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27

心梓忽然觉得呼吸都已经停滞住了,她恍惚想起阮安乾说过的觉得小韶像是那个人的小侄女,而且他和阮安乾同年,如此说来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样的话太疯狂了,已经违背了纲理伦常。    “阿爹吩咐下人们叫他少爷,后来……你不在的时候,他经常带着我玩。”小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曾经的那些过往像是等不及了一般拼命地冒出来,扯得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痛。“我曾经相信他,就像相信你一样。”    她半响没有再出过声音,心梓以为她睡着了,小声的叫道:“小韶。”    “恩?”她略微有些空洞的眼睛慢慢的转了过来,“一直到好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个奸细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一直离我这么近。”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心梓的身上,透心的凉意让她止不住的有些发抖,“你说什么?你……”    “阿梓,对不起,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帮凶。”她悲哀的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水沿着脸颊颗颗滑落,摔于枕边,分成几瓣伤心。    “他后来把我带回了他的家,待我很好,我一直都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脏污不堪的身子了。”那段时间他待她真好,好到她以为一切都是真实的;好到她被他喂着喝下了化功散也甘之如饴;好到她被人拐走卖入了妓院还以为他不知道,等着他来救她;好到他明明是来羞辱她的她却总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记得被迫接客的第一个晚上,冰冷的月光洒在身上忍不住的凉,看见他走进来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期盼终于没有白费,他终于找到她了,来带她走。    她几乎是扑上去抱住他,听着他的甜言蜜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他吻着她道歉,说都是自己不好,叫人骗走了她,好在终于找到了,带她回家,以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    她迷乱在那份久别的温柔里,任由他对她予取予求,把心和身体都毫无保留的交了出去。    再然后真相就像是被打碎的镜子,血淋淋的碎了一地。背叛,谎言,接踵而至打得她措手不及,她从开始的迷茫慌乱到后来的放荡报复,心被割碎的滋味只有午夜梦回一个人孤零零的躺着床上才能体会到。    “阿梓,你恨我吗?”她小心翼翼的想要伸出手去。    心梓已经冷静了下来,别过脸去低声道:“别说这个了!”    “那天我叫阿暖劫持我,没想到他真的一个人去救我,我们在山上遇到了山贼,他也被砍伤了,我以为他会死掉,就把一切都说给他听。”她惨笑出声,“我没想到他骗了我,全都告诉了阮安乾。”她自己安慰自己只要他还爱她,她就什么都不在乎,站在那里听着他的未婚妻和那些所谓的公侯贵族们肆意的羞辱她,抬起头看见那人眼中的躲闪,可笑的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够了!别说了!”心梓的脸色苍白着,她什么都不要听。    “阿梓,我总是不明白你和闻辰轩,现在我懂了,那是多么无奈的一件事。”    “阿梓……”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是不是很贱?”    心梓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起身想要离开:“你病了,要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小韶抓住了她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着,“阿梓,你原谅我。”    心梓努力的吸了一口气,把眼睛里的液体擦干,成功的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道:“我原谅你。”    小韶笑了笑,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的光彩。“我做错了很多事,这样也是活该,只不过还是没脸去见阿爹了。”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期盼,“阿梓,把我放进那片湖里好不好?我喜欢哪儿……”    心梓俯身抱住她,身体颤抖,不停的说着:“不会的,我不会叫你死的,你还欠我的,还有两个孩子,你不能丢下我们。”她几乎已经语无伦次了,干涩的眼眸里流出了一道清泪。    小韶抬起手,触了触她的背,“好阿梓,帮我一个忙。”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张有点皱的纸塞进她手里。    “把这个还给他吧。”她苦笑了一下,“还有阿三,他是个好人,可惜我没有那份福气了。”    心梓明白她说的是谁,接过这张纸攥的死紧。    “如果他妨碍了你,不用再顾及我了,我欠他的也快还清了。”她的眼睛里朦胧的看不清楚,只是流过了一闪而逝的温柔,“那时候多好,我们都是干干净净的,谁也不欠。”    “我好累了,想睡……”她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说完了就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睡了过去。    心梓摸了摸她的手,还有些温热,唤着她的名字:“小韶,小韶……”她希望她能再睁开眼睛,看着她娇笑着说:“阿梓,你怎么这么好骗?”    然而终究是什么声息都没有,她是真的睡熟了,那些曾经纠缠的噩梦再也不会出现。    心梓展开了那张纸,手指一抖,那张轻飘飘的东西就顺着指缝轻声坠地,烛火晃动着,上面的漆黑的墨字像是闪着异样的光芒。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下面歪歪扭扭的字体签着两个小小的名字:南宫仁,慕容韶。    她站立不稳,那些字一个一个像是透出了鲜血的颜色,淋淋沥沥的挫着她的心。俯身拾起那张纸,她的眼前眩晕。    小韶,她终于还是失去了,眼里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恍然间才明白原来泪水早已经流光,只剩下伤心与绝望。    心梓抱起两个孩子,走了出去,闵子昭已经坐在了船头,手里拎着一个半空的酒壶。    她是他的镜中花,水中月,理不清的相思和永远无法企及的幸福。他想起那年,如果在鄱阳湖畔他先找到了她,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他把她丢了,就是真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如今她走了,他连故作洒脱的叫她幸福都已不能。    喝光了手里的酒,冰凉的液体带着辛辣的感觉沿着口腔直接灌入身体,对他而言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心梓拍了拍他的肩,缓缓道:“她想去那片湖水里。”    他说不出话,唯有苦笑,原来小韶自始至终念念不忘的都是那个人。那他怎么办?在她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位置?    “小韶说希望你能照顾好她的孩子,毕竟稚子无辜。”她撒了谎,仅仅是因为不希望他就此消沉下去,把其中的一个孩子举到他的面前。闵子昭这才有了反应,把孩子接了过来,贪婪的注视着小小的娇嫩的笑脸。    “从今天开始,她们就是我的孩子。”他呐呐自语着,抱的紧了,连手臂都在颤抖。    心梓很怕他会把孩子摔下来,然而闵子昭抱着她们却是稳如泰山。    “她是我妻子……”他的声音划过粼粼的湖面像是从远处传来,“你不知道,我们两个其实指腹为婚。”那时候他们都还小,彼此并不懂得什么,然而等到他恍惚的发现生命里本该最最重要的女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她却也不再属于他。    心梓没张了张嘴,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个男孩子孔雀开屏似的卖弄与调皮,仅仅是为了让另一个女孩子把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他的身上。    远处似乎有人在喊她,祁渊焦急的神情映入眼帘,闵子昭立刻很自觉的想要潜走,心梓拦住他低声道:“你带着孩子快走,先去罗刹的山洞里避一避,阮安乾刚刚搜过那里应该不会有其他的人。”    闵子昭看了一眼船舱,心梓立刻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继续道:“有我在。”    闵子昭不再犹豫,再度看了船舱里一眼,那具已经了无生气的身体带走了他全部的哀愁与希望,他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不再留恋,向着对岸发力飞奔而去。    心梓收回了目光,走进了船舱开始静静地替小韶整理一下,她最爱美了,一定不喜欢这副样子出去见人。    她抚平她头上的乱发,十指成梳细细的梳理着,可惜了没有胭脂水粉。    阮安乾进来的时候,本来暴怒的神色被眼前的情景冲淡,他牵挂了整整半天的女子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等待着,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到来,没有一丝波澜。    床上躺着另一个女子年轻的尸体,只是已经变得微凉,脸上虽然盖着一块素净的手帕,可他却知道那是谁。    他冷静下来,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空空如野的双眼茫然而无一物,只有他孤单的面孔,像是闯入了天空中的鹰隼。    她垂下了眼帘,站起身来,脚下不稳,踉跄着向前栽了过去。    阮安乾惊觉,赶忙抱起了她,大步向着船外走去。    祁渊正被那些亲兵们按在地上,穴道受制一声也发不出来。她异常的劳累,扯着他袖口的衣服小声的开口道:“不管他的事,放了他吧。”    阮安乾没有说话,手下的人赶忙拖起祁渊跟上,远远地飞奔而来的正是南宫仁,他在阮安乾面前站定,甚至来不及行一个完整的礼就匆匆的飞奔向着小船的方向。    心梓略有些快意的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快意的听着身后远远传来的痛彻心扉的惨嚎,再也忍不住把整个头都埋进他怀里不愿出来。    阮安乾把她一路抱回府里,放在床上,才坐在床边。    寂静,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的流动都似乎已经停滞不前,凝冻成冰。    “她到死都不肯说他一句不好的话。”她忽然把头转过来,直视着阮安乾,眼神清澈却没有一丝泪水。    “到底为什么?”她喃喃自语着,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爱情又是什么?”    阮安乾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就像是刚才听说了亲兵们的回报,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她会不会受伤。    爱情就像是一种习惯,它静悄悄的在你丝毫没有在意的时候钻进你的心里,当一个人偶尔不见你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点什么。    而她,不管他怎样试图否认,都已经是他最最致命的弱点,他最爱的,再也不想失去的人。    心梓反过身搂住他,把头扎进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莫名的一阵心安。    南宫仁吗?看来我找到了你的弱点……她将头埋得更深了,像是雏鸟在寻找一个让人舒服的所在。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祁渊一口咬定是因为当时发现了小韶快要死了,来不及才跑到侯府强行带人的,至于孩子,压根就是个死胎,被他直接沉到湖里去了。阮安乾没有表态,破天荒的没有追究。    心梓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最初的几天,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经常是阮安乾早上离开的时候她睡不醒,晚上回来了她又接着回去睡下了。    他知道她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逃避,并不急于去矫正,慢慢的就会好起来。只是长此以往她的身体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一直到了第五天,他半夜警觉醒转,却发现她正睁大了双眼,半撑着身体注视着他。    “我想去看看小韶。”她吐出了这么一句,容颜隐在夜色中晦涩难辨。    他没有说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低声道:“明天我陪你去。”    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身体也是冷的,搂在怀里像是怎样都捂不暖。他叹了一口气,那种渗入人骨髓的凉意让人无法成眠。    “阿梓……”他念出了她的名字,“别离开我。”声音小的叫人根本听不清楚,可他期望着她能够感觉得到。    心梓没有一点动静,双眼闭紧像是真的睡熟了,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心事。        南宫仁跪在冰冷的灵堂里,总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来她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门被轻轻的推开,他有些惊喜的回过头去低声叫道:“小韶?”    看清楚来人后,他的一腔热情立刻被浇下了冷水,勉力支撑着冷静道:“殿下!”然后就继续默然的坐在那里。    心梓像是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失礼,走上前去拿起了案上的香慢慢点燃。    “她叫我把这个给你。”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伸出手去把那张揉的有些皱的纸条仍在他面前。    “你为什么会来?”他索性也不再客气,抬头问道。    “侯爷临时军情紧急,把我送来自己就走了。”她答得云淡风轻。    “殿下请回吧,灵堂污秽,冲撞了您的贵体。”南宫仁冷冷的道,他可不认为这个女人来这儿是安了什么好心。    “南宫,你姓南宫……”心梓看着他,不易察觉的微笑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娘应该是南岭南宫氏的后人吧?”    南宫仁站了起来,目光直视她,没有任何反应。    “南宫氏当年谋反在先,被当时的萧王下令全家处斩,没想到还能剩下后人?”她毫不畏惧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呵呵,可惜,可惜……”她忽然仰头笑了起来,转身便要向门外走去。    “可惜什么?”    心梓回头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你以为你和你娘为什么被当时的慕容氏赶出家门?我可以告诉你。”    “你来跟我说这些,不怕被侯爷知道?”他故意说得恶毒,这个女人是想把他当傻子耍吗?    “他?”心梓笑了笑,“他只怕知道的比我还要清楚,比如说为什么你当初那么容易就能进阮府,还能那般凑巧就被阮镇纲收养。”    南宫仁看着她沉默不语,但是也没有阻止。    “当年的南宫氏确实是冤枉的,不过也不算是冤枉,谁让他们和闻国的阮氏关系密切呢?”    “当年南宫氏灭族,慕容老将军的夫人确实是姓南宫的,不过已经被他向萧王血谏保了下来,不过当晚慕容府里恰好丢了一个男孩,一个南宫夫人刚刚生下来的男孩。”    “那个男孩的失踪让南宫夫人抑郁成疾,没多久就去世了。不过大概如果她活着也绝对不会想到,那个男孩会回来报复他的亲哥哥,还糟蹋了他的亲侄女。”    “你胡说八道!”南宫仁咬牙切齿,额头上的青筋已经爆了起来,“他亲口和我承认的说是我娘和我是被撵出去的。”    “如果你家里藏了个反贼,你会大张旗鼓的说出去吗?”心梓反问道:“况且你娘本来就不是慕容老将军的原配,只是续弦,慕容哲当初没法和你说明真相,大概也是怕你纠结在心里吧。”    “南宫将军,我倒是奇了怪了,是谁从小就告诉你你的身世,又是谁口口声声的要你报仇的?你见过你所谓的娘亲吗?”    南宫仁说不出话来,指着大门道:“滚出去!”    心梓脸上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根本不屑于站在这里和你废话。南宫仁,你睁大了眼睛想一想,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一切只是个阴谋?”    “滚!滚!”南宫仁已经要扑过去冲她动手,心梓轻巧的闪过又低声道:“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去查一查便知。至于小韶,你根本就不配爱她。”    “小韶的父亲觉得愧疚,才没有拆穿你,他恨不能把这些年欠的全补偿给你,选择了自刎谢罪。他托你照顾他的女儿,你倒是当真照顾得好啊。”    “小韶算是瞎了眼,看不清你的狼心狗肺,到了最后你又能得到什么?呵呵,天大的笑话!”    南宫仁的双目已经赤红,狠狠地盯着她道:“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才不是什么卑鄙小人。”    “南宫将军随便,只是本宫希望你知道真相以后还能这般冷静自持才好。”她恶意道:“对了,本宫可是听说了,女人如果是难产而死,死后必定无法超脱,永世徘徊无法投胎,南宫将军,你害的小韶这般,自己怕是也要当心报应吧。”    “呃,倒是我多虑了,乱伦者本就该下阿鼻地狱,永不超生,南宫将军你自己道貌岸然,龌龊无耻也就算了,无辜之人于心何忍?”    她说完转身就走,刚刚说的话本来就是半真半假,也不怕南宫仁去求证。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给别人了。    南宫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喘出了一口粗气倒于地上。他什么都不愿去想,那些对他而言太过残酷,如果一直以来自己所追逐的在乎的都是错的那活了这么久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他痛苦的抱着脑袋,颤抖着展开地上心梓留下的那张纸,上面发黄的字迹是他的,那年他手把手教给她,抱着她在书案上写下了这样的几个字,没想到她还一直留着。    他用力将那张纸攥在手里,怅然若失。    心梓登上了门外早已守候的马车,这次多少能够扰乱南宫仁的心神,况且小韶死的确实冤屈,他本来就是活该。    她揉了揉已经发痛的额头,头慢慢的靠在马车壁上,觉得疲惫异常,毕竟这样做并非她所愿。慢慢的睡去,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要做。    马车缓慢的似乎停在了原地,心梓猛然间警觉,本能的一手成掌护在胸前,另一只手慢慢的掀开了马车帘。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似乎是城外,荒茫的平原上只听见马的嘶鸣。她攥紧了手中的车帘,发现已经连一个赶车的车夫都已经看不见,更别提是那些护卫的亲兵了。    一只手掀开了车帘,粗鲁的想要将她扯出来。心梓向后一躲,闪身便要主动攻击。这些人不知是敌是友,她可不想这样倒霉就恰好死在仇敌手里。    那人见她躲过想要逃,立刻喊了一声,周围瞬间出现了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将她团团围住。    心梓看得出来,这些人明显都是练家子,撂倒他们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究竟是谁派来的,对自己有没有用处?    那人叫的那一声明显不是岭南的口音,倒像是北部的语调,她皱着眉毛想了一下,远处的山坡处闵子昭的影子一闪而过。心梓会意的和他们缠斗起来,然后很快就体力不支被擒住。    这伙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捉住她以后迅速的捆好,其中一个将她抱到马上疾驰而去。    心梓现在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每次都是这样被人劫来劫去,毫无形象可言。而且这伙人并不是为了劫色什么的,一路上对她恭敬地很。    他们一路上掩人耳目的便装通过层层的关卡,如此的容易让心梓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还敢挡了那个人的路,除了阮安乾。    闵子昭小心的跟着她,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    向北走了七天,心梓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伙人的身份和目的,敢从阮安乾的手里抢人的绝对不是什么西贝货。她只是觉得有趣,没想到自己还这么重要,总有人不停地打她的主意。她正愁没有办法堂而皇之的回到皖宁城去,这下子倒是可以了,所以她表现得相当配合。    那些黑衣人将她顺利的掩人耳目的带入了皖宁城,点了她的昏睡穴,然后送到了指定的地点。    既来之则安之,她索性睡得很熟,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意料之中的看见床头坐着的那个一脸欠揍表情的人——闻辰坤。    这人上下打量着她,看的她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半阴不阳的。    心梓镇定了心神回望着他道:“太子殿下,臣妹有礼了!”    闻辰坤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她一下,伸手钳住她的胳膊道:“本王倒是小看你了,怎么连武功都恢复了?本王那个好表哥还真是疼你疼的紧啊。”    心梓被他掐的胳膊一阵剧痛忍不住用胳膊肘向他撞去,闻辰坤微微向后一带,她的下一招已经毫不犹豫的扫了过来,手掌堪堪的擦过他的眉毛,向着面门直拍下去。    闻辰坤动也不动,轻飘飘的站在原地,心梓的手掌还没等拍到就感觉到身上一阵酸麻,立刻迎面冲着他倒了下去。    闻辰坤温香玉软抱了个满怀,邪佞一笑对着她嘴唇吻了下去。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闻辰坤正准备一亲芳泽,唇瓣几乎已经要触到她的柔软,猛地看见心梓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心道了一声不好,立刻想要向后跃出。    然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心梓的手掌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翻飞一掌在他胸口处一拍,又顺势在他肩头一拂。闻辰坤颇有些狼狈的向后栽去,喉头腥甜。    他勉强撑住,喀出一口血来,刚想开口喊人,眼前的人影一晃,一把锋利的簪子正好扎在了他的咽喉处。    “别动!”心梓威胁道,手上用劲在他的脖颈上扎出一个小小的血点,额头上冒出了些许的汗珠。    闻辰坤忽然放声大笑,一把攥住她的手,竟然带着簪子向自己的喉咙深处扎去。    心梓一咬牙撤力,手纹丝不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朝他的腿上踹了一脚,“把手松开,放好!”    闻辰坤这才发现自己被拍的右肩一点力气也没有,怪不得刚才拉她不动,微眯着眼回头看着她嘴角慢慢的向上挑。    心梓看着他默然无语,将手里的簪子放下,然后走开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闻辰坤用手摸了摸脖子,对正在冒血的伤口浑不在意。凑到她跟前大大方方的坐下,调笑道:“怎么?舍不得了?”    心梓伸手取过桌子上的茶杯倒了点水,上好的紫笋蒸腾出的热气熏得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多久没喝茶了?阮安乾爱喝白水,搞得她也不得不遵循这个嗜好。    “太子殿下找臣妹来有何贵干?别说是想故意惹平远侯生气的。”她慢慢的嘬着杯子里的茶水。    “没什么,担心皇妹空闺寂寞而已。”闻辰坤稍微有些阴险的挤了一下眼睛道:“不过如今看来,皇妹过得也算不错啊。”    她一口喝光了剩余的茶水,低声道:“殿下,现在应该担心的是烫手的山芋该怎么处理吧?”    闻辰坤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浅笑道:“哦?皇妹说该怎么办?    “简单啊,太子殿下其实很容易置身事外,只要您速度够快的话。”那只茶杯在她的一双纤手中转来转去,看的闻辰坤有片刻的失神。    “愿闻其详。”他收敛起笑容,低声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太子殿下是想明天将我带进宫去,和父皇奏报说是我自己受不了回来的,只是父皇未必肯信,就算是信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反应。您想用这个把平远侯拖进来基本上不可能。”    “至于您今天晚上不过是想说服我和你一起做戏罢了,这就完全没有必要了。”她抬起头来注视着闻辰坤的脸。    “那你说该怎么办?”闻辰坤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好办,您把我弄来不过就是为了对付礼王,棘手的事儿当然要交给无相干的人去做了。”她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她站起身来,附耳在他耳边低声的嘀咕了几句,闻辰坤听了以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笑道:“你这不是想从我这儿转出去,特意想出来唬我的吧?”    心梓并没有反抗,反而伸出胳膊吊住了他的脖子,在那个簪子刺出来的伤口上轻轻的吮吸着。    闻辰坤被她勾的火起,脖子上的伤口一阵刺痛夹杂着麻痒,只想把人从身上扒拉下去按在床上。    “行啊,都学会这一套了。”他气有点喘,嘴上却说的轻蔑。    心梓添了一下嘴唇上的血渍,按住了他凑过来的身体,笑道:“我的目的很简单,你事后帮我除了阮安乾就好,到时候你登了基自然别忘了我的好处。”    闻辰坤把她拖了回来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还是你觉得我比表哥要好骗?”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今天把话说出来了。”她偎进他怀里,用手指刮着他的脸,语气无比温柔,说出的话却阴狠的叫人胆寒:“替我杀了他,我就永远是你的。”    他忽然把她横抱在怀里,头冲着下面弯下腰去道:“今天放过你,如果被本王知道你还有什么小动作,不会在这么客气。”    心梓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冲进了头脑,逼得她眼前眩晕,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攀住了唯一可以依靠的物体。    他心情甚好的放她起来,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裙,很有礼的回道:“那就有劳皇妹了。”        闻辰承这时候正在自己的书房内思索着白天探子带来的关于太子东宫异动的消息,猛然间一阵冷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他打完了喷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叫人熄灯了回房里准备休息。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焦急的敲门声,他烦躁的翻起来推开黏在身边宠妾,把她撵走然后叫人进来。    王府的侍卫长走了进来低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眉毛拧的更深了,叫侍女进来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外面的侍卫灯火通明的团团围着一辆马车,车帘敞开里面有一卷毛毯。    原来是礼王府门外有一辆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守门的侍卫上前查看却发现车里除了一个包裹的严实的毯子还有一张纸条外别无他物。    那纸条上也是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枚鲜红的印记,礼王府的侍卫总管一看见那个印记就知道事情有些严重,立刻跑去禀告闻辰承。    他走上前去,身边的侍卫长赶忙拦住道:“王爷,这还是有些危险,您……”    闻辰承打断了侍卫长的话,走上前去接过旁边侍卫递过的刀子将那毛毯豁开。有人敢假造他的印章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就是故意跑来添堵的,他倒要看看如此大费周章送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周围的人的手紧紧的攥着刀柄,随时准备着一有异动就上前动手。    毛毯轻轻的动了一下,周围的侍卫立刻屏住呼吸,紧接着从内里的缝隙里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脸来。    闻辰承有些出乎意料的站在原地,待看清楚来人后默不作声的向着身后的侍卫长使了个眼色。    众人褪去后他立刻动手将她身上的束缚全部解开,然后扶起她带进了屋子。    “谁把你弄来的?二哥?”他倒了一杯水给她心平气和的询问道。    心梓没有接过来,只是抬眼开始上下仔细的在他身上逡巡。他和小时候几乎是判若两人,身上那一股野气消失无踪,举手投足颇有儒雅之气,只是眉宇间的多少透出一股冷然来,叫人对这人不敢太过亲近。    果然……与之相比,闻辰坤就显得要粗鄙阴郁一些,不怪元帝稍有些不待见他。    “太子殿下抛了个刺猬给你,礼王殿下敢收吗?”她语气也是平常,思量起来竟然忍不住想笑,从没想过能和眼前的这个混世魔王如此闲话。    “他敢送本王就敢收,既然来了就好好的在这儿呆着吧。”他站起身来亲自走过去打开了门,又道:“现在众人皆知礼王府收了这么一份宝贝,要是被表哥知道指不定要担心成什么样子。”    “至于二哥,本王怕也来不及了,只好死撑到底了。”    心梓抬起了眼眸,璀璨如星的双目中晦涩不明:“你不问我是来做什么的?”    他眼睛转到了某种莫名的地方,顾左右而言他,低声问道:“过的还好吗?”    心梓的眼低垂,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瞳孔,投下了一片浅浅的阴影犹如蝶翼。“还好。”    “那便好了。”他没再多说,只是起身叫侍女进来安排她去休息。“先去睡吧,明天跟我进宫一趟。”    心梓站起来,毫不犹豫的和那名侍女走了出去。闻辰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涩难当,那是他分不清也辨不明的东西,丝丝缕缕直入他心。    他把自己扔回到床上才发觉原来高床暖枕再也唤不回他的精神,睡不着,就是睡不着。明天还不知道该要如何交代呢。    二哥是得意的太久了,他可不是大哥,轻而易举的就被他牵住了手脚。他一直搞不明白自己比他差哪点,现在总算是懂了,想来不过就是晚生了几年。    不过这样也好,这几年的忍让算是到头了,接下来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全凭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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