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的酒一入喉,她只觉得浑身发热,头晕得更厉害了。闻辰坤取回了酒壶,却不小心碰掉了她头上的簪子,心梓一惊赶忙伸手去捞,却被他先一步握在手里。 “上好的羊脂玉,果然配得上佳人,没想到皇妹到还留着……” 心梓自然地伸出手去,慢慢道:“先人所遗,不敢毁坏,当年废后病重之时的嘱咐,皇兄忘了,本宫却不敢忘怀。” 闻辰坤眼里闪出一丝疑惑,在触及她手心的那一刻立时了然,“当然记得,皇妹可要妥善保管,别像今天似的弄碎了就不好了。” 一旁的阮安乾过来从他手里取走了酒壶,他似乎有些醉了,站立不稳,皱着眉毛拍着他道:“过来,咱们喝酒,找个女人做什么?” 闻辰坤笑笑坐了回去,两个人继续互相灌着,这时心梓却似乎已经不胜酒力,直接就要倒下去。 阮安乾见了有些不耐烦道:“扫兴,来人,将公主送回去。” 一旁的闻辰坤也开始指手画脚:“就是,赶紧送回去,省的你家侯爷心疼,哈哈……” 心梓却仿佛已经没了知觉,田管家忙安排一个仆妇过来将她勉强扶了起来,带了出去。 剩下的两人照旧胡扯一些没用的话,说着说着,阮安乾像是喝的多了,俯身一阵大吐特吐,吐完了就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闻辰坤推了推他,自己也是满脸通红,随时要栽倒似的。用手推了推阮安乾,把他整个翻过来。 “哈哈,表哥你别和我说你这么容易就醉了……” 阮安乾一点动静也没有,仍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闻辰坤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狡诈的光,“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话音未落,他的右手一动,两指猛然出击,眨眼之间已向他的双眼扎去。 此时就算是阮安乾想闪开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闻辰坤手指一曲堪堪在他眼前停了下来,距离他的眼皮不过一根筷子的距离,然而阮安乾却是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似乎仍在沉睡。 闻辰坤看着他,忽然把手一收,大笑了一声:“哈哈,还真是醉了,没意思……”他遥遥晃晃的起身,指着傍边侍候的下人。 “你,扶本王回去,你们几个去把你们家侯爷抬走,真是没用,这点酒就……就倒了……没意思。” 他一边嘟嘟囔囔的一边随手扯过来一个侍女靠住,“嘿嘿,去叫人来伺候本王,最好……最好像你家公主那样的……漂亮……漂亮的。”他打着酒嗝,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含混不清。 田管家刚刚叫人将心梓送回去,他方才折回来,就看见阮安乾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汉王殿下正靠在人身上撒着酒疯。 眉头一皱,赶忙对那侍女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照办。” 那侍女唯唯诺诺的答应着,赶忙向花园外奔去,却在出了门口没人看见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闻辰坤兀自还在碎碎的说着什么,不过没人听的清楚,田管家赶忙叫下人将他送回到收拾好的上房去。 两个下人驾着闻辰坤走出去,他还在大叫:“叫你家侯爷过来……陪……陪本王……本王喝……” 声音越行越远,田管家看着剩下的两个下人道:“你们两个也下去吧,我送侯爷回去就可以了。” 那两个下人恭敬地退了下去,田管家又观察了一阵见周围已经没了人,于是轻轻的推了推阮安乾。 “侯爷,侯爷……” 阮安乾慢慢的从桌子上抬起头,眼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一点醉酒的样子。他看着桌子上的酒壶,拿在手里把玩着,仔仔细细的在上面摸索着。 田管家见他面色不善的样子,低声问道:“侯爷,这酒壶有何不妥?” “没什么,汉王送走了?”他放下壶漫不经心的问道。 “已经回去了,似乎真的喝醉了,怎么唤都唤不醒。公主也已经送回去了,没什么大事儿。” 阮安乾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小心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他站起身来,“现在扶本侯回去吧。” 两个人一路搀扶倒是把戏做足了。 阮安乾一进屋,里面空空的,立刻觉得不对劲,拉住正准备告退的田管家,“人呢?你不是说给送回来了吗?” 田管家本来不甚在意,此时听他一说立刻查看,屋子果然连人影都没有,大急道:“老奴明明是已经把人送过来了,怎么会?” “你亲自送到屋里的?” 田管家想了想道:“没有,只送到院外老奴就回去了,从大门口到这儿不过几步的距离,不会出事。” 阮安乾一拍大腿,想起刚才在花园中感到的闻辰坤和心梓两个人的古怪之处,暗道了一声“不好”转身便要往外冲。 一边跑一边问道:“汉王殿下在哪里安置?”这两个人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只怕这会儿那女人人早就不见了,他没有证据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向人家要,恐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田管家慌忙道:“在蓬莱馆。” 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琴儿要进来,他想也不想就一把把人拖过来:“你说,公主呢?去哪儿啦?” 琴儿哪里见过他这副架势,被他眼里的怒火吓得不行,手腕也被箍的生疼,咬着牙勉强道:“不是刚刚被您派人接出去了吗?” “派人?什么人?”他眉头一皱,手上更加用力的逼问道。“什么时候?” 琴儿冷汗都快流下来了,“就是公主刚才回来,还没来得及进门,屋里又来了个人说是侯爷您派人找公主去,我怕公主冷,还特意给她加了件衣服……” 阮安乾不等她说完就大力将她惯在地上,冷笑道:“好,好,一个个的都学会欺上瞒下了,田伯你去把所有下人都叫起来,爷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又转身对着在门外把守的亲兵道:“你们两个马上去把守卫的白统领请过来,叫他多派几个人直接去蓬莱馆。” 吩咐完这些,他也不等人来,自己拔腿便向蓬莱馆的方向急急的赶过去。 等到了蓬莱馆门口,正好白少堂派的人刚好也到,他也不通报一下,直接就要往里闯。 门口闻辰坤带来的人拦住了他,恭敬道:“侯爷,殿下已经睡下了,吩咐了任何人不可以打扰,您请回吧。” 他冷冷一笑,正要呵斥。只听见屋里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打架一般,又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然后就是一个女人惊恐的惨叫。 他一掌就将那个守卫打到一边,随行的众人立刻将闻辰坤带来的人制住,他自己直接用脚狠命一踹,破门而入。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他冲到桌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有人倒在地上,而闻辰坤立在墙脚,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身后跟来的人点起了灯,他看清了情况立刻睁大了双眼,浑身发抖。 心梓正仰卧在地上,一只烛台硬生生地扎在她的腹部,手上都是血,动弹不得,脸色惨白,痛苦不堪。 阮安乾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了脑门,他疯了一样的冲了过去直接照着面门便给了闻辰坤两记重重的拳脚。 闻辰坤似乎也被吓到了,竟然没有反抗,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任他暴打。 这时地上的心梓发出了一下模糊地呻吟,在地板上开始颤动。 阮安乾大惊失色,赶忙放开闻辰坤,冲过去将她抱起来,扶着她的头问道:“你怎么样?” 心梓眼中满是绝望,用尽了力气想要掰开他的手,嘴里发出了一声哭喊,就开始剧烈的挣扎,象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拼命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血顺着她的身体越流越多,沾满了他的一双手。 阮安乾忽然害怕起来,他死死地抱住她,防止她再伤害自己,在她耳边焦急的解释着:“不是我,你相信……不是我,真的不是。”他几乎已经虚脱般的吐出这几个字,放下全部的尊严,只要她肯相信。 她抬头看他,眼睛里茫然不知所措,直直的扎进他的心里,带起一片模糊的血肉。头向侧面一歪,一缕鲜红蜿蜒而下。 “你……别说话……”他声音颤动,话不成句,“人哪!都死到哪里去了?” 屋外的众人早已惊慌的赶忙去叫人,田管家带着大夫匆匆的赶过来,那个老大夫一来先给心梓号了下脉,抬起头瑟缩着看了阮安乾一眼道:“侯爷,这,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孩子?他忙低下头,才发现她不光是伤口出血,裙下已是蔓延出一片艳色,夺目的红刺痛了他的眼。 那老大夫摇了摇头道:“这伤只怕是……只怕是……” 阮安乾也不理他,一把将人推开,抱起心梓向外狂奔,门外早已备好了车。他直接上去,一手抱着她一面叫人赶快赶车。 颠簸中心梓似乎有些醒了,轻轻的呜咽了几声,更多的血开始从嘴角涌了出来。他用手去擦,拍着她的脸:“不许闭眼,听见了没有,不许闭上。”甚至亲自动手撑开了她的眼睑。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已经几乎听不见了,他把头埋在她怀里,攥紧了她的手:“不许……不许……” 手腕上的痛让她似乎有了些感觉,开始低低的呻吟,他看见了又下大了力气,继续掐着她的手,逼她在疼痛中清醒。 马车刚刚开到他给心梓找的别院,他立刻抱着她冲进去直接撞门进了祁渊的卧室。 “快!你不是什么都能治吗?快!把她治好,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喂鱼!”他咬牙切齿的抓着祁渊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着。 祁渊见这状况也是吓了一跳,他哆哆嗦嗦的用手想要解开心梓的衣服,却被阮安乾一把抓住手。 “你他妈的不放开,我怎么看伤?”他索性豁出去了,冲着阮安乾便是一阵破口大骂,“自己把人折腾成这样,老子还想活命呢?你有本事就宰了老子,一了百了,老子反正没儿没女,死的干净。” 阮安乾听他这一阵骂,仍是咬牙不肯松手,祁渊用力一挣,不管不顾就将心梓的衣服下摆撕开,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烧热水,准备干净的白布,还有剪刀,针线。另外再叫个稳婆来”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喘着粗气命令着。下人很快便将这些东西送过来,他见阮安乾还呆在原地不肯走,讽刺道:“怎么侯爷没把人弄死舍不得走了。” 阮安乾像是没有听到,死死的抓着心梓的手,祁渊见撵不动他索性不去理会,自顾自的开始将心梓腹上的烛台拔掉,小心的处理这伤口,包扎好了才叫那稳婆来看她流产的伤。 他自己跑到桌子前迅速的写下了一张药方交给下人去抓,自己则没好气的碰了碰阮安乾道:“侯爷如果实在没事做倒不如输点内力过去。” 阮安乾听他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赶忙运功,将掌中的内力慢慢的给心梓输过去。她的丹田里空荡荡的,几乎一点生气也没有。 他不要命了似的催功,把自己累的几乎筋疲力尽,总算感到她的身体有了一些反应。祁渊挥汗如雨的用金针在心梓身上的几处大穴扎下去,只盼望着她受损的心脉能够暂时好转熬过这一劫。 这时那个稳婆已经有些受不住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小产了。她腿有些发软,就要向一旁栽过去。 阮安乾一把把她拖起来,眼睛里满是愤怒。 那稳婆哆哆嗦嗦的继续干着活,阮安乾这时才得了空问道:“怎么样?” “侯爷……侯爷这,都已经快四个月了,这个时候最是凶险的,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救不了也得给我救。”他此时的冷静已经半点全无,凶神恶煞吓得那稳婆一阵筛糠似的哆嗦。 三个多个月,他颓然的放开手,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净了。是他刚把她从山上接回来的那段日子,他经常过来,看着她浇浇花,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幸福。他多希望和自己一点瓜葛都没有,这样也可以好受一点。可偏偏……是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闻辰坤靠在墙上,从最初的震惊中很快的清醒过来,心里只想冷笑:表哥,你对这女人倒还真是上了心了。 他定了定神,置身事外一般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灯火通明之下阮安乾焦急慌乱的摸样一览无余。 妈的!下手倒是真狠!他心里咒骂了一句,也不去擦拭嘴角的血痕,看着他抱着人冲了出去。 这时方才有内侍进来要服侍他,他叫人拿了些湿毛巾进来,敷在伤口上就把他们通通撵走。 “嘶!”平躺在床上,手中的毛巾刺激着伤口让他保持着清醒,眼前满是那女人的样子。 从花园回来后,闻辰坤遥遥晃晃的被人扶着,却在看到阮安乾给自己安排的住所亮着灯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速度倒是够快的,他才不过刚刚提了一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把人给弄来了,看来她在这府里的日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过。 他吩咐下去不许打扰,自己走到床前掀开了床上的被褥。 那女人蜷曲在被子里睡的正熟,因为喝了酒更显得肤如凝脂,色若桃花。他看在眼里一阵恍惚,忽然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把人办了,是不是也就一了百了。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动手,自己到桌边拿了杯茶,给心梓灌了下去。见她不醒,又使劲拍了拍她的脸。 心梓惊醒过来,一阵头晕,有点辨不清方向般的在眼前胡乱抓了一下。闻辰坤扯住她晃了晃,:“醒醒,表哥快来了。” 果然这下她的眼睛瞬间清明了起来,甩了甩头,看清楚是他眼睛里闪出了一抹庆幸的光。 他看在眼里很是受用,抓了她的手低声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她低下头去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我要找你帮忙?” “你说那簪子是郭庶人给你的,据本王所知可不是这样吧。手心里有酒,取簪子的时候又故意使劲握了一下酒壶,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是不是‘救我’?” 她歪着脑袋看着他恶意道:“如果臣妹说是殿下多心了,那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语气之间颇有些得意,“人都送来了,你说本王还能怎么样?” 心梓微微皱了下眉,躲开了他的碰触,低声道:“殿下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臣妹现在的处境。” 这个他当然知道,所以才故意留下暧昧给那帮人看,结果不出所料真有人故意下了药把她弄过来了。那药性后劲很足,可见下药之人为了防止她醒过来,算是下足了剂量。 想要泼他一身污水?他倒还真是不惧,只不过如今她的名节恐怕有些…… 他语气放的软了点:“你过得好不好?” 心梓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不好,一点都不好,恐怕殿下过的也不会很好吧。” “哦?本王深受父皇器重,何来不好之说?”他嘴角倾斜,这女人倒是有些意思。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殿下若是过得好,只怕这会儿应该进东宫才是,却还在这里当个汉王,倒实在是耐人寻味。” 语气淡然毫无嘲讽之意,却是正中他的硬伤。东宫,他想起这个词来就是一肚子气,父皇如今并不对他太过注意,反而屡屡表扬三弟和安贵人生的五弟。母妃那里自然是偏疼三弟。他前几天好不容易探知父皇和左相的谈话,竟然有在诸子立贤之意,如此一来倒是人人都有机会了。 他心中这般想,脸上却是依然平淡无波,“父皇不立太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本王不宜妄议。” “臣妹只问一句,殿下想当吗?”她已不想和他废话,问的直截了当。 闻辰坤定定的注视着她,像是要把她的魂吸出来。心梓心中有些紧张,莫非这家伙真的转了性子。 半响闻辰坤才开口低声道:“本王并不想与谁争夺,可也不想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去,你说,这该如何是好?”他盯着她的眼睛,一语双关。 心梓会意的低下头,淡淡道:“只要得了那个位子,天下还有什么不是殿下唾手可得的呢?” 他抬起头了,低声笑道:“这倒也是,那你说说本王现在该怎样做呢?” “皇上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殿下虽是陛下的亲子,可也应该知道,身为一个帝王,最忌讳的是什么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阮安乾独统南疆许久,当初虽是皇上决定重新启用他,可不过是为了对付郭氏的权宜之计。据我所知,他这些日子似乎并不是很听话呢。” “北疆的事务,皇上不放心佘征勋,但他控制了佘氏就等于掐住了他的命脉,起码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而且齐王回来后,皇上派了阮季同去监军实际上就是要他们两个互相监视。这个时候立太子也是,他不可能放任阮氏一族做大。” “那照你这么说本王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并不是,皇上如今既然肯派殿下来这儿,说明还是想给您一个机会的,只要殿下善加利用,让皇上明白您与阮氏并不是看上去那般不可分割,你是站在他这边的。” 这些其实与他分析的并不差多少,他邪笑了一下,掐住了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叫本王和表哥兄弟阋墙罢了,本王又干嘛要听了你的,白白失了阮氏这个后盾呢?” 她看着他,一点也没有惊慌,“本来臣妹也没有把握,可是今天想害臣妹的人真的迫不及待的动了手倒是真好提供了一个机会。”顿了顿,轻松的说:“殿下,如果我说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在皇上面前和阮氏划分了界限,又不会真的影响你和阮氏的关系,要不要试一试呢?” 他哧笑了一声,“就凭你?你觉得表哥会吗?就算本王直接去和表哥说睡了你,他也未必敢翻脸。” “这倒是。”心梓认命的垂下了眸,“可是臣妹说了,可以让他一点都怪罪不到殿下的头上。” “你的条件呢?” “事成之后,只要殿下答应臣妹能叫宇儿去北疆历练一下,反正有佘征勋和阮季同看着他也威胁不到你,只是多一份本事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罢了。至于我……”她笑了笑似乎在自嘲,“如果到时候承蒙殿下不弃,自然遂了您的愿便是。” 见他眼中尚且带着疑惑,她索性直接掀开了衣袖,露出了一段淤痕斑驳的玉臂,“殿下,我只是想从这儿好好地活着离开罢了。” 闻辰坤用手摸了摸那些伤痕,慢声道:“他打你?” 心梓别过头去似乎是默认。 他放开她,问道:“那本王就听听你的主意……” 她浅笑了一声下了床,走到桌子前面坐下,用手指头挑了挑鎏金烛台上晃动的烛火,淡然道:“殿下只要记住,今天臣妹来的事儿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是醉了见床上有女人便想随便扯来云雨一番,这人你事先并不知道是谁。” 她慢慢的取过烛台放在手里摩挲,也不管烛泪滴下烫了她的手。 “至于我,她们想平白的害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她已经迅速的拔下儿臂粗的蜡烛,烛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腹部。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他辨不清方向,只好凭本能向前摸索,一路碰倒了无数的东西,还有一些似乎是有人故意扔在地上的。 耳边传来了一声压抑的惨叫,他只觉得喉头异样,烛火再度亮起,却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镇住了视线。 闻辰坤闭上眼睛,感觉眼前还是一片血红。她的血就那么流了一地,这是怎样心狠的一个女人,他听见那个大夫说她已经怀有身孕的时候简直不可思议。 孩子是阮安乾的?怪不得她不想要了,看来还真是恨透了他。这主意倒是当真的好。 他一把扯下脸上敷着的毛巾,天也快亮了,他倒是很想看看他的好表哥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 晌午的时候,心梓终于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只是人还在昏迷。 阮安乾回到了侯府,脸色苍白中透着铁青,他挥了挥手示意上前迎接的田管家跟上他,自己则径直来到了侯府正中央空地上。 那里大大小小的下人侍女跪了一片,众人都是大半夜的就被弄醒了,一直呆到现在,早饭都没吃一个个饿得不行。见他进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大气都不敢喘,恭敬的跪在地上请安。 阮安乾在台阶上已经摆放好的椅子上坐下来才叫着这些人起身。 他打量着下面一个个低垂的脸,慢慢的喝着旁边田管家亲自递过来的水。谁被他鹰隼一般的目光扫到,浑身都是一个激灵,却又不敢发抖,兀自坚持着。 阮安乾喝完了水,才缓缓开口道:“知道叫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吗?” 底下的众人偷偷的互相看了一眼,摇头说不知。 “昨天园子里伺候的都有谁,通通站出来。” 静默了一下,有几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 “晚上打了更以后没睡觉的,也统统给我站出来。” 人群中又走出了两个下人。 阮安乾扫了一眼,很好有七个人了。 这时田管家望着人群忽然开口道:“黄三,昨天我差人去叫醒大家的时候,小福子说你不在,是去干吗了?” 那名叫黄三的正想向后躲,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又见阮安乾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双腿有些哆嗦,上前两步竟然跪在地上:“侯爷……小的……小的只是内急……”他说得结结巴巴,有汗珠顺着脸上滚了下来。 阮安乾也不再看他,手一挥立刻有两名亲兵上来,将黄三推到旁边便是一顿鞭子。 他理也不理黄三发出的惨叫,对着人群沉声道:“还有谁没出来,现在赶快,本侯不予追究,否则被发现了,下场就在眼前。” 又有两个人犹犹豫豫的走了出来,在人前站定。黄三被打得有些虚弱,却也被拖了过来站好。 十个人,他盯着眼前的这几个,看见他看过来都心虚的低下了头。 “既然都出来了,本侯爷就直说了,是哪个假传了本侯的命令,私自惊扰了公主的?”那些事儿关系到心梓的清誉,他不方便直接说出口,只是用这种问法逼那几个人出来。 没人动弹一下。 他冷笑了一声:“都出息了,是觉得本侯查不出来,还是觉得自己后台够硬啊?”转身命令道:“田管家,去将汉王殿下请来。” 闻辰坤这时反倒是大大咧咧的自己出现了,一步三摇的走到阮安乾面前开口道:“平远侯请本王来有何事相商啊?” 他自己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仿佛根本不在意是谁弄得他的嘴角青紫的一片瘀伤。 阮安乾见他来了,低声道:“家门不幸,恶仆欺主,汉王殿下见笑了。” “见笑了可谈不上,昨夜本王只是随意说了句胡话,倒没想到平远侯的仆人都是训练有素啊,居然真弄了个人来。”他顿了顿仿佛是在叹息:“可惜黑灯瞎火的,本王又实在醉的厉害,一直到最后也没分清楚是谁,长的什么样子。” 他这一下倒是把自己的关系撇清了,阮安乾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这句话的真假。闻辰坤又哈哈一笑道:“说起来侯府还真是好客,我这一觉睡的着实是有趣,到底是长了见识。”他凑过去低低的俯在阮安乾耳边道:“表哥,就算是本王有些失礼,也不至于这么编排吧,拖了本王下水对你可有好处?” 阮安乾盯着他的眼睛,里面一片澄明到不似作伪,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没办法在说什么。 “殿下放心,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闻辰坤看着他,貌似无害的笑了笑,忽然转过头去对着下首十人里的一名侍女道:“这位姑娘好生面善啊,莫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侍女见他突然点过来,吓了一跳,几乎要跳起来。再一看阮安乾面色不善,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奴婢昨晚在花园伺候,王爷自然见过。” 闻辰坤笑的很是温柔,言语却是凌厉的不留情面:“哦,想起来了,本王还叫你去找个漂亮姑娘来的,如此说来,你倒是挺善解人意啊。” 阮安乾微眯着眼,视线扫了过去:“莺儿,昨天晚上你出了花园去了什么地方?” “回侯爷……奴婢……奴婢去找……”她已经有点语无伦次,自己也说不出是去找谁了。 阮安乾根本不想再听她磕磕巴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叫人拖出去抽三十鞭子。 “说不出来?本侯替你说,是不是去了积善堂?” 积善堂是平时阮老夫人诵经念佛的地方,如今被他这么一提起众人顿时明白侯爷怕是想杀一儆百了。 他眼神扫过剩下的九个人,“到底是谁传的消息,自己站出来。” 见还是没有人动,他命令身后的士兵,“去把昨晚值班的人都叫出来,挨个指认,本侯就不信这人能插着翅膀飞了。” 一听他说要去找守卫,立刻有两个人连跪带爬的冲出来,伏在地上哀求:“侯爷,小的知错了,您饶命……” 阮安乾一脚一个踢到一边去,对着剩下的人道:“谁去抬得人,也都给本侯滚出来。” 他就这般一直逼问着,看见有人出来就踢到一边去令亲兵不用客气,先抽三十鞭子再说。一时间平地上惨叫声不断,他听着觉得吵,“谁在敢喊出来,就再给我抽六十。” 这下子可算是静默了,一时间只听见鞭子着肉的钝响和粗重的喘息声,剩下的人也都是低着头不敢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上身。 场中一片混乱只听见阮安乾冷的像冰锥一样的声音扎进了每个人的脑中,“都给本侯长长记性,以后谁再敢阳奉阴违背着本侯吃里扒外,管他有谁撑腰,一律打死扔出去。” 众人赶忙跪下,连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闻辰坤则是坐在椅子上心安理得的看着好戏。 这时候场外传来了一个有些薄怒的声音:“侯爷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是不是连我也想打死撵出去啊?” 阮安乾向外一看不出意外,赵婉儿正搀着阮老夫人向这边走过来。 “娘。”他恭敬地行了个礼,伸手要扶“娘怎么不歇着,倒跑到这儿来了。”边说着边狠狠地剜了老妇人身后的赵婉儿一眼。 赵婉儿被他的脸色一惊,又不敢说出委屈,身体顿了一下。 阮老夫人推开他伸过来的手,生气道:“到底是大了,自己有主意了,我今天若是不来,你就要将这些人活活打死不成。” 阮安乾腑着身子道:“这些人死有余辜,还是不该扰了娘的清净。来人,还不快送老夫人回去。” 他这次一声令下,哪里还有人敢不听,几名平日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仆妇赶忙上前想要搀扶她。 阮老夫人怒不可歇的指着他:“你……你这个逆子!” “等儿子处置了这几个人,再来向娘赔罪,到时候要打要罚随娘的便。” 他看着那几个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眼见已经有些不行了,才下令停手。 “这次看在汉王和公主的薄面上手下留情,都给本侯滚,该干嘛干嘛去。” 闻辰坤有些瞌睡了,听见他提到自己才惊醒过来,冲他微微一笑打了个哈欠,“表哥,本王昨天喝多了,可不像表哥那般刚过了半个时辰就生龙活虎了,本王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说完也不理他,自顾自得走了回去。 阮安乾见他走远了,冲田管家使了个眼色。田管家立刻会意,赶忙叫人密切注意着。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才到了阮老夫人的慈悲院门口。进到屋里,赵婉儿正在给老夫人拍着胸口,见他进来赶忙退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