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看桌案上的文书还都是在原地未动,他走过去不动声色的将最底下的那张图收进怀里,转身望向她,见她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狐疑顿起:“你慌什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厉声问道:“刚刚在做什么?快说……” 她低着头不回答,阮安乾一咬牙,抡圆了胳膊一掌呼在她脸上:“贱人,你刚才偷看图纸了是不是?” 心梓被他一巴掌扇的倒在地上,咬着牙眼眶微微有点红,却仍然死咬着牙不肯开口。 阮安乾几乎是暴怒,布防图是机密,被她看了去后果不堪设想,他几乎立即想把她扔出去抽上几百鞭子。 他走过去想把她拖起来,却发现她裙裾的下摆处似乎有血渍。 这时白露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见这场景立时愣在原地,“侯爷……”她恭敬道,神色却有些尴尬。 他摆了摆手,俯身便要扯开她的裙子检查。心梓一阵羞恼,两条腿又蹬又踹,脸红的像是也能滴下血来。 白露见状赶忙上前劝阻道:“侯爷,您别!”见阮安乾盯着她,自己也脸红了,蠕动着嘴唇讷讷道“公主的葵水来了……” 又见阮安乾一副不解的样子,顿时也是大急,这可怎么解释好? 好在他反应过来总算是明白了,连忙放下她叫白露过来。 白露走过去要替她换衣:“侯爷请您回避一下。” 阮安乾站在原地没动:“你就在这儿换吧!” 心梓明白他这是不相信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无论如何也不肯叫白露碰自己一下。阮安乾着了恼,放下手作势便要过来扯她。 她无法只好乖乖的让白露给自己换,却是觉得羞耻异常,用手捂着脸,双腿夹得死紧,一言不发。 阮安乾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见她身上并没有夹带什么纸条之类的,才转过脸去。 白露都弄完了告退出去,他见她还是呆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皱了皱眉道:“地上凉……” 一把将人拽起,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上去,抱住她。 虚惊一场,既然她没看到是最好的。 身后的心梓摸了摸自己腋下的亵衣带子,不被他察觉的无声的笑了一下。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晚上阮安乾没有回来睡觉,听说是因为有人夜半袭营。心梓打发白露去睡下后,自己躺在床上数着数。 “一,二,三……”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够听见她发出的呼气声。 “三百六十一,三百六十二……”她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打了个哈欠,裹了裹身上的被子。 一个人影小心的攀着窗子爬了上来,在心梓的床边站定,低下头揪了揪她的头发。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在他俯下身子查看时忽然伸出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挂在他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傅子规被她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向后退去,站立不稳,两个人就这样直直的摔在地上。 心梓咬住他的耳朵不肯放开,直到嘴里多了一丝浅浅的腥味,趴在他身上吃吃的笑出了声音。 傅子规把她揪起来,也顾不上耳朵上的伤,情不自禁地凑过脸去捕捉她的唇瓣。 两个人缠了一会儿,傅子规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他把她抱起来飞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她乖乖的伏在他怀里,他的呼吸震动了胸膛,更让她意识到身体紧密的相贴。 一直到了山洞里,他将她放下,自己也挤身于地铺之上,捉住她的手,拉入自己怀里。 “欣欣,那图……”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僵硬与瞬间的绵软,他急急的开口:“我怕你会出事,真怕,三天都没睡好觉,一想起来我就恨不得……” 一只小小的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他的唇轻轻的在细嫩的掌心处摩擦。冰凉的纤手慢慢游移捧住了他的双颊,他低头,眼前便只剩下了她。 “子规,你后悔吗?后悔认识我吗?”她望着他的眸子,唇瓣轻颤,柔媚缠绵。 他没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她似已经了然于心,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排阴影:“如此……那我便也不悔吧。” 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见她嫣然一笑:“我倒是忘记了,这个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条。 他木然的接过来展开,只见上面详细的标明了南疆军队驻扎的地点,人数以及分布。 “这……”他有些不敢相信,“你是怎么弄到的?” “我把能记得都记下来,不能记的图形就用针在纸片上画出痕迹缝在亵衣的夹层里。”她说的一派轻松,完全没有提到那天一个人站在大营里的忐忑与不安。 他把她抱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今天我要去和自谦商量一下,准备好马车。阮安乾这两天被军营的事情绊住了脚不会回来,你放心。” “恩……”她似乎没有听见,伏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小猫似的在他的胸襟上蹭了蹭。 “明天子时,就在这里,你等着我……”他的声音有些虚浮,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恩……”她蹭的更紧了,整个人都缩进他怀了。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她渐渐的睡着了,傅子规收拢了她的手脚。 “对不起……”在空荡荡的山洞里回响着,宛若梦语。 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心梓要回去了,她坚持不肯:“你还是好好看看那张图吧,记好了就烧掉,别被人搜出来。” “也好,路上小心。”他顿了顿又道:“别忘了,明天晚上……等着我” 心梓冲他笑了笑,才转身离去,一直走出了很远,她才回头向那个模糊的人影望去,再转过头,眼前已是一片水汽,眼泪却仍然固执的没有落下。 继续走下去,在十步之后站住,冲着前面的树上喊了一句:“出来吧!” 树叶被风吹的沙沙的响,却始终没有动静。她走过去踢了一下树干:“下来吧!看见你了!” 楚自谦从树上略有些狼狈的翻下来,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她也不理他,自己走自己的,见他跟着,停下皱着眉问:“有什么事吗?” “主子让我护着你……” “哦。”她打量了他一眼,也没拆穿他的谎言。 “唉!你……” 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他有些口干舌燥,“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们?” 她笑了笑:“不为什么啊,因为你们值得信任。” “有人告诉我,感情是连着一个人的心,会溶进他的血与肉,所以我从不相信一个人的感情会是假装的。”她低下头笑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摸了一下鬓间的玉簪,温柔的像是对待一个情人,他却从那双眼里清楚地看见了一丝酸涩。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俏皮,他移开了眼睛不敢看。 “你回去吧!今天来的目的我都知道,我不会自己放弃,除非他真的不愿,那就自认倒霉吧。” 楚自谦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回去的,多年以后他再次见到这个女人,她的眼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对世事的了然和希望。那种光芒让他望尘莫及,直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算是白活了。 白露推开门走进来,心梓正坐在床边向外看,眼神飘到她无法企及的天空中。把茶水放下,心梓却在这时转过头叫住了照例要退出去的她。 “白露,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离开?”她微笑着,眼中却是严肃异常。 她愣了愣才道:“公主,您今年已经十八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控制影门了,您不想……” 心梓低下头,无奈的笑了笑:“是啊,我十八岁了,可是却很累了……”手指轻轻的扶上头上的玉簪,“我们一起离开,再不管问这些事,难道不好吗?” 白露抬头直视心梓的眼睛:“那齐安王呢?您难道不想去救他出来了吗?” “想啊,做梦都想,可是我现在这样子又能救得了谁?”提到辰轩,她的语调愈发的柔软,“我连斐儿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血洒在身上,她才十五……” 把头埋进膝盖里,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是真的怕了,怕你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那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白露抿了抿嘴唇:“您想好了吗?” 她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么……”抓住她的手,“我跟着您。” 她们在二更的时候就到了洞口,站在那个洞口前,里面的东西几乎是原封未动。她看着下意识的笑了笑,这人,连随身的银子都忘记带着。 晚上的深山凉风阵阵,心梓打了个哆嗦,从没想过没人在身边的晚上会是这么彻骨的阴寒。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洞外树影斑驳,洞内的两人却是各怀心事。漆黑,寂静,几乎连人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见,却偏偏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又过了良久,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白露看了看心梓的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晦暗不明,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公主,会不会……” 心梓做了个“嘘”的手势,轻声说:“再等等吧!” 她们就这样彼此依靠着继续等下去,看着洞里透出的月光一点一点矮下去,从二更一直到五更。 一切都是乌突突的辨不清楚,露水打上了树梢,凉凉的滴进心里。 终究是没有人来呢。原来是南柯一梦,梦醒了她就要继续回去,顺着命运已经预定好的轨迹继续向前。她天真的想要改变这些,结果却仍是如此。 白露扯了扯她的袖子:“公主,天快亮了,再不回去怕是会出事。” 她仿佛是没有听见,苍白的脸木然一片。 “公主,快走吧,再不走被人发现了就来不及了。”白露焦急的催促着。 她眉头颤抖,声音飘乎而冰冷。 “白露,我前天晚上做了一个梦。”眼中浑不见一丝情绪,“我梦见很多很多,才想通原来我怕的并不是阮安乾,那我怕什么呢?我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水中,要命的是,淹没我的混乱已经逼近了极限。” “可是我终究是沉不下去的,总有人不停地把我向上拉,其实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们,我想……就这么沉下去也好。” 视线停驻在山洞的一角,继续缓缓道:“那时候才明白,我怕的是我自己,上了岸又能怎么样呢?继续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一直到死?还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摇摇头自嘲道:“就算是变了,能活下去了,可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我了,轩还会爱我吗?” “要活着,就要牺牲别人,所以累了,不去想什么复仇,什么报恩,只是想逃,离这些远远的。没想到,终究是逃不掉了。” “你知道吗?”她哆嗦着嘴唇,“我没想去怪过他,就算他真的只是在利用我。而我呢?我想拖他下水,想利用他带我逃避,其实也都是一样的。我们都不干净。”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马上走,和琴儿一起走得远远的,解散了影门再也别回来。至于姨妈,终究是辜负了她,我做不来了的。阿娘当初不是想让我背负着和他们一样的痛苦才选择留下我一个人活着的。去了那边,我再和他们解释。” 她疲惫的靠着,能说的话似乎都已经说光了,现在只能陷入无可奈何的沉默里。 “呵呵呵呵……”她忽然笑了起来,想到如果阮安乾知道她和别人睡过,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白露低着头,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是啊,她们都不干净。 两个人回去后,再就对今天的事只字未提,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又过了两天阮安乾来接她们离开。 心梓最后一次注视着眼前这座山脉,截断了她全部的妄想与迷茫。她趴在车窗眼睛酸涩,直到再也望不见一点痕迹。 原来那一次荒唐的放纵就这样被遗弃了,如此的简单。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回去了之后,阮安乾没有将她们直接带入王府,而是另外选了一处地方,先将她们安顿下来。 心梓对他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可理解,不过很快她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了,有一件事需要她数着日子去等待——阮安乾的死期。 如果他不死,就是自己死;如果他死了,自己同样活不了,对于元帝来说她就彻底的没用处了。 她在真正属于自己的小院子里种了些花,天天浇水过了一个月还只是发了点芽。恨不得亲自动手拔苗,却每每都被白露拦住。 “公主,这种东西啊,急不得,况且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您种的哪门子花啊!” 她笑笑就不在动了,其实只是想在还活着的时候看到那些花开放。 她正在地里浇着水,对白露说秋天种不了花的话置若罔闻,想象着姹紫嫣红的摸样就忍不住想要微笑。 “公主,公主,外面乱哄哄的都在传,说是百夷夜袭了南疆的边防大营,要杀到这边来了。”有人冲进来,急急忙忙的道。 她手上的动作未停,淡然道:“侯爷呢?” 那人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侯爷被围在黔关,听说是受了伤,有人传说怕是也回不来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个仆人赶忙退了下去,他还要赶快回家安排一家老小。这公主的态度真让人费解。 心梓又仔细的浇了水,知道每一处都让自己满意了,才转身回了屋子。 一切也该谢幕了,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倒是快。她穿上了辰轩最喜欢的衣服,他喜欢的也是自己的最爱。 轻纱罩于身上,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既然要去,总要干干净净的才好不是吗? 坐在梳妆台前,化了个淡淡的妆,用手扶正了头上的玉簪。镜子里那个漂亮的女人让她有些陌生。伸出手去拂过她的眉,怎么展都展不平。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她就端坐在床前轻轻的等待,凡事总要有个结果。 傍晚的时候,晚霞烧的血一般的红,有士兵闯进了小院,在门外牢牢地站定后,有人大声的禀告。 “公主殿下,属下南宫仁,奉侯爷将令保护公主安全。” 保护?怕是软禁吧,她哧笑了一声,扬声问道:“你家侯爷人呢?” “侯爷已经重新控制了南疆的局势,那几波捣乱的百夷人也被赶回去了,公主尽可放心,侯爷稍后就回来。” 结束了?他没死,他居然没死。心梓心中只想冷笑,阮安乾,终究还是低估了你。既然没死,怕是现在正恨不得杀了她吧。 她对着外面道:“去叫本宫的侍女来给本宫抬一下书房的那架琴。” 外面应声而动,过了不一会儿,却是一名士兵走了进来。她暗笑,果然连白露都不让她见了。 她走过去假意看琴,却在上下打量那名士兵,他像是刚刚入伍不久,见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打量他立刻脸红了,说话也是若若的。 “公……公主……小的告退。” “慢着,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吩咐。”她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那士兵有点懵了,疑惑的走了过去。 一切都快的促不防及,他的眼前一花那个美丽的女人就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他的佩剑拿在手中向颈间横了过去。 这时门外人影一动,伴随着“咚”的一声响,心梓手中的剑被人直直的打落,她的手脚终究无力,只是在脖子上划出一小道淡淡的血痕。手被人用力一拧,闷哼了一声,怕是已经脱臼了。 闭目想要咬舌自尽,下颌被那人捏住一使劲,一阵剧痛刺激的她只想流眼泪。然而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她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像刚从地狱回来的修罗一般的人。 那人对着地上吓得跪伏的小兵冷冷道:“没用的东西,拖下去杖责五十。” 阮安乾的盔甲上还带着血,头发也是蓬乱的,双目赤红,脸色却是铁青。她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却只想发笑。 “呵呵……”她真的笑出了声,倒在地上身体颤抖,下颌被卸所以说不出话来。 阮安乾一把将她扯起来,这个贱人,他恨不得活活的掐死她。手中一阵用力,心梓只感觉到骨头被捏的咯咯作响,她痛苦的颦着眉,眼前一阵发黑。 这下子惨了,刚才没死成,这会儿怕是还要受他许多零碎折磨吧。 他松开她的肩膀,大手狠狠地改掐她的脖子。心梓的腿下意识的踢动了几下,就不再挣扎,放任自己陷到黑暗当中。 眼前破布一样软绵绵的女人让他觉得愤恨异常,不能这么便宜了她。放手一抖,那女人立刻落地,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他用脚使劲踢了踢她的胸口,心梓身体一震,嘴角开始吐出了血沫。 他蹲下去捉住她的脸,将她的下巴复了位:“贱人,是不是你做的?” 她虚弱的喘着气,盯着他眼里满是讥笑,他一个巴掌甩过去:“说!是不是你?” 她不停地吐着血,眼里除了讥笑又多出了一丝愤恨,一口血直喷在他脸上。那血像是也同时喷在他的心上,一片一片宛如刀割。 “你知不知道?”他咬着牙,连手指都在颤抖,“子润他死了,为了替我遮挡被万箭穿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是兄弟,他父亲死之前将他托付给我父亲,我怎么对得起他?你说……我怎么对得起他?” 她依稀记得那个少年,在酒宴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偏将,她并没有刻意注意过,印象是一片模糊。 “那又怎样?他是你害死的,与我何干?”她只觉得从没有过的痛快,原来这个人也会心痛,难过,呵呵,多么好啊! “一个偏将死了,你就要杀人,那我的斐儿死了,我去找谁报仇?呵呵,报应,原来真是报应……” 阮安乾扯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撞在地上,额头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下,眼前也被染成了血一般的红。 “贱人……贱人……”他已经疯狂了,抬腿狠狠地踢着她,不停地吼叫:“你恨我一个不打紧,干吗扯上这么多人陪葬?十万,整整十万人!” 她在地上喘息着,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只是有点心疼,弄脏了轩最喜欢的衣服。头上的簪子落了地,被她紧紧握在手心里,刺骨的疼痛。 阮安乾也是累了,他站定了粗重的喘着气,看着心梓的血越流越多,心里烦躁,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扯着她的头发直冲了出去,一刻不停的扯着她上马疾驰一直到了城门外。 心梓被颠地七荤八素,血涌上来卡住了喉咙差点窒息。 阮安乾一把将她扔在地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立刻扑进了她的鼻子。 放眼望去,一片的尸体,血流下来几乎染红了地上的土,她死死地抠着地,那些血肉模糊刺激的胸中一阵翻涌,忍不住低低的呕了出来。 吐出的那一滩一滩的红色让她更加剧烈的呕了起来,生生的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阮安乾冷冷的看着她,眼睛里是从没有过的阴狠:“你都看见了,这里不过是区区一万,你害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跪上一晚守灵也是应该的吧。”说完蹲下身子抬起她的头:“如果你明天早上还没死,我就直接拿你去祭旗。你最好自求多福。” 说完便命令身边的亲兵:“生死不论,一定要她在这儿跪足一个晚上。” 这时裴自如带着人刚刚赶到,见了阮安乾立刻下马行军礼道:“侯爷,都打退了,损了八千弟兄,百夷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总算是保住了黔关。” 他显然是匆忙赶来,肩上的伤口透过铠甲还流着血,脸上都是灰土,嘴角已然开裂。 “世安,辛苦了,去疗伤吧!” “是!侯爷!”他恭敬地行礼,眼角不经意的瞄到正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心梓,顿时大惊:“侯爷,这……” 阮安乾恨恨道:“这贱人里通外敌,酿成了如此大祸,我绝饶不得她。” 裴自如一听心中大乱,难道今天留了这么多血,死了这么多的兄弟竟都是她造成的?他不敢置信,低头看心梓浑身是血,虚弱不堪的样子又是不忍。 “侯爷,这事查清了吗?公主自己也招了?” 阮安乾一挥手:“你少替她说话,进过我大帐的就她一个,不是她难道还见了鬼不成?” 说完转身便要走,回头一看裴自如没动,眉头一皱:“世安,你站着做什么?” 裴世安赶忙低头称是,走了几步偷偷的看了一眼心梓的样子,一阵心痛,咬了咬唇跟着阮安乾进了城。 心梓跪在那里支持不住,很快就向前倒去,身边的两个看守的士兵得了阮安乾的令不敢耽搁,把她拖起来跪好,见她昏了就随身取出水浇醒。 她自己也不记得是第几次倒下了,眼前始终是一片血海,堆叠的尸体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犯了罪,害了这么多人,这样子只怕死了也会下地狱吧! 如果再选一次呢?也是同样的结局吧。她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傅子规的身份不那么简单了,他手掌上的茧不会是一个经商的人应该有的,武功那么高又会噬魂术的人在百夷只怕找不出几个,而他那个家仆更是漏洞百出。他是皇子,还是将军? 她承认是想利用他报复阮安乾,宁可搭上自己也要让阮安乾下地狱,只是他如她所愿没带她走,所以造成今天的结局其实一点都不冤。 他还真是心狠呢,她淡淡的苦笑。如果真的回来,她只怕才会惊慌不知所措吧。 她恍然间盯着自己的手:血染的好脏,怎么搓都搓不掉。 快不行了吧,她已经开始听见那两个士兵在窃窃私语。见到了阿爹阿娘,她一定要好好地抱抱他们,天知道她有多么想。 裴自如站在庭院里,睡不着觉,他心里一阵烦闷,肩上的伤口简单的包扎过,却还是隐隐的作痛。 真的是她吗?那个美丽的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人,手上沾了这么多人的血。他忽然想起那个刺客来袭的夜晚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就像是幻觉一般在他眼前不停的闪现着。 她抱着侍女的尸体哀痛欲绝的眼神,身上随处可见的伤痕,破烂不堪的院落……这些狠狠的噬咬着,令他坐立难安。 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他用手狠狠地捶着墙,头痛欲裂。 一道人影闪了进来,他瞬间警觉,出手制住那人,点亮了桌上的灯火,定睛一看。“是你?你来做什么?” 那人似乎无心恋战,几下子便跪倒在地:“将军,我是来告诉你,谁是真正的奸细。” 他微微的皱了下眉,沉声道:“你说……”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阮安乾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一夜未合眼,一闭上眼前就是那些冤死的士兵的尸体,堵得他郁闷至极。 看着窗外,黎明的曙光渐渐的划破夜空透了出来。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她还活着吗? 他慢慢的擦着手里的剑,她死了最好,如果还活着,他就会亲自砍了她。一想起来心里有个角落忽然在隐隐的锐痛。 这是怎么了?他皱着眉,俯在案上。难受……说不出口的难受。 赵婉儿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参汤,缓步上前柔声道:“侯爷,歇息一会儿吧。” 他冷下脸来,心中烦躁,全没了平日的冷静自持:“谁叫你进来的?一个个都无法无天了是不是?随随便便的都可以出入书房。” 对着门外喝道:“今天谁当值,自己去领三十鞭子。”然后转身看着赵婉儿:“你也给本侯回去,少在这儿添乱!” 赵婉儿哪里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腿一软心里又委屈,眼泪就开始打转,一滴一滴的流个不停。 若是在平时阮安乾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会上前哄哄,只是如今他正在气头上,一见她哭了,更是火冒三丈:“哭哭哭,就知道哭,滚!” 赵婉儿越发哭得厉害,他颓然放倒在椅子上,真是麻烦,就会添乱,那女人就不会,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 他一愣,旋即又是一阵恼怒,抬手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扫了下去,用手抱住了头。 门外一阵嘈杂,他一拧眉毛:“怎么回事?” “禀侯爷,裴将军求见。”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