂职即可。”辰轩低声的咳嗽了一声,拉过了心梓的手,“阿梓,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心梓将他身上的被子掖好,吩咐祁渊先出去,然后才转过了慢慢的脱掉了鞋子,缩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阿梓。”辰轩的下巴轻轻的抵在她的额头上,收紧了环着她的胳膊。 她的发丝刺得他有些痒痒的,连心里都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心梓抬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又继续偎在他怀里,用手指绕着他明黄色里衣的带子。 “那个药是什么啊?要不要给祁渊看看?”她问的随意。 “没什么?一些补药罢了。”他浅浅的笑了一下,伸出了手。 “阿梓。”他的手慢慢的顺着她的脖颈向下摸去,最后扶在了她的腰上,低声道:“把他生下来吧。” 心梓有些痒,正在他怀里钻来钻去的作怪,一听这话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僵成了一团。 “祁渊告诉你的?”她的牙齿咬的咯咯响,面色变得惨白。 “他只是担心你……”辰轩话音未落,之见心梓激动地从他怀里奋力挣开,他赶忙用力将她整个抱回来。 心梓不停的挣动着,又是踢打又是抓挠,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抱着她,索性不管不顾的狠命咬在他的胳膊上。 一股血腥气直冲入脑门,她察觉到嘴里的咸涩,愣了一下,松开了口,把脸埋进他怀里。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手脚也是冰凉。辰轩叹了一口气,将整个人收入怀中温暖着。 “把他生下来吧。”他的唇扫过她的额头,不着痕迹。“我不希望你出事。” “孩子不是你的。”心梓闷得难受,胸膛内像是已经揪成了一团,心被扯得上上下下。“你叫我怎么办?” “我知道。”辰轩吻了吻她的眉间的印记,“想到那些我的心也一样会痛,阿梓,祁渊不能,我也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留着这个孽种做什么?他会时时刻刻提醒我过去是怎样的不堪,我宁可和他同归于尽。” “你知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她惨笑出声,“有的时候我在想要是真的不行,死了倒也痛快。” “我知道,我都知道。”辰轩慢慢的收拢她的手脚,“不管怎样,只要记得,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阿梓,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小的时候受过的罪,不能加诸到他的头上。”他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我不是圣人,同样无法忘记那些伤害,你身上的每一道伤割在我心上都是有如刀绞。” “可是我们终究是在一起了,这是上天的眷顾。不论如何,那些阴霾的日子全都已经过去了。把他生下来吧,就当做是我们的孩子。” 心梓抬起头,眼神空茫,失魂落魄,只会下意识的喃喃自语:“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要生……”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雾气蒸腾,却没有任何东西落下来,语气坚定,带着一丝赌气,“我不要生,你要你自己生去。” 辰轩不说话,手轻轻的在她肚腹上摸了一下,那里稍微有些微微的隆起,应该已经有三个月了,他苦笑。 心梓抱他抱得更紧,低声道:“我害怕……轩……我害怕。”她总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恐惧,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过她应该怎么办,这种感觉就像是十四岁那年刚来的葵水,让她惊慌失措,以为自己会死掉。 第一个孩子她没有生下来,也没有多少的感情。如今的这个更是不必说,就像是在她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惊醒过后,那梦境竟已成真。 这个孩子的到来更像是一个大大的讽刺,她的命运从此以后再也摆脱不了那个人留下的阴影。 小韶……她只觉的整个身体都僵硬的像是冰块一样,为什么宁可放弃生命也要那两个孩子能够活下来? 不生他会死,生下来就一定能活吗?她把自己缩成一团。 “阿梓,再过一个月,如果祁渊还是找不到其他的方法,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他正视她的眼睛,“如果实在不想看到他,我们就将他送出去。总归是一条人命。” 他俯下身子捧起她的手,在细白如瓷的掌心内轻轻一吻,“我希望你的手上,从此以后一尘不染。” 心梓却只觉得悲从中来,明明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意味着杀戮与争夺。 辰轩感觉到她慢慢的放松下来,乖巧的伏在怀里,像是一只幼小的兽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窝。 他长叹了一口气,轻拍着她的背,合上了眼睛。 门外轻轻的有人推门进来,姜离儿轻移莲步,行至床边,对着辰轩小心的跪地。 辰轩止住了她的动作,用眼神询问着,他刚好不容易才岔开话题,不想再度提起。 姜离儿示意他放心,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道:“要不我来劝劝公主吧。” 辰轩并不瞒着她,仔细思量了一番,缓慢的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他并不好直接说出口,而她又是如斯脆弱。 怀里的她睡的正熟,想是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又跟了一句:“再等几天吧,她也很累了,药的事千万不可以叫她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辰轩着实不好过,下了朝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着心梓,防止她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心梓当着他的面一副乖巧听话的摸样,背地里就将祁渊弄好的那些汤药全部倒掉,还一个劲的埋怨苦。辰轩简直哭笑不得,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多少能灌下去一点。 这天辰轩下了朝,照例来到心梓暂住的秀章殿里,看着她喝药。 心梓小心的端着药碗,眼珠一转,正想着怎么能逃过去,却见辰轩的眼睛定在会试的卷宗上。 她不动声色的放下药碗走了过去,来到他面前,低头仔细查看。 果不出她所料,卷子上面的名字让她皱紧了眉头,这人倒是当真胆大妄为。 辰轩不说话,只是盯着卷宗上的字,这人的笔体甚为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谁的。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应该认出来是谁的了吧。 “没什么。”辰轩的嘴角勾起一个笑意,这人倒是挺有意思,说来北疆那边倒是当真全靠这人出了不少力。 “阿梓。”他将她抱入怀里,让她坐于膝盖上,“这是几名主考送上来的,前三甲的卷子。你来看看怎么样?” 心梓笑了一下,“我才懒得看这些,费脑子。” 辰轩哈哈一笑道:“这个人写的倒是不费脑子,你看看罢。” 心梓结果一看,正是他刚才紧盯不放的那一份,开始未觉的有什么,仔细一读,字里行间谈及的目前的形势竟是十分在理。 这份奏折的意思很是委婉,既将当前的弊病一一指出,有分门别类的写明了自己的看法。心梓暗暗称奇,改天非要去问问闵子昭,这个谢起究竟以前是干什么的。 “感觉怎么样?”辰轩低声问道。 “如此人才,陛下自然应该珍惜。”心梓小心的将卷宗封好,调皮的对着他行了一个揖。 “你是不知道,这人当年厉害着呢,要不是有他,北疆这会儿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莫非是佘将军?”心梓故意问道。 辰轩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是,征勋兵法布阵虽好,对于朝政却是十分不在行。” “那就是那位长谷太守?”心梓浅笑,“人都说当初周太守和佘将军是齐安王的左膀右臂,当真不错。”她一时得意,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哦?”辰轩倒是当真来了兴致,问道:“你听谁说的?” “听……先帝说的。”心梓已经反应过来,随手一推,抛到死了的闻辰承身上。反正这事是死无对证。 “如此。”辰轩长叹了一口气,“三弟当初倒也是可惜。”他这话不是作假,毕竟是同父的兄弟,不过这眼线倒是当真厉害,下次看样子是再要好好整顿一下北疆的军务了。 心梓见他显是相信了,微微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周瑞还在替影门做事,尽管他也许早就已经暴露过了。 “当初周瑞管理长谷,连衙门都不设防,百姓居然相安无事。这人懒散的很,闲杂公务经常堆积一月才处理。我有一次过问此事,谁料他道:‘这有何难?’半天之内将所有公务处理完了,回来交差。” “当初长谷与中原接触最近,多亏了周瑞,我才能顺利潜回北疆。”他低声试探道:“话说回来,我记得他似乎是你们影门的人。” “影门?”心梓略有些惊讶的想了一想道:“影门中没有这人啊。” 她的样子不似作伪,辰轩略微偏了一下头道:“呃,那就是我记错了。”周瑞确实没有说过自己是影门的人,可他究竟是谁?当初自己回来时他说的那番话,还有后来的鼎力相助,似乎都有些说不通。 “也许这事和姨母有关。”心梓握住他的手,“不管他是谁的人,既然他当初如此相助,必然不会再有异心。只要他忠诚于你,我就相信他。” 他的反应让她多少放心,看来周瑞,应该是谢起,并没有将影门的秘密全部告知与他,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就好办的多。 她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影门的人有插手朝廷,看来也是时候该给周瑞弄个身份出来了,不过这事似乎一点也不用她操心。 她多少有些忐忑的是,他究竟相不相信她说的话? “我既将他看做心腹,这次就必然要保他。”辰轩握住心梓的手,忽然话锋一转道:“阿梓,药快凉了。”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晚上心梓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披衣起来,坐于桌边,仔细的思量。 她轻轻的用手指在桌上乱画,子昭递进来的消息看来是完全对的,谢起这人尽管被辰轩怀疑过,可终究是没有暴露身份。他行踪一直成迷,影门之中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不超过五个。 这人如果能在朝廷上站稳脚跟,全可以做一步后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撑着额头,让自己纠结的事情还有很多。琴儿一直带着八宝小心的呆在那座公主府中。这几天朝廷上又有人蠢蠢欲动,无非是见她又入皇宫后,胡乱参奏。 八宝的身份,心梓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已经决定了留下,就不该再有顾及。 她站起身,轻轻的喊了一声,很快便从房梁上翻下了一个黑影。 “怎么样?”她低声问道,“他可是还要寻死?” “已经不了。”闵子昭犹豫了一下道:“只是他……” “他怎么了?”心梓的声音始终平淡。 “他说不愿意投降,恳请您当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