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13

就看见裴自如正带着人死死地按住一个人,一进来立刻跪地禀告道:“侯爷,末将昨夜巡查,抓到此人鬼鬼祟祟的,事关侯爷家事,末将不敢自作主张。”    阮安乾命人抬起那人的头一看,眉头紧锁:“你?”    白露被按得跪在地上,嘴里塞满了麻核却还在挣扎不止,两眼像是能飞出刀子来。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昨夜末将睡不着去城门附近巡查,忽然看见侯府的侍女在城根处偷偷的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是想要混出城去,末将见她可疑,以为是想出去看公主的,就叫人找她过来问问,谁知她一见有人过来,撒腿就跑。追上一搜,她身上竟然带着关于硪澜城的军情资料。”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阮安乾。    他接过一看上面画着如今硪澜城的全部军事分布,水源和军队情况。    “谁派你来的?那贱人是不是和你一伙的?”他冷冷的问,心中掀起了一丝波澜,既然是她的丫头,难道又是和她有关?    白露一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低头顿了顿却没有逃出阮安乾的眼睛。他将她嘴里的麻核取出,低声道:“说出来,就可以少吃苦头。”    她低着头始终不肯出声,阮安乾没了耐心,索性便叫人拖了她出去细审,谁知白露意见人来扯她立刻开始破口大骂:“阮安乾,你不得好死,老天爷怎么就瞎了眼没把你收了?倒是害的公主白白受苦。”    这时赵婉儿从里间踱了出来,看见白露跪在地上,立刻走了过去:“哟!这不是妹妹身边的白露姑娘吗?怎么今天犯了什么事儿?倒被人捉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做的一副天真的样子,希望阮安乾可以开口应她,谁知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白露反唇相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就会背地里阴损人,根本就是蛇鼠一窝。”    “白露姑娘和妹妹倒真是姐妹情深,唉!可惜了,侯爷待妹妹不薄,她怎么就能?”脸上做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是个人见了都会以为是真的在痛心疾首。    “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我家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挑拨离间……”    “你!你这丫头怎么恶语伤人?侯爷……”她抓住阮安乾的衣袖低声开始撒娇。    “来人,先送赵夫人回去。”他说的平静,毫无波澜,赵婉儿一见他的脸色乖顺的退了下去,走出了很远才恨恨的跺了下脚,低声咒骂了一句。    阮安乾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白露:    “哦,你倒是护主心切,既然是这样,不如去给你的好主子作伴吧。”说着便叫人将她拖走,这时却听见门外有人来报:“侯爷,公主不行了!”    阮安乾冷然道:“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死了叫人去埋了便是。”低头一看白露,只见她脸上虽是悲痛的样子,眼睛里却有一丝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他轻声命令身后的裴自如:“去!悄悄地搜搜这丫头的屋子,别声张!”    裴自如领命而去,他俯下身子开始在白露的身上细细的打量,过了一会儿,伸手猛的一揭将她胸口的衣服撕破,果然在左胸下方有一条小小的青蛇。    “百夷王子的细作?倒是挺有本事的啊,只是不知道你们给了她多少好处,肯让她帮忙。”    “只要能除了你,公主自然是高兴。”    这时裴自如回来了,向他禀告道:“侯爷,在这丫头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南疆的情报,是夹在亵衣里面的。”他说着脸却是有点红,“还有十两金子,似乎是做行动经费的。”    “另外,公主可能是冤枉的,我们在搜她身的时候,扯破了她的袖子,意外的发现了这个。”    他边说边过去,拉下白露的半边衣袖,只见整个左小臂内侧殷红一片密密麻麻的竟是用针刺得布防图。    阮安乾的神色严肃起来,心梓的手脚是他动手废的,自然知道她是不可能刺出这样的力道和深度的图来,这个角度显然是她自己刺上去的。    又一想到这丫头刚才种种的怪异神色,急忙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厉声道:“说!你们究竟是不是一伙的?”    裴自如身后的两名亲兵被人带了上来跪下,其中一人禀告道:“侯爷,小的,小的有罪。”    “讲!”他站直身体,转过来正面对着那人,眼神平静的几乎冷寂。    “小的那日在营门外站岗,公主来了以后没多久这姑娘就跟了来说是要伺候,小的送她进去,见公主睡的很熟不便打扰,就没有多问。后来过了一会儿,小的……小的不放心……从帐篷缝往里瞄了一眼,就看见……看见……”那人说的结结巴巴,有汗从额头上滚下来。    “看见什么?”他淡漠地看着,眼中瞬间波涛汹涌。    “看见这姑娘正不知道在书案前忙活什么,小的以为她是在整理东西,也就没多管,继续站岗了。”    “你胡说!”这是另一名士兵叫了起来,“你根本当时就是想偷看公主,我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立刻慌了,大叫着:“我没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你就是见公主生得漂亮,贼心不死,侯爷您可要明察啊!”    阮安乾额头上的青筋一阵乱跳,平时军纪甚严,没想到这帮人都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一想到有人觊觎那女人,他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的不舒服。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他不耐烦的指了指第一个说话的那人:“行了,都给本侯闭嘴!你!你当时可看见公主在做什么?”    “公主,公主好像一直都在睡觉,小的没看见她起来过。”那人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着阮安乾。    “那你呢?你又来做什么?”他复又问另外的一名士兵道。    “小的,小的后来换岗的时候在回帐篷的路上撞见这姑娘,见她鬼鬼祟祟的躲在营帐后面,袖子上都是血,她说是不小心碰的……”    阮安乾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开始狰狞起来,咬着牙问道:“为什么不早禀告?”    那人低着头,手足无措的向旁边那人看了一眼,“小的,小的怕将军怪罪……”    他顿时了然,是怕他怪罪他们两个偷看那女人,所以才心虚不敢说出来。    “哈哈哈哈!”白露跪在地上一阵狂笑,按住她的士兵不得不加了力气才把她按回去。    “阮安乾,你这个傻瓜!根本就是我一个人动的手脚,那天公主在军帐中不适,叫我去伺候,我借着哄她宽衣查看的机会偷偷记下了那张图。又趁着去取干净衣服的间隙在胳膊上纹了下来。活该你们在这儿窝里斗,文朝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畜生。在场的人都听着呢?这事和公主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滥用私刑草菅人命,如今她死了,我看你怎么像那狗皇帝交代。”    阮安乾眼神微眯,瞥了那两名士兵一眼:“目无法纪,都拖下去重责五百,撵出军营。”    五百下?这打完了哪还有命在?那两名士兵一阵哭天抢地,“侯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到是裴自如走上前劝道:“将军,如今死的弟兄已经太多了,不宜再过杀人,当兵清苦,按捺不住也是人之常情,这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罚罚也就可以了。”    他站在那里沉默,半响开口道:“杖责一百,撵出军营。”    “哈哈哈哈,她死了,那个傻瓜居然死了……”地上的白露仍在阵狂笑,眼泪都快流了下来:“傻瓜,你说她是不是傻瓜?她发现了是我做的,居然替我顶了罪,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早死早超生。倒是你,过不了多久只怕也得去陪葬。”她斜睨着阮安乾,语气里满是嘲讽还有一丝伤感。    “我反正也活不了了,没必要再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去,阮侯爷你倒是该想想要怎么跟皇帝解释。哦,对了,我倒是忘了,你可以说她也是奸细的,再杀了这里所有人灭口,看看你们家皇帝相信还是不相信?”    她这一番话却是正好戳在了阮安乾的痛处,他本来就对元帝有些忌讳,脸上的青筋顿时暴起,嘴唇抿的紧紧的,却仍然是面无表情。    “呵呵,傻瓜,大傻瓜,她怎么会相信我呢?又干嘛替我顶,谁会领一个傻子的情?”她说着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声音呜咽,却是真的伤心。    阮安乾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哀嚎痛哭,忽然转身冲着裴自如暴喝道:“还不快去把人给我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自如被他脸上疯狂的表情吓了一跳,连礼都忘了行就飞奔了出去。    阮安乾站在原地,理智告诉他这件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相信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叫她死。    白露还在低着头微微的啜泣:“你信不信随便吧!如今她也去了,欠她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了。”    他挥了挥手叫亲兵将她带下去看管起来,他是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裴自如叫了人抬了心梓回来,阮安乾将她放在床上探了探胸口,居然还有温热,而且还有一丝微弱的脉搏。他不知道为何欣喜若狂,传了些内力过去给她续命。又命令去请大夫。    裴自如几乎是提着那大夫一路拖过来的,那个大夫的胡子花白,看着床上的心梓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频频摇着头,“恐怕是不行了,与其这样吊着难受,还不如直接捂死了也好。”    阮安乾凌厉的眼光立刻射了过去,激的那大夫浑身冷汗,双腿哆嗦:“这,这,容我再看看,再看看……”    他几次提笔都写不好药方,阮安乾索性一把将笔夺过厉声道:“快说!”    那大夫哆哆嗦嗦的念出了几样药物的名字,阮安乾迅速记下立刻叫人去取。他忙活完了,想起有人说过人参能续命的,赶忙叫人将元帝钦赐给阮老夫人的人参先取来,切成小片喂进她嘴里。    心梓双唇紧闭怎样都弄不开,他索性将那人参先放入嘴里嚼碎,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哺进去。    她吃了些参,身上的伤口被他仔细的处理了一下,脸色逐渐变白,不像刚抬进来时是淡淡的青灰色。    他微松了口气,已经折腾了大半天,也不觉得累,留在床边仔细的看着她的动静。    这几天做什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从军营里出来就直奔她这里,白露一直被关着也懒得处理。    心梓躺在床上,已经整整六天了还没个动静,脸色惨白,身体冰凉的像个死人。阮安乾嘴上不说,心里却焦急万分,这样子下去怕不是个办法。    第七天的傍晚,门外忽然有仆人来报:“侯爷,大门外来了个人,说是个郎中,能治百病。蹲在门外不肯走,想见侯爷赏口饭吃。”    他将心梓身上的被子掖好,对仆人说:“带我出去瞧瞧。”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心梓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整个人都漂浮在虚无的空中,幸福的好像看到了小时候最最喜爱的玩具。    有人扯着她的手,在耳边说:“快点回来吧,我们都在等着你。”    等我?你们是谁?    我们,就是我们啊,你不记得了吗?夏天那里的风总是很轻,空气里都有花的味道,你最喜欢躲在荷塘里吓人,有时候一躲就是一整天。冬天的时候满山都是雪,你冻的鼻子都红了却还玩疯了不肯回屋……    是谁在她耳边续续的说着这些早已经被深埋在记忆中的往事,心梓动了动身体,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来,乖乖的牵我的手,师父他们都很想你……    她呆呆的不肯动,我怕!    别怕!那些都是总要面对的事情,我们都会在你的身边。    她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明亮让她感到有些刺痛,有一只手温柔的敷在她的眼睑上。    “你昏了太久,眼睛见不得光,慢慢来,不着急!”    她半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些口干舌燥,“水……”嘶哑的嗓音艰难的吐出了一个音节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一点知觉也没有,疼痛却没有因此麻木反而更加的肆虐。    眼前那个人身上淡青色的衣衫像是上好的龙井,飘出的气息让人心安,她慢慢的闭上了眼,淡淡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那人打开窗,屋外的阳光射进了,瞬间感觉恍若隔世,光在他身上晕出一道浅浅的光圈,那人熟悉的眉眼印在她眸中,姿态优雅,面如冠玉。    “欢迎回来,我的公主!”    她眼中闪出了点点的水光,脸上却是带着笑,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原来大家都长大了,看样子他混得不错,起码不象自己这般狼狈。    “你好吵!”她一点不给面子的指出,自己则是努力的想缩回去。    祁渊爽朗无声的笑了笑,不理会她的小孩子脾气,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碗药,“来,乖乖的喝药了。”    她看见那黑乎乎的药汁,本能的想要躲开。他却过去轻轻的扶起她,宽大的手抚着她的背。    “没事儿,不苦的,我放了好多蜂蜜进去。”低低的声音诱哄着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还是那个玉影山上人人疼爱的小公主,一切都没有变化过。    她“恩”了一声,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立刻差点吐出来,眉毛眼睛快要皱到一起去了,还是很苦。    他看见她的样子,把碗凑到嘴边用舌尖尝了一下,疑惑道:“还行啊!”    她却只是想笑,拉过他手里的碗几口便喝了下去。    琴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干净的水盆和毛巾,看见两人这副摸样,只是顿了一下,就走过来一言不发的替心梓擦拭着手脚。    都弄完了他把她按回到被子里:“你身体还虚,再歇一会儿。”    她看见琴儿,瞬间有些迷茫,“白露呢?”    祁渊道:“我也不知道,刚刚一来她就告诉我是你的侍女,怎么她不是?”眼中精光一现,如果不是,被她看了刚才的场景,就只有先杀掉灭口了。    “不!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没关系的……”她抓住了琴儿的手,低声道。    琴儿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继续下去仍然没有说话,只是肩膀有些颤抖。    祁渊貌似无心扫了她一眼,眼神却是冰冷异常:“你先下去吧!”    琴儿忽然盯着心梓开口道:“公主,白露快死了,您难道不去看看她吗?”    “白露……”她扯住了她的袖子,“她怎么了?”    阮安乾听说她醒了,在傍晚的时候赶了过来,一进屋,看见她躺在床上脸色虽然还是惨白,好歹眼睛已经睁开了。    他低低的咳嗽了一声,自己坐在椅子上细细的打量她。    瘦,还是瘦,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他有些懊恼的想了想。    心梓却没有看他,眼神越过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怎样都抓不住。    他默默看着她:“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我……错怪你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是我,放下了全部的自尊,盯着她的反应。    她还是没有说话,美丽的眼睛里仿佛容不下任何人。    他起身想要离开,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从不希望她能够不计前嫌,他自己也做不到。所以还是继续这样彼此恨下去吧。    在他走出们的那一刻,屋里清晰地传出了一个声音:“我想见见她。”    他站住沉默半响,“好……”    出门的时候看见那个新来的大夫正站在门口细心地告诉那个丫头关于她现在忌讳的事宜,走过去的时候他冲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感谢吧。    心梓跟着裴自如进入了阴森的地牢,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所以并没有被那种深埋于地底许久的绝望所感染。她脚步还是有些虚浮,只能叫琴儿扶着。    裴自如走得很慢,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停了下来。“公主,就是这儿了。”    她叫琴儿将她扶到牢门前坐下,转头对着裴自如道:“本宫可不可以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裴自如点了下头,转身走了出去。她又对身边的琴儿说:“你也出去吧!”    琴儿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恭顺的跟着裴自如走远。    里面的白露始终背对着她躺着,一动未动,她把头靠在那些木栏上,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你这又是何苦?我早晚都是要死的,为什么还要搭上你一条人命?”    白露猛的坐了起来,爬到门口的栏杆处,扯着那些木栏大喊着:“那你呢?你为什么不问问是不是我?为什么不直接拆穿我?”    她静静的看着她,慢慢的笑了一下:“我最最无奈的时候,只有你们在我身边,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白露只觉得心如刀绞,她苦笑着,眼泪从脸上不停的落下来:“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那山那么隐蔽,防卫又很严密,没有人带路,一个逃亡的人怎么有命上的去?不错,是我,是我把他带上去,还告诉他关于你的一切。我一直是个百夷人,只不过原来是被派到清河公主身边去刺探的。我留在这里一直替他卖命,给他接近你提供条件。主子待我全家恩重如山,我不能背叛他。”    “我答应过清河公主,绝对不可以害你性命,原本以为他那么爱你,起码会带你离开。那样我也就不算是违背誓言,真的死了也好交代。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居然……”她泣不成声。    心梓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发顶:“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也没恨过他。那些都是早就料到的结局,我们谁也逃不掉。”她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你能回去,不要再做奸细,好好的过日子,把我未经历过的幸福持续下去。”    白露忽然抬起头看她,脸上成功的出现了一丝笑容:“公主,你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    她皱着眉:“你不会死的,我不会叫他杀了你。”    白露摇了摇头,淡然道:“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如何,都不可以再轻信任何人了。”    她定定的看着她,不再说话,扭过头去眼中酸涩:“别逼我!”    “公主,你终究是太过心善,如果我真的去了,你一定要坚强,记得我。别再这样每次都心甘情愿的被人骗了。”    “说完了这些,白露也就算是可以安心上路了,影门的人我已经通知了,相信再过两个月就会有人就回来听您的号令,这就算是我替您最后做的一件事吧。”    “公主,记住白露,记住不要轻信任何人了,您终究是属于那方天地的,你对别人心软,他们转过身来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她话音刚落,一闪身向牢门的木栏处撞了过去。    “不!”她喊着,想要去拉,却触到了一具软绵绵的身体,白露的头上开了个大大的口子,有血从里面冒出来,她伸手想要去堵,却怎么也堵不住,满手都是鲜艳的红色,刺得她的心头几乎是剧痛。    “不,不,别逼我,别逼我!”她疯了似的喊着,已然带了哭音,“为什么都逼我?为什么?”    白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握住她的手:“公主,答应我不要……”她终究是没有说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再无一丝生气。    心梓赶忙将她抱住,哽咽着:“我答应你,答应你,你别死……”    裴自如听见动静,迅速的跑了进来,却发现白露倒在一地的鲜血中,心梓抱着她拼命的摇晃着。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姑娘进入他的书房,在他面前坚定的问道:“你想不想救她?”    他对那人眼中的淡淡嘲讽视而不见,手握成拳复又放下,“想……”    只此一句,从此就算万劫不复,他也甘之如饴。    他听从了她的建议,知道了关于那两个士兵的事儿,就派人捉来演了一出戏。    只是眼前这句毫无生气的尸体真的就是那日那个一脸淡定的人吗?他只觉得陌生的认不出来。    心梓的眼中满满的全是恐惧,却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逐渐变成了一片死寂。将怀里白露的尸体缓缓地放下,她不再留恋,转身出了牢房。    她沉默,为了曾经的懦弱于天真默哀。    裴自如默然跟上去,琴儿想要来扶却被她闪过,她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拖着病弱的身子往回走。    他终究是不忍,走上去想要背起她,她却一把推开他,咬着牙恨恨道:“你也来做好人?想要什么?直说啊,转弯抹角的叫人恶心。”    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孤冷凄清,周身环绕的寒气像是能直接冻进人心里去。    “你想要什么?呵呵,我知道了,是不是这个?”她动手扯开了自己的衣带,露出了里面贴身的亵衣。脸上闪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妩媚之态,双颊泛红叫人伸手欲摸。    月光下她向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七分的邪魅,三分的鄙夷,宛如从遥远的山上走下的妖,要生生的吃了他的血肉。    雪白的肌肤在他面前晃得难受,闭着眼不去看,伸出手慢慢的替她将衣服拉好。    指尖触及到丝绸一般的触感,他浑身一震,咬了咬下唇,继续忙碌着,手指被什么人牵住。    “你也想要的是不是?他们都说喜欢这个,你看……”声音是魅惑的,却又透出一股冷冰冰的嘲讽。    他不说话,喉结上下的滚动,浑身热血沸腾。他利用最后一丝清明,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清醒过来,道了一声“得罪!”,抽手在她颈上一劈。    心梓应声倒地,他伸手接住,抱起她对着身后已经呆住的琴儿命令道:“快!把你家主子抬回去。”    这个夜晚他却再也无法入睡,眼前都是她的身影,清冷的,妖媚的,悲伤的,紧紧钩住了他的魂魄,让他忍不住想要哀鸣出声。    在床上辗转反侧,恍惚间仿佛看到她走了过来,抓住他的手,抚着他的胸,咯咯的笑着说:“你也想要对不对?”    他吼了一声,转身将那个身影扑在身子底下,死死的压住,身体像是瞬间兴奋了起来,每个毛孔都是畅快的叫嚣着更多。    他在梦境里畅快的游移,舒服的不愿意醒过来,终于冲上了云端,他低低的叫了一声,慢慢的喘息着。    身下一篇濡湿,他躺在那里不愿意动弹,心里开始悲凉起来,他有什么办法才可以保护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有什么资格去争取,又怎样才能让她相信。    现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终究是背叛了侯爷,背叛了自己当初的誓言,为了他心爱的女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心梓回去后,当天晚上就醒了,阮安乾听说了白露的事跑来看她,见她表情淡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日子久了就会慢慢的忘掉。    她照常吃饭,喝药,在祁渊的看护下做着一些简单的康复行动,甚至每天下午都到花园里溜达一圈。    脸上很快就有了血色,身上也不再那么单薄了。祁渊看着她,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抓过她的手腕,慢慢的号着:“奇怪,没什么事儿啊!”又伸手去触她的额头。    她啐了他一口,迅速的抽回手骂道:“当然没毛病了,你希望我出事?”然后又低声警告道:“以后少拉拉扯扯的。”    祁渊被她一喝,才意识到了什么,悻悻的松开手,不说话。    她微叹了口气,知道他是有点想不开,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呢?他们都已长大,不是小孩子了。    她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波,心却是一天一天的硬了起来,再不会为任何事情伤感,连说话都已经初具威仪。    祁渊看着她渐渐的有些转变,心里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后来就已经想开了,她这样子也好,省的大家都为她担心,他来的目的不就是帮助她站起来,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吗?    他默许着,甚至在某些地方对她暗暗的指点。命都是她的,又有什么不能替她做呢?    “苍海,你有没有办法替我将手脚治好?”她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严肃道。    他淡然一笑自信道:“就算是被切断了,我也一样能让它长回去,只是你这时间已久,只怕需要些时日,容我好好准备一下吧。”    她点了点头,话题一转:“师父他们现在怎样?你们这些年过的可好?”    “当年城破以后,师父本来是想进宫去偷偷带你走,没想到却被人绊住了,困在玉影山琉璃洞里。我们几个当时羽翼未丰,小韶又不知所踪,师父叫我们暂时留在山上勤加修行,不要轻举妄动。直到前几日我浪荡江湖许久,打探到你的消息,才过来的。”    “只是没想到,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咬着牙,心里一阵痛苦。那个畜生,他绝饶不了他。  她却是笑了笑又问道:“小韶找到了没有?”    “两年前找到的,她……也还好,师父已经将她身上的伤都治好了,好在她这几年并没有荒废武功,再过不久就会来找你。我和阿暖游荡江湖多年,争取拉拢一些闲散的力量,她今天晚上就会来这儿。”    “如此,那便好。”她低下头淡淡的咳嗽了一声,这病根算是落下了。祁渊连忙将外衣给她披上。她心脉受损,只能慢慢的修养,否则再次受创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心梓示意他不必担心:“过几天影门就会有人来和我联系,你们来的倒是正好,影门是师傅和姨母建立的,我若是想成功的收归己用只怕会让很多人不服。如今我将影门实际统领的闵涪江招来就是为了探探他的口风。以后只怕困难重重,你还愿意留下来帮助我吗?”    祁渊听她如此一说,神情肃穆了起来,竟然单膝跪在地上:“公主,您别忘了,我这条命都是您捡回来的。”    “我要怎样才可以信你呢?”她的双眼透出些许迷茫,看在他眼中却只想伸出手去抚平那些伤痕。    低声发誓道:“我祁苍海在此发誓,誓死追随公主,若有违抗,天诛地灭!”说完这些他抬起头看着心梓的眼睛。    她却是低头嫣然一笑:“我逗你玩的,你倒真的赌起誓来了,快起来吧。”言语满是调皮,眼里却殊无笑意。    祁渊把头低的更厉害了,深吸了一口气道:“公主,不管您相信与否,十二年前我就发过誓要保您一生平安,好在如今还不算晚。”    心梓冲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也累了,下去歇着,思暖来了叫她直接来我这里。”    他应声退了出去,拉上门的一刻,却看见心梓正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心中一阵悲凉,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    心梓却是完全的看得透了,她心底暗暗的发誓,过去的错误她永不会再犯。为什么不好好的活着呢?死并不比活好过的太多。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心梓躺在床上双眼圆睁,只是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摸索着点燃了烛火。那火苗郁郁的燃了起来,晃动着流下一滴滴的烛泪。她浑然不觉温度一般的用手轻轻拨弄着。墙上多出了一些斑驳的黑影,有她的,也有别人的。    她将手中的等缓缓的放下,低声道:“你来了。”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翻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快如闪电,俯身在她面前行了个礼:“公主……”    她堪堪的收回了已经伸出的手,半响漠然道:“什么时候开始,你也这般生疏了呢?”    罗刹立在原地恭敬地维持着姿势没有变,心梓走过去,摸着她脸上的面具,悲伤的道:“你是在怪我那样对待苍海吗?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不是不相信他,我只是没办法相信我自己……”    罗刹麻木的脸上平静无波,像个木头人那样驻在那里,过了一会才开口,声音也像她的人一样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你又何苦伤他的心呢?”她简短的说着,要知道,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这些人又有哪个不会为她出生入死?他们的命都是她的,就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伤他?也对,可是阿暖你告诉我,我已经有了爱的人,难道还要扯上一个无辜的陪我受累吗?他的心思我一直都懂,可是我不能,他只是哥哥,如果不彻底绝了他的心思,以后便会后患无穷。”    罗刹不再说话,她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心梓走上前去慢慢的揭下了她脸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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