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05

温瑞安--闯荡江湖--第一章 心刀与手刀第一章 心刀与手刀“到金顶去。”萧秋水说。“去做什么?”萧开雁问。萧秋水良久没有答。“如果我告诉你,”他终于说:“你能不能不生气?”萧开雁沉实地颔首。“我答应了剑王临死前的要求,把无极先丹送到李沉舟手里;”萧秋水简单、扼要他说:“而今李沉舟正在峨嵋金顶之上。”李沉舟是毁掉浣花剑派的元凶,也是武林中白道人物之首敌,更是族仇家恨的匪魁;——而今萧秋水却答应了一个毁灭萧家的首脑之要求,给李沉舟送上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瑰宝:无极先丹!萧开雁没有直接回答。他平实恳切的脸,横着浓眉,在遥望山谷远方,远方的山谷。远方有云、有天光。“峨嵋的云,真不同凡响。”他忽然冒出了这一句话来,萧秋水举目望去,高处不胜寒。“从前武林中有对兄弟,姓姜,人人都知道姜氏兄弟一联手,天下难敌手。又说姜氏兄弟两人一心,如同一人:姜任庭是老大,运筹帷幄;姜瑞平是老么,决胜千里。”萧秋水望定他的二哥,他不明白萧开雁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说起这些。“可惜后来姜二成名了,名气几乎要比姜大还大。他渐渐脱颖而出,做事不在他老大的影子之下了,自创了一套方法,而且扬名海外,很多姜大以前的旧部,都跟了他,于是,两人终于相互猜忌起来……”萧开雁平静他说下去:“终于他俩为了彼比的自尊、权威、人手、利益,而引起争端。姜二年少气盛,声名鹊起,姜大身边的高手,转成了姜二手下的红人,姜大心想:你既吃碗面翻碗底,我索性要你好看,究竟姜还是老的辣……为了证实这点,做颠覆姜二身边的亲信,并且遣人在姜二的组织里卧底,离间、挑拨、狙击,无所不用其极;他弟弟开始姑念其栽培之恩,一再忍让,但不甘被对方小觑,又怕退无容身之所,故挺身而战,所用手段之辣,亦不在乃兄之下……”“如此;”萧开雁很快地结束了这个故事,“两兄弟拼斗不已,实力大损,姜二屡次要求复合,姜大碍于颜面拒绝,待姜大有意撮合时,姜二羽毛已丰,无意回头了……所以当权力帮倔起时,这兄弟,便被逐个击破,个别给消灭了。”“每个人有每个人做事的一套方法;”萧开雁凝视他弟弟,说出了他的结论:“只要你信任他,便由他做去。”他殷实渤黑的方脸坚毅无比:“你要送交东西给李沉舟,便去吧。”“我信任你。”萧秋水看着他这个沉实甚至太老实了的哥哥,眼中不禁已有了崇敬之色,他补充说。“那无极先丹,其实是假的,而且有毒。”萧开雁“咦”了一声,沉吟了一下,终于道:“我告诉你这个故事,倒不是指我们两个,而是大哥和你的性格,磨擦较易,从办‘十年会’一事上,便可看出。”他接着又说:“他在点苍之败,引为毕生之憾,现处于失意期间,此刻不宜再刺激他。”萧秋水急询:“大哥有消息了?”“没有。”萧开雁望向山谷的云雾,老实的脸上呈现了担忧的神色:“不过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我了解;”萧秋水答。他现在才正式感觉到这平时木讷的二哥,并不像一般人想像中那么鲁钝——这就是大智若愚么?“如果我见着大哥,尽可能会让着点。二哥不用担心。”“那我就放心了;”萧开雁道,他每个字每一句话都是那般有力:“从前的权力帮,为了灭‘姜氏兄弟’一脉,折损了创帮立道的钱六和麦四两大高手;”萧开雁叹了一声又道:“要是‘姜氏兄弟’不分开,当时权力帮倾全力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也不会有今天权力帮坐大后的局面了。”“我懂;”萧秋水连声低应:“我懂得。”萧开雁平实的脸诚实地开心了起来:“你懂得就好。”“我们上金顶去吧!”“我们?”“对。我们,一齐!”峨嵋山以万佛顶为最高,次为金顶,再为千佛顶,但以景色幽境佳绝,仍以金顶称最。在峨嵋,东可望二峨、三峨两山,南可眺枭湖诸名山,西见晒经山,北瞻瓦屋山,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他们两人才走到天门石附近,便发现这两座灰黑色丈高的巨石上,坐了一个人。一个温文的青衫少年。乍见有些儿像柳随风,然而又不是,下面的路狭窄,一下小心,就摔落万丈深崖。萧秋水、萧开雁同时都思想起,近日来盛传的“战狮”古下巴之死;死前有一个温文的青衣少年跟踪,然后战狮等一众高手,都分别身首异处或被吓死等,无不能活着下山。莫非这青衫少年便是……那青衫少年向他们笑了。“你们要上金顶?”萧秋水反问:“你是谁?”那青衫少年还未答话,山哟处又出现了人,青衫少年飘身在一簇一簇迎风吹送的茅花之间,轻笑道:“奇怪,今天访客怎么特别多?”萧秋水笑了,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讥消:“哦,访客?”他说:“峨嵋山是你买下来的么?”青衫少年好像没看见也没听出来他的讽刺似的,道:“便是我买下来的。”萧秋水倒吃了一惊:“你真的买了整座山下来?!”青衫少年笑了:“天下之地,莫非皇土;权力帮君临天下,这小小一座山,区区的一峰金顶,当然是我们的。”萧秋水瞳孔收缩。戒备地道:“你是……”青衫少年抿嘴一笑:“李大帮主座下一名小卒而已……”话未说完,来人已欺近天门石,一现身,就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青衫客展开包围。原来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大天王属下:“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中”五剑“之四(”蝴蝶剑叟“已为剑王屈寒山所杀——见神州奇侠故事之《英雄好汉》):断门剑臾、腾雷剑叟、闪电剑叟、鸳鸯剑叟等四人。这四人武功高强,原与萧秋水相熟,曾先后在丹霞岭上,峨嵋山下与萧秋水照会过;萧秋水还曾拯救过其中的腾雷剑吏,所以相交不恶。只见这四人如临大敌,青年却洒然无惧,萧秋水大奇,惑然问:“他是……?”青衫客却洒然一挥手,大石之后,立即有十八个眉情目秀的青衣童子走出来。十八个稚童出来后,又出来十八个幼童,每个束壹冲辫的童子手上,都拿着个长方形的沉甸甸的匣子。青衫客笑道:“开!”三十六个匣子一齐打开,一时寒光乱影。映眼耀目,原来三十六个匣子里,有三十六柄不同形状的刀。青衫客笑向萧秋水说:“你刚才问我是谁,现有你总该知道了吧?”萧秋水嘎声道:“刀王?”青衫客一笑,随手捻起一把刀,众人离青衫客虽远,但青衫客手一执刀,刀一横胸,众人只觉胸臆为之一塞,寒意越距侵入。青衫客道:“这是冰魄寒光刀,原藏于极北之处,深入地底,近年来被该爱极思剑魔人所掘发,现在落入我手中,用此刀者,每一刀劈出。俱是冰之魂、雪之魄、霜之灵、寒之胆,——这是一柄难得的奇刀。”忽然一闪身,冰魄寒光刀已摆回匣子里,他左手又自另一童子匣中抄起另一柄刀,这刀平平无奇,但一拿在手中,刀身立即发出大漠风沙一般的嘶鸣以及隐漾红光,青衫客道:“这是宝刀,名叫班超。”汉时班超与手下三十六剑客,扬威异域,喋血万里,纵横大漠,功高日月,这把刀名叫“班超”,足可见其威,青衫客笑笑又道:“这刀就是昔年班超所用,三十六剑客用的是剑。他们的头领使的却是刀,好刀,快刀!”他随手一指再指,道:“那刀是‘割鹿刀’,秦时逐鹿中原,始皇帝令一代炼剑大师廉大师所镌,逐鹿中原,割而分之,便是这把刀。”青衫客顿了顿又说:“那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富国强兵,师胡之长以制胡的贴身利刃,‘名叫’杀胡刀‘,这刀一旦露锋,杀势第一;”青衫客笑笑又道:“有些刀,单止一柄不为刀,要两柄合在一起,才算是刀,有的更要七,八柄,甚至十几把,加在一起,才为飞刀,你看!”说着又拍了拍手。石门之后,又走出三十六名童了,他们手上也有匣子,但盒子较为宽大,打开来尽是亮光闪闪的刀刃,青衫客随便指了指,点了点,“哪,哪,哪——那是鸳鸯刀,两柄合为一把,要两柄齐施,才见功力;那儿的是‘七级浮屠刀’,要七七四十九柄一齐发出去,鬼器神号,方能见效……”青衫客一口气说到这里,吁了一口气,舒了舒身子,有说不出的倦意与潇洒,道:“不错,我便是刀王。”他笑笑又道:“我告诉你们六个人这些,是要你们各自选择一把属于你们自己的刀——我就用那把刀杀死你们,这便是我对你们最高的尊敬。”他说“杀人”的时候,眼神充满了虔敬,仿佛能死在他刀下,是一件很光荣而庄严的事。“我只诚于刀,我是刀王”。断门剑叟“霹雷”一声,怒喝道:“什么刀王?!剑王尚且死于我们剑下,你装腔作势,到头来也免不了一死!”刀王脸色陡变,涩声道:“剑王死了?!”腾雷剑叟傲然道:“朱大天王的人要杀你们。还有幸免的不成?!”鸳鸯剑叟冷笑道:“兆秋息,你还是随屈寒山的冤魂去吧!”兆秋息,就是权力帮“八大天王”中“刀王”的原名一一“刀王”兆秋息、“水王”公共工、“人王”官古书,都是李沉舟身边的爱将,也是权力帮中的重将。——而“刀王”兆秋息和“剑王”屈寒山的感情又极笃,“刀剑不分家”。在权力帮来说,是两扇门神;在李沉舟来说,也如同左右双手。而今屈寒山却死了。近日来权力帮在波诡风云的江湖变化中,牺牲已然极大,兆秋息心里是难过的:——借强鼎盛的一个权力帮,是靠了多少努力,仗赖了多少人才,经营了多少次险死还生的血战,方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近日却屡失人手,损兵折将……——而今居然连“剑王”都死了!闪电剑叟见兆秋息呼吸急速,他的眼睛亮了。高手对敌,越是愤怒,越容易导致疏忽,只要有大意,便有机可袭。闪电剑叟道:“不但剑王,你们的火王,便死在峨嵋山下,鬼王,死在锦江之中,药王,也被斩杀在浣花溪畔……你们‘八大天王’,早已死得七零人落了,啊,哈哈,哈一一”萧开雁忽然冷冷地加了一句:“一双蛇王,也死在伏虎寺中。”他加上这一句,是因为他也看出一个人在盛怒与悲痛中,连语音说话难免都会尖锐起来,武功必然打了个折扣——在这种情形下出手,很容易有机可趁。萧开雁虽然老实,但并不古板,权力帮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自然乐得与朱大天王的人共同歼灭当前劲敌再说。萧开雁的话,连同“四剑史”的话说了下去,“刀王”全身就开始发抖:他不是怕,不是畏惧,而是悲愤。他武功高,但年纪轻。他还嫩。还很容易。很容易就激动。他突然抄起了一把刀。一把黝黑的刀。没有丝毫光彩的刀。四剑叟与萧开雁诸人正在等着他出手。一待出手,就全力还击。兆秋息出刀。刀劈天门石。“轰隆”一声,丈高的天门石,分裂为二。石破天惊,兆秋息口力横胸,大笑三声,满日是泪,但激动己平息。他的伤悲与愤懑,已随着那一刀,劈进了山石之中。他又回复了洒然。一个刀法大家的眸眠群雄。他屏息看自己的刀,几络乌发掉下来,与天地气息同度。然后他又说话了:“这刀叫‘霹雷’,开天地,辟日月,中刀者,人焦裂……你们还是先选一柄能有全尸的刀吧。”闪电剑叟这次倒是首先按捺不住,大喝一声,一剑刺出!剑迅若电!喝声未闻,剑已刺到!这剑侠比声音还快。但就在这时,一点刀光,一明即灭。刀光只一点而已。可是剑未刺到,己从中被劈成两半。剑裂为二,剑劲全失,这一刀,正好击碎了剑的精气神。闪电剑史的剑,便成了无用之剑。兆秋息道,“这才是‘闪电刀’。”他手上有一柄刀,其薄如纸,乍然竟看不出手上有拿着东西。这时又有两道剑光一闪。两道剑光同时发自一人。鸳鸯剑望的“鸳鸯剑”。兆秋息暮然返身,返身时手中己多了两把刀。然后鸳鸯就成了四把。——两柄剑被斩成了四段!“刀王”兆秋息说:“这是‘斩剑刀’。”其余“腾雷剑叟”、“断门剑望”等纷纷怒吼,扑了上去。兆秋息脸带微笑,以一敌四,瞬眼问已换了七柄刀。他换到第七把刀时,四剑叟手中已无一柄剑是完整的了。就在这时,忽然又加了两柄剑。一柄其黑如墨,一柄白如洁玉的铁剑。萧开雁的双剑。双剑架住兆秋息的刀势。兆秋息不再微笑;他又换了四把刀。换到第五把刀时,萧开雁手上双剑只有招架之能。四剑望和萧开雁,总共五个人,但只有两柄剑。就在这时,兆秋息忽闻一个人说:“真正好刀,不是换来换去的这些,而是只有一把,上天入地,碧落红尘,只有一把。”“心里的刀好,手中的刀才利。”兆秋息大喝一声,又把萧开雁另一柄剑剁断,返过头来,只见山气淡淡,一个人长身说话,气态上竟似帮主,他吃了一惊,定睛再望,才知道是一个剑气一般的少年,怒道:“你也懂刀?!”萧秋水说:“梁大哥曾指点过。”兆秋息佛然道:“谁是梁……”萧秋水答:“气吞丹霞‘梁斗梁大侠。”兆秋息恍然道:“哦,是他……”萧秋水道:“他算不算得上是刀法大家?”兆秋息道:“当然算得上。但他的刀,只有一刀,我的刀是千千万万的,每柄刀,都有它的性格,你会用千万把刀,就要熟习每柄刀的性格,使出来才集各刀之精,众刀之锐,方才是一流刀客。”萧秋水反问:“你熟捻了千千万万把刀的特性,但你自己的特性呢?”兆秋息一愕。萧秋水又道:“要是没有你自己的性格,你的刀又如何通灵?刀无灵性,不过是凡铁而已、纵是宝刀又何用?”萧秋水双目如刀,盯住他说:“你身为刀中之王,但人却为刀驭,然而真正属于你的刀呢?究竟是你用刀,还是刀用你?剑上尚且有掌剑,掌剑即心剑,剑由心生,传入掌中,你呢?!”兆秋息怒道:“我当然有!”他扬掌道,“我有‘手刀’!”萧秋水冷笑道:“我是浣花剑派萧秋水,也学过蒙江剑法,梁大哥也传授了一些刀法给我,他出手一刀,却是刀中精华,招中神髓,这一刀,才是势无可匹的刀,属于自己的刀,‘心刀’!”兆秋息额上大汗涔涔下,他自幼浸淫刀法,不信有人能在刀法上胜过他,但萧秋水又说得如此有声有色,条理分明,不由得他不信,不由得他不惊,当下喝道:“光说无用!使出你的‘心刀’来!”萧秋水缓缓举起了手,五指进伸,宛若刀锋,冷冷地道:“我要使出‘心刀’了。”兆秋息见萧秋水如此凝重,也不敢大意,暗蓄内力,右手淡金一片,冷笑道。“你放心,我的‘手刀’必定剁在你心口上!”温瑞安--闯荡江湖--第二章 权力帮主第二章 权力帮主萧秋水的手,缓缓地平伸出去。萧开雁等莫名其妙,但见萧秋水煞有其事,便屏息以待。兆秋息像盯着一条毒蛇一般,盯住萧秋水的手掌。“心刀”,在刀学中,确比“手刀”还要高,兆秋息是听说过,但从未碰到过,他也知道梁斗的刀法相当高强,心里丝毫不敢大意。然后萧秋水那看似平凡无奇的手忽然加快,戳人。兆秋息心想才不上当,若轻易接下,定必中了对方伏下极厉害的杀着,所以运尽“手刀”之刀,一刀所出,以硬拼硬,要把萧秋水齐腕斩断,同时也封死了萧秋水所有的变化。谁知萧秋水没有变化。他那一招,师出无名,根本不能变化。萧秋水运用的是不变化的变化。他的手和兆秋息的手无可更改地触在一起。兆秋息要一手斩断他的“心刀”,故此用了全力。全力的刀锋,如刀切去。萧秋水的手如磁场。没有刀气,但布满内力。兆秋息一刀切下去,碰到的不是刀,而是浑密的内力。那内力没有与刀锋发生碰击,反而吸收了对方的刀气,刹那间,宏厚无匹的内力,摧毁了“手刀”的锐劲。兆秋息脸色变了。他的手已收不回来了。他嘎声喝:“这不是‘心刀’——!”萧秋水说:“真正的刀,又何必一定是刀?!”萧秋水凭犀利的内力,化解了兆秋息的“手刀”,他不是以刀胜,而是以力胜。没有力,又如何发刀,真正的刀,也许只是力之巧妙锐利的运用而已;而真正的力,则是气的运聚发放。——萧秋水有气。正气。他吸住了兆秋息的“手刀”。他的武功,远逊于“刀王”;但他的内功、却远胜于兆秋息。兆秋息的内息被萧秋水的巨力所激散,再无法凝聚,所有刀学,刀法,刀艺,刀技上的方法,都用不出来。他挣扎了一会,终于完全不动,脸惨白一片,双目如刀刃,冷冷地盯住萧秋水,一字一句地道。“萧秋水果然名不虚传:“萧秋水淡然一笑,道:“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兆秋息双目冷冷地瞅着他:“什么问题?”萧伙水道:“找是跟一行人一齐上山的,但昨天他门都失踪了,跟贵帮有没有关系?”兆秋息瞪着他。反问:“是些什么人?”萧秋水道:“大侠梁斗,海南邓玉平、东刀西剑等,昨晚全在伏虎寺失踪。”兆秋息冷笑:“是我们的人干的。”萧伙水内力顿盛,一摧之下,兆伙息大汗涔涔而下,厉声问:“你把他们怎么了?”兆秋息咬紧牙根,却是连哼都不多哼一声:“我不知道。”萧叶水知他也是一条好汉,遂减了力道,问道:“他们都是我生死之交、情急之下,刚才误伤兄台……请兄台指示明路。”兆秋息冷哼一声,道:“他门不是我捉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萧秋水念及火王,鬼王等舍身救柳五的义勇,屈寒山拼死为主尽忠之举,虽有蛇王这等见利忘义之辈,但对权力帮而言,“八大天王”大多是号角色,也是人物,萧秋水生性本就并非对善,恶截然分明,只知道是对的,千山万水,赴汤蹈火也势在必行,心里对李沉舟手下“八大天王”的人,其实也有几分敬竟。兆秋息道:“我知道抓他们的人是谁,可是我不会告诉你的。”断门剑叟在一旁瞧得不惯,一个肘顶了出去,“砰”地撞在兆秋息心口上,兆秋息一双手还是给萧秋水制使,无法闪躲,中肘后便血扣秽物齐吐,吐得脸肌抽搐…萧秋水阻止道:“不可……”腾雷剑叟冷晒道:“有何不可,这种人,不打不识相!”说着飞起一脚,喘在兆秋息的肚里,兆秋息皱着眉,淌着黄豆般大的汗珠,吐得连黄胆水都咯了出来。萧秋水喝道:“他也是一条好汉,用刑是万万不行的……”闪电剑叟猛欺上,以剑愕“平”地撞在兆秋息的小腹上,哈哈笑道:“你小子心软,迫供不成,让老夫来吧!”兆秋息全身痛得发抖区的已是脓血,但始终未发一声。鸳鸯剑叟跃近又想拷打,萧秋水陡然松手。兆秋息突然回身。他手上本来没有刀。但就在他一问身的刹那,刀光一闪。萧秋水虽然反对“四剑”如此对待“刀王”,但也不忍心见鸳鸯剑斐如此胡里胡涂丧命在兆秋息刀下,他及时一掌,“砰”地后在鸳鸯剑叟肩膀上,鸳鸯剑叟跌出七步,恰好避过一刀。刀“唆”地自袖子里收回去。萧开雁也不禁动容道:“袖中刀!”鸳鸯剑叟怒叱:“萧秋水你……!”闪电剑叟道:“萧秋水你助权力帮的人!”腾雷剑叟因曾受萧秋水舍命相救之恩,即道:“萧秋水救了老五!”二时各执异见。兆秋息抹揩了额上的汗,捂腹缓缓立起,袖中“唆”地刀光一闪即没,他惨笑着说:“这就是‘袖刀’。”萧秋水点点头,道:“我看见了。”兆秋息道:“那是我要让你看得见。如果我用它来杀你,它就快到你连看都看不见了。”他苦笑又道,“刚才我还在负痛,现在好多了。”萧秋水淡定他说:“是。你现在好多了。”兆秋息吃力地道:“刀快到你看不见,便无从捉摸它,捉摸不着,你的内力也无用了,是不是?”萧秋水笃定地答:“是。”兆秋息笑了:“你放了我,我曾上过你的当,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所以我再要杀你,就一定能杀得了你,你相不相信?”萧秋水斩钉截铁地答:“信!”兆秋息笑:“那我要杀你了。”萧秋水摇头。兆秋息奇道:“你不信?”萧秋水笑了:“你不会杀我的。”兆秋息问:“为什么?…萧秋水轻轻地道:“因为刀王不是这种人。”兆秋息静止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也出来了,又骤地止往笑声,道:“你以为刀王是怎样一种人?”萧秋水即答:“坏人。”兆秋息变色道:“那我为何不杀你!”萧秋水冷笑道:“但你是条汉子!”他笑笑又道。“何况,刀王兆秋息不是为听阿议奉承的话而问人的。”兆秋息沉默半响,大声反问:“坏人中也有好汉?!”萧秋水的声音如一记记沉厚的钉缠:“不但有好汉,也有英雄!”他朗声道:“刘邦狡诈好险,善用智谋,却是流芳百世的大英雄;楚霸王杀人不眨眼,血流成河,却是名垂千古的真好汉!韩信原为市井之徒,无赖之辈”但在角逐天下的争霸中,却是豪杰;曹操篡夺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威震神州,却是不世之人物!“萧秋水一口气说到这里,旋又低声道:“问题是谁好。谁坏?好怎么分法?坏怎么评法……”萧秋水叹道。“也许,也许好坏存乎一念之间,善恶亦然………兆秋息大汗涔涔而下,似乎比萧秋水扼制住他的”手刀“时还淌得多,终于大声道:“那你为啥不加入权力帮?!”萧秋水笑着反问:“我为何要加入权力帮?”兆秋息欲言、又止,隔了半晌,终于道:“我们是擒住了梁斗等人,但帮主素来对梁大侠等之为人,甚为敬重,有意招揽已久,故暂无生命之虞。”萧秋水顿时松一口气,说:“不过梁大侠为人正直,绝不会加入权力帮的。”兆秋息眉毛一挑,冷笑道:“昔日饮誉黑,白二道的‘大王龙’盛江北,以烈直称著,最终还不是投入了权力帮!”萧秋水不答反问:“金顶上有些什么人?”兆秋息脸色陡变。他瞳孔收缩,目光又变得刀锋般锐利。“你……你一定要上去?”萧秋水说:“是。”兆秋息跺了跺脚,恨声道:“我的职责是阻挡未受邀请而要硬闯上山的人……不过,你一定要去送死,我也由得你。”兆秋息冷笑一下又说:“何况……我适才败于你手……你就算是硬闯过关了。”萧秋水一拱手道:“多谢。”与萧开雁返首欲行,断门剑受嚷道:“我们一道上去。”原来“四剑望”适才暗狙兆秋息不成,怕他复仇,深知单凭四人之力,恐非“刀王”之敌,故欲与萧秋水结伴而行。萧秋水侧首询问:“四位又因何事,非上山不可?”此刻萧秋水虽年纪最轻,武功也不高,但隐然气派,云停岳峙,萧开雁在眼里,心下暗暗称许。断门剑叟道:“我们得悉章长老、万长老二位在六榕寺一带图拯救邵长老未获,却查出峨嵋金顶上燕狂徒的《忘情天书》出现江湖!二位长老赶去,天上特令我等来听候差遣。”一闻《忘情天书》,萧秋水不禁一震,萧开雁也变了脸色,昔日章残金、万碎玉赴六榕寺,萧秋水有听邵流泪说起,当然是为了无极先丹,而今又爆出册《忘情天书》,武林只怕又要掀起巨波,已由此可预见。兆秋息干笑两声,道:“嘿,嘿,不错,《忘情天书》就在上头,不过凭你们的本事,上去只是送死……”腾雷剑受怒道:“你瞧不起咱们……”闪电剑叟的大喝如半空中打了一个焦雷:“你想怎样?!”兆秋息傲然道:“也没怎样。只是你要上去,不如先给我杀了。”他冷笑一挥手:“……先过我这‘七十二刀刀大阵’再说!”那三十六红衣童子及三十六彩衣童子立时转动了,每人提着刀,急旋起来,鸳鸯剑叟大笑道:“就凭这些小孩子……”蓦然寒光一闪,饶是他避得快,胡须也给削去一络,只见刀光闪动,方位转移,快得令人目眩头晕,只见刀光不见人影,不禁为之胆寒,损人的话,则是不敢再说下去。就在这时,苍穹之中,传来“岑岑”之声,悠扬悦耳,久久不歇;萧秋水曾听说过,金项上有一巨钟置于绝崖前,终年在云雾山壁之间,甚有来历。兆秋息一听钟响,即令七十二童停止攻袭,脸容甚是恭谨,一直等到钟声全消,才敢稍动,腾雷剑室满腹疑云,怒叱:“你闹什么玄虚!”兆秋息挥手道:“你们上去吧。”四剑叟一愕,才明了金顶钟鸣原来是权力帮主给部下“刀王”的指令,想椰榆几句,但又忌于李沉舟君临天下的威名,有所惮忌,便只好迅步上山。这时钟声又再响起,在峦峦群山之间,隐隐传来,远眺高峰遥处,气象遥远且森然,再回头时,已不见萧秋水。萧秋水已上山。钟声倏止。萧秋水只见山意森然,山景幢然,金顶平台上的情景,令他倒j白了一口凉气。原来山上黑压压一大片,竟聚集了数百个人。萧开雁失声道:“权力帮在此开大聚会了。”萧秋水道:“看来不像。”只听一人站起来大喝道:“李沉舟,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快将《忘情天书》交出来,否则我普陀山的人,要你的狗命!”他一说话,众人一齐嚷嚷,真是四方震动,这些人穿杂色衣服,装束不同,脸貌也丑俊各异,显然是从关内关外各处赶来聚集的。这些人都功力充沛,一齐起哄,真是山摇地动。但他们虽敢起哄,却不敢近前一步。面对他们而坐的,只有一人。萧秋水一上来,就看到了他。几乎只看到他一人……萧秋水之所以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是为那么多人在金顶,而是为他一人。那人在萧秋水登上极峰时,似乎也扬了扬眉。一个人,面对,一群人。这是什么人?这时置放在峰边的巨大铜钟,又“岑岑”地、柔和地响起。那人坐在草堆石上,轻轻地弹指。钟与他之间,相距十二丈余远。他的指风,射在钟上,连铁锤都未必敲得响的巨钟,却声声响起。钟声一起,盖住了群豪的语音。只闻钟声,不闻人声。萧秋水等在大门石旁所闻的只有钟声,便是这人,隔空弹指,所发出来的掩盖噪音的磅礴钟声。这人是谁?萧秋水却在千人万人中,只看见他。这人也抬起了头,似越过千人万人,在人丛中望了他一眼:——那深情的、无奈的,而又空负大志的一双眼神!萧秋水蓦然悟了。他悟出当日之时,丹霞之战里,“药王”莫非冤因何误以为他是“帮主”,也了解了“白凤凰”莫艳霞等人,为何错觉他是李沉舟了。也许,也许他和李沉舟,无一点相像之处,但就在眼神。就在眉字间,实在是太相似了:——带着淡淡的倦意,轻轻的忧惺,宛若远山含笑迷蒙,但又如闪电惊雷般震人心魄……那人笑了。那人笑得好像只跟萧秋水一人在招呼。这时包围圈内七,八人已按搞不住,拔出兵器,纷纷跃出,破口大骂:“李沉舟,老子没时间跟你耗!‘快交出来,不交咱们就一起上!”只听身边的断门剑叟上“呀”了声,道:“万长老,章长老果然在这儿!”只见两个老者,站得最前,一个宛若天神般高大,容貌如玉树临风,一个却十分狠琐,神色似老鸨般淫亵闪缩,在他们后边,紧站着四个人,一名就是刚才第一个跳出来破口大骂的头陀,还有一个宝蓝衣衫的老里,一个浑身像铁骨铁身铁铸成一般的道人,还有一个呆头呆脑的秃顶锦衣人,瞧群豪模样,似对这四人甚是敬畏。萧开雁知道萧秋水不识得,便道:“那人大大有名,头陀便是普陀山九九上人,老者是华山神望饶瘦极,那铁衣道人是泰山掌门木归真,锦衣呆脸的便是天台山有名的‘扮猪食老虎’端木有,都是极犀利的人物。”萧秋水却想到了浮尸在烷花溪水上的少林狗尾、续貂大师、武当笑笑真人、昆仑“血雁”申由子、掌门人“金臂穿山”童七、莫于山“九马神将”寅霞生、长老“雷公”熊熊、“电母”冒贸、灵台山掌门天斗姥姥,第一高手郑荡天、宝华山掌门“万佛手”北见天、副掌门“千佛足”台九公、阳羡铜官山“可弹隐人”柴鹏、马迹山七十二峰总舵主石翻蝉。雁荡山宗主驾寻幽……他眼睛却仍是望着那人,那面对许多人的人。那人丝毫没有惧色、眼神温暖如冬之炉火……那铁衣道人陡地一声怒喝,好像军鼓一样,一声一震,力盖万钧:“李沉舟,你究竟交不交出来,我木归真可没有空跟你蘑菇!”他一说完,衣袖一拂,袖如铁片一般,“唆”地切在金项的一块岩石上:石如脆饼,割裂为二。木归真怒说:“李沉舟,十六大门派,给你杀戮得家破人亡者一大半,今日血债血偿,你再也逃不掉。”李沉舟笑了。他的笑容有说不出的自负,悲抑与讥俏。奇怪的是这三种迥然不同的人生情态,竞都在他的一个笑容里含蕴了。他说:“你来了。”众人一呆,相顾茫然。萧秋水却知道李沉舟的话是对他说的。千人百人中,只对付一人而说的。他居然镇静地口答:“我来了!”李沉舟那眼神又变得这山般遥远,不可捉摸,但深情……他双指挟着一管茅草,说:“你果然来了,我听柳五说过你,他遭你擒过一次,他很服气。”他笑了笑又道。“要擒柳五,已经了不得,能使柳五服气,简直不得了。”他如故友相逢般熟络,随便指一指身边的石头,轻描淡写地道。“坐。”这时群豪甚为吃惊,纷纷回过身来张望,却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青人,淡定地越众人而出,自然得就像回到自己家居一般,就在李沉舟身旁坐下来。李沉舟望定了他,微笑道,“好,好。”萧秋水正侍答话,忽听一人破口骂道:“兀那小丑,在这儿目中无人,勾结好党,我储铁诚……”萧秋水一听是“储铁诚”,霍然一震。原个“千变万剑”储铁诚是青城剑派的一流剑手,与萧秋水祖父萧栖梧可说是齐名剑客,不过为人不但不“诚”,而且甚是卑鄙,昔年内外浣花剑派之变,储铁诚便是其中鼓励,挑拨,唆教,离间的人。萧秋水稍一皱眉,李沉舟淡淡地道:“此人说话,太过讨厌……就不要说下去了。”那储铁诚不顾三七二十一,继续骂下去,突然李沉舟的手动了一下,储铁诚脸色一变,连忙掩往口,蹲下身去,大家探视了半天,却见他终于忍不住,“呕”地一声吐了出来,是两排被打落的牙齿,和一小片茅草的长叶;落叶飞花,均可伤人,在李沉舟手上轻描淡写使来,更非传奇,也不是神话!李沉舟也没有多看,向萧秋水笑笑道:“他,不说话了。”这时群豪哗然。很多人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却见一人,全身穿着金亮,遍身戴满金圈子,叮当作响,亮笑着前来,就像一堆火一般:“李帮主,我们天王有话要我禀告给你。”李沉舟阴笑道:“你是朱大天王的左右手之一:烈火神君蔡泣神?”蔡泣神一震,道:“帮主好眼力。”李沉舟微微一晒:“在广西浣花分局卧底时,你就假借绝灭神剑辛虎丘之女辛妙常的名义行事?”蔡泣神又是一怔,道:“是。”靴舟道:“可惜啊可惜,祖金殿居然还会对你那未不了解,中了你的暗算而死。”蔡泣神与雍希羽剿杀祖金殿的事,才不过一天,而且是在峨嵋山脚下得手的,其日、李沉舟还被群豪困于山巅,而李沉舟居然已全知悉此事,这才叫蔡泣神心服口服,一时答不出话来。李沉舟淡淡地道,“我本可就在这里杀了你,但两军战陈,不斩来使,今日你的身份是使者,你有话便说,我暂且寄下你的人头、他日定偿祖金殿之命。”蔡泣神听得勃然大怒。却又觉得李沉舟凛然有威,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去教人深信难疑,心下一寒,但想至今日围剿的高手不知凡几,自己也名震江湖,何况章、万两位长老都在,定必相护,暗想李沉舟再厉害,也无法对自己怎样,当下假装掏出柬函,骤然一扬手,打出一团火焰!李沉舟宛若没有看见。火焰照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眼光突然有了一种无法掩饰、无法抑制的,狂热的、焚烧的光芒。连章残金、万碎玉二人全神戒备,准备李沉舟一旦出手,他们立即截击;群豪也期待李沉舟出手,看是否有机可趁,看这名动八表的英雄人物,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深不可测的武艺超凡。可是李沉舟没有出手。他炙热的眼神,一燃即黯淡了下去。他犹如日暮黄昏中的人,疲乏、而带讥消……温瑞安--闯荡江湖--第三章 李沉舟第三章 李沉舟李沉舟没有动,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背后却蓦然出现一个人,一个文人,一个幽魂一般的人。这个人一直就在李沉舟后背,但李沉舟在,惟也没有注意到他。这人一出来,“刺”地打开摺扇,向火炉一扇,立即有一团水雾出来,掩熄了火焰。火焰一灭,他又退回到了李沉舟的背后。李沉舟甚至连动也没有动过。章残金、万碎玉全身蓄力欲发的功力,却因李沉舟全然未动,不动就是最佳的守势,也是最住的蓄势,李沉舟就算一出手即杀了蔡泣神,总算也有理可袭,而今巍然不动,章,万二人,凝聚全身功力,旨在一击,对方却破绽全无,一时满腔真气,无处可泄。“砰”地一声,两人站立之地,四分五裂。就在这两大高手将真力宣泄的刹那,摹然眼前人影一闪,赫然竟是李沉舟!两人此惊,非同小可,猛运内力,“残金”、“碎玉”掌,同时劈出!李沉舟一个翻身,飘然落口荒草石上,端然坐下。他嘴角多了一丝血丝,直淌了下来,他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然后他前面的烈火神君蔡位神,眼睛瞪得老大的,抚胸倒了下去,这一倒下去,就永不再起来。众人再回望,章残金,万碎玉二人已不见,这两人适才所在之处,只留下两滩鲜血。章残金、万碎玉是昔年朱大天王创帮立道时所设的“七大长老”仅存的,两位当日围攻燕狂徒之际,七大长老中“三棍一棒”祁十九、“东赢扶桑客”诸序中、“冷拳”居正、“塞外神卜”卞晓风全被杀死,“别人流泪他伤心”的邵流泪重伤被掳,独有章残金、万碎王二人逃出生天,其功力之高,也可想而知。今日李沉舟被围于峨嵋之巅,朱大天王特命章残金、万碎王来对付李沉舟,以蔡位神吸住李沉舟主力,其他的“六拳”、“五剑”等,不过是派去寻找“无极先丹”之下落。章残金、万碎玉的“碎玉残金掌”,一直是独门绝学,也是武林中掌法中的至尊宝,朱大天王本以这两大长老之力,加上围剿的四大掌门和各门各派高手,以为稳可歼灭李沉舟,但李沉舟用身后的人,一举灭火,使章、万二人,自行消去真力,再迅快无及地辞然出手,先杀烈火神君,再伤章、万二人。章残金、万碎玉毕竟并非浪得虚名,也各击中李沉舟一掌,李沉舟是负了伤,章、万二人不敢再留,立刻就走。李沉舟淡淡地道:“我不斩来使,但对刺客,又另当别论。”说着又溢出一些血,显然受伤非轻。众人见李沉舟一出手问,便杀了蔡位神,赶走了万碎王、章残金,简直神乎其技,大部分群众,情知不敌,纷纷退走,一时间走了几乎一半的人。至于四剑叟,眼见萧秋水与李沉舟居然似熟人般的,而李沉舟在举手投足问,竟然就杀了“双神君”中的烈火神火,又打退了章。万二长老,简直匪夷所思,看得连眼睛都直了。李沉舟收回两只手,把手指一只一只,逐渐屈了起来,看着自己发白的拳头,低声地道,“章残金,万碎玉,名不虚传,好厉害的掌力,但他们中了我的拳头,已活不过今天。”四大掌门:木归真,端木有、九九上人、饶瘦极,以及储铁诚等,眼见李沉舟也不知怎样的举手投足间,便在自己等面前,杀退了三大高手,一时也为之变色。这时场中跃出一人,正是柔水神君雍希羽,扶着蔡泣神的尸体,一脸怒愤之色,怒视李沉舟,李沉舟淡淡地道:“你还是不要妄动的好,朱大天王的人尽丧在这里,对朱大天王来说,不啻是个经不起的打击。”雍希羽冷笑道:“你中了章,万长者的掌力,已是强弩之未。”李沉舟一笑,“那你可以试试看。”雍希羽抬头看李沉舟那深湛的,远漠的,深情而又空负大志的眼神……他经战无数,十荡十跌,向无畏惧,而今一见李沉舟双目,竟失去了出手的勇气……他叹了一声,咬了咬唇、道:“朱大天工本来要蔡神君来,是要告诉阁下一件事。”李沉舟笑道:“同时也命他能杀我就杀掉;有万,章二位高手在,蔡泣神当然尝试,一旦杀了我,应该七十二水道的副总瓢把子,那非她莫属了。”雍希羽无言,李沉舟又道。“她既尝试失败,亦己死了,朱大天王的话,你宋代说,也是一样。”雍希羽恨恨地抬头,狠狠地道:“天王说:阁下是陆上龙王。他是水道天王,至于谁是人王,谁是天皇,还要请阁下过去一趟,引证引证。”李沉舟道:“很好,朱大天王早有与我决战之心,他约的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雍希羽答道:“天王说:凭李帮主身手,其实无须选择任何时间,任何地方。”李沉舟大笑道:“好,你告诉朱大天王,李某人一定会去,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雍希羽突然低头,竟向李沉舟叩拜。这下大出人意表,就在雍希羽叩首下去的当儿,于背项间骤然射出两道墨黑的水泉,直喷李沉舟。李沉舟没有动。他背后立刻喷出两道白色水泉,恰好抵住墨色水柱,四道水墙,半空落下,洒于地上,立时冒烟,岩石并作吱吱焦裂之响,雍希羽眯起了眼,瞪住李沉舟背后那人,恨声道:“水王”?!李沉舟背后的人冷冷地道:“正是。”众又哗然,原来李沉舟背侍的那人,正是名动天下“八大天王”中的“水上”鞠秀山。只听李沉舟淡淡说:“柔水神君你莫要再出手了,再出手就活不回去传达消息了。”李沉舟一直好似是个很温和的人,用很温和的声音说话,但这平淡温和的一句话,却令柔水神君雍希羽深心感到颤惊。李沉舟挥洒间杀退朱大天王的两名长老,更诛杀了烈火神君蔡位神,惩罚了储铁诚等人,真是君临天下。本来得知风声,在此剿袭李沉舟的群众,大部分斗志全消,只留待观望,部分己公然撤退。若是单为了捕杀李沉舟,这些人早被慑伏,知难而退,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为《忘情天书》而来的,这是武林瑰宝,谁能得之,使可拥有昔年第一大豪楚人燕狂徒之武功造诣,有谁能不动心?所以留待不走的,大半都是为了这一本足可令人舍死忘生的奇书。只听华山一叟饶瘦极冷笑道:“李沉舟,要我们走可以,只要交出忘情天书,我们立刻就走。”普陀山九九上人也接着道:“这忘情天书也不是你的,你武功又那么高,何需窥夺此书……还是交出来,让天下有缘者共睹,不是大家都好么!”九九上人这般一说,正说中大众心事,君豪纷纷叫好,高呼响应,宛若雷动。泰山木归真情知李沉舟武功超群,以一敌一,断无生理,但若大家都豁了出去一拥而上,就算李沉舟武功再好,也双拳难敌千手、当下大声道:“若这厮肯交出来,便是罢了,如若不交,咱们一齐上,对付这等奸恶之辈,无须讲究江湖道义,杀了为民除害便好!”天台山端木有阴阴一笑道:“是呀,他武功再高、也没有用。当年燕狂徒就是给我们一拥而上,便杀得落荒而逃,生死无踪的。”这一番说下来,众人又群情火盛,信心大增,纷纷联噪不己。只许一人怒叱道:“好不要脸!昔日十六门派攻杀燕狂徒,哪有出过力,都是跟着后头走,真正出手的,是权力帮的四大护法,哪是你们这班鼠辈!”说话的人是“刀王”兆秋息,因愤懑不平而涨红了脸。忽又听一个声音吆喝道:“胡说八道!围杀燕狂徒,权力帮只是帮腔作势而已,真正杀伤燕狂徒的,是我们天上的长老,我们七大长老都因此役而牺牲其五,居然轮到你们来认功不成?!”大声说话的人是“四剑叟”中的断门剑叟,李沉舟偏了头,向萧秋水低声道:“这人倒蛮有胆魄的。”萧秋水中心一凛,只觉李沉舟在这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中、依然悠闲自若,谈笑自如,还能观形察色,臧否人物,心中大是佩服。只听一人冷笑道:“你们权力帮中争权夺利,鬼打鬼,人杀人,自家的事,当然跑在前边,朱大天王跟燕狂徒是两派对立,此消彼长、自然拼老命,那又有什么可说的!”这发话的人是华山神叟饶瘦极。“柔水神君”雍希羽口骂了过去:“你们十六门派,就算侠义相助么?!当年你们若不合力歼灭燕狂徒,燕狂徒就会完把你们逐一灭了,你们是为了苟图安命,才趁这个热闹,居然在打杀中还落于人后,真是丢尽了颜面!”饶瘦极怒吼一声,正长身而出,天台山端木有为人却极有城府,阻拦道:“天王的人听着,我们此番来峨嵋,一是为诛杀李沉舟,替天下除害,二是为求使武林至宝《忘情天书》,能重见天日。我们在此胡骂一通,同室操戈,不是中了敌人的计?”众人一听,大以为然,一时又摆成阵势,围向李沉舟。兆秋息冷笑道。“好哇,所谓武林正道人士,居然与朱大天王的人‘同室’起来了!”在李沉舟背后侍奉的“水王”鞠秀山也椰榆道:“岂止‘同室’,简直‘同流’。”端木有却脸色不变,笑嘻嘻地道:“就算‘合污’又怎样?‘下流’又何妨?如果必要,昔日我们黑白二道围攻燕狂徒,不是同样‘流’、同样‘污’!”这时忽有一提双短朝的大汉朗声道:“端老君大,万万不可,所谓,盗亦有道,我们联朱大天王以制权力帮,总有一日,养虎为患、更何况又毁坏了我们持正行侠的原则……”这人一说话,即有几人附和,萧秋水认得此人,这汉子是湖南一带的豪杰,也是少年创帮立道,仗义匡正,快意恩仇的侠士,外号“银戟温候”,姓唐,名洁之,跟唐门可没有任何渊源。端木有温和地笑道,“唐老弟,这你可有所不知了,我们今番为是的《忘情天书》,只要李帮主肯交出来嘛……一切都好商量,我们跟朱大天王的人既然敌汽同仇,为何不‘并肩作战’?”“银朝温侯”唐洁之道:“不对,我们今番来,为的是歼灭万恶之权力帮,再聚众瓦解朱大天王的组织,怎可本末倒置,为求夺主而来?”唐洁之这一番话,说得很多人低下头去,萧秋水心下更大是赞赏。端木有些哭笑不得,道:“唐老弟年少,不知江湖事,并非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死牛一边颈就可应付的。”唐洁之正色道:“汉贼不两立,江湖上同声共气的事,我也懂一些,只是有些原则,却颠扑不破,此乃大节也,大节不可稍移。”部分武林人士,当真怀一腔热血而来,听得唐洁之一番话,激起了任侠心肠,不禁耸然动容。饶瘦极知道场面不易控制,向唐洁之招手低叱道:“你,小兄弟,过来,来……”他是想制止唐洁之说下去。但就在这时,骤然精光一闪,端木有一招手,一支蛇锥七寸长,全钉入唐洁之心胸之中。唐洁之摔不及防,仰天而倒。他的弟兄急忙扶持,纷纷怒叱。皆变了脸色,九九上人铲杖一扫,扫倒了几人,这些人显然都不是这四大门派的掌门之敌…萧秋水霍然立起,对端木有这等所谓名门正派的人恼极,眼见唐洁之的一名义妹正冲了过去,端木有肥短的手一拿,己抓住了她的脖子,萧秋水忍无可忍,宛若见到他的弟兄受辱一般,贯力于手,一把抓落了坚硬的岩石,呼地全都以“浣花剑派”三大绝招之一:“漫天风雨”的招式发了出去。端木有见萧秋水内力居然如此之强,砂石挟劈空呼啸之声,飞击射来,忙甩掉那女子,全神以待。就在这时,李沉舟手中的茅草辞然射了出去!射至一半,茅管分裂为三。端木有正想拨开砂石,突觉左右时俱是一麻,正要退避,“跳环穴”又是一痛,“噗”地跪倒,萧秋水的砂石,等于都打在他的脸门上。茅管虽轻,却后发而先至。砂石经由萧秋水的手上发出去,以他此刻的内力,是何等惊人,端木有脸上顿时一片血肉模糊,仆地而殴。这时众皆哗然,木归真的声音越众人之声传来:“这浣花剑派的人做了权力帮的走狗!不要放过他!”很多人喧哗呼叫:“萧秋水杀了端木有!”萧秋水杀了端木有!“更有人大呼:“萧秋水杀了端木大侠!”萧秋水与白道中人为敌!“萧秋水一时百口莫辩,怒极啸道:“唐洁之的命呢!难道被端木有白白杀了,便是活该?”此刻他功力十分充沛,一旦大呼,把全场噪音压了下去,但七八件兵器,己向他攻到,萧秋水十分愤怒,一时忘了闪躲,李沉舟在旁边用袖子轻轻一划,已把来袭的人都迫了回去。这时唐洁之身边的弟兄,匡护着唐洁之的尸体,抢了过来,站在萧秋水的身旁,其中一人悲声道:“萧大侠,我知你向来正义,请你替我们大哥主持公道。”萧秋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萧开雁尹那边已跟人打了起来,萧秋水感到既连累二哥,又使浣花剑派声名受污,罪孽深重,但又分辩无从,一时为之气极,只听李沉舟端然道:“在武林中,通常都会如此,他们说你是什么,你便是什么,不由你分辩的。”萧秋水突然站了起来,倒立一会,翻了三个跟斗,双拳空击了两下,嘴里随便拉了个调,唱了几句小曲,但脸色平和,重新端坐下去,面对李沉舟。这下子轮到李沉舟莫名其妙,摸摸鼻子道:“你在干什么?”萧秋水道:“我要促使自己不致于太过拘泥于这件事中。”李沉舟眼睛里有春水般的笑意;“好,很好。”萧秋水道:“反正别人怎么看我,我还是我。”萧秋水也笑了,笑意像春山远处:“难道给他们说了,我就不是我么?”李沉舟眼睛里更有欣赏之意。“哪有的事!要是这样,我早变成了天下第一怪物了。”李沉舟“君临天下”,自是在江湖上,武林中被揣测最多的神秘人物,如果真如传言,不变成三头六臂,也非成了畸人不可了。萧秋水不理众人喧嚷,望定住他道,“你的人,不像你的部下、左常生,康出渔,屈寒山这几人都十分卑鄙、狡诈。”李沉舟点点头道:“我也十分狡诈。”萧秋水道:“可惜他们简直不义。”李沉舟眼神又有了那种空负大志般的萧索:“但在另一方面来说,他们是尽忠。”萧秋水道:“这也是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李沉舟一晒道:“其实大英雄。真豪杰,也没什么由己不由己的,只是我们这等世俗人,才抛不开名、利、权欲,不由己也是活该的!”这时兆秋息已率七十二童子护守着李沉舟等,李沉舟却继续与萧秋水对话,宛如未觉一样。萧秋水沉思了一阵,接道:“屈寒山虽然卑鄙,但的确忠心;”他望着李沉舟说:“我就是为他所托来见你的。”李沉舟双眉一扬,道:“哦?”萧秋水道:“屈寒山死了。”李沉舟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俯首看自己盘膝端放的手心。重复道:“他死了。”萧秋水隔了一会儿才说:“他是为了争夺‘无极先丹’才死的。”萧秋水说完了之后,定定地望着李沉舟,想观察这位当世人杰,听得这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丹药时,有什么表情。没有表情。一点表情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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