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骏午夜小说馆》-6

“田园——很好的名字。不过,我还想知道更多。”  “为什么?”  “因为那天晚上的奇遇。”周旋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是一个作家,正在构思一部长篇小说。我想你会给我灵感的。”  田园点了点头,用一种夸张的语调回答:“对,你需要灵感,得不到灵感你会很苦闷。”  “你似乎很了解我?”  “事实上,我了解你的一切。比如——你的生日。”  她把周旋的出生年月日,一字不差地报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旋吃了一惊,他仔细地想了想,那天晚上她不可能看到他的身份证的。  “这不算什么。我还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和地址,你的父母和家庭,你写过的几本书的内容和细节。”  周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紧紧地盯着田园的脸,努力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着。不,除了上次奇遇以外,过去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你调查过我?”难道从一开始起,这就是一个引他上钩的阴谋?或许,一切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你是什么目的?是要利用我吗?”  “你说对了。”  她挑衅似地回答。  “既然,你知道我那么多,那你也要让我知道你的一些事,这样才公平。”周旋又注视了一下这房间,看不出有第二个人居住的迹象:“你是一个人住吗?”  “是的。”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田园停顿了片刻后回答:“我是搞戏曲的。”  “演员?”  “可以说是吧。”  周旋点了点头,怪不得她有这样迷人的气质,并且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他的视线又落到了墙上那张大幅照片上。  田园忽然说:“周旋,我想请你为我办件事。”  “你终于把最重要的话说出来了。你要我做什么?”  “先等一下。”  她快步走到里间去,捧出了一只黑色的木匣。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田园手中的木匣,看起来就像捧着个骨灰盒。  “周旋,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放心吧,这木匣子里面装的不是骨灰。”  她把木匣缓缓放到了周旋面前。  “那里面是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你所要做的,是替我保管好它。”  “保管?”周旋拧起眉毛想了片刻,真猜不透她心里想些什么。不过,如果只是保管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好吧。我答应你。”  田园微微一笑,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谢谢。”  她口中呼出的气息轻抚着周旋的耳根,让他的两腮有些泛红了。  “不过,就算是保管也应该有时限,总不能让我守着这木匣一辈子吧?”  “那当然,最多一个月。”  “没问题。”  周旋实在想不出,只不过代她保管这木匣一个月,能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不过,这木匣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田园又拿起了木匣,小心翼翼地交到了周旋的手中,幽幽地说:“记住,不要擅自打开这只木匣。”  手里的木匣感觉凉凉的,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透过木匣表面渗入了他的体内。周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不会打开它的。”  她冷冷地盯着周旋手中的匣子,然后给了他一只黑色的皮包,让他把木匣放到包里。  田园又叮嘱着说:“记住我的忠告,好好保管它,千万别丢了。”  “那当然。”周旋靠近了她,“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不。我只是有些累了。”  “你是在要我走吗?好的,我现在就走。”  周旋带着木匣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回过头来问:“田园,我今后还能来找你吗?”  “随时随地都能来。”---------------神秘木匣三(2)---------------  木匣提在包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周旋不再说话了。他匆匆离开这里,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像玻璃碎片一样洒在他的脸上。---------------神秘木匣四(1)---------------  从田园手里拿回这只神秘的木匣以后,周旋就把它牢牢地锁在自家的保险箱里。  第二天,周旋离开了上海,去和外地一家出版社商谈书稿的问题。在那座炎热的城市里,周旋度过了无聊的几天,大部分时间并不是谈稿子,而是在各个旅游景点闲逛。炎热让周旋喘不过气来,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买了飞机票赶回了上海——他想见田园。  从飞机场出来,周旋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田园那里。  一个小时后,周旋背着旅行包,风尘仆仆地跑进了田园那栋小楼。  他按响了门铃,但里面仍没有任何动静。这时一个保安走过楼道,有些异样地指着田园的房门问:“你找住在这扇门里的女人?”  “发生什么事了?”  “她死了。”  瞬间,周旋感到背上的旅行包变得异常沉重,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保安说今天早上,钟点工按时来为她打扫房间,结果发现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当时已经断气了,后来警察也来勘察过现场。  周旋还是不敢相信,他又跑到公安局去问了问,结果证实了田园的死讯,经检验死因为心脏病突发。  虽然满头大汗,但心却好像掉到了冰里,周旋不敢再追问下去了,否则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周旋闭起了眼睛,挡风玻璃上仿佛浮现起了田园的脸——她死了,她居然死了。除了名字和职业外,周旋还对她一无所知。是的,她很漂亮,也许还很富有。她还是个戏曲演员,一个引人注目的女戏子。可现在就这么死了,死在自己的床上。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  他忽然想到,田园在这个世界上,还留下了一样东西——木匣。  木匣正锁在他家的保险箱里。  刚回到家里,周旋就打开了保险箱——他多希望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梦。  然而,他摸到了木匣。  感觉就好像摸到了田园的皮肤,一个死去的美丽女人的皮肤。  周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把木匣放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它。夕阳从窗户射进来,一片金光洒在木匣上。这是田园委托他保管的东西,不,这是田园存放在他手中的遗物。  人已经死了,木匣还留着。周旋痴痴地盯着它,仿佛田园的生命已转移到了这只木盒子里。  夜幕降临时,电话铃突然响了。  急促的铃声让他浑身颤抖,他看了看电话机,又看了看桌上的木匣,不自觉地把铃声与木匣联系了起来。  周旋接起了电话,这才长出了口气,原来是他父亲打来的电话。但周旋还是有些意外,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但他已经两年没和父亲联系过了。父亲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说着,让他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周旋敷衍了几句,让父亲放心后挂下了电话。  这时周旋才注意到电话里有留言。他讨厌随时随地都能被别人找到的感觉,平时不太开手机,所以在家里安装了录音电话。  打开电话录音,他立刻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周旋,请把那只木匣,送到幽灵客栈,在——”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周旋的冷汗立刻冒上了额头。  这是田园的声音。  然而,她的话似乎还没有完,因为磁带还在继续转动着......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喘息声,周旋屏住了呼吸,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组画面,这美丽的女人给他打电话,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了床上,话筒随着电话线悬在半空,在接近地板的高度不停地摇晃着。  磁带又转了几十秒,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她停止呼吸了。  但愿她走的时候并不怎么痛苦。周旋呆呆地看着电话机,磁带还在继续转动,如果对方不把电话挂掉,那么磁带将一直转动下去,记录下对方话筒里能收集到的所有声音,直到这卷磁带用完。半小时后,磁带停止了转动。  窗外已一片漆黑了。  黑暗中的周旋转过身来,看到了桌上木匣的黑影。他连忙打开所有的灯,照得房间里亮如白昼。田园留给他的木匣,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桌子上。他真怕这只木匣会突然打开......  周旋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又重新检查了一下电话录音,根据机器上的时间记录,田园打来电话的时间,是今天早晨6点20分。  医生对他说过,田园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或许,就在田园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心脏病突然发作,而那段话只说到一半,她就无声无息地去了。上午钟点工来打扫房间,发现了田园的尸体。不久警察也赶到了,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她的电话机在照相和提取指纹后,又被重新挂上了。这样周旋的电话就又能打通了。  他把那段录音特地拷贝了一卷带子,又重新放了一遍:  “周旋,请把那只木匣,送到幽灵客栈,在——”  幽灵客栈?  这一遍他听出来了,在田园的话语里隐约带着痛苦。或许,她已感到自己心脏病发作了,在最危险的关头,却给周旋打了电话。在电话留言里,她请周旋把木匣送到一个叫“幽灵客栈”的地方。她想说的一定是“幽灵客栈”在某某地方,但还来不及说出口,死神很快就带走了她。---------------神秘木匣四(2)---------------  幽灵客栈......幽灵客栈......  周旋反复地念着这四个字,仿佛是一句咒语。惨白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一阵天旋地转,心口乱跳起来。他又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那是田园留给他的遗物——幽灵客栈的木匣。---------------神秘木匣五---------------  “幽灵客栈?”  叶萧拧着眉毛吐出了这四个字。仅仅听到这名字就能让你不寒而栗了,更何况这是一个美丽神秘的女子,在临死前留给你的电话录音。  “真正令我感到恐惧的,是被她带入坟墓的后半句话。”  周旋终于吁出了一口气,他把这一场离奇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叶萧。  “所以就想到了我这个做警官的老同学?”  “没错,这些天我寝食难安,田园的影子总是浮现在我眼前。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木匣子——”  话音刚落,周旋和叶萧便一齐把目光投向了木匣。  “你真的没有打开过它吗?”  叶萧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木匣的表面,单从手感上来讲,与普通的木漆盒子没什么区别。  “绝对没有。”  “好的,不要轻易打开它。”叶萧踱到窗前,外面依然笼罩在烟雨之中,“在心脏病发作的生死关头,人们首先会想到吃保心丸,或者打电话叫救护车。但田园却要给你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打电话,要你把木匣送到一个叫幽灵客栈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她后半句话是什么,但至少可以看出,这只木匣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甚至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那你想怎么办?”  “叶萧,能不能帮我查一查田园的情况,她过去的简历,她的亲人和朋友,有关于她的一切。”  “行,这应该能查出来。”叶萧停顿了一下,他已经预感到一些事情,“不过,如果这些信息都没有用呢?”  “不管有没有结果,我都必须要完成田园给我的遗嘱。”  “把木匣送到幽灵客栈?”  “是。”  “可你知道幽灵客栈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要完成田园的嘱托,否则她死不瞑目,她是不会放过我的。”周旋又停顿了片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说过,我在写一部长篇小说。”  “灵感?”  “对。我需要灵感,而恰恰是田园给了我的灵感。那天晚上的奇遇,她临死前的电话留言,这只神秘的木匣,还有——幽灵客栈。所有这一切都给了我写作的灵感和冲动?所以,我必须要把它送到幽灵客栈,这将帮助我写出最好的小说。”  “周旋,你会走火入魔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周旋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笑意:“这就像是看一部惊悚电影,越是感到害怕,就越是想要看下去。”  叶萧无法反驳他,确实有许多人有过这种体验:“好吧,只要不犯法,我会尽力帮你的。”  “谢谢。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周旋忽然拿起了桌子上的木匣:“也许,我不该把这木匣带到你家里来,但愿它没有给你带来厄运。”  他把木匣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包里,捧在胸前说:“我走了。”  外面的雨水越来越多了,整个房间就仿佛浸泡在了水底。叶萧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缓缓仰起头,只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水域。---------------神秘木匣六---------------  第二天,叶萧在公安局查到了田园的死亡记录,卷宗证明她确实死于心脏病,纯属自然死亡。  叶萧又详细地调查了田园的经历,她生于一个传统戏曲之家,十二岁便登台演出,二十岁已是戏曲界的后起之秀了。但在三年前,田园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绝对不能再唱戏了。病历记录表明,最近一年来她的病情每况愈下,发病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医生认为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睡梦中死去,而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田园为什么不在把木匣交给周旋的同时,就把去幽灵客栈的要求说给他听呢?又何必要等到最后的关头才打电话呢?或许只有在死亡时刻的遗嘱,才能让周旋坚定去幽灵客栈的决心吧。否则,谁会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做这种事呢?也许这只是一个绝望的心脏病患者,在临死前的恶作剧吧,而她选中的那个倒霉蛋就是周旋。  接下来,叶萧在公安局的电脑里,调查了本市所有的旅馆和酒店,但没有一家叫“幽灵客栈”。想想也是,谁敢起这种名字啊。  或许幽灵客栈是过去的地名?  几天后,叶萧终于在市图书馆里找到了幽灵客栈。  原来叶萧有一个好朋友在图书馆里做研究员,通过这位朋友查到了一份旧上海的报纸,出版日期是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在这份报纸上有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幽灵客栈》。  作者署名是陶醉,三十年代上海的一个专栏作家,出道时非常年轻,几年后死于抗战中。重要的是这篇文章并不是小说,而是一篇纪实性质的游记。  文章是这样开头的——  “幽灵客栈坐落在大海与墓地之间。”  ......---------------神秘木匣七(1)---------------  连绵数日的阴雨终于停止了。  清晨,周旋背着旅行包,来到了长途汽车站。几天前他接到了叶萧的电话,说幽灵客栈已经找到了。叶萧把那张三十年代的旧报纸传真给了他,根据70年前文章里的内容,幽灵客栈位于浙江省K市的西冷镇。  周旋在地图上找到了西冷镇,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立刻收拾起了行装,准备带着木匣去寻找幽灵客栈。尽管叶萧劝他不要太着急,但周旋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现在,他已经登上了开往西冷镇的长途大巴。  大巴很快就开上了高速公路,周旋坐在后排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夏日里的江南,郁郁葱葱的田野正飞快地向后退去。要到达这趟旅程的终点——浙江省K市的西冷镇,还需要整整七个小时的车程。  周旋向头顶的行李架望去,上面放着他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包里装着那只木匣。此外还有笔记本电脑、一次成像的照相机、几本书和一些换洗的衣服。  下午三点半,旅行大巴驶入了浙江东部的丘陵地带。窗外是连绵不断的青山,山脚下点缀着水田和农舍。忽然,周旋看到车子前方出现了一大片建筑物——西冷镇到了。  大巴在镇边的停车场停下,周旋小心地背起了旅行包,踏上了西冷镇的土地。  浙江沿海有中国最富裕的农村,西冷镇也不例外。周旋仔细地观察,街上全是新盖的楼房,到处都有商店和批发市场。  然而,在大街上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与完全不同的景象。这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老街,两边全是粉墙黛瓦的老房子,有古老的茶馆、酒家、米店,这里应该是西冷镇一百年前的样子吧。  周旋走进一家茶馆,里面聚集着一群聊天的老人。他捡了个空位坐下,仔细地听着周围人们的说话。但这里的方言一句都听不懂,他终于忍不住插话了:“请问,我能打听一个地方吗?”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先生用浙东口音的普通话问道:“尽管问吧,西冷镇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老先生,我想问一个叫幽灵客栈的地方。”  茶馆里变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周旋,感觉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僵了整整两分钟,老先生终于说话了:“西冷镇没有幽灵客栈。”  周旋的心里一凉,难道自己坐了七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来到这里,只为了听到这句话吗?他注意到周围人们的表情,当听到“幽灵客栈”四个字的时候,全都显得异常惊恐,说明他们对幽灵客栈感到害怕,不愿意提起幽灵客栈,所以才会否认它的存在。周旋大着胆子说:“为什么要说谎?”  “你说什么?”  “对不起,老先生。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幽灵客栈如此忌讳。我只是受一个朋友的委托,到幽灵客栈送一样东西而已。”  茶馆里依旧死一样寂静,就连外面街上都聚集了不少人,挤在窗口向里看去。又是那位老先生打破了沉寂:“你走吧,快点离开西冷镇,不要再打听任何有关幽灵客栈的事。”  周旋看着周围人们的眼神,看来不能再呆下去了。先离开茶馆这块是非之地再说吧,他低下头匆匆地跑出去了。  他一口气就跑到了镇子的边缘。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已经下午五点半了,天色开始阴沉下来,带着咸涩味的风从东面吹来——离大海不远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需要帮忙吗?”  周旋吓了一跳,失魂落魄地回过头来,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人。  “你是谁?”他警觉地问道,一边小心地摸了摸背后的旅行包。  “我叫阿彪,就住在这里。”染黄发的年轻人指了指后面一栋老房子,然后他把周旋拉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刚才我在茶馆外面听到了,你是不是在找幽灵客栈?”  “你知道幽灵客栈在哪里?”  阿彪点点头,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可以带我去吗?”  “可以,不过嘛——”  他的手上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周旋立刻给了他一百块钱。  阿彪接过钱说:“先生,你不知道,如果让我老爹知道我带你去幽灵客栈,他非把我的腿打断不可。”  说完,阿彪跑进后面的房子,推出了一辆又破又旧的春兰摩托车。他戴着头盔跨上摩托说:“先生,快上车吧。”  周旋将信将疑地骑上摩托车后座问:“阿彪,你有没有驾照啊?”  “有,上个月刚拿到。”  他给周旋戴上了头盔,大声说:“坐稳了啊!”  摩托车发出隆隆的发动声,带着周旋飞驰了出去。他们开上一条乡间小路,两边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阿彪开得很野,在小路上不时做出惊险的动作,让后面的周旋心惊肉跳。  周旋在阿彪耳后大声问道:“阿彪,为什么西冷镇上的人不愿意谈幽灵客栈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从我记事起,大人们总是用幽灵客栈来吓唬小孩子,说去了那里就会被鬼捉去。其实,里面倒底有什么谁都说不清楚。”  “你去过幽灵客栈?”  “我小时候去过,但只是从外面看看,没有敢进到里面去。你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神秘木匣七(2)---------------  天色越来越阴暗,一大团黑色的云朵聚集在天上,看起来要下雨了。他们开过了一个村子。周旋注意到村里有许多三层小楼,村口还有一个绿色的邮筒。他问道:“这村子很有钱嘛,叫什么名字?”  “叫荒村。”  “荒村?”  “对,这村子就叫这个名字。听说过去非常荒凉,是方圆几十里内最穷的地方。不过现在全村人都外出做生意,富得流油啊。”  摩托车开上了一条荒凉的山路,周围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周旋看着这荒凉的原野说:“真奇怪,我们只翻过了一座山,就好像从浙江到了英国海岸。”  “因为这里的地下都埋着死人。”  “是坟地?”  “对。这里正好对着风口,从海上吹来的风带来盐份,使这里变成了盐碱地,没有一种庄稼能种活。所以几百年来,周围几个乡镇都把这里当做墓地,专门埋死人。”  忽然,几滴雨点落到了周旋的脸上,他仰起头看着天空,狂风暴雨就要来临了。  “大海!”  当这辆又破又旧的春兰摩托爬上一个高坡时,周旋突然看到了大海。  ——黑色的大海。  周旋一下子愣住了,他曾见过无数次大海,然而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大海给他的感觉却迥然不同。在黄昏的暗云底下,遥远的海平线一片模糊,一幅阴郁的印象派油画展现在他的眼前。  转过一个弯以后,阿彪高声叫起来:“幽灵客栈到了!”  周旋揉了揉眼睛向前看去,在一片荒凉的山坡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栋黑色的房子。  瞬间,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就是这里了。  摩托车在离客栈一百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阿彪摘下头盔,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不敢靠近那栋房子。”  “没关系。”周旋下了摩托,向阿彪挥了挥手。  阿彪用眼角瞄了一眼客栈,摇着头说:“先生,你自己保重吧,一定要当心啊。”  “我会当心的。”  阿彪点了点头,戴上头盔掉转了车头,飞驰着离开了这里。  荒野上只剩下周旋一个人站着,就像几个世纪前的孤独旅人。  已经下午六点钟了,黄昏的海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水,吹乱了他的头发。周旋的视线穿过晃动的发梢,投向了百米之外的幽灵客栈。  这是一座木结构的三层楼房,整座楼都呈现出一股陈腐的黑色,只有屋顶的瓦片间长着几蓬荒草。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就好像梁家辉主演的新龙门客栈从大漠搬到了海边。整座楼看不出什么建筑风格,就像是用一堆破木头搭出来的恐怖片的布景,在风雨中更显得破旧不堪,真让人担心风一吹就要散了架。  周旋从旅行包里拿出了一次成像的照相机,通过镜头把客栈看得一清二楚——忽然,镜头里面客栈的三楼窗口闪过一个影子。他立刻按下了相机快门。  照片慢慢地从一次成像照相机里面出来了,一栋黑色的楼房孤独地矗立在照片中,只是光线太暗淡了,就像是一幅阴郁的油画。  他把照相机和相片放回包里,快步向幽灵客栈跑过去。  靠近了看这座客栈,感觉反而不那么恐惧了。客栈的大门腐朽破败,不知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在风雨中不停地摇晃着。  周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敲响了客栈的大门。  敲门声“砰砰”地响起。几乎就在同一秒钟,天上打了一个响雷,一道闪电裂开天空,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  门里面一片死寂,整个客栈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而这扇门里就是放着棺材的地宫。难道只是一间空房子?  周旋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地叫了起来:“有人吗?”  海边的风雨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当他即将绝望的时候,大门突然“伊呀”一声地打开了——  周旋的心里一抖,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缓缓打开的大门。  幽灵客栈开张了......*幽灵客栈幽灵来信  我禁不住伸手摸了摸雕像——  天哪,这不是雕像!  我几乎恐惧得要昏了过去,只感到手上似乎真的摸到了一个女子柔软的皮肤,然而这皮肤又是冰冷冰冷的。我连忙后退了一大步,浑身颤栗地看着雕像——不,是那个女子。---------------幽灵来信第一封信(1)---------------  叶萧:  你还好吗?  真不知道这封信该如何开头,但我能够想像,当你收到这封寄自幽灵客栈的信时,将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我的朋友,请你不要担心,我周旋还好好的活着,正在幽灵客栈呼吸着海边的空气。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正在经历的事情,这一切太像英国哥特式小说了。或者,你就干脆就把它当作小说来读吧。  昨天下午我抵达了西冷镇,我向当地老人询问了关于幽灵客栈的事。但我没想到,当地人把幽灵客栈当成了一个禁忌,不过这反而激起了我的探险欲。  还好,有一个年轻人愿意带我去幽灵客栈。我是在黄昏时分抵达幽灵客栈的,那是一块靠近海岸的荒凉山坡,幽灵客栈就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当时我就给客栈拍了张一次成像的照片,附在这封信里寄给你。  昨天夜里上海下雨了吗?真倒霉,当我来到幽灵客栈的时候,正赶上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我拼命地敲着门,当时我最害怕的就是客栈里一个人都没有,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  我看到了“卡西莫多”。  对不起,我只能用《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来形容为我开门的那个人。他的手里端着一盏煤油灯,在昏黄闪烁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一张无比丑陋的脸。两只眼睛特别吓人,左眼很大,右眼却很小,鼻子是扭曲的,嘴唇斜着裂开,而下巴则完全错位了。那张脸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疙瘩,光着的头顶看不到一根头发,我实在无法估算他的年龄。总而言之,这不应该是上帝塑造的脸,我真为这个人感到不幸。  我当时吓坏了,愣在门口不敢进去。那个人举起煤油灯照了照我的脸,然后向后退了一步,当时我已经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门里。  我进入幽灵客栈了。  光线太昏暗了,除了那盏煤油灯光所及之处,实在看不清楚。那个卡西莫多似的人走到我身后,又关上了客栈的大门。瞬间,我有了一种走进古代地宫的感觉。  “卡西莫多”伸出手在墙上摸了一会儿,房间里亮了起来。  吊在房梁上的电灯照亮了房间,大约有五六十个平方米,中间竖着几根木柱子,里面有一道木楼梯通往楼上。右侧是个半圆形的柜台,左侧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子,大概是餐桌吧。墙壁粉刷着白色的石灰,但有许多剥落了,墙壁上还挂着几张老式的镜框,但因为玻璃反光,使我看不太清楚里面的照片。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卡西莫多”始终都一言不发,而那双“大小眼”则紧盯着我。突然,柜台后面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有着健硕的身材,一张严肃的国字脸,他用精干的目光紧盯着我说:“欢迎你来到幽灵客栈。”  当时,我已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只感到又冷又饿:“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你是来投宿的吗?”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外面正风雨交加,今晚我肯定是回不去了。  “我叫丁雨山,是这里的老板。”他那张脸又恢复了严肃,回过头对“卡西莫多”说:“阿昌,快去给这位客人准备点吃的。”  阿昌点了点头,拎着煤油灯走进了房间里侧的一扇门。  丁雨山靠近了我说:“你一定很累了吧?先请坐下。”  我确实吃不消了,如释重负地坐到了一张木椅上。  “你是来旅游的吧?”  我忽然有些犹豫了,该不该把木匣的事情说出来呢?但嘴里好像憋着口气,只能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我叫周旋。”  “哦,非常欢迎。”他忽然扭头看了看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出了,“周先生,我们这里的自然风光很独特,经常有旅游者慕名前来,不知道你准备住几天?”  “我——不知道。”  当时我的心里一下子全都乱了。  “那是准备长住了?”  他真会做生意,我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我现在还没有确定,也许明天早上就会走,也许会多住几天。”  “那就先住一晚上吧。这里一日三餐全都免费供应,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景色非常优美,是一处还没开发的旅游景点。”  “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  “明天早上,等雨停了以后你就会发现的。我绝不骗你,没有多少人能欣赏到如此美丽的海岸景色。”  我不再问下去了,把房钱交给了丁雨山:“要不要填个住宿登记表?”  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走到柜台里找了很久,才拿出一张旧纸片塞到我手里。这张带有浓烈霉味的表格,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留下来的。我拿出笔匆匆地填完表格,交回给丁雨山。  “卡西莫多”似的阿昌又出来了,端着一盘饭菜放到我的面前。我已经饿坏了,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几分钟的工夫就全部吃完了。我贪婪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向阿昌问道:“这是你烧的菜吗?”  他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是个好厨师。”  那张丑陋无比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他的笑要比任何人的哭都难看。我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幽灵来信第一封信(2)---------------  “他是哑巴。”  丁雨山突然冷冷地说。  我一下子感到很尴尬,看着阿昌那张狰狞的脸,心里平添了几分同情:“对不起。”  “阿昌,带这位客人去房间吧。”丁雨山突然插话了,他将一把老式的钥匙交到了阿昌的手里,“二楼13号房。”  我脱口而出:“怎么是这个房号?”  “你忌讳‘13’吗?”  “不,我怎么会怕这个呢?”  哑巴阿昌点了点头,便向楼梯口走去。看来他并不是一般所见的聋哑人,他的听觉是正常的,只是不能说话。我赶紧抓起旅行包,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时身后响起了丁雨山的声音:“周先生,记住不要在房间里乱插电器。”  阿昌的手里还是拎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射在楼梯上,在黑暗与光亮间不断地闪烁。走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我来到二楼的走廊里。阿昌突然停了下来,我似乎能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这里就是13号房间了。  门终于打开了,柔和的灯光照亮了这个房间。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这房间要比我想像中好一些,估计能有二十个平方。房间里有一张竹床,一个老式的写字台和梳妆台,甚至还有一台21吋的彩色电视机。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卫生间,但却不能洗澡。  房里散发着一股霉烂的味道,直往我的鼻孔里冲,熏得我受不了。阿昌打开了窗户,一股海风夹杂着雨点吹了进来。我立刻扑到了窗前,外面风雨交加,一片漆黑,我看不清大海的样子,只能听到一阵阵猛烈的海浪声。  阿昌在竹床上铺了一卷干净的席子,然后把钥匙交给我,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把旅行包放到梳妆台下的柜子里,感到浑身都要散架了,索性倒在竹床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像是梦幻一样,现在我还不敢确信这是真的。听着窗外的海浪声,闻着东海的气味,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年代。  正当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要被窗外的大海吞没时,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那似乎是一个尖细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使躺在席子上的我心里一荡荡的。  我重新睁开眼睛,面对着斑驳的天花板,心跳立刻快了起来。我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和那女声混杂在一起,飘荡在漆黑的幽灵客栈中——想想都让人害怕。我从竹床上跳了起来,轻轻地走到了门口,把耳朵贴在了房门上。  渐渐地我听出了一些眉目,似乎是一男一女在争吵,而那男声还带着青春期的稚嫩。但具体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但男孩有一句话清晰地掠进了我的耳中——  “妈妈,我们都死了吗?”  我确信这不是幻觉,在这层楼面里,一定还住着其他人。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打开房门,向传出声音的方向摸索而去。是我的房间对过的第三扇门,争吵声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我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的声音立刻停止了,我大着胆子向门里叫了一声:“请问我能进来吗?”  “请进。”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我小心地打开房门,这房间要比我的还大一些,房间内侧放着两张床,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那女人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容,身材保养得不错,很有几分骨感。美中不足的就是脸上缺乏血色,看起来一脸的病容。她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那少年表情也和她一样。他们两人的脸部轮廓长得非常像,一看就知道是母子俩。  “对不起。刚才我听到有人在争吵,出了什么问题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我们没什么问题。刚才——”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坐到了少年身边说:“我只是在教育我的儿子。”  “那真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了。”  “不!我只是想问——”少年突然插话了,看起来非常倔强。  “住嘴,小龙。”  母亲粗暴地打断了儿子的话。然后她的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来:“真不好意思,这孩子有病,经常胡言乱语,说些神秘兮兮的话,请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  她突然扭起了眉毛说:“我没见过你啊,是新来的客人吧?”  “是的,我叫周旋,就住在走廊对过的13号房。”  忽然,她摇着头说:“可惜啊,你走不了了。”  我心里一抖:“请问,这话什么意思?”  “幽灵客栈不是你来的地方。”  “为什么?”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漠然,淡淡地说:“不要着急,你会知道原因的。”  接下来她就没有话了,少年也冷冷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们是要赶我走了,我向这对母子点了点头说:“我走了,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叫我。”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一阵浓浓的睡意再度包围了我,我脱掉身上淋湿的衣服,再用毛斤擦了擦身。关掉电灯,黑暗重新淹没了我,我光着上身躺在席子上,只盖着一条毛毯。外面的风雨声将我带入了睡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像沉入水底的人浮出水面一样,大口地喘息起来,因为有一块石头打破了平静的水面——我听到了?---------------幽灵来信第一封信(3)---------------  那感觉就像是蚂蚁爬进了人的耳朵里,让每一根毛发都竖直了起来。黑暗中我睁开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阵嘤嘤的哭声在我的耳边缠绕。  夜半哭声?  听起来更像是小孩子的哭声,如空气一样飘荡在幽灵客栈。我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屏着呼吸不敢开灯。我可不想在这里住的第一夜就被吓死。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我冲到了漆黑的走廊里。  真奇怪,就在我走出房门的一瞬间,那小孩哭泣的声音就忽然消失了。  我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但心里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似乎很快就要发生什么事情。  在黑暗中等待——  几秒钟后,它来了。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我脸上。那感觉柔和而坚韧,就像一头小小的野兽撞到了猎人的怀中。一阵温柔的呼吸,直冲我的鼻孔。我顺手就抓住了一双圆润的肩膀,一个身体正在我的怀中起伏着,然后便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喘息声。  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我的心要跳出嗓子眼了,但双手却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不放,生怕她会从我手中溜走。就在那一瞬间,我心里已想像出了她的样子。  她似乎在挣扎着,就像掉进陷阱的小野兽,漆黑中我似乎看见了那双眼睛。  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她一下子就把我的意志给击倒了,我的手渐渐松了开来。但她没有逃走,依然停在我的身上,几乎全身都倚靠着我。我又搂着她的肩膀了,这一回的动作非常轻柔。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睛正在看着我,渴求帮助。  我把头低下来,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你是谁?”  “水月。”  她的声音是那种磁石般的味道,细腻而轻碎,好像电影里的配音。  “你叫水月?”  突然,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看一看她的脸。我不等她的回答,立刻就把她拉到了我的房间里。  打开电灯,白色的光线照耀了房间,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居然和我想像中的一样。  就是这张脸,仿佛显影液中的照片,逐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很美。  我的朋友叶萧,我打赌你不会相信的,在幽灵客栈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如此漂亮的女子,在深夜里撞到我的怀中。这完全是聊斋志异里的情节:黑夜中投宿寺庙的年轻旅人,突然遇到了美丽的少女,接下去我就不敢想像了。  是的,她很年轻,看上去最多二十岁,正是古人笔下描写的青春韶华。一张生动的脸在我的视线里深深烙了下来,细长的黛眉微微挑起,眼睛就像古画轴里的美人,眼神既有几分懒散,也带几分惊慌。她生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鼻子,嘴唇则紧抿着,柔和的下巴线条微微颤抖。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在灯光下显出一副素净的样子。  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连忙放开了手说:“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她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仰起头,双眼茫然地注视着我:“我没事。”  “为什么半夜里一个人乱走?”  “我不知道。”  “告诉我,你从哪儿来?”  这回她不回答了,那双眼睛瞪大了盯着我。也许我真的吓到她了,我后退了一步说:“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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