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宇喝了药,他习武几年,心梓又时不时传他些玉影山的内功心法,年轻人身体相对健壮。睡了会儿很快就清醒了。 他一醒过来看见闻辰坤正站在屋里,不禁愣了一下,张嘴问道:“二皇兄怎么在这儿?” 闻辰坤见他醒了,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笑容,他一把将心梓拖进怀里,对辰宇道:“七弟醒了,本王为何在这儿,这可得问你的阿姐。” 心梓猛然打落了闻辰坤的手,转身盯着他,双眸中仿佛带着两团火。 闻辰坤丝毫不受其影响,反而伸手欲抚上心梓的头发,道:“一夜没休息,累了吧。瞧这憔悴的,本王看了都心疼。” 辰宇虽小,此时也看得出闻辰坤实在对心梓无礼,忍不住大叫道:“皇兄请自重。” 辰坤转身上下打量了下他,戏谑道:“自重?七弟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的好,别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辰宇一听这话,气的牙缝里咯咯作响,偏偏还不可发作,便道:“不劳皇兄费心了。” 心梓不说话,只是瞪着闻辰坤,忽然目光由强硬慢慢的软弱下来,扯了扯他的衣袖似在恳求。 辰坤本就不愿与个小孩为难,此时见心梓服了软,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于是心情大好。 心梓将他送至殿外,微微福了个身道:“昨夜的事多谢殿下了,皇妹无事不敢去打扰殿下正事,殿下行事也请注意下隔墙有耳。” 辰坤心道:感性这是用完了就想把他甩到一边去。又低头看她,她弄得满身是雪,在呈福殿一遇火烤化成了水,此时在雪地中又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珠挂在发间,阳光一照闪烁着光芒。虽然衣衫有些凌乱,却是别有一番妩媚。 他突然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道:“这个就算是报酬好了。”言罢得意的笑着转身离去。 心梓的眼中冷静异常,她一言不发的只是去打了水,仔细的清理了一下脸。她是真的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已经被偷偷下了床,站在门边的辰宇尽收眼底。辰宇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手掌中,对于疼痛似乎没有感觉。看着心梓落寞的背影,他暗暗的发誓要保护阿姐不再受那几个混蛋的欺负。 这件事情过去以后,闻辰坤从不来骚扰心梓,反倒偶尔派人来送些生活必需品。她心里本就忐忑不安,推拒了几次不成后心中更是慌乱辰宇每次都想着怎么把这些东西扔出去。闻辰坤则丝毫不以为意,好的猎手,自然懂得等待时机逼得猎物崩溃,然后自投罗网。 只是辰宇开始变的愈加沉默,有的时候他回到偏殿会盯着书本,一盯便是一个晚上。心梓偶尔指点他习武,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心,拼了命似的学。心梓索性将她知道的尽数传授给他,奈何自己筋脉被断,无法亲身教授,所以学的怎样全凭辰宇自己去唔。 辰宇到底没叫她失望,武功一日比一日精进起来。有一天心梓考他背书的时候却发现他一句也背不出。顿时明白这孩子怕是把所有时间都用在练武上反而耽误了读书。 她问起辰宇,他却振振有词道:“读书有何用?百无一是是书生,就算书读得成了状元,将来能统领千军万马吗?能保家人于乱世吗?” 心梓有些恼怒,教他武艺本是为了教他强壮自身,没想到整个却被曲解了。她罚他去门口站着,不许习武直到把书背下来。 辰宇当然不服,出言顶撞。这下倒真惹怒了心梓。 琴儿出来的时候看见心梓正执着一根木棍狠狠地抽打辰宇,辰宇狼狈的站着,却不肯移动半步,生生的捱着。 琴儿赶忙扑上去抱住心梓的大腿不让她再动手:“殿下,殿下您疯了吗?怎么打得这么狠?殿下的病才刚好啊。” 心梓使劲挣开她喝道:“你离得远些,不管你的事儿。”说着手中不停歇的继续抽着辰宇:“你到底服不服?” 辰宇咬牙道:“不服!” 心梓顿时眼前有些发黑,她扔了棍子,有些踉跄的后退了几步道:“好!算我瞎了眼,以后你要生要死都不管我的事。”说完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里再没出来。 辰宇见她如此决绝也是呆了一下,琴儿赶忙把他扯到屋子里劝道:“殿下,快去跟公主服个软,认个错吧。” 谁知辰宇把脖子一挺,完全不在乎的说道:“我又没错,不管你的事你出去。”说完就把琴儿推了出去。 嘴里说着不在乎,心里却微微的有些焦躁。阿姐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半夜他躺在床上,从没感觉到如此难受,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正在辗转难安之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 他只当是琴儿,不耐烦道:“不是叫你不用管了吗?怎么这么烦?” 回头一看,却是心梓走了进来,到他的床边。把他摁住,脱了衣裳开始涂药。 辰宇微微的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姐,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心梓的动作顿了顿,道:“我只问你,今天的事你到底是服不服气?我打了你你怨恨我吗?” 辰宇笑笑道:“我不怨阿姐。” 心梓道:“那就好,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答得上,那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去读书了。” 辰宇一听这话,立刻欢呼道:“阿姐,你快问吧。” “兵者有言: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是何解释?” “这是说谋算应先于行动,算则胜,不算则败。” “何谓谋算?” “谋算是指战阵之前的策略布局,即所谓战略。” “那这战略是由何人做出?” “统帅还有谋士商议而成。” “不错,为将者能够百战百胜全凭他自身的谋略,可是这些谋略难道都是天生就有的吗?那些将军身边的谋士是文臣还是武将?朝堂上执掌政务的丞相是文臣还是武将?六部之中除却兵部,剩下的大小官员都是文臣还是武将?” “你的父皇如今已是九五之尊,为何还要每天还要早起去御书房每日研习书籍?这些你都仔细想过吗?” “不错,武力是可以保家卫国,可是你要明白莽汉总是斗不过军师。这便是我教你文武双修的道理。” “我教你读书习武,不仅仅是只想让你当一个将军,而是要你将来能够匡扶社稷,为天下之人造福。你懂吗?” 辰宇说不出话来,这些他确实没有好好考虑过。 过了半响他方才开口小声道:“阿姐,我明天开始好好的读书,只是你别不教我武功好吗?” “好!但是今天你要挨罚,就把孙子兵法抄写十遍吧。” 辰轩抱住心梓,有些郁闷:“阿姐,我只是,只是想保护你。” “我都知道。”心梓摸了摸他的头,“但是以后答应阿姐不可以那么冲动了,你要忍耐,等到你哥哥回来,就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们了。” 辰宇抬起头坚定道:“阿姐,我也可以让你不受欺负的。” 心梓又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啊,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你要快快的长大懂吗?” 第十章 开了春以后,郭皇后的病越发的重了。元帝虽然派人来诊治,但那太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筛网丝毫不放在心上。心梓几次去看她情况都很是不容乐观,只是一直都瞒着辰宇。 立春这天,心梓悄悄的向郭皇后被幽禁的凌波宫走去。 凌波宫是在皇宫偏北角的一个小宫殿,地方太过偏僻,又年久失修,平时就是冷宫一座,冬天一到几乎能把人的骨头都冻碎。 她贿赂了一下守宫的太监,又费了不少银子才进了宫殿。 一进去就闻到很大的一股灰尘气,室内昏暗,照不见阳光,陈设简陋不堪。好多地方都已经长出了蛛网。 郭皇后正躺在床上,几天不见她又憔悴了许多。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给人感觉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去了。心梓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的走过去,把自己带来的药丸放在了一旁的小凳上。 “是阿梓来了吗?”郭皇后开口问道。 “母后,是我,我来看看您。” 郭皇后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道:“以后不要再唤母后了。。。。。。给人听见不好。” “是。”心梓淡淡的应道,扶起她喂她喝药。 喝过药以后,郭皇后的精神好了一点,她拉着心梓开始询问辰宇和辰轩的情况。 “轩哥哥前几天叫人偷偷的送过一次信,他现在很好不需要我们担心。至于宇儿这些日子一直有很刻苦的学习,他很听话。” “这样便好,难为你了。”她微微的咳了两下,心梓赶忙将手中干净的手帕送过去,给她轻轻的擦拭。 “如果。。。。。我不在了。。。。。。。。阿梓能不能替我好好地照顾宇儿呢?” 心梓心中有些酸涩,前几天白露偷偷的告诉过她找着这种势头下去,郭皇后只怕是时日无多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母后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一起等轩哥哥回来,还要看着宇儿长大。母后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那有人可以长命百岁的。”郭皇后摸了摸她的头,“我的身体只有自己清楚,怕是快不行了。可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几个孩子。这宫里阴暗的可怕,郭家如今算是不成了,没有人护着,你们可怎么办啊?” 她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直喷而出,落于床褥之上触目惊心。心梓吓了一跳,赶紧替她擦净,又给她喂了些水。郭皇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阿梓,你恨我吗?” 心梓呆了一下,心里一痛,赶忙摆手道:“不恨,您照顾我这么多年,我又怎么会恨您呢?” 郭皇后叹了口气:“你是极聪明的,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见她低头不语,郭皇后又叹道:“我一直在想,当初是不是不该逼轩儿那么急?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想看着任何一个出事,所以去找皇上叫他给轩儿娶妃。可后来。。。。” “后来看着你们两整天没了魂儿似的,就后悔了。轩儿是个好孩子,什么都不说就把这件事一个人扛下来了。阿梓,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怨轩儿了。” 心梓低着头低低的道:“母后,你别说了,我都明白的。” 郭皇后忽然微微有些哽咽道:“我这辈子算是做了孽,下几辈子都还不回来了。只是为什么这些偏偏要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 “阿梓,如果我真的去了,你不用替我哀伤,当年若不是。。。。。。。。”她忽然说不下去了,眼角已经湿润。 心梓轻轻的回握她的手:“母后,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再会恨你了,真的。” 郭皇后怔怔的问道:“真的吗?你不怪母后了吗?” “不会,我的父亲母亲也不会。”她想起了阿爹阿娘,心中更是一痛,这样的悲剧真的要怪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吗? 郭皇后苦笑道:“你像你母亲一样的善良,我怕是真的已经不成了。阿梓,如果真的出了事,你要记得这个人是现在唯一不会害你性命的人了,因为他答应了你的母亲。”她说着在心梓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名字。 心梓感觉到手心微微的触感,简直不敢相信。 “这……” 郭皇后又轻轻的摸了摸心梓的头,才道:“你快回去吧,不要告诉宇儿,省的他担心了。” 心梓看着她,她躺在床上微闭了眼,像是真的要休息了。她欠了欠身,跪安了。 回去的路上,心梓的心中一直不能平静下来。她隐隐的猜到过郭后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的阿娘,今天总算是得了证实。可是那个人,他……怎么会? 又过了几天,郭皇后的病已经十分的重了,心梓再去看她,发现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宇儿知道后跑去找元帝,却被阮皇后以不通礼仪,冲撞嫡母为由拦了下来,直接关进了太庙思过。也派了人把偏殿的门封了,断水断粮里面的人一个也出不去。 心梓急的焦头烂额,不知怎么办好才好,她拍着门板,手掌一片红肿,却始终没有任何人应声。 第三天的时候,有人来把他们放了出去。她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有些恍惚,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跌跌撞撞的向凌波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还没跑出去,就体力不支一下跌倒在地上。琴儿抱住她,大哭出声:“公主,公主,主子已经……已经去了。” 心梓只觉得自己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她死咬着牙,呐呐道:“宇儿呢?” “平王殿下知道了擅闯了大正殿,皇上根本不肯见他。” 她似乎呆住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那些深埋于心的悲哀慢慢的从心底浮了上来。想哭又发不出声音,那种哀愁一点一滴的透入骨血之中,刺得她浑身痉挛。 “阿姐。”辰宇在她耳边唤她,他的眼睛红红的,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脸上全是灰和土。 “阿姐,阿姐……”他一遍又一遍的叫着。 心梓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抱过他,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 她要坚强,绝对不能让人看轻了去。她要看着他们,作恶太多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兴国七年,废后郭氏骤卒,元帝念及旧情以才人礼下葬,赐谥号“诚”。 心梓听见这个封号的时候,只想冷笑。“诚”者,信也,从言听声。只怕在他眼里,郭氏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最最当不起的便是这个“诚”字。 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再次加诸在她和辰宇身上的不公平,因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样不让元帝以此为借口宣辰轩回来。 她急匆匆的去找东宫内侍少成,问他能不能把消息传出去。少成当即设法联系了秦晟留在京城中的眼线,令他们传递消息到北疆。 做完了这些,心梓心中始终无法平静下来,能不能拖住,如今只能得看天意了。 消息到达北疆的时候,佘征勋立刻下令封锁。他明白这次的凶险,如果一旦辰轩脱离了北疆,回到京城那么一切只怕都会向他们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一面假装着与父亲虚与委蛇,想要稳住他们。另一面又要防着辰轩时时刻刻的询问。他甚至派人去拦截朝廷派来的宣旨官,秘密的软禁起来。 可就算他千防万防,在消息传来的第三天,那名宣旨官在护卫的帮助下逃跑了,而他尽职的将元帝的旨意送到了辰轩的手里。 当辰轩闯进帐篷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已经不可收拾了。 辰轩死死的盯着他问道:“是不是真的?” 他无奈,转过头去不肯回答。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拧过他的头,不均匀的喘息直喷在他的脸上:“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 他依旧沉默,没有开口。 辰轩颓然的放开手,他向后退了两步,只觉得两眼发黑。胸口一阵甜腥,竟生生的吐出口血来。 佘征勋一见他吐血,立刻一惊上前扶住他。他推开他,苦笑了一下道:“我必须回去。” “不行。”他回答的斩钉截铁,“你不能回去,你一回去我们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你难道要看着这么多人和你一起送死吗?” “父皇现在还只是怀疑,我如果回去,他便不再会降罪与你们。至于我,他总不能杀了我吧?” “母后病重,我身为亲儿不能在身边尽孝,如果现在还是不回去,天下人会怎么议论,只怕到时候我会不会去父皇都会以此为借口降罪于我。”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父皇不过就是想收回这个太子的位子罢了,我给他便是。只是你们切记不可慌乱,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他,想要从他的话里寻出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始终没有。 他从后面抱住他,想要留住什么一般死死的抱住:“不行,你不能去。”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你非要去,我就和你一起,大不了是个死。” 他用力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你要留下,北疆不能没有你,几万百姓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如果你和我走了,那我们就真的是千古罪人了。”他淡淡道:“你留下来稳定住局势,记住只要我们都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 他又用力死死地抓着他:“你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你知不知道我……我……”他说不出口,只是哽咽。 辰轩回过头轻轻的抱了抱他说:“我都知道,你以后一定要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他说完转身决然而去。 佘征勋呆在帐篷里,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 接下来的一天,他想尽了办法,还是没有打消辰轩回去的决心。为了怕引起慌乱,辰轩在半夜的时候偷偷的离开了,甚至瞒过了佘征勋。 他轻骑减从的跑了大半夜的路,终于在黎明的时候赶到了长古郡。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辰轩到达长古郡,直奔太守府。周瑞悄悄地将他迎了进去。 一进府,辰轩就焦急的询问现在京城的情况。 “太子殿下现在倒是不必担心平王和公主殿下的安危,您既然去意已决,臣也不便阻拦,只是还是请您三思而后行。”周瑞如是道。 “现今的形式只怕也容不得我选择了。”辰轩苦笑了一下,“你怎么看?” “殿下如果回去,只怕皇上不会动您,反倒是汉王殿下会先动手。现在您贸然回去只怕是除了给人当靶子没有其他的用处了。这些是只要明眼的都会看出来的。”他又道:“其实殿下不必太过担心,您还记得您的姑母清河公主吗?她的影门势力可是不小啊。” 辰轩听见了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影门的事情?你到底是谁?”他只是隐隐的知道当初姑姑有一个影门负责收集情报。这个几乎是绝密,就是父皇只怕也对此知之甚少。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我可以告诉您影门现在已经被交到一个您最亲近的人手中,她现在还没有动用影门的力量。关键在于您肯不肯叫她为您涉险。而且这人似乎从来没在您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呢。” “她对于您父皇的恨您应该都知道,如果将来一旦她有了能力,只怕不会手下留情的。她不告诉您只怕也是这个原因,您到不如趁现在她还对您有感情,直接接受了影门。到时候皆大欢喜岂不是很好?” 周瑞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辰轩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你住口!”辰轩忽然抬起头,一把剑已经架在了周瑞的脖子上。 “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也不会在乎你今天的挑拨离间。阿梓是个人,她有她自己的思想,她不该被卷进我们的战争里。影门既然在她手里更好,就能够保护自己。只是如果心梓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动用哪怕是一点点影门的力量。我相信她,她现在也没有能力,所以我会尽力守着她,不会让她受一点点伤。” 周瑞听了他的话,仍然只是笑,笑容里不无讽刺:“您就那么笃定她爱您胜过国仇家恨?别忘了您父皇的手上沾了她父母的血,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 “你不会懂得。”他抬眼看着他,“不管怎样,阿梓始终是阿梓。” “既然如此,那就请殿下仔细看着吧。”他笑着说:“殿下也用不着慌张了,今天的话臣不会向第二个人说起。您要是想杀我灭口,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辰轩看着他,慢慢的把刀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周瑞微微有些诧异:“您不杀我?” “杀了你?杀了你又有什么用?你既然知道的这么多,你的主子想必也是个知情的。你回去告诉他,如果他敢动阿梓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饶过他!”他说完就走,再也不向后看一眼。 周瑞笑的愈加诡异,看来这次主子是没选错人,不管是交给那个素未谋面的丫头,还是眼前这个稍微还有些意气用事的皇子,都是明智之举。 心梓一直呆在郭皇后小小的灵堂里守灵,人死了还是一样的冷清,这里几乎没有人来过,只有他们几个。 她揉了揉微麻的腿,眼睛有些酸涩。刚刚她强行命令辰宇去休息一会儿。这孩子陪她在这儿挺了整整七天了,却死活不肯离去。 过了今天,郭皇后的棺椁就要正式的被送到墓地里下葬了。她知道那块坟地,宫中埋葬低级妃嫔的地方。多少比埋宫女的乱葬岗好一点。 她忽然觉得悲凉,原来在浮华中挣扎了一生,最终也不过是这样干净的入土。她心中有些刺痛,如果将来有一天她韶华不再,辰轩还会如此爱她吗?会不会也像现在的元帝对郭皇后一样厌弃她呢? 她强迫自己终止胡思乱想,自己又没有嫁给他,嫁给他的是那位太子妃。只怕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名正言顺的站在他的身边了吧。 窗外隐隐的传来一阵怪叫,像是乌鸦又好象不是,心梓的心中泛起了一丝不详。 再向窗外望去,已经有些微微的亮了,又是一天过去了。 她扶着地站了起来,今天母后就要入土为安了,只是不知道内务府什么时候会派人来。她要打起精神,不可以被人轻视了去。 琴儿打开了宫门,一丝曙光划破天空直射而来,她微眯了眼,却在看见眼前那人的时候怔住了。 那人迎着晨光走了进来,衣衫上仿佛还沾着微凉的露水,头发上有灰尘,风尘仆仆的一看就知道是长途跋涉。 他黑了瘦了,心梓想着,心里一阵发酸,他终究还是回来了。怎样都拦不住他,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辰轩看着心梓站在门口,他径直走了过去,把她揽在怀里低声道:“我回来了。” 心梓不顾他满身风尘,紧紧地抱住他。 辰轩放开她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刚一进宫门,他就跪在地上,一路磕头磕至郭皇后的灵位前。 心梓看着他做了这一切,看着他把头伏在棺椁上半响不做声,她跪下去,轻轻的抱住他。他把头埋在她的怀里,眼泪沾湿了她的衣襟。 内务府的人中午的时候才来抬走棺椁,众人的态度本来甚是轻慢,一看见辰轩立刻面面相觑。过了一阵才集体跪拜道:“奴才们参见太子殿下。” 辰轩不愿理会他们,只是叫他们将皇后的棺椁抬出宫去,埋于郭氏的祖坟。一个内侍大着胆子道:“回禀殿下,皇上吩咐过,郭庶人是要按照才人礼葬于宫中的千人冢的。” 辰轩听了,眼神猛的变得冰冷,他盯着那个内侍一扫。那几个人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这位太子殿下余威尚在,将来只怕不好惹。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反正也是个庶人,葬在那里都是一样的。 辰轩亲自扶棺椁出了宫,一路上早有人跑去告知了元帝。元帝听了以后,出乎意料的平静,只叫侍卫偷偷的跟着,却并没有阻拦。 辰轩从宫外回来,先回了一趟呈泰殿,少成早已知道他回来了,派人通知了太子妃以后,就伺候他沐浴更衣。 整理好了,辰轩就立刻去朝见他的父皇。 大正殿后身的书房里,元帝正在面对着眼前的密报微微的发怔。内侍奏报太子求见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着人唤辰轩进来。 辰轩走进书房,跪在地上请了安,元帝宣他起身,他站起之后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父子两个各怀着心事沉默着,半响,元帝开口道:“你出去了许久了吧?” “回父皇,儿臣在外近三年了。” “两年多了,一眨眼就过去了。”他又道:“去见过你母亲了吗?” “回父皇,儿臣将母亲送回郭家去了。父皇要罚就罚吧,儿臣毫无怨言。” “唉!你这孩子,还没行冠礼吧?说到底也是朕的疏忽了。” “儿臣愿意为国尽忠,马革裹尸。”说到这儿,辰轩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住了,他很想问问元帝为什么那样讨厌他和母后。 元帝沉吟了一下,似在思索:“马革裹尸?。。。。。。你回去吧,这里有我给你取的字,你带走吧,回去看看太子妃。这两年她一个人不容易。” 辰轩跪了安,走出了御书房方才打开那张纸,上面工整的写了两个大字:辅仁。 他苦笑了一声,辅仁,辅仁,辅佐谁?二弟吗? 回到呈泰殿的时候,他已经很累了,几乎想要栽在床上不肯起来。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妃苏氏。 “你来做什么?”他问道。 苏氏微笑道:“来看看殿下,臣妾带了安神的汤药,殿下就寝前服一点吧。”说完就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 “你这些日子还好吗?”他小心翼翼的问,忽然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有劳殿下费心了,臣妾过得还好,只是。。。。。。。”她低垂了头,平静的道:“臣妾无能,没能够保住殿下的骨血。” 他想到了她会提这个,心中还是一痛:“那不是你的错,都怨我。是我做的杀孽太多,老天爷为了责罚我吧。” “殿下不必自责,臣妾都明白的。” 两个人一时无话,就这样愣愣的坐着。辰轩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心中微微的一酸:“婉婉,对不起!” 他想了想又道:“如今的形势你也懂得,只怕我这个太子的位子迟早要被废掉,如果你想,我会给你一纸休书,这样子就算是我受罪,也不会牵连到你家。” 太子妃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道:“有殿下这句话,臣妾就算没白受过那些,殿下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臣妾告退。” 她走至门口,忽然像想起什么般对辰轩回眸道:“殿下,臣妾的闺名是纨纨。”她仿佛从未如此明媚的笑过。一瞬间就已燃尽了一生的绚丽。 辰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是亏欠了她。 以后的几天,辰轩几乎认命般的呆在自己的呈泰殿里。偶尔和心梓习习字,泡泡茶,日子过得从未有过的惬意。他们利用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时日。只是他们都明白这份平静之后隐藏着的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辰轩将一根小小的玉钗放在心梓的手里,对她说:“我在北疆的时候,动手刻得,做的不好,本来想在你及笄的时候送给你,没想到被耽误了。”他轻轻道:“现在也不晚。” 心梓微微的低头,任他将钗子插在头上。她心里一热,眼泪几乎便要落了下来。 辰轩用手捧着她的脸喃喃道:“别哭,相信我。我不会出事的。” 心梓仍是低着头,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角道:“我给你补补吧,都破了。” 他笑了笑,没有开口,衣服是新的怎么会破呢? 第十二章 辰轩独自一个人坐在呈泰殿里,他几乎是足不出户。他静静等待着,等待着那道圣旨,等待着父皇叫他是生还是死。 他摸摸怀里的荷包,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了。 晚风送过来一阵淡淡的熏香,吹在他的心上一阵阵的麻,这次怕是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当宣旨的太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辰轩面带微笑的闭着眼,似乎对一切都已经不再在乎。他看见太监进来的时候,平静的跪地,接旨。一切都像是以前做过无数次那样的完美无缺。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悲哀,反倒是淡淡的解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子为储经年,于社稷无益,百姓无功。今于阵前临阵脱逃,治军不利,身在其位不谋其政。性甚乖戾,残暴不义。不思皇恩,反与郭氏乱党互通消息,私蓄兵甲,意图谋反。是为不忠不孝之徒。酌废为齐安王,其谋反形状交由刑部严加查办。钦此。” 内侍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殿内本来的宁静,辰轩跪于地上,看着烛光投下的斑驳的影,随着风阵阵晃动,模糊不明。 这时旁边的宫殿中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辰轩皱了皱眉,向那个方向望去。 有宫女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看见屋子里这一大堆人顿时吓得呆在原地。 辰轩问道:“怎么了?” 那宫女微红了眼,带着哭腔道:“殿下,娘娘。。。。。。娘娘自尽了。” 辰轩眼前一黑,他的手微微的一抖,握成拳复又落下。她终究是。。。。。。。也罢。 直到有内侍上前,将他架起道:“殿下,得罪了。”他仍是不语,安静的随着前来的侍卫和内侍而去。路过午门的时候,他看见门下等待的那个人,眼睛微眯,闪过一丝寒光。辰坤却只是冲他淡然一笑,仿佛此事真的与他毫无关系。 心梓听说这两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针脱手而出,在纤白的手指上划过一道血痕。血迹顺着那道口子蔓延出来,像是止不住,渐渐的滴在刚刚缝好的衣衫上。 她把手指放进嘴里轻轻的吮着,咸涩的味道一直弥漫到心里,她又吮了吮,把那些鲜艳的颜色晕染在唇上。 太子妃这一去,他们这辈子注定都要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债活下去。而辰轩呢?元帝也许不会将他怎样,可是闻辰坤呢? 心梓把那件衣服紧紧地抱在怀里,辰宇在她耳边焦急的唤着。她充耳不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不可自拔。 太子被废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朝廷,这是个在众臣看来理所当然的结果。几乎没有人表示过异议,大家心照不宣的沉默着。众臣猜测废太子谋逆一事既已跳过了由皇上皇后亲自处理直接交由刑部查办,说明了元帝心中只怕是对这个儿子已是完全的厌弃。一时间落井下石者无数,元帝却每每将折子驳回。亲汉王的大臣趁机上奏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请求改立汉王。元帝出乎意料的没有马上同意,他看了朝臣们的奏折后。只是下旨今年的祭天祈福叫三皇子礼王跟随。这道旨意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闻辰坤和闻辰承都暗自腹诽却没有一个将惊讶表现在脸上,父皇的心思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心梓和辰宇在宫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覆灭了,他们现在终于举目无亲了。 辰宇想要去找元帝说理,被拦在了御书房外面。辰宇回来后就一言不发,心梓以为他出了事,紧忙上去检查去发现什么事都没有。这孩子只是变得愈发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