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想着,竟然也对心梓没完没了的骚扰和颜悦色了起来。看在心梓的眼里只觉得疑惑更深。然而当务之急并非是在他身上,而是如何能够稳住阮安乾。 心梓此时心里想的是,阮安乾看来已经一早知道了那个辰轩被烧死在火中的传言了。来找她是为了关心她怕她伤心,那绝对是鬼扯。他算准了辰轩如果没死,肯定会来找她,索性先下手为强,将人牢牢地控制住,就等于是牵制住了辰轩。 只不过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心梓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以后应该做的事情,慢慢的植到他心里,一点一点的蚕食掉阮安乾的力量。首先要下手的人自然就是他身边的这一群忠心耿耿的人。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现在主要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心思细密,冷静非常,阮安乾最最信任的便是他了。可是他究竟知道多少事情和小韶又是什么关系,心梓对于这些一无所知。 如今也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老天爷如果长了眼睛,她和小韶这么多年的苦也就没白受。 心梓回到侯府的时候,出乎意料的阮安乾并没有来接她,只是叫人将她的东西直接搬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大半天都没露出个人影。 她问过了府里的下人,才知道是阮老夫人病了,这次是真的一病不起,几乎就快瘫痪。而赵婉儿生产在即,却偏偏体虚,犯了孕妇大忌的风热之症,所以府里一片的愁云惨淡。 她知道了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祁渊准备了一些上好的药材,去探望阮老夫人。 进屋的时候,正好阮安乾刚从里面出来,看见是她,先是怔忡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冷静,问道:“回来了怎么不去歇会儿?” 她冲他笑了一下道:“听说娘病了,想来看看。”说完了叫琴儿把手里的药材放下,也不进屋转身就要走。 “等等!”阮安乾一把拉住了她,“阿梓……”他有些难以开口,半响才道:“辛苦你了。” 心梓冲着他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 阮安乾却索性拉住她不放,和颜道:“娘刚睡下,我陪你回去吧。” 心梓这次没有拒绝,乖乖的跟着他离去。一路上阮安乾不停的回头看她,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出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来,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有点失望,但是马上又恢复常态,肯回来就总归是好的。掌心里的那只手绵软而且柔滑,熟悉的触感让他的心动。手上也是一个使劲,将她几乎是扯着带了回去。 进了屋子,他再也按捺不住,把心梓横抱起来,放于床上开始在她脸上身上胡乱的亲吻嗜咬,急切的像是一个毛头小子。 心梓也没怎么挣动,只是不舒服的扭了几下,他一个人自得其乐的啃了大半天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他低声问道:“你刚才是想见娘,还是想见我?” 心梓不说话,只是翻了个身,向着床的最深处滚了过去,用胳膊撑起一个稍有些魅惑的姿势,冲着他巧笑连连,“你说呢?” 他只觉得呼吸都是一滞,她甚少在他面前如此的真情流露,索性又扑了过去把人压在身子底下再不肯放开。 “其实我做不到原谅……”心梓喃喃的像是在自言自语,“真的好痛。” 他不说话,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声道:“等到婉儿的孩子生下来,就抱过来好不好?” 她忽然斜睨着他,歪着头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一会儿凑过去咬着他的耳朵:“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自己生了?” 他把她拖进怀里,眼角眉梢满是温柔。“阿梓,你愿不愿意再相信我一回?” 她把头埋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低声道:“我不是什么圣人,所以别逼我每天都去给娘请安。” “好!” “下次如果你不信我就提前说一声,不许动不动的就一脸生气的样子。” “好!” “以后多让着我点,我晚上看书你不许烦我。” “好!” “还有如果晚回来就派个人回来说一声,等你很让人担心。” “好!” …… 到了最后连心梓都记不清楚她到底说了多少,最后她迷迷糊糊的趴在阮安乾的怀里睡了过去,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阮安乾等她完全的睡着了,才抽出了自己被她枕的有些麻木的胳膊,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用自己和心梓都听不到的声音呢喃道:“欢迎回来,我的小丫头……” 祁渊这天来给心梓请脉的时候,被她扯住了袖子,低语了几句。琴儿赶忙退到门外去守着,留下屋子里的两个人。 “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死的看上去像是心疾发作?”心梓问道。 祁渊笑了一下道:“那你得问紫灵,我只管救人,很少杀人。” 心梓听了也笑了起来:“少跟我胡扯,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倒也不是没有,不过我得回去找找。”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不会是……又想用到自己身上吧?” “不是……”心梓看着他说的肯定。 “如果你是想用在那个老太太身上,我劝你还是省了。” “为什么?”她有点错愕,自己走了不过三个月不到,怎么这阮老夫人的病来的如此严重。 “这段时间天气寒冷,骤然的变化引起了中风,她这病的诱因也是极为难治,水气、痰湿凝积于心下,湿浊内困,化而为毒。而呕吐或水肿是为少阴、太阴感冒之经络病变。脾肾衰败,湿浊水毒潴留肾络瘀阻,病久阴阳俱损。”他说的摇头晃脑。 心梓只感觉到头有点大,隔行如隔山这话一点错都没有,“你只要告诉我能不能治就好。” 祁渊仔细思索了半天道:“如果是我,可能会有一线生机,别人就不清楚了。” “那好,你就当做你自己不会治,在一旁看着就好。至于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不过如果你想叫她早点归西,眼前倒是有个好法子……”祁渊看着她说得轻松。 心梓皱了皱眉毛没有出声,过了半响轻轻将耳朵凑了过去。听完了疑惑的看着他,“你这能好用吗?” 祁渊笑了笑道:“不知道,我也是从师父搜集来的那些医书孤本里找到过只言片语,具体是怎么回事儿,真的不知道。”他又道:“不过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心梓点了点头,如果他都不确定的事情,别人应该没那么凑巧就懂得吧。 晚上阮安乾回来的时候,看见心梓愁眉苦脸的对着桌子上快要凉掉的汤药发愁,走过去搂了她一下戏谑道:“怎么了?脸拉得都快赶上后院那只小毛驴了。” “一边去!你才是毛驴呢,而且还是只老毛驴。”心梓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怎么老了?” “你今年都三十了,一天到晚的没个正经的,也不知道害臊。”心梓说的一脸的鄙夷。 阮安乾听了哈哈大笑,在她脸上嘬了一口:“没个正经的还不好?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老没老的?唉,记不记得有回就在这儿,你软的像棉花似的……” 心梓鼓着腮帮子,用力的在他后背上锤了一下,却被他拦腰扛了起来向着床上滚了过去。心梓被他亲的气喘吁吁,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却见这男人趁着她意乱情迷,跑到床下去又迅速的回来。 他捧着心梓的脸,低头吻了下去,酸苦的药汁顺着两个人的唇瓣流入她的口腔。心梓吓了一跳,想要挣动却被他按得死死的,不一会儿药就全灌了下去。 “苦……”心梓难受的眉毛眼睛全都皱到了一起,挤成一团。她睁着亮亮的眼睛,手抓住他的衣襟,嘟起了嘴。 “我要吃杨桃……” 阮安乾听了以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这季节熟的不是太好,你怎么想起来吃这个了?”她以前撒娇的时候,也会吵着要吃的,他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寻常。 “就是想吃了,皖宁那边都不常见的。”她索性揽着他的脖子开始摇晃着。 杨桃在岭南一带却很是常见的水果,也不是太难弄,他想了想道:“我明天叫田管家给你弄去,想吃多少都行。” “才不要,吃个东西兴师动众的,你当我是什么?妲己啊!”她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神色也是郁郁的。 “那你说怎么办?” “你明天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几个就好了,行不行?”她的手摇晃的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明天给你带,你今天乖乖的,来……好好摸摸……” “不行,肚子痛着呢。” …… “你摸就摸好了,别乱钻啊!” …… “自己随便吧,我困了。” …… 夜色旖旎,盖住了一片春色。屋里时而传出来的絮语,搞得屋顶上的闵子昭郁闷非常,好不容易想好了今天来和心梓坦白小韶的事,没想到撞到了这个,点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背。 他摸了摸鼻子,无奈的几个翻身消失在夜色中。小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是真的很快乐,而快乐恰恰是他无法给与她的东西。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琴儿悄悄地走进了厨房,貌似无心的四处打量了一下,看见了安叔和安婆婆,立刻亲热的走了过去。 “婆婆,公主说想吃点蜜饯,您看能不能找一点。” “好啊,好啊,公主想吃什么的?老身马上去弄,不过现在做出来的怕是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吃。”安婆婆老实的回答。 “哦,这样啊,可是公主一直说想吃,怎么办呢?”琴儿有些为难的样子,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忽然落到了角落边上一个小小的正在火上加热的漆黑的药罐,好奇的问道:“唉,这是什么啊?” “老身也不知道,老夫人那里的索儿带来的放在那里说是一回来取,他们那院的小食堂地方不够用了,好像是煎的药吧。” 琴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到底是没白费了她这么多功夫找,连积善堂的小厨房她都偷偷的溜进去了,没想到是在这里。 “姑娘,厨房里前几日新才买了些杏脯,赵夫人怀孕了想吃,好像还剩下了一些,我去给你找找看?”安婆婆把她叫住问道。 “那就有劳婆婆了,只是我也不知道公主爱不爱吃。” “没事儿,反正老身也是闲着,活动活动是好事。”安婆婆不由分说的开始在架子上仔细的找寻起来。 琴儿见她找的认真,并没有向这边注意,于是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体,遮住安婆婆的视线,将药罐的盖子小心的掀开,然后将手心里小小的玉瓶里的汁液全部倒进去。然后迅速的离开道:“婆婆,我来帮你找吧。” 她这一手动作极快,还多亏了当初阮皇后将他们关起来,每次掀药罐盖子都得动作迅速,慢了一刻,主子们就得多受一刻的罪。 安婆婆压根没太注意她的举动,道了声好,又说:“姑娘们年轻,不像我这个老婆子,眼神都是花的,看不清楚。” 琴儿微微一笑,已经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纸包,冲着安婆婆问道:“是不是这个?” “是,是,姑娘你告诉殿下,就说……”安婆婆的年纪有些大了,总是爱唠叨。琴儿耐心的听完了她说的所有话,这才转身低头出了厨房。 到门口的时候险些和一个人撞作一团,她只是低声道了一声:“对不起。”就又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那个人也没太在意她,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对着屋里的安婆婆喊道:“婆婆,药煎好了没有?老夫人等着喝。” 晚上的时候,阮安乾本来是宿在心梓这里,两个人差不多都快要入睡了,却被一阵敲门的声音吵了起来。 “侯爷!侯爷!”门外有人焦急道,“老夫人不好了。” 他们两个赶忙穿衣起床,阮安乾一刻也没停顿的向着那边奔了过去,临走时心梓扯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阮安乾见她已经穿戴的整齐了,只是头发还有些凌乱,随手替她拢了一拢,这才放心的带着人出去。 阮老夫人躺在床上已经不能动弹了,浑身抽搐,喘不上来气,只是口中“嗬嗬”作响,有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阮安乾焦急的询问着正在诊脉的洪大夫情况如何,洪大夫仔细的听了半天,才放下阮老夫人手腕笃定的说:“瞧情形应该是中了毒,只是到底中了什么却还看不出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阮安乾眉头紧锁,语气里已然多了一份冷意。 洪大夫抬头又看了一眼床上阮老夫人的状况方才叹了口气,低声道:“准备后事吧。” 后事?这一句话炸的阮安乾几乎是站立不稳,当真是不行了吗?洪大夫哀婉叹息的神情严重的刺激到了他,他扑到床边,忍不住抱着阮老夫人的手,身体不停地颤抖。 阮老夫人已经连移动分毫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手指头颤抖着,眼神却是一转,狠狠地盯向了他的身后,仿佛看见了什么厉鬼仇敌一般,滔天的恨意弥漫出来。 “娘!娘!”阮安乾喊了几声,她也不理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人,阮安乾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梓单薄纤瘦的身体映入眼帘。 床上的阮老夫人重重的喘出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嘶鸣,接着便目光涣散身体僵直的一动不动。 心梓站在那里莫名其妙的也觉得心底产生了一种异常,她是不喜欢眼前的这个老太太,可是要她看着一个人如此凄惨的死去,到底还是过了些。她有点儿不忍的低下头去,闭上了眼。 “洪先生,你刚才说家母是中了毒对不对?”阮安乾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陌生的让她觉得寒冷异常。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冰冷的像是毒蛇的信子,眼中的怀疑一览无余。 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她吗?可惜得有证据。心梓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坦然的抬头回视他的眼睛。确实与她无关,她并没有下毒,心虚什么。 阮安乾紧盯着她的动静,也不说话,气氛就这么沉默着,冰冷的叫人窒息。 “田管家!“他眉毛一横对着匆匆赶来的田管家吩咐道,“去叫南宫将军带着几个亲兵进来,仔仔细细的搜,不许惊动任何人。” 田管家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迅速的走了出去。心梓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做人真的很失败。 一遇到这种事情,他先怀疑的果然还是自己,昨天晚上还搂着自己海誓山盟,口口声声的说着相信,今天就现了原形。不过没关系,证据全在自己肚子里,只要琴儿够镇定就行了。 “今天的药是谁熬得?” 积善堂里一个侍女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行了个礼道:“侯爷,是我熬得。” 阮安乾的视线移过去,“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插手吗?” 那侍女被他的目光一扫立刻一阵哆嗦,说话也有些结巴,“侯……侯爷,这个,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阮安乾一言不发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心梓总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自己身上。 那侍女被他盯得心里一阵起毛,脑中猛然灵光一闪,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着一个方向道:“奴婢……奴婢记起来了,刚刚小厨房的灶火不够,奴婢就把药拿到了大厨房先烧着,过了一会儿才去取的,取得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是谁?”阮安乾追问道。 “是公主的侍女,琴儿姑娘。” 阮安乾的目光猛然的向着心梓投射过来,心梓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目光里面的震怒和愤懑。 “公主殿下怎么说?”他开口问道。 心梓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去琴儿到厨房拿过蜜饯,如果这样也算,那是不是每一个到过厨房的人都要被怀疑?侯爷这么说会不会有些武断?“ 阮安乾没有说话,眼睛动也没动一下,淡然的吩咐身后的奴仆道:“去把公主房里的琴儿姑娘请过来,另外告诉他们仔细的查。” “不必了吧,本宫有多少东西,侯爷不是比谁都一清二楚吗?”心梓忽然上前一步,平视着阮安乾的眼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确实没有下过毒,也不屑于用这种宵小的手段。” 阮安乾没有说话,两个人里的那样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一点一点撩着他的心弦,居然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为了这个女人神魂颠倒。 他厌恶的背过身去,想的却是如果真的是她怎么办? 琴儿很快被几个人架来了,刚开始显然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看见心梓在以后立刻冷静了下来。 “索儿说你到过厨房,你去做什么了?”阮安乾冷然的声音也把她吓了一跳。 “没什么,公主想吃些东西,奴婢去找。” “就这样?”他的怒意更胜了三分。 “就……这样。”琴儿吞了一下喉咙,低头道。 阮安乾一把走过去钳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的魂魄吸出来。琴儿到底是有些心虚,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阮安乾忽然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大声骂道:“贱婢,看来是不打不说实话。来人!去取家法来。” 心梓抬起头,眼睛里也闪出了一丝决绝,“侯爷要打,也总得给个合适的理由吧。本宫的侍女,岂是你说打就打的。” 见他不说话,她又问道:“你叫我相信你,而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你们一家子就我是个外人,活该惹了你们相亲相爱,当真是该死!” “闭嘴!”阮安乾已然是气愤已极,口不择言的道:“你非要逼我说出来?” 他这话一出,倒是把心梓说毛了,她镇定了一下道:“侯爷想要说什么?” “萧心梓,你是当我真傻还是假傻?”他几乎咆哮了起来,几天来知道真相后的愤懑不满通通的倒了出来,“柏无朝的爱徒?身怀绝技?毒王的师姐?还有那个该死的大夫,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他抓住心梓的肩膀猛烈的摇晃着,猛地抬头冷笑道:“我是想相信你,我等着你来和我说,只要你提一句我以后问都不会再问,你又做了什么?阳奉阴违,变着法儿的在我面前做戏,看着你演我都替你累。你教我怎么相信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上前几步,逼近了心梓,狠狠地卡住了她的脸:“你心里一直都是闻辰轩对不对?是不是耍着我玩你很高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心梓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身的冷汗,刺激的她脊背发凉,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那自己的经脉已复,他也知道了?辰轩的事情呢?她后怕了起来,到底是谁泄露了秘密? 阮安乾一把甩开她的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鞭子,抬手就要往琴儿身上招呼,他只觉得心头有一股邪火蒸腾欲出,她在骗他,一直都在,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 心梓再也顾不得了,眼见琴儿已经挨了两鞭,身上绽开了两道鲜红的血口子,衣服也破了,在地上躲都躲不了。她索性直接扑到她身上,生生的替她挨下了第三鞭,火辣辣的痛感立刻蔓延了大半身,险些咬碎银牙。 “侯爷要是想打,打本宫不是更直接?没本事上阵杀敌,有本事在这儿欺负女人。”她双眼通红,已是激动异常,“索性本宫身边的人您都看着不顺眼,一个一个都要拔了去。” 他微眯着眼看着她,额头上的情景暴起,咬牙道:“这次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本宫没有下毒。”她说的坚定。 “好,好,本侯今天倒要看看公主殿下的骨头有多硬?”他也懒得再废话,手里的鞭子开始一刻不停的抽了下去。 心梓死咬着牙,几年前的那些痛苦不堪似乎又回到她的身上,只是这次不一样的是,有这么多的侍女和下人都在看着。那种痛苦和绝望她说不出口,更不能叫出声来,只能生生的咽回到肚子里。 她已经差不多被抽得快混过去了,却还死死的压在琴儿的身上,阮安乾一开始要对付的就是她,犯不上再拉着一个人受苦。 嘴角开始往外吐出了血沫,她颤抖着伸出手抹下去,身上一下重似一下的疼痛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密密麻麻的压过来让她几乎要窒息了,她自嘲的想到,若是真的死在这儿,最高兴的怕是那个死老太婆。 “唔……”有一鞭子横着抽打在她的背上,额头上立刻冒起了一层冷汗,眼前阵阵发黑。她本能的想要缩起来,下一鞭子却不偏不倚的正抽在她的腰上,斜斜的将衣服撕开了一条大大的口子,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 “啊!”心梓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架在火上烤的鱼,身体也想鱼一样的弹了起来,又直接落了回去,阮安乾没有料到她会起身,手中的鞭子来不及转向,竟然直接抽在她的眼睛上。琴儿这才挣开她的压制,翻过身来抱住她眼泪开始不停地往下掉。她没什么大事,只是手脚上挨了几记。 心梓只感觉到眼前瞬间已经是血红一片看不清楚,她用力摸索了几下,才发现什么都没有,那种恐惧感已经远远地超过了疼痛。 “琴儿,琴儿……”她手脚并用的开始踢动着,紧紧的抓住身边的这个人,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找到的浮木。“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她用手去摸,只感觉到一片湿热,腥甜的味道顺着脸上流下来,直接滴入嘴中。眼前还是一片血红,她用手去抓,也扯不开这一片恐怖的刺目的红。 阮安乾手中的鞭子早在抽中的那一刻已经从手中滑了下去,他站在原地不能动弹,看着大量的鲜血从她的眼睛里额角处涌出来,还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倒退了两步才站得稳,心梓的脸上已经被鲜血糊的看不清楚容颜,她拼了命似的用手去抓摸,终于发出了一声声的惨嚎。 阮安乾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伸出手又不敢,琴儿已经放下了她,几步爬到他的脚边,抱住哀求道:“侯爷,真的不是公主,你救救她!求你救救她!”说着已经开始磕头出血。 旁边的洪大夫已经不待他吩咐,立刻取出随身带着的一些干净的白布条,细密的捆扎在心梓的头上。她并不配合,用力的挣动着,脸上的血越流越多。 洪大夫已经有些年迈,毕竟没什么力气,过了不一会儿就已经气喘吁吁的按不动了。阮安乾这才意识到,上前用力按住她的手脚,低声道:“快点包扎!” 心梓呜呜的发出的声音,已经是痛苦的不行,感觉到有人按住她不让动弹,不由分说就一口死死地咬了上去。 阮安乾只觉得手掌上一阵剧痛,自己的肉都快要生生的被咬了一块下来,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咬牙强忍着。她背上被打破的伤口也跟着涌出了更多的鲜血,衣服撕裂露出了皮肤,还没有淡去的旧伤痕赫然在目。 洪大夫手忙脚乱的先粗略的缠了一圈,又在她的穴道处按摩止血。然而那血还是越流越多。 阮安乾一咬牙,也顾不得了,赶忙叫人去找祁渊过来,自己则死死地抱住心梓不敢放手。他的目光扫视到床上,阮老夫人僵硬的身体还平整的摆在那里,手臂不自然的弯曲,怀里的人轻松地挣脱了出去。 他意识到了,赶忙又伸手将人拖回来,抓起那根软鞭把她的手捆住,防止她自己再乱动,这才站起身来吩咐下人们去赶快办理阮老夫人的丧事。 心梓停止了挣扎,她静了下来,眼睛里面有什么酸涩的东西涌了出来,蛰的伤口一阵阵的发痛,染红了眼睛上裹着的白色丝带。她甚至连呼吸都屏息住了,心口处一阵阵的疼痛。 这样的静默比撕咬和惨叫还让人惊心,阮安乾沉默着转过身去,不断地告诉自己:不是我的错,不是…… 祁渊等于说是硬被从医馆里拖出来的,本来他走的不是很快,原以为是阮老夫人病发了叫他去。 他磨磨蹭蹭的进了屋,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简直是五雷轰顶,地上那个满脸是血,一动不动的人是……心梓? 他扑上去,直接撞倒了洪大夫,用了最快的速度封住她的穴道,开始止血,取下了随身带的医药包,还好有带伤药来,暂时凑合着用。 他用手揭开那些血肉模糊的纱布,看清楚了那道伤口以后,愤怒的想要杀人。 手指有点抖动,却是仔细而又准确,这么长的伤口,眼睛受了伤还在往外冒血,就算治好了恐怕这辈子也看不清楚了。 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也许会失明。 闭了一下眼睛,努力的冷静下来,喉结上下的滚动,大声道:“我需要大一点的空地,这里很挤。” 阮安乾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祁渊把心梓抱起来,用琴儿递过来的手帕蒙住那个有些不堪入目的伤口,冲着门外冲了过去。 “你跟我来!快点!”临走还不忘了叫上琴儿。 阮安乾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下人们也没敢阻拦,她们三个就这样毫无阻拦的回到了住的地方。 心梓的手无意识的牵着祁渊的衣襟,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才总算觉得心安,问出的话却叫人心酸异常,“苍海,这是不是报应?” 祁渊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他用手拍了拍她的背道:“不是,不是的,你别说话,乖乖的睡一下,马上就好了。” “苍海……我会不会再也看不见?”她问的小心。 “不会的,有我在。”他成功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却悲哀的发现她根本看不见。 心梓和阮安乾一直住的屋子显然刚刚才被翻过还没有整理,琴儿粗略的把床铺好,祁渊就直接把她放上去,叫琴儿马上去烧热水,拿些干净的白布。 他努力的安慰着她,稳定住她的情绪,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所学的竟然是如此无用的东西,不管怎样都换不回她一双眼睛。 他的公主,他从小渴望的珍宝,被那个男人碾碎成泥,没有丝毫的珍惜。 伤口上的血被处理的干净了,也不再往外渗血,伤口重新上了药,一层一层的包扎好。 “苍海……”她的半边脸都被那些纱布包裹住,声音也是很虚弱,“我真的是活该。” “人家说自作孽不可活,我总是这样,以为自己聪明看的透一切,现在才明白我才是最大的傻瓜。”她用手轻轻的俯在那层洁白的纱布上。 “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每个人都在逼我,我不去害别人,她们就会害死我。我身边的人一个也保不住,斐儿死的时候,我无能为力;白露死了,我还是一样什么也做不了;还有傅子规,他骗了我,可是我也骗了他,我们也算是两清了,他好歹是救了我的命。现在他又要杀琴儿,我怎么能允许?” “阮老夫人是我害的,可是她干净吗?她打掉了我肚子里那个本不存在的孩子,她每天想的不过是怎么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我确实没有对她下毒。”只是在她的药里加了些杨桃汁而已。 “苍海,和辰轩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我再也不会去想什么复仇,我会好好的和他过一辈子。” “我真的累了,如果这次眼睛真的治不好了,就算了,别再因为这个扯上不想干的人的性命。” “阿梓!”祁渊终于开了口,他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心里一直有个秘密要破茧而出,咬的他浑身难受。他吸了一口气牵起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回玉影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保证。”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把手掌轻轻的抽了出来。半响才开口道:“苍海,来不及了。现在的我更不可以走开,如果走了会有更多的人去死。如果不杀了阮安乾,我就真的无药可救了。所以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你值得更好的人。” 祁渊抓着她的手,眼眶已经开始红起来了,他拼命地把那些外泄的情感忍了回去,不让心梓听出一丝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