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天风-36

这一夜,他住进了荣萱宫,睡在了文妃塌上。曾经的一国之妃,在胜利者的眼中,也不过一件战利品而已▲在浅水清的眼中,这件战利品显得别有滋味一些。久旷人事的姬若紫在那天晚上绽放出自己生命中最狂烈的激情,她尽情呻吟着,欢唱着,鸣动出生命中最迷情的乐章。软玉温香,春潮急袭,姬若紫面红如赤,大声喘息着,迎接着浅水清这一波又一波的狂猛攻击,天地间便只留下温暖房间中的满室春光。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四十九章 亿往昔 前尘如梦清晨的香草冢,晨露点点,寒霜为地面铺上了一层雪白,乍眼望去,还以为是天降大雪。这里位于止澜宫的后方,宫中死去的女子历来就是埋于此处。她们活着的时候,是王家的人,死去了,也是王家的鬼。沐血站立在其中一块墓碑前,表情呆滞,不发一言,石碑上刻着几个字——“苏小小之墓”。他的身旁是浅水清和姬若紫。姬若紫无限惆怅地看着那块墓碑,心中每多感慨。“她来的那年,要死要活的总是不肯入宫。宫中女子但凡有这般表现的总是没好日子过。宫里的妈妈们对这类女子也多的是办法处置,总能教她们断了所有的念头。只是既进了宫中,若不能泰然处之,那多半也就离死不远了。”沐血沉声问:“她既无心争宠,为什么还要害她?”姬若紫苦笑:“没人想害她,只是但凡宫女,总要有个依仗。主子倒了,宫女也就多半没好日子过。主子有主子之间的争斗,宫女也有宫女之间的角力。得宠的主子,手下自然也要跋扈一些,想欺凌谁便欺凌谁,又哪里需要理由了。她一个小小宫女,不懂专营,不擅媚上,被人欺凌侮辱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久居这宫中之人,长期压抑,哪一个不是心理多少有些问题的。别人的苦与悲就是她们心中的欢与乐了。她进宫的第二年,她伺候的主子就倒了。我是亲眼看着她被人活活打死的。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一个秀女而已。那个时候她不擅言辞,也只是和我说得来一些罢了。她曾偷偷告诉过我,她有过一个喜欢的男人,是个军人。我告诉她小心祸出口出,结果,这个秘密尚未为人所知,她自己却还是死去了。”说到这,姬若紫怅然道:“天下死者,无须有罪。无能保护自己,便是那最大的罪名了。”沐血呆呆地看着那坟墓,半晌竟是不发一语。姬若紫随手那出一张纸:“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当年有参与动手的人都已写在这上面。有些自己也已经被人害死,有些却还活得有滋有味。如果你想为她报仇,就按此名单去找人吧。”这个女人,就是心细如发,万事早已准备妥当。沐血拿着那名单就走,走前给了浅水清一句话:“我会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你的。”浅水清一笑:“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你的事,没人逼你。你若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什么关系。”沐血微微滞了一滞,终究还是立刻离去。看着沐血那远去的背影,浅水清却悠悠叹了口气:“这世间男女情仇,恩恩爱爱,本就没有太多值得大书特书的故事。他和她之间,只要想想,我就能明白,不外乎又一场不该产生的感情罢了。”那个时候姬若紫深深地望了一眼浅水清,仿佛自语般说:“外界常有传言,说的是关于当初浅将军与云家小姐流落草原的故事。虽然是传言,却说得有鼻子有眼,有人还一再举证,那云小姐大闹议事堂的事更是沸沸扬扬,连止水王室都有听闻。我曾建议国主派人离间,无论此事有无,都要将它说成是有。在天风国内大肆制造舆论,以制造天风军内部不合,打击其军心士气,结果国主认为我危言耸听,浅水清只是小小营主,不值得如此小题大作。事实证明,最终还是你浅水清一手导致了止水如今这悲惨局面。今天听到你说这是又一场不该产生的感情……嘻嘻,浅将军,你该知道女人是很敏感的,有时候一个-又-字,就可以证实那传言到底是真还是假。”浅水清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个女人,简直是……他狠狠地瞪了姬若紫一眼,姬若紫却旁若无事道:“难怪将军对我如此冷淡了,昨晚一夜欢好,我对将军也算尽心尽力,将军却转眼间将我弃如敝履,想来原因就在这了。天下女子虽好,哪及得上一个心中所爱呢。唉,看来我一片痴心算是要白费了。”浅水清点点头:“你投胎做女人,还真是委屈了自己。”姬若紫娇笑无限:“那可未必哦,将军身边不是也有一个女侍卫吗?多个女参谋,也是不错的嘛。”“你想为我做事?”“做不成你的女人,就只好做你的兵喽。”姬若紫的声音吐露出丝丝委屈。浅水清的眼神越发收缩起来,良久,他突然笑道:“我身边每多豺狼虎豹,个个都凶狠暴虐,军人仗之以武,失之以文,现在突然多了条毒蛇,就算是调剂一下也不错。”“那将军打算怎么安排我呢?”姬若紫看似不经意地问。浅水清淡然回答:“你这样的人,又何需我来安排。还是等我心情好了以后再说吧。”姬若紫的眼中顷刻间流露出无限失望……沁水园中,沐血一个人站在湖边。眼前那曲折的水、错落的山、迂回的路、淡雅的建筑和点缀性的花草树木,给人一种幽静、秀雅、朴素的自然美感,然而落在沐血的眼中,却处处充满了罪恶。美丽盛极之处,罪恶诞生之地,沐血愤怒地只想仰天狂啸,最终却只是把头埋在掌心中低低抽泣着。身后响起悉索的脚步,浅水清来到他身边坐下。“我不想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也是人,当哭则哭,当笑则笑。但是哭就哭得痛快一些,哭得男人一些,别那样婆婆妈妈,想哭又怕人看见。”浅水清的声音依然淡漠,却充满了对沐血的关心。他的手落在沐血肩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悸动,仿佛那一刻自己也回到了草原之上。这个世上,或许再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沐血的感受了。沐血的声音低沉如故:“我让人把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找过来,然后一刀一个,全都砍了……没做任何解释。”“你若想杀多些,我可以再找些人来给你杀。”沐血摇了摇头。他眺望远方,语气悠然却充满了痛苦的回忆:“十年前,我刚当兵不久,还只是一介新丁。丰饶草原大战尚未开始,止水人对局势尚有掌控能力,还未被我们打到困守三重天的局面。”“那一年,铁血镇的镇督是鸿帅。当时帝国为了采取战略主动,决定重兵攻打孤星城,非要拿下此地不可。为此我们和止水人打了好几场硬仗,双方死伤都很惨重,不过最终我们还是把孤星城拿了下来。”“我和苏婷认识,就是在那段时间……孤星城落入我军手中之后,很多止水人根本来不及随军退回国内,还有更多人抱着故土难离的想法,期待着止水大军的回师,所以也不肯离去。那时我们进入孤星城的态势,就象现在我们进入大梁城一样,掌民之生杀大权。有很多战士借此机会烧杀抢掠,鸿督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我们做得不是太过分,他也不愿过问。”“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新兵,在军中也没什么说话的权利,只能跟着老兵们走,他们让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有一次我们在街上,碰到了一个小姑娘,长得很可爱,也很漂亮。几个老兵起了心思,想强奸她……”说到这,沐血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很老套的故事对吗?英雄救美,然后美女倾心。”浅水清也笑了:“的确很老套。”沐血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少女哭泣得时候神情凄婉动人,我一下子就被迷住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勇气,竟然一个人就和几个老兵干起仗来,结果我被揍得很惨。”说到这,沐血顿了一下,问浅水清:“知道当时揍我的人有谁吗?”浅水清摇摇头,沐血苦笑道:“洪营和东营。”浅水清一呆,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但是看他满眼泪花,转眼又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不算好笑,强忍着压住了笑意。“那后来呢?”“后来嘛……”沐血叹息:“后来洪营说,你小子有种,敢跟老兵动手,就为了这么个小姑娘,值得吗?”“我说我喜欢她。他们就说,那你娶了她吧。我说好啊,不过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老东就说,咱们当兵的不是斯文人,干的都是人家不愿意的事。想要媳妇,直接抢过来就是。然后我说那我们不就成强盗了……”说到这,沐血看看浅水清:“还记得你在醉花楼上对虎子他们说过的话吗?和我当时说得一模一样,只是我没有你后来的那番感悟罢了。”“那他们怎么说?”“又揍了我一顿,说我死不开窍,得帮帮我这个新兵蛋子。”浅水清微微点了点头。“可你后来还是没娶她。”沐血的脸色沉重,他点头说:“我是个无能的懦夫,没有勇气去强行夺取自己喜欢的姑娘。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去见她,试图讨她喜欢。我知道她的家人对我有看法,因为她是止水人,而我是天风人。但我也知道她喜欢我。我让她等我,要不了几年,天风止水一家了,战争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就娶她。”“于是她问我,那是不是止水就要亡国了……她问得我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之后,她又是怎么进的宫?”“我们占领孤星城后没多久,止水军为了收复失地就从三重天内杀了出来。烈帅对此早有准备,命令我们且战且退,疲惫敌军,麻痹其心,从孤星城开始,我们一路退却,一直退到丰饶草原上。在那里,烈帅带领暴风军团的精锐战士和止水人展开了一场大决战。是役,我军以十五万兵力之众,迎击敌二十八万,最终大获全胜,敌近三十万大军几近全墨,最终只有不到三万人逃出生天。当时指挥那三万军队的,就是抱飞雪。丰饶草原大决战后,我天风人正式确立了对止水的压倒性优势,而抱飞雪也因为他麾下的三万军队得以保全,从而成为止水人眼中的英雄。他在回归路上,亲手斩杀当时指挥决战的大将唐易,因为这个家伙不但在开战之初拒绝了抱飞雪的建议,同时还在败仗之后计划将一切罪名推到抱飞雪的头上。抱飞雪得知此事后立刻刀斩唐易,率领三万残军一路摆脱追击他的天风军,甚至接连打了几场精彩的小规模阻击战,从而一跃成为止水后起之秀,后来的第一名将。”“在那之后,我们重新收复了孤星城,从此一驻就是十年。但是我却再也找不到苏婷了……我从一个战俘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为了避免国主震怒,抱飞雪在回国前大肆搜刮民女进献皇城,以表其忠心。羽文柳懦弱怕死,偏偏又贪婪好色,苏婷在那次之后被抱飞雪的人带走,我就知道她的命运八成是入了宫了。”“这些年里,我日日盼,夜夜盼,盼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打下大梁城,重新找到苏婷,到那时,我会告诉她我爱她,不管她是什么人,不管这个世界会是怎样的命运,我都要娶她,也不会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要带走她。”说到,沐血的声音逐渐黯淡下去:“今天,我们来了,我们做到了我曾梦想的一切,可我所追求的……却已不复存在。”浅水清的心中也是一阵唏嘘,有些事,终究不是人力可以强求的。从过去的回忆中苏醒过来,沐血说:“其实,大家的命运真得很象。抱飞雪是杀了自己的上司起来的,你也是。我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也是。抱飞雪的结局是死,我的结局是我所爱的人离我而去。我希望你的命运不会象我和他中的任何一个人。我要你,还有云家小姐,都能好好活下去。”他看着浅水清的眼睛认真地说:“历史可以轮回,但不可以再重复了。”浅水清听着沐血的说话,心中怅惘,终于还是喃喃道:“战争改变人,改变人的命运,改变他所有的一切,但总有一样东西,是它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梦想……我们有梦,并为此付出努力,不懈追求,哪怕是太阳不再升起,生命彻底终结,我们都不会放弃所曾经追求的东西。我是如此,沐少,你也该是一样。”沐血一楞,浅水清已经站了起来。他冷冷地道:“死去的那个女人,名字叫苏小小。她是真叫苏小小也好,是苏婷进了宫以后改的名字也罢,重要的是没人有能描述出她的模样,你也就不能确定她就是苏婷。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就不该放弃寻找的努力。正如你所说过的那样,你只知道苏婷是被抱飞雪的人带走的,但你并不能确定她一定被送进了宫。既然你有太多的不可确定,又何必一定要确定现在坟墓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你所爱的女人呢?放弃希望,就是放弃生存,放弃人们为之努力的目标。沐少,在你一天没真正见到她本人之前,我都不能接受你就这样放弃这一切。”沐血愕然起立,眼前的浅水清,眼中是无比的坚定神采。他这一生,就是因为心中那点渺茫的希望而活着,他可以杀死很多人,但绝不会摧毁人活着赖以生存的支柱。希望,就是那生命的支柱。他要沐血从那颓废中走出来,重新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以前不是懦夫,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能是。他浅水清的兄弟,可以站着生,也只能站着死,可以为爱痛哭,为爱去死,惟独不能为爱消沉。因为他不允许!沐血死死地看着浅水清,一字一句地问:“你真得认为,那个苏小小不是苏婷?”“沐少,不要放弃你的寻找。我天风铁蹄所踏之处,你的寻找也将随之无所不在。那个坟墓中的女人……她不能是苏婷,也必须不是!”沐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点点头:“好,浅少,这次我听你的。我不会放弃的。”两个男人的手在那一刻紧紧握在一起,脸上同时放出了会心的微笑。与此同时,惊天的警号骤然响起,若那苍空的雄鹰劲啸,撕破宁静,打碎和平,在这大梁城的上空,涂抹上一层重重的猩红血色……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五十章 风云再起(1)战争,就象是一辆高速行驶中的赛车,即使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冲过了终点线,也会因为惯性的原因而继续向前狂奔。世界上从不会有一场战争可以如灵便的刹车,说停就停,事实上,它总是曲折反复,起伏不定,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惯性的减退方能渐渐消除。这一点,浅水清以前并没有意识到,但是现在,他却终于面临到了这一局面——止水人最后的反抗惯性,如一辆重型大货车,狠狠地向他撞击而来。苍野之上风起云涌,莽荒大地甲士云集。敌人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以至天风军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所面对的是怎样一幅浩大到震荡人心的场面。漫山遍野的敌人呼啸着从各个方向现身,他们奔呼狂号,狂啸出血火之威。大梁城下,整个视线所及之处,铺天盖地都是人影,无穷无尽的人马接踵而出,他们中有些人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拿着镰刀,抗着锄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也不乏精锐骑兵穿杂其中,来回奔号。大量的民军铺天盖地而来,状似蝗群,行如云阵,他们在开阔地上漫山遍野地行进,阵列云集里,人头攒涌成海,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走到大梁城下,后面的人却还在接踵出现,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的人都出现在这同一片角落,迤逦的人群马队黑压压长可接天,消溶于世界的彼岸。被眼前这一幕浩大的民军涌现的场景所震撼的天风军呆楞了半晌才终于明白过来,当惊天警号响起时,大梁城下,杀气已沸腾成一片如火浪潮,蓬勃出天地雄威。示警之声鸣响不绝,在天风军错以为战争已经结束的一刻,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袭击却已经降临到这里的土地上,而且其来势是如此的凶猛,如此的凶烈暴虐。整个世界的人仿佛在这一刻全部被塞进了大梁城这个小小角落之中,到处都是人,黑压压望不到边际,整片空旷的土地上因如此大量的人群而显得拥挤不堪。数不清有多少难民,多少战士,多少来犯者,但每一个天风战士都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一生中最重大的考验已经来到。浅水清站立城头,遥看着远方的大河旗一面接一面的出现,心中亦是震撼无比。短短两个月时间,易星寒的护民军竟已发展到了如此规模吗?他几乎将整个国家所有还有反抗斗志和精神的人民全部组织了起来。是的,他终究是忽略了这支部队,在这段时间里,易星寒四处奔走,到处招揽兵马。在这片被侵略的土地上,他没有钱,没有后台势力,在这所有人都为浅水清的凶名所震慑的那刻,他唯一的资本就是那一腔热血和满腔忠贞,以及浅水清为他打造出来的英雄美名。浅水清的纵情杀戮驱逐难民,同样也是造成易星寒的势力如此急剧壮大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在他迅速成长壮大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浅水清报仇来了。他不在乎什么国家存亡,也不在乎羽家王室的生死,他只想让每一个来犯的敌人都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至少还有那样一批人,还有那样一支军队,愿意为了国家的尊严与骄傲,奋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于是,他来了,在浅水清几乎大获全胜的时刻,挟无尽威势,展千钧之威,誓要予浅水清以一记迎头重击。早在浅水清带领天风军前往攻打大梁城的路上,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相信浅水清能拿下此地,而易星寒却是唯一相信浅水清一定能够成功的人。他了解浅水清,就象了解他自己一样。他坚信这一点,因此他没有象任何人一样干坐着等着看浅水清的笑话而是在第一时间里开始集结部队,收拢一切可收拢之人,然后尾随着浅水清一路走过的足迹横扫而来。他要在浅水清最得意的那一刻,给予他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成功了……墙之下,旗帜飘展,那高耸林立长矛刺枪,金灿灿的铠甲盾牌,明晃晃的刀剑战斧组成了一片钢铁战林。甲士在怒吼,军号在嚣鸣,战马嘶叫中,鼎沸骚嚷里,赛如那深山老林中狂风吹响的松涛……浅水清望着城下的眼神不住收缩着,收缩着。“看得出来有多少敌人吗?”身旁的沐血沉声道:“阵形散乱,杂而无序,看不出有多少人,但怎么也不能少于五十万吧。”浅水清的嘴角微微抿了起来:“这个易星寒,收拢残兵的能力到是不可小瞧啊。”这一路,浅水清自己都数不清攻克了多少城市。为了尽快抵达大梁城,攻其一个出奇不意,整顿当地一事,他几乎全无操作。也因此,易星寒顺着他的脚步一路追来,竟然将他当初无法带走的止水士兵和各地难民又一一重新收拢起来,最终聚集成如此庞大的一片人海。虽然说里面凑数的平民百姓至少在半数以上,但是对浅水清来说,如今他再不能将眼前的这支部队单纯的看成是一支乌合之众了。如果单就其兵员组成来看,易星寒的兵,的确只是一支乌合之众,其成员驳杂,良莠不齐,未经训练或少经训练,缺乏磨合与战斗经验,这些都是他的致命伤。然而当一支部队有了一个统一的目标,并愿意为此不计酬劳,浴血沙场的时候,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再不那么重要。军者,士气为先。所谓士气,不但要有百战敢死的勇气,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自己为谁而战,为何而战。明白了自己作战的意义,了解自己存在的价值,这支部队,就有了灵魂。如今,易星寒的部队就是如此。他们缺乏一切,惟独不缺战斗意志,此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人太多太多。沐血很难想象易星寒是怎样养活这样一支庞大的部队的,但是浅水清却知道,易星寒根本就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每一个人,在他们从军之初,就已经做好了自愿准备。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战斗,不但勇敢,且富有主人精神,自力更生,自己寻觅食物。他们就象是反抗暴政的真正人民子弟兵,代表的是真正的正义。唯一的问题是:并不是每一次,正义都会获得胜利。邪不胜正,终究只是一句笑话。浅水清仰面看天,悠悠叹息:“易星寒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他终究生错了时代。人民战争,不该是他这样的打法。此战他若失败,则止水最后一点英勇之血亦将流干,再无反击之力。一个国家要想对抗侵略,却不懂得迂回饶进,空有满腔热血,却无战略布局,终究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天下,非正义者可居之,惟有能者可居之。易星寒,你所代表的,和你所渴望的,终归只能是镜花水月梦一场罢了。无论此战成败,止水都已亡定,非你一人之力可改变。”有一句话,他想说却终究没说,那就是不管易星寒和他的护民军最终是怎样的命运,眼前的铁风旗,却实实在在是面临了有史以来的最大难关。刚刚拿下大梁城不过一天时间,人马整顿未足,城内军心尚未安顿,一切驳杂事务尚未来得及处理,帝都之内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尚未理清,还没有做好任何战斗准备的铁风旗能否守住接下来即将展开的护民军那狂风暴雨般的狂澜攻击,就算是浅水清自己,也是心中无底。浅水清冷冷地下达了命令:“召集全军,准备守城。”但在内心深处,他却终忍不住苦笑:“戚少,你在天有灵,可终于看到我也会有今天。这世界……终归还是有报应存在的啊!”那一刻,心上仿佛扎了一根针,突然之间刺痛无比。他的双目瞬间充血,仰望苍天,喃喃道:倘若天有报,那么至少不是在今天……呜呜的号角鸣响出天地的悲歌,那一曲嘹亮军歌激荡起无数英勇战魂。大梁城的城头之上,天风军旗帜招展,他们阵列分明,层次排布,展现出一支钢铁军队的非凡英姿。与面前那支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的军队相比,天风军的确拥有他们为之骄傲的本钱。面对城下那数都数不尽的止水兵,天风战士们的脸上露出的却是不屑的冷笑。假如说支撑起整个护民军不倒意志的,是尊严与荣耀,是对浅水清血屠大地的愤恨的话,那么支撑起天风军不败斗志的,就同样是浅水清那曾经战无不胜的威名。这是浅水清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守城之战,也是易星寒第一次指挥千军万马对敌作战。这两个仿佛宿命般的人物在战场上的第一次对撞,在这刻如火如荼般的展开。崇拜对抗憎恨,纪律对抗人数,在这场即将展开的攻守大战里,到底谁才会是胜利的一方?是那怀着无尽怨恨与复仇心理的护民军?还是那勇敢顽强杀戮如虎的天风军?那个时候,易星寒高坐马上,远远眺望着城头上的那位白袍将军,眼中燃烧出熊熊烈焰。他的身边,石容海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是在应对着命运的疑问,他冷冷道:“此战,我军必胜!”随着他一声令下,右手用力下斩,进攻的鼓号终于隆隆响起,针对天风人进行反攻的战争在这刻正式打响。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五十一章 风云再起(2)尽管是乍逢强敌,但是久经战火考验的天风军还是在第一时间赶赴到了城头上展开作战。素以重装防御著称的铁狮营组成了城头上的第一道防御线,结合大梁城强力的城防设施进行抵挡,绵延成一条长达千米的防御线。无双的死亡荆棘营也在这刻开始发威,在长官的指挥下向着长空发射出一支又一支死神之獠。空中漫舞出无数风火雷箭,就象是下了一阵又一阵的冰火铁雨,在人群中炸出片片血花。虎豹营的骑兵队已经在城门前严阵以待,只要浅水清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冲出城门,对着面前的敌人大肆杀戮,无论眼前站着的是男人又或女人,老人又或孩子,凡挡在面前者,一律皆杀无赦。战争在初起的那刻,铁风旗就已稳稳地占据着上风,一个个扑来的护民军战士就那样倒在箭雨之下,滚木擂石成片成片地砸下,太多的人甚至还没冲到城墙前就已倒下。然而护民军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一批又一批,在旗帜招展中不要命地向前冲,仿佛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对方的一支箭,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取对方身上的一道伤口。仅仅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城墙下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一片尸山,数千具尸体就那样横趟在地面,一双双怒睁的双眼却兀自在绽放着自己最后狂暴的战斗精神。一个又一个战士就那样倒下了,后续的部队却依然绵延不绝的冲上来。每倒下一个战士,后面就会冲上来数个甚至数十个战士。他们的人数众多,悍不畏死,仅因一腔复仇的信念就可在这片城墙下抛头颅洒热血。城头之上,浅水清的面色也愈来愈沉重,愈来愈难看。眼前的护民军,或许是他所见过的最差劲的军队,他们组织不严,战斗经验也不丰富,更缺乏足够的攻城器械。但是他们拥有庞大的人数,拥有悍不畏死的作战意志,拥有强烈而高昂的战斗士气,他们充满血性与狂热!尽管将军们平日里总是说什么仅凭人数是远远不够打胜仗的,但是在绝对的兵海优势面前,再优秀的将军也不可能选择正面硬捍。当弓手们箭匣中的箭甚至还没有对手的人数多时,这样的战争又如何能打?蛇吞象,是一种本事,蚂蚁吞象,就成了一种妄想。浅水清可以用一万余人打败石容海三万军队,可以击溃赵冰阳十万大军,可以一路下城无数,攻无不克,但是面对庞大到数十上百万的人群,他却终究做不到只手翻天。大梁城虽有坚强的防御措施,他的手中能用之人,却只有一万六千之众。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式收编原大梁十万守军,所有的绸缪与准备在这刻根本派不上用场。易星寒的手段没有浅水清那样狠与准,但至少他学会了一样东西,就是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爆发出最大的能量。他将护民军分成了四队,四方同攻,大梁城的四面在同一时刻遭受到了狂风暴雨般的强力打击。四面围堵,八方强攻,这就是易星寒的进攻计划,简单,却异常有效,正中浅水清兵力不足的软肋。大梁城,它太大了。仅是那四面城墙,他的一万六千战士守起来就已捉襟见肘。为了不露出一个缺口供敌人攀附上城,浅水清被逼尽可能的延长防御圈,但是这样的防御圈,空有长度,却无厚度。一旦遭遇强攻,其薄弱的防御承受能力就很难抵挡。整座大梁城高大雄伟,其边总长足有三十里,也就是一万五千米。铁风旗下总计才一万六千人,去掉骑兵和负责四处救火任务,以及以杀伤敌人而非拦阻敌人的长弓营,真正能负责起拦截任务的不过五千战士。每个战士要守三米距离,这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如果不是护民军极度缺乏攻城器械和大战经验,换了任何一支正规部队,恐怕早就已经拿下了大梁城。防守不比进攻。进攻方利在矛尖,讲究一刃突出,强扎猛进,兵力虽少,却可集中兵力于一点。防守却要面面具到,不可有丝毫遗漏。假如铁风旗是在城外,他们可以充分利用自己配合作战的优势以及对阵形的理解运用,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进行作战,至不济也有逃离的余地,但是在城内,他们却被逼放弃这种优势,不得不和敌人做正面对抗▲宽大的城墙却彻底将铁风旗的兵力整个分散开来,难以发挥出其集群作战的纪律特长。护民军之所以选择浅水清进城后进攻,为的就是这一点。表面上看他们失去了地利,事实却是铁风旗为了四面皆顾而牺牲了其组织能力,同时也失去了逃逸的空间,一旦战败,则必无幸存之理。石容海在蓝草坡上大败于浅水清后的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对付浅水清,他的每一支部队,其作战特色,浅水清本人的作战风格,指挥手法,他都一再研究。为了这次进攻,他和易星寒已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不眠日夜。表面看起来,护民军此次到来,显得无甚意义,但事实上,无论其来到时间,作战规模,都经过精心的策划。这一场看上去毫无章法,全凭人海优势强攻滥打的战役,其实早酝酿了领导人太多的心血,为的就是重挫浅水清,将其彻底打败。也因此,在这场战事中,铁风旗从一开始就处于绝对劣势之中。再好的战术,比不上一次糟糕的战略形势,兵力对比的严重不足,足以抵消铁风旗所拥有的全部优势。这,正是易星寒和石容海想要看到的。假如说天风军的防守是一只浑身带刺的铁刺猬,那么护民军就是一群无视痛苦的凶猛饿狼,哪怕戳得满嘴鲜血,也要将这支刺猬身上的刺全部拔除。假如说大梁城是一道坚不可催的拦江大坝,那么护民军就是那汹涌狂啸的海浪,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去摧垮这拦堤的大坝。如今护民军山呼海啸着冲向城头,他们没有攻城塔,没有避擂车,也没有重弩机,但是他们有人,有临时制作的简易云梯。蚁附登城,攻城战中伤亡最大,但见效最快的攻城方式成为易星寒手中唯一能使用的攻城伎俩。但是仅此一招,就已经制造出了世界上最为血腥惨烈的一场攻城大战……鲜血在暴喝肆虐中飞扬,腾展出红色巨浪。天风军的防守凶狠凌厉,来自护民军的进攻同样是决绝而不留余地的。大梁城下积尸如山,仅是短短半天时间,已有无数生命彻底倒在血泊之中。大梁城变成了血浴都市,叫喊声,厮杀声,利刃入肉声,弓弦鸣动声,此起彼伏。易星寒的护民军虽多有难民组成,但是其中也不乏从各地收容而来的不甘国家灭亡的真正战士。他们被易星寒予以重用,成为各个小队的队长,就象是一张织天的大网,其组成网格的基线或许松弛,但是每一个关键的环节,却都是由真正的精英战士所胜任。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就用云梯,连云梯也缺乏,就用绳索在上面套个铁爪,然后飞掷城头,攀住墙石。连这种土制百链索都缺乏的战士,就干脆搭成人梯以攀附。当死去的战士足够多的时候,他们将所有可以堆积起来的物品,包括尸体聚拢在一起然后不要命地踩在上面往上爬。若是从上面俯瞰,那么数十里城墙之上,几乎到处都是敌人在攀附城头的身影……危机,在战争的初期亦同时显露无遗。面对着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杀也杀不完的敌人,密密麻麻仿佛蚂蚁大搬家要将整个国家人口都搬进这座城市里的海涛巨浪般波澜壮阔的攻击,天风军战士由身到心均感到了一种无力的疲惫。他们第一次有了种恐惧的感觉,在他们已经成为胜利者之后。“浅少,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要顶不住了!”雷火全身浴血从前方城头上退下来对着浅水清大喊:“敌人太多了!再这样打下去,他们踩在自己人的尸体上就可以进城了。”浅水清死死地盯住城下那汹涌狂呼的人群:“让兄弟们坚持一下,我已派人去调大梁城防守军了。”“那帮家伙靠得住吗?我们还没来得及对他们进行收编!”“尽人事,听天命吧。”浅水清淡淡道。雷火跺了跺脚,无奈退回前线继续坚守。大梁城这座国之帝都,自建成以来从没遭受过如此强烈的打击,但是一旦打击来到,所面临的考验却是巨大而惨烈的。今天的这场守城战,没有战争技巧,也没有尔虞我诈的兵者诡道之术,惟有那无尽的鲜血流淌,战士的血气纵横,成为战场上唯一的主旋律。大梁城的命运究竟怎样?铁风旗能否坚守下来,最终的命运轮回在冥冥轮转中,却由一支极为特殊的军队掌握了它的命运。那就是大梁城现有的十万降军。他们的动向,注定将成为这场大战最终的命运主宰。一刻钟后,被浅水清派去的狗子回报道:“周之锦声称,浅将军神威盖世,所向无敌,此番前来的尽是些妖魔小丑不足为患难。萤虫不可与日月争辉,大梁十万降卒不敢与将军争功,因此这守城一事,他们就不参与了。他愿带人巡视街头,确保城内安定,保证将军无后顾之忧。他周之锦与大梁城百万人民共祝将军旗开得胜!”“妈的!这个王八蛋!”东光照刚从城楼上下来,一只胳膊上中了一箭,此刻听到狗子的回报气得破口大骂:“浅少,这帮家伙是墙头草,存了心要看咱们的笑话。”浅水清面色沉静如水,冷冷问:“狗子,你有没有告诉他,一旦铁风旗失守,大梁城就算为护民军重新夺回,止水也同样不可能保住?到时候我天风大军重兵压境之时,他周之锦再想利用手中这点兵权为自己谋福利怕就难了。他对我铁风旗遭遇临危自保,见死不救,万一将来传到陛下耳中,只怕第一个就饶不了他。”狗子立刻回答:“我说了,可周之锦决心已定,就是不肯派兵。他手下的那些将军也个个如此,显然是存了心要看我们的好戏。那些止水降卒没有他们指挥,我们根本就差不动!”浅水清摇了摇头,他回首城墙之下,看着那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兵海人群缓缓道:“看来,我终究是小看了周之锦这个家伙啊。”东光照怒吼:“浅少,你是说周之锦不可能再帮我们了?”“是的。”“他就不怕一旦我铁风旗全灭,待天风大军杀到之后找他清算这笔帐?”浅水清的眼中露出一线凶狠:“恐怕他正是不怕这个。只要铁风旗被灭,则大梁城重归敌手,我天风军欲灭止水又将凭添难度。到时候……他周之锦和帝国就有了谈判的本钱!”东光照心中顷刻一凉。浅水清话语虽然简单,包含的含义却是最明白不过。自始至终,周之锦就没打算再为止水卖过命,他只是在为自己做考虑。如今的大梁城,是浅水清依靠擒获羽文柳而拿下的,所有的功劳是他浅水清一人的,他周之锦并未为此出过力,自然谈不上有大功于国,就算现在投降了,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可是护民军的来攻,却让周之锦看到一线新希望。此番大战,产生的可能无非三点:一是铁风旗获胜,护民军败退。铁风旗经历此战,自身实力必然有损,周之锦手中十万大军,对铁风旗的威胁更大,浅水清对他只能比以往更加客气,而不敢翻脸。此为最差结果。二就是护民军获胜,铁风旗全军覆没。易星寒为止水故,绝不会轻动周之锦,也不敢随意处之,他周之锦凭借手中强横势力依然可以稳如泰山。必要时他可先清理护民军,再主动投降天风帝国。此为中等结果。三就是铁风旗与护民军拼个两败俱伤,这一结果正是周之锦所期盼的最佳结局。一旦铁风旗与护民军拼到如此地步,周之锦将会成为大梁城最有实力的人物。凭此实力,他或许还无法正面硬撼天风帝国的大军,但是时势造英雄,一旦他在那个时候再转投天风,则皇帝对他必然另眼相看。浅水清守不住大梁城,那是他无能,就算皇帝知道他周之锦不救铁风旗,也绝对会对此视而不见,对周之锦等一众人等只能加以重赏厚封。浅水清能看到将来苍野望必定会裁撤军队,周之锦老于官场,也一定能看明白这一点。那么他若是主动投诚,则必然会将不再裁军做为条件之一。这样一来,周之锦的权柄实力都将大增,止水虽灭,周之锦却很可能成为新一代的止水蕃王。总之,投降皇帝,比投降浅水清所可能获得的待遇要好上太多太多。不帮浅水清,做中间派,所能取得的利益与安全都会大上很多。周之锦或许不是战术上的指挥天才,但在官场厚黑方面却绝对是个中翘楚,仅此一招按兵不动,就充分显示出其老谋深算的能力。浅水清以前从未涉足过官场问题,因此他一路作战顺风顺水,但在他打赢之后,却接连犯下几个错误。那最重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他彻底忽略了周之锦这条狡猾的狐狸。当然,这也和易星寒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整军处理周边环境有关,但无论如何,周之锦和大梁十万守军,已注定了不可能站在铁风旗的立场行事了。他们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想法,其小算盘打得精密,至于旁人死活,再与他们无关。要想让周之锦动手,除非浅水清能给予他皇帝都给不了的天价。那一刻,浅水清眼中杀机腾腾而起。他冷冷对东光照下令道:“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大梁城。我们守得时间越长,周之锦的心就越慌。我就不相信,他周之锦要想将来在帝国有所地位,会敢公然在背后对我铁风旗动手。只要我们守住大梁城,重压之下,周之锦就一定会出手!”说着,他转身离去。东光照急问:“你去哪?”浅水清语气冰冷:“官场之道,我到今天才算是有所见识。现在我要去找个精于此道的人帮助,老东,大梁城就靠你们了。在我回来之前,我希望能看到护民军的部队依然被挡在大门之外。今日一战,是我铁风旗有史以来之最大考验,上天待我,从来无情,我却不信我浅水清一生之路会到此为止!”话音落下,浅水清已匆匆离去。城外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尸体的碎块如漫天飘飞的枝叶,零乱于血肉纵横的战场。城内是一骑快马飞纵,踏出惊天的蹄音,却是浅水清单人独骑飞纵止澜宫。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五十二章 风云再起(3)大梁城头上,那场血腥惨烈的大搏杀正开展得如火如荼,荣萱宫里,姬若紫却在好整以暇地抚弄自己的鬓角发髻。那是浅水清为她梳拢的发形,她便格外爱惜一些,哪怕又是一天过去,她也未舍得将其拆散。城外的喊杀声震传到皇宫中时,她的嘴角带着笑,仿佛这世上正发生的是天地间最有趣的事,全不知战祸连绵的可怕。浅水清骑着飞雪一路飞纵,踏破荣萱殿门的那一刻,姬若紫头也不回的轻笑:“呦,我还以为咱们的浅将军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都胸有成足的呢,怎么这会却急急如丧家之犬啊?”浅水清跳下飞雪,一把揪起她的领子,语气森然道:“你杀了羽文柳,我保了你不死,但是现在是我用你的时候。易星寒带着护民军来了,他们人数众多,仅凭铁风旗我根本不可能守住。我现在需要一支可以信任可以指挥的大梁降军,告诉我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姬若紫放声娇笑:“将军还未答应娶我过门呢。”“我希望你最好明白,就算护民军打回了大梁城,也改变不了止水灭亡的命运!”姬若紫继续笑:“可他们能决定你铁风旗一万余将士的命运,能决定你浅水清的命运,对吗?”“在那之前,你的命运却也在我的手中。你昨天不是说过能让他们听命于你吗?”姬若紫大笑着站起来:“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没错,羽文柳虽为我所杀,但我自问当时仍能控制局势,使旧朝诸臣不会借此发难,但那是因为国家已灭,天下敢为旧主出头之人少之又少。可是现在情况变了!如果铁风旗挡不住护民军,所有人就得为自己生计考虑,我一个女人又拿什么来要挟那些将军们?周之锦与珍妃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与冯然也是如此。朝局既变,我们这些女人都成了阶下之囚,又哪来的利用价值可言?你认为这种情况下周之锦和冯然依然会听命于我们吗?那章秀易虽曾贪墨不法,但止水既灭,又有何人能找他麻烦?我纵有他不法罪证又能如何?我昨天告诉过你,要你娶我,你却支吾不言,置之不理,你以为我当真是为了自己吗?”浅水清一滞,姬若紫已经冷冷道:“你们这些男人,只想利用女人来做事,却从不考虑我们女人的处境与想法。女人之所以能发挥她的作用,还不是先需要男人给她们可以施展的空间。你若昨天答应娶我,则如今的大梁城内,我就是最有权利的女人。我说的话,周之锦与冯然等人就不能不听,不得不想。我与他们曾多番接触,彼此了解,谁的肠子转的是怎样心思,我也个个明白,要想搞些鬼花样,我也都有办法应付。我曾经是大梁城最让所有人试图巴结的女人,我给他们想要的,他们给我想要的。如今止水将亡,我失了势,他们也失了权,每个人都在渴望得回一些东西,由我开始,那是最好不过。只要我一朝得志,则其他人也便有了盼头。你浅将军看不起我残花败柳,同样也未将天下降将放在心上。大家心中不安,又能有几人肯真心归你?如今护民军大军压境,大家不肯为你卖命又有何奇怪。你要我为你出头,若是之前你娶了我,自然好办,我以己身说法,总能说动些将军听命。可现在大难临头,你再来求我,就算你给我正妻之位,也只是权宜之策,又有几人肯信?我若为你去奔忙,劳而无功不说,还会被人笑为痴傻,在这城破人亡之际将自己绑在你铁风旗的战车之上,图劳寻死而已。所以,你现在求救无门,我也帮不了你。天下战争,每每常有反复,将军虽是战争奇才,于这战争大略之道,却依然有所欠缺,反到是我一个女人,倘若告诉你早在护民军来到之前就已看到此种情况将会发生,你可相信?”这一番话,想来是在姬若紫的心中埋藏了好久,如今她滔滔不绝的说出来,竟是一刻连图不唾一下。她凤眉微挑,秀目中带着无限怨气,看浅水清的眼神却格外地妖娆迷人,浅水清被她说得一楞一楞的,硬是半天没回过神来。自他出道以来,可以说是战无不胜,一直未逢敌手。止水灭国一战,他更是顺风顺水,立不世之功,然而今天,在他打下大梁城后,竟被一个女人先后教训了多次,这在他一生军旅生涯中都是极为少见的。但是那刻,他却不能不叹服这个女人的见识和对事物的分析的确非常精辟,有其独到之处。其实他从未嫌过姬若紫什么所谓的残花败柳之身,这刻只能摇头苦笑。事情到这一地步,他反到心平气和下来,放开姬若紫,很是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错了。”姬若紫一楞,浅水清已经退出数步。他回首宫外,语气悠悠说:“这些日子,我大概是太顺了,有些小看了天下英雄。我小看了易星寒,小看了周之锦冯然他们,也小看了你。不过我自问自己,还没到狂妄自大到看不起任何人的地步。没错,我的确拒绝了你的提议,但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提议背后的目的与意义,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让云霓失望。”云霓,听到这个名字,姬若紫也是一呆。浅水清回头看看姬若紫,突然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我第一次独自掌兵时为何给自己的营取名佑字营而不叫清字营?”“听说将军初入伍时,得一位叫戚天佑的哨官照顾良多。后来这位哨官死了,将军为纪念他,故而以佑字为名。”浅水清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果然不少。那个时候我是新入伍,很多东西都还不懂。我的兵法知识,有很多就是来自戚大哥的教导。戚大哥其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也有做将军的能力。可惜他对出官入将毫无兴趣,只想保护自己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几乎每一句,我都记得。”姬若紫不知道这时候浅水清为什么突然提起戚天佑,但她却只能听浅水清侃侃而谈。那个时候,浅水清的眼中露出无限的悲伤,他一边回忆戚天佑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一边用沉重的声音徐徐道:“戚大哥跟我说,一个人的官做得大了,心也会随之大起来。想要保护的人多了,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什么都保护不了。他还说,身为战士,就该有战士自己的觉悟,身为将军,就该有将军的操守。他说过很多,我都记得,每一句都记得。”“我记得最牢的一句话是在那天他为我挨了衡长顺一顿军棍之后对我说的一句话。那时他刚知道我和云霓的事,他对我说:浅水清,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战士,你注定了将来是个资格做将军的人。既然你有心娶她,就不可负她。要想做好一个将军,你注定了这一生就要去做很多会抹杀良心的事,但是你要记住,无论将来使用何种手段去达到目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你都不可以忘记自己一生所追求的目标。人们经常会在追逐名利中失去目标,忘记自己曾经努力的目的,当他们决定付出一些代价来得到回报的时候,往往就忘记了他们所付出的,很可能就是自己当初最渴望得到的。最后,在这种不停地对名利的追逐中迷失方向。”说到这,浅水清苦涩一笑:“我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我爱云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和她在一起,这就是我的目的。现在我告诉你了,你也是第一个听到我说这个的人。所以,我未来的新娘,我的正妻,只可能是云霓,不可能是其他人。这是我追求一生,不惜杀戮天下背负骂名的全部意义所在,我也不可能因为你就放弃掉。哪怕今天,铁风旗遭遇到的有可能是全军尽没的结局,我都至死无悔。”“战死沙场,本就是战士注定的命运。”说着,浅水清已经向着宫外走去:“你是个不错的女人,我很佩服,不过可惜,你永远没资格在我面前以此为代价换取为我效命的权利。”“请等一等!”姬若紫突然在后面大叫起来。浅水清停下脚步:“你若是没有别的好提议,我就只好离开了。大梁城现在正打得热闹,我的兄弟们也不能没有我。”姬若紫轻咬下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然:“将军对云家小姐的心意,若紫深感佩服。那娶我的话,我也不会再提,只希望能长伴左右,为将军出谋划策,还请将军能考虑一下。”“这个不是问题,只是护民军来势汹汹,我怕你跟了我,也许明天就是个城破人亡的结局。”那时,姬若紫嫣然一笑:“城破,未必人就亡。”浅水清一楞,回头再看姬若紫,只见她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那一刻,姬若紫缓缓道:“贱妾只是一介宫中女子,对战场之道并不了解,但对生存之道,却每多感悟。若将军可以放开怀抱,从战场之外的角度考虑问题,或许大梁城一城一地的得失,就不会再放在眼里。将军,大梁守军也罢,护民军也好,在将军的眼中,岂非都是跳梁小丑?正所谓小人得志必猖狂,他若狂来由他狂,我自独做壁上客,笑看风云起与落。将军你是身在局中,因而自扰,若能跳出时局,当可笑应天下……”那一刻,浅水清恍然大悟……大梁城下,易星寒冷冷地看着眼前激烈的战斗,此时此刻的他,俨然由一个曾经的小兵变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了。在易星寒的左侧,是曾经的月牙河水坝统领林中兴,此刻正满面兴奋,右侧则是石容海微眯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战争从打响到现在,差不多已有半天时间,双方的死伤都明显惨重。城头上铁狮营的战士已经开始顶不住这庞大的压力,开始由佑字营的战士撤换主守了。易星寒却微微露出些不满的神色:“敌人只有一万多人,我们却攻了这么长的时间而没有寸土之功,如今死伤已近三万人,天风军的战力果然强大。”石容海却冷冷道:“可惜,战力再强终免不了败亡命运。周之锦不出手,大梁城民不帮忙,仅凭一支孤军想要守住大梁城,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倘若大梁军心再行倒戈,则对手将败得更快。”林中兴道:“一群降人,谅他们也没那么大勇气叛来叛去,就不必指望他们了,只要不给我们添乱就好,反正我们自己的实力也已足够。石将军是守城大家,你估计再过多久,我军可以全面下城?”石容海决然道:“今夜天黑之前,如无意外,我军必破大梁城。”林中兴沉声道:“浅水清打仗,素来诡计百出。从他前段时间的战争手法来看,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如此轻易快速地下城。”易星寒却摇头道:“那只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浅水清。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在观察着这个人。浅水清曾经说过,这世上永不会有一个好将军,作战没有任何特点,没有任何缺点。因为没有特点,就意味着没有特长,没有缺点,通常也就意味着没有优点。所以,我也一直在寻找浅水清的弱处。”两个人他,易星寒继续道:“要想知道他的弱处在哪,就得先知道他的长处。浅水清此人长于谋略,精于布局,这个人从入伍到现在,一路积功,所打下的每一场战争几乎都是经过他精心策划下的进行的。他最大的长处就是谋定而后动,看似大胆,实则谨慎。由于每次都是他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不知其作战思路者,往往就为其所趁,从而导致败北。其最明显的战役表现,莫过三重天与蓝草坡上的几场大战。所以,要想打赢浅水清,第一点就是我们绝不能给他作战的决定权与主动权。”林中兴点头称是:“就目前大梁城天风守军的表现来看,他们这次的守城异常仓促,显然是绝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我护民军会打过来,浅水清先失主动,就得输掉一半。”“没错!”易星寒重重地用拳击了一下自己掌心:“浅水清擅攻之名,如今天下皆知,但他的防守能力如何,却还难说。大梁城守卫战,非他挑起,他事先缺乏充足准备。这个人虽有急智,却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大梁城内民心军心不稳,他可借之势全无,正是他最薄弱之机。假如在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能战胜他,那咱们这些人统统都可以抹脖子上吊去了,又何必再在这里丢人现眼,谈什么精忠报国呢。”林中兴点头说:“正是如此。浅水清进展太快,根基不稳。象他这样进攻,固然可以取得辉煌大胜,可一旦事情有变,则动辄全军尽没。哼,这一次,铁风旗孤军拿下大梁城,转眼间又将为我护民军所灭,也算是给他天风人一个教训。只要我们抢回大梁城,则我们就有了与天风人谈判的本钱!”易星寒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们还是不想放弃和天风人谈判吗?”石容海沉声道:“止水覆灭已成定局,仅凭护民军根本不可能抗衡天风人。拿下大梁城,形成独立势力,再与天风人谈判是最好的结局。”易星寒怒道:“我打浅水清,是为我止水子民出头复仇,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石容海回声叫道:“易星寒,复仇是你的事!止水将灭,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要为自己考虑以后的路。如果只是为了复仇,就要让这数十万的人去送死,我石容海可不做那样的英雄!”“你!”易星寒怒视石容海,石容海却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那个时候,林中兴默默旁视着,心中却不免想到:浅水清固然是因为他进兵速度太快,而导致身陷危局之中,护民军又何尝不是因为如此高速膨胀的发展速度而导致内部的不稳。曾经的小兵,如今成为一支数十万军队的领袖,别说石容海不服,就连自己,也未必就愿意听从易星寒的命令。如果当初不是看中他在民间有足够的号召力,当初也不会把他捧上神台。可现在他要仅仅为了报复浅水清而攻打大梁城,这样的决定,到底又有几人能遵从呢?下面的战士,可以为了一个理想,一个口号而去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这些上层的将军,却不能不看清眼前的局势变化。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护民军内部的领导问题尚未显露,就连浅水清都没能看出来,那深宫之内的一个女人,却清晰无比地看到了。这个女人,她一生都在算计他人与被人算计中度过,对她来说,男人这种动物,天性就是为权利争夺而存在的。当浅水清被卷进这个庞大的战争旋涡之中时,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时,她却已经用局外人的眼光将整个局势看了一个透彻……一个时辰后,就在大梁城岌岌可危的那一刻,护民军中突然爆发出兴奋的吼声,传彻长天。大梁城头,大河旗飘展欲飞,一支强攻部队终于突破铁风旗的防线,站在了第一道城墙之上!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五十三章 冲出大梁城(1)大梁城头,大旗招展。随着护民军登上城头,这道原本就不甚坚固的防御线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根据攻城惯例,战争打到这一步,通常就意味着防御方正在失去地利优势,面对的是失败的命运。进攻方会象撕扯布匹一样,将那个裂口一口气撕裂,将其整条防御线全部瘫痪,最终完成攻城壮举。在此间,将一道裂口增大所需要耗费的力气,远远小于打出缺口所需要耗费的力气。也就是说,今夜之前拿下大梁城,已不再是一句空谈。石容海老于守城,同样也精擅于攻城,他的眼光,轻易不会出错。城头上的护民军战士正在欢呼,但是他们高兴得似乎早了些。城楼暗道里,一波熊族武士猛然冲了出来,挟着雷霆之势横扫一切。他们嗷嗷狂叫着在城头上冲杀往返,折突来去,叫所有爬上城头的战士如秋风扫落叶般瞬间又扫了下去。一柄厚重的大铁锤击砸在那刚刚插在城头的大河旗上,将大旗砸得粉碎,拓拔开山威武的身体如不败天神,狂喝出九天雷霆。远方的石容海眼看着天风军以瞬间的强势出击将缺口又补了上去,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笑着。熊族武士可以说是浅水清最可依仗的战力,平日里极为爱惜,自他进入止水以来,鲜少动用他们,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威慑性存在。但是今天,不过才打了半天的战事,城头各处就已经到处可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就象是一支救火队,到处奔跑,哪里有紧急情况,哪里就有他们出现。但是火势燎原,熊熊不灭。当一个城市有数十甚至上百处地方同时起火时,即便是再强大的救火队又能如何?护民军战士们就象蚂蚁般成群成群地攀附在城墙上,咬着钢刀不顾矢石擂箭的威胁,一处城头占据了,又被熊族武士打下去,转眼间又是一处城头被人爬了上来。铁风旗松散的防御架构使得他们每倒下一名战士,就会留下一个长达三米的大缺口,而来自护民军下方的冷箭则象利刃撕布一样,不断地撕扯着,割裂着,熊族武士们的奔忙所能发挥的效力开始逐渐见小。“收缩!!收缩防御!!!”城门主指挥塔楼上,东光照大声叫道。身旁一道人影电闪而过,正是碧空晴。他脸色阴沉,浑身浴血:“浅少呢?这个时候他在哪里?”东光照大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再这样打下去,咱们铁风旗就得全军尽没了!”碧空晴愤愤跺脚:“让骑兵出击。”“我怕他们出去了就回不来了!”碧空晴一滞,他又何尝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整个大梁城下,已经挤满了来自各地的止水人。他这一生战争,从没有今天这般打得如此艰苦≡方的纪律不整,素质低下,惟独有着死都死不完的人,有着不怕死的高亢士气。他们是止水最后的爱国勇士,虎豹营的三千骑兵就算是出击,只怕也会转眼间被淹没在这汹涌的复仇澎湃的巨浪之中。可是此时此刻,惟有让骑兵出击,才能缓一缓城池将破的危局。碧空晴沉声道:“让骑兵出击吧,老东。我们必须撑到浅少回来。我相信他,只要他回来,就一定能为我们带来胜利。”“不行!”东光照厉声怒吼:“大梁城城高墙厚我们都守不住,出击又有何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放敌入城,我们和他们打巷战!到时候我们需要骑兵的支持。”巷战,一种攻城战的延续战斗形式。它是防守方不甘心失败的一种最后挣扎,充分利用地形优势与敌人做短兵相接,发挥小规模作战能力的一种战斗方式。历史上不乏凭借高城厚垒却无法固守,最终反而凭借巷战反败为胜的战例,因为巷战之中,对士兵规模的要求要远远小于纪律组织和协调能力的要求~光照相信凭借天风军强大的作战能力和组织优势,他们依然有希望在巷战中取得反败为胜的契机。但是那刻碧空晴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老东。要想打好巷战,最基本的两点要求就是熟悉地形和有民众支持▲我们……两者都不具备。”东光照的心头一凉,他又何尝不知道,缺乏对地理形势的熟悉,没有当地民众的支持,要打巷战无异于自杀,可是此时他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碧空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凄凉,他苦笑道:“方虎不在,虎豹营暂时乏人领导,就让我……领他们出击吧。”东光照一楞,呆呆地看着碧空晴,碧空晴遥遥长叹道:“我曾经叛过帝国一次,虽说是因为国家无能,国主昏庸,但终究还是个叛臣。既然身为叛臣,为义军所杀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一个将军,一生只有一次选择阵营的机会,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加入天风军,那么就为天风军去战死沙场一次,也算是不辱我战士之名。如今对方兵众,天风军想赢的唯一机会就是虎豹营三千铁骑强冲敌营,直扑贼首。护民军是因为易星寒的威望而建立起来,只要我们能直下中柱,斩其敌首,则大军必然不战自乱,我天风军就可转败为胜。此战,虎豹营三千铁骑或许将不复存,但是至少铁风旗主力可得保全。只要再守过几天,等到三山平原上中央军团的人挥师而至,我铁风旗就算是大功告成。到那时,我碧空晴死亦无憾了。”呆呆地看着碧空晴,东光照再也无话可说。他曾经极度蔑视碧空晴的为人作风,血香祭大旗的计划,可以说至少有一半是他的主意。这个人对国内形势了解甚多,对国主的性情脾气也知之甚详,他曾经是止水重将,反叛之后则不遗余力地出谋划策对付止水。铁风旗能有今日之功,碧空晴功不可没,但有今日之险,同样也和他逃不脱关系。他立功时,铁风旗诸将未必承他的情,感他的好,他犯了错,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便非同一般。他是浅水清目前最看重的有指挥能力的将军,但是蓝草坡一战,碧空晴未能克竞全功,铁风旗下有知道内情的就私下议论,说是碧空情心念旧情,故意纵敌。也有说他是两面讨好,为将来战败做准备。身为叛将,遭遇种种非难也是常有之事。碧空晴与拓拔开山不同,拓拔开山是浅水清费尽心思,最终用离间之计招过来的,碧空晴却是主动加入。在这个讲究忠义的时代里,碧空晴的行为就格外令人所不齿。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就算是浅水清也不敢再把守城重任交给碧空晴来负责,而只能是委托东光照了。然而谁会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刻,碧空晴却表现出一个真正的英雄所能表现出的英勇气概呢?所以这一刻,东光照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是半晌无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曾经令他们充满对胜利信心的温柔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在他们的耳边。浅水清的声音带着寒风下的萧索与落寞飘飘传来。他淡淡地说:“此战我军已败定,碧将军已无冒险之必要。大梁城朝不保夕,神仙难救,大家准备突围吧。”……撤退的号角响起时,城头上铁风旗的战士开始随命令向后方退去,同时不忘在城头四处点火,制造烟雾,弥漫视线。石容海脸色大变,叫道:“不好!浅水清想溜!”林中兴恶狠狠的声音随之传出:“我军四面攻城,包得大梁城水泄不通,他浅水清插翅难飞,又能跑到哪去?”易星寒闷哼道:“怕是他已经有了准备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准备往哪里跑。”林中兴和石容涸视一眼,同声叫道:“东门强突!”面向鍪海的东城门,所面临的护民军压力大概是最小的。易星寒虽是四面强攻,但其进攻重心依然是西面主门。随着浅水清的一声令下,三千长弓手再次向着天空发出劲箭急雨。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按照方行阵列放箭,而是两条长阵列。大梁城里所有的投石车,弩车,全部集中在一起,向着东门两侧狂放出石弹箭雨,你纵有人千万,在那一刻也别想挡这疯狂如暴风骤雨的攻击。护民军疯狂的进攻态势被铁风旗这刻集中全力进行的远程压制一时间打得竟完全退缩了回去,直到整片城门处出现一片惨烈的满是血肉横飞的死亡地带。城门大开,一飙凶猛铁骑挟雷霆之势汹涌奔流而出,正是碧空晴带领下的虎豹营。拓拔开山一马当先,这个九命战神素来是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这一刻铁轮狂舞,被飞雪载着的身躯巨大得就象一个超级大活靶,却是速度奇快,力量极猛。铁轮舞出一片死寂天地,身后尾随而冲的虎豹骑张扬出天地间最猛烈的肃杀,挥舞屠刀向着护民军的头顶砍杀而去。当铁风旗的战士不用再分散防守的时候,他们强大的进攻能力立刻显现无疑。攻城攻得正欢得护民军先是被远程打击打得晕头转向,没想到这个时候竟又会有骑兵从城里冲出来,一时间竟被杀了个人仰马翻~门强突,铁风旗战士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漫无边际的战阵,终归有其尽头。护民军的人数虽多,却也不是杀不完的。虎豹营就是那锋利的尖刀,要在这如云战阵里为自己的战友撕扯出一条漫漫归路……步骑结合,远近交杀,大批的熊族武士嗷嗷狂喊着冲出城门,长期以来得不到杀戮机会的这帮狂魔们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尽情发挥放纵自己的机会。他们手中的大斧,狼牙棒,板门大刀,重锤,敲砸出世间最生猛的声音,仿佛重金属乐队的沉闷低吼,伴随着那喧天狂嚣,激扬出无边血性杀气。血色飞扬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撞在了一堵厚厚的风墙之上,从而唾,停滞,停止不前。铁风旗在最后时刻的逆袭,爆发出他们全部的能量,也真正展示出天风军的强大,让易星寒彻底认识到正规军和散兵之间的差距。他们可以凭借人海优势打败对手,拿下大梁城,但要想把铁风旗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依然有着太多的难度。在浅水清听过姬若紫的一席话之后,他终于抛开一切,看清时局,再不将自己置身于这场乱局之中,而是拼尽所有,跳出这场战争,再不计较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曾经得到的,终会失去。那曾经失去的,也终究会再回来。时不利我,我便安退而出;时机若至,则我再卷土重来!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五十四章 冲出大梁城(2)突围与败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含义。与败退相比,突围重在进攻,主要用于以寡敌众时,我方士气尚佳却不宜久战时采用的一种战争手段。它不象作战失败时的撤退,士气丧失,被人从后面衔尾追击,将背部留给敌人。即使留下大量的殿后军,也注定了会死伤惨重。突围要求弱势的一方采取进攻与主动的态势,在他们真正突破敌人的封锁之前,他们甚至应该拥有某种战术层面上的优势,可以在短时间和小范围内打败打垮敌人,制造出局部的胜利,从而为突围制造有利形势。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败退是以失败者的姿态进行的,而突围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进行,两者之间虽都属于主动脱离战争,弃而败逃,对士气战术的影响却极为不同。败退更显被动,突围则更见主动,但是对士兵素质要求也更高。当浅水清做出突围的决定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把手中能用的全部战力发挥出来,务求以最大最猛最强烈的态势打垮对手,从而制造出突围的条件。凭心而论,以天风军和护民军的战力对比,这一点的确不难。东门战场上,烽烟四起,天风铁骑充分发挥出自己强大的攻坚能力,披坚执锐,所向披靡。浅水清以锥形阵为突击箭首,两侧由熊族武士卫护,后方是长弓手们不停地射出死亡之箭。他们的突围速度并不快,却胜在稳健。护民军虽然如海浪般汹涌潮卷,铁风旗却象是一支惊涛骇浪中的风帆,逆风航行,虽颠簸却不倾覆。作为这艘生命之舟的掌舵手,浅水清再次发挥出他冷酷的战争本性与天生的作战才能。“抛弃一切辎重粮草,所有士兵轻装简行,强冲硬杀,将道路开得阔一些,避免被敌人重围绞杀的风险。铁狮营布线阵防御,卫护我部后侧。”随着一道道命令的颁布下去,铁风旗冲出大梁城的突围行动有条不紊的展开着。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即使是在这种时刻,他们的突围看上去也更象是针对对手展开的一场屠杀而非逃跑。与他们冷静而残酷的表现相对应的,是护民军开始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漫山遍野里,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的护民大军,如汹涌的海浪,海浪虽凶猛,可以冲垮堤岸,淹没大地,但是对于在浪里翻腾自如的游鱼却无任何的办法。战争中一门最重要的学问就是:战力的大小与人数并不太大关系。首发当铁风旗的战士死守大梁城时,这座城市漫长的城周为护民军提供的一条长达三十里周边的可攻击带,面对这种形势,他们可以发挥出的战力也就可以达到最大化。但是当铁风旗紧缩成一只有力的铁拳时,随着其可攻击面积的大幅度缩小,相应的是护民军可供发挥的战力也在随之减少。整个铁风旗以骑兵开路,如一把尖锥直刺,身后是双锋阵,前有重装武士,熊族武士,中有飞斧手投矛手,后是长弓手,远中近多重交叉火力网通过严密配合的战阵演练在这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尽管处在高速运动的状态之中,其阵型却依旧整齐,充分显示出一支纪律部队的高效机能,完美的诠释出一支强师劲旅的真正内涵。而护民军松散的组织架构,庞大而并缺乏训练与合作的毛病在这刻却毕现无遗。当虎豹营的战士以磅礴万钧之势强行从他们的头顶跨过,两侧受到长弓手疯狂而猛烈的如雨暴击,少数死里逃生的战士又面对熊族武士的大砍大杀时,能够躲过这场灾难的人实在是死之又少。前面的人在哀号,后面的战士却因为够不到前面而发出愤怒的喧嚣。当好不容易能够站到对手面前时,却发现那是因为前面阻拦的战友都已死光死净,心中的惊惧尚未消除,迎面而来的是那持续不断的狂暴打击。倘若从空中俯瞰这番场景,那么大梁城东门之外,大片大片的战士固然是将整个空地铺满得严严实实,铁风旗冲出城门的劲旅却如一辆横冲直撞的大卡车,将一切挡在前路的阻碍都撞个稀烂。尽管人潮如海,他们的攻击势头却绝无减退,照此情形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冲出包围圈,然后止水土地上,海阔天空凭鱼跃!……易星寒和石容海他们从西门外赶过来时,铁风旗的人已经冲杀到离大梁城有三百米远外的地方了。再冲出二百米,差不多就可以突出重围。他们在人海中如一台绞肉机般的厮杀,绞灭一切生命,来去纵横,所向披靡,看得易星寒等人脸色直发青。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天风军战力之强劲。易星寒沉声道:“浅水清,你以为你真能如此轻易就突出我部重围吗?哼,石兄,怕是还要麻烦你一下子了。你手里那五百重骑正是敌步兵大方阵的克星。只要你命这五百重骑从中间穿插过去,将浅水清的部队分割成两块,令其首尾不能呼应,战阵凌乱,则再不能发挥其组织优势。我军就可以将其从容分割包围,聚而灭之!”石容海点点头,手中旗帜摇动,他的身后,赫然正是当日在蓝草坡上铩羽而归的五百铁血重骑。这五百重骑,当初在蓝草坡被浅水清的甲城防御体系所困扰,没能发挥出其应有的攻坚作用,但在这刻,铁风旗打算逃离的一刻,却将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让他们突击成功,撕裂铁风旗的阵型,则铁风旗被淹没在这茫茫兵海中的唯一下场就是全灭。随着旗帜飘摇,大地震动,五百铁骑狂摇出雷霆轰鸣之气势。他们虽只有五百人,但同样训练精良,纪律严明,最重要是他们对天风军有着同样的刻骨仇恨。在这个最能发挥他们强悍攻击力的大环境下,五百铁血重骑再不用担心任何问题,唯一要做的就是举起他们手中强硬的钢铁长矛,将对方刺个通透,踩成齑粉。他们虽只有五百人,却比那成千上万的大军所带来的震撼更要强大,更要令人难以应对。当浅水清高坐马上,眼看着远方那飚扬而起的条条尘烟时,眼神凌厉如电。那一刻,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在这刻才刚刚开始。要想突出重围,就必须先解决掉这五百重骑!征蹄轰鸣,身影如电,大地在这一刻如水般沸腾,卷起滔天血浪。重装骑士们高呼着胜利的口号,汹涌的气势若那飓风层卷,呼啸出凛冽苍茫之势。身旁的东光照大呼起来:“浅少,是石容海的那五百重骑兵!妈的,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我们。”浅水清冷冷回道:“我看见了,无双,命令长弓营向右侧一百五十米处放箭!”一声令下,三千把紫杉长弓发出铮铮的弓弦鸣响,如一连串动听的交响乐回荡在这天地之间。天空中烈日的光芒被空中的铁箭大潮所覆盖,变得一次次明暗不定,长箭呼啸着穿越苍茫,落在重骑兵的身上,如冰雹砸屋檐,落出一连串打击乐般的好听声音,咚咚直响。有着厚重铁铠的重骑武士们完全无视疯狂淋浇的箭雨,他们身上强有力的护甲是他们最可依仗的护盾,除少数重骑兵被箭穿过铠甲的薄弱处外,导致受伤落马外,大部分的重骑兵根本不受阻滞。转眼间他们就又冲出数十米的距离,一路狂奔着冲击。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铁风旗身边,给他们以最大能量的伤害,他们甚至连挡在前路的护民军战士也一路践踏过去!“这样不行!这些重骑身上的防御很强,我们的箭对他们几乎不起作用。”无双大叫。浅水清冷冷道:“布两翼飞阵,标定距离一百米,覆盖式射击,连续射击二十次,不许停。”两翼飞阵,一种其特殊的阵型。它与锥形阵恰恰相反,后者是尖后实的锥刺形状,两翼飞阵全是前宽后窄的大松散阵形。无双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浅水清要在这个时候命令长弓营布两翼齐飞阵,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战场之上,服从命令就是第一要务,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和询问。当石容海的五百重骑已经奔驰到离铁风旗本阵不过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时,铁风旗也动了。三千名熊族武士在穆沙尔的率领下离开本阵,狂呼海啸着迎向那五百重骑,他们要在对方冲破自己的阵形之前将敌人拦住,和他们做一次殊死拼搏。无双的长弓手开始发威,标定距离一百米的方圆之内,无数劲箭落下,插满茫茫荒野,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不再是杀伤敌人,而是阻截敌人。面对五百名铁血重骑的强悍进攻,浅水清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以强对强。这一次,他再不会舍不得熊族武士的命了。他要这三千名人熊暴汉与用钢铁对方武装到身体每一个部位的重骑勇士做一次激情碰撞,用力量去对抗力量,用鲜血去交换鲜血,用生命去博取生命!“铿~!”的一声清脆鸣响,浅水清抽出腰下长剑,仰天大吼:“铁风旗的兄弟们,敌人虽多如蝗蚁,我部却兵戈峥嵘。两军相逢勇者胜,天风——浩气长存!杀啊!”“杀!!!”铁风旗将士同时呐喊出这摇天动地的狂暴吼声。突围之战,首重士气,这一场战事,浅水清再无取巧之必要,惟有激发战士们心中的血性勇气,与敌人做最后的殊死抗争。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五十五章 冲出大梁城(3)蓬!一声巨响,天地间凭空升起一股巨大的澜流。那是狂暴粗野的熊族武士与铁甲健马的重装骑士相对撞产生的一股强烈波涛,若空谷旋风,狂卷四方。熊族武士们嗷嗷吼叫着将手中的武器舞成一轮轮风火之光,然而对面的重骑兵们却冷冷地举起长矛针锋以对。他们十人一队,同时举矛,同时刺出,马蹄狂踏,鲜血飙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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