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兄,我就和我兄弟私聊了?您侄子的事,放心,一百个放心!我借花献佛敬马兄一杯!]梁瑞田敬酒。 区区一个监狱,一个执法机构,官僚作风也如此令人作呕,看来国民党的日子不长了。战懿出身绿林,本就憎恶官场人事,张自忠将军死后,他更是厌恶世俗。 梁瑞田很了解战懿,和战懿私聊时,已看出这点。 [局长,我想辞职。这里我呆不下去了!]战懿早有此想法。 [呵呵,我为你花的那三根金条,岂不是喂狗了?]梁瑞田大笑。 [梁瑞田,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孙子才会为国民党办事!反正我已经是犯人了,说不定你利用完我以后,就给我加几个罪给毙了!老子也不在乎了!]战懿暴怒。 他真不在乎了,什么都不顾,抓起桌上的酒菜就开吃。 梁瑞田不怒反笑:[你看看,土匪气出来了不是?要是我告诉你,你不是为国民党办事呢?] 战懿愣了:[那我为谁办事?] [为国家!] [去去去!少来!不会又是“党国”吧?不要脸的国民党,把“党”放在“国”之前,到底这国家是谁的?] [小战,现在起,我对你说的话,在将来我认为不适当的任何场合,我都会予以否认。我梁瑞田,是地下党员……] 战懿大惊。 …… 泥石流中,劫后余生的犯人不到三分之一。晚上,监狱里显得很冷清,一片死寂。 战懿的牢房,就剩下他和痛得叫声沙哑的老大。 老大的断腿,被狱警们用最土的方法砍下,再用火把燎烧伤口。今夜,老大烧得很厉害,烧得说胡话。 [老二,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你们不要找我……老三,不要过来,你走开……] 老大折腾了一天,半夜,他终于睡着了。 战懿做了个梦…… 好多犯人们,死静无声地绕着“口”字型监狱走廊走啊,走啊,一圈又一圈。他们都低着头,走啊,走啊,一点声音也没有。阴暗的走廊,看不清楚那些犯人的脸。 同牢房的老二和老三也回来了,还有老四。他们低着头,进牢房,无声无息地睡在他们的铺上。 不对,老四昨晚已经被打死了!战懿惊得一身冷汗,挣扎着,他头脑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无论他如何挣扎,却醒不了。冷汗浸湿了铺单。战懿睁开两眼,一切景况清晰可见,但就是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老二和老三,静静地睡着。牢房!!牢房门紧锁着,他们怎么进来的? 老大又开始抓狂了:[你们要干什么!不要过来,我不想死!老二,求求你,不要带我走……] 战懿侧着眼,眼前的一幕,使他魂飞魄散! 老四,惨白的脸青得发绿,就睡在战懿的身旁! 老四飘似的站起,靠向床角的老大,缓缓躺下去,老四的身体,竟然和老大重复了!这时,老大缓缓转过脸,翕着嘴。战懿的脑海里猛然抽出一幕:昨晚,老四的尸体被拖出去,逐渐消失在黑暗的走廊,就在老四尸体渐渐地被黑暗吞没只剩下脸部的时候,他突然翻眼盯着战懿,嘴流着血翕开像是要说什么,却瞬间被黑暗吞没。老大的声音突然变成娘娘呛,那是老四的声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老二和老三,死死地躺着,老大爬过来了,断腿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却不知疼痛。老大爬着过来,张开嘴,两爪卡住战懿脖子。 战懿叫不出声,任凭如何挣扎身体都使不上二两气力。 (5) 战懿惊出身冷汗,猛地弹起……牢房里阴黑,监狱冷光之中,牢房里好像笼罩着一团沉沉的秽气。 老大依然躺在墙角,悄无声息。 战懿靠过去,反手探探老大的额头,冰凉!睡前,老大烧得很厉害,可是现在,额头冷如冰尸。 [老大?老大?]战懿探探老大鼻息,气若游丝。 [不要过来!滚开!!]老大突然惊醒,歇斯底里地嘶叫着:[老四,你这个死鬼,想害我?滚开!!] 今晚,监狱一片死静。狱警们不知哪儿去了。 老大半晌才回过神,双目呆滞的看着战懿,那双冰凉的手,死死抓住战懿:[他们要杀我!今晚就要杀我!] 战懿长吁口气,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明儿我去找典狱长,给你换个好点的环境。] [不必了。今晚他们就要来杀我。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啊。这监狱有个规矩,要死的犯人,或者重残的犯人,狱警们就会在晚上要了他们的命。然后,再拖到刑场那边的獐子林埋了。唉……这獐子鼻子灵,又没啥吃的,就刨开泥土啃尸。弃尸荒野……]老大冷得发抖。 此时,走廊有动静,铁链拖地声。四个狱警,蒙着黑头套,只留出两个眼睛,提着铁索。 [我说,他们要来杀我吧?嘿嘿……]老大说着,表情诡异,转头向牢房的另一角,就是战懿的身后,脱口大骂:[老二老三老四,你们三个狗娘养的!你们就想我死!你们等了一晚上,现在终于如你们所愿了。嘿嘿,等老子作了鬼,在阴间收拾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大拖着断腿,向战懿爬过去。 战懿只感身后冷得钻骨子,猛地转身,墙角里,什么也没有。只是,那团秽气好像聚在那里阴魂不散。 狱警开锁了,默然无语,四个狱警进来摁住老大。老大死命挣扎,哭天喊地,救命啊,救命啊! 战懿刚想上前阻止,突然,门外出现一人,是石场认识的那老头子,忘了问老头姓名。老头子站在那,不住地对战懿摇头示意让战懿不可管这事。 这老头子,明明是犯人,怎么会深夜能出牢房?难道他是驮尸的? 四个狱警按住老大,把铁索子往他脖子上一套,老大叫声变得尖锐,哭叫着:[老二老三老四,救命啊!] 狱警冷冷无声,把铁索的另一端穿过牢门铁栏顶,两个狱警在门外使劲拉铁索。 这时,老头子进牢房来,点燃三支香,口中念念有词:[你活着没有多大意思了,兄弟们这就送你去极乐世界。瞧,给你备的纸钱,金元宝,好好地在下面做人。生死有命,与人无关,你也不要有什么怨气,不要怪罪我们。起程吧!] 老大话音撕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老头笑道:[你能认得出他们?]几个狱警皆戴头罩。 老头笑道:[你能认得出他们?]几个狱警皆戴头罩。 自古以来,无论东西方监狱,都有个规矩。刽子手一般都戴头罩,除了午时问斩的监斩刽子手可以不用戴头罩外,无论是绞刑,割舌,放血,肉林,刽子手们都戴上头罩。午时监斩的刽子手,必穿红色衣服以镇怨气,传说是午时问斩阳气重,人死之时怨气最弱。而午时以外,怨气就比较重。曾有未戴头罩的刽子手莫名其妙的疯癫和梦中瘁死,相传是怨魂索命。 直到今日,行刑的武警,虽不戴头罩,但是执行枪决之时,死刑犯必是背对武警的。法医在死刑犯后背的后心位置画上个圈,子弹可从后背穿心一枪毙命。跪着的犯人中弹后,面朝地倒下。从行刑到死,死刑犯始终是背对武警的。 几个狱警,如阴曹鬼卒,死气沉沉,冷冷无声,拉起铁索,老大被吊起,喉咙里咯不出话来,声音愈来愈尖锐。两个狱警死死拉住铁索,另两个牢牢抓住老大两臂,往下拽。老大脖子拉长,嘴厥着死命地吸气,可是脖子被卡死,过气不得,发出一种怪声,如老鼠的嘶叫。“吱,吱,吱…吱……” [黄泉路你走好喂,金银棺材丑时鬼门开。金银财宝送你行,下辈子投个好胎……]老头子吆喝着。(各位读者,此处不得不省略一千字。由于莫名其妙的怪事发生,中间那一段无论如何都贴不上来。) 原来,这老头子还懂阴阳。怪不得他和普通犯人待遇大不一样。 几个狱警,过了几分钟才放下铁索。 老大已经断气了,两眼暴突,眼神里是怨是毒。 监狱的冷光,因在冰凉的墙壁上,又见那几行血字: 夜半的监狱 静得可怕 这里是地狱 牛头马面 阴曹鬼卒 监狱的死气令人窒息 人在这里迷离 半夜的监狱 夜半迷离 [夜半迷离……夜半迷离],战懿沉思着。 监狱的死气,令人窒息。幽深的走廊,黑暗的牢房,不时传出叫冤声。 冤枉啊…… 冤枉啊…… 怨气深重,回荡在这死地的黑暗深处。 几个狱警倒拖着老大的尸身,消失在黑暗的走廊。石场泥石流事件,闹得很大。省里派人来监狱视察。交趾市司法局局长被撤职,由警察局长梁瑞田暂时兼任。 [战兄弟啊……]马狱长神神秘秘地说:[你可要在梁局长面前替兄弟多多美言啊。] 战毅被典狱长叫到办公室里。 [那是当然。]战懿说道。 [我这就为你安排个轻松的活儿。等有新“丁”入狱,我就想法子让他替代你,你就可以出狱了。] [有劳了!] 站懿被安排到刑场打杂,同时也给死刑犯们送每日饭食。这活儿比起石场卖苦力轻松多了。 死囚所在的监楼第三层,终日不见阳光,浑浊的日光灯终日亮着,使人难分白昼和黑夜。每日下午五时,战懿准时给第四十号到五十号死囚送餐。第三层很阴暗。 第四十四号死囚牢房…… 战懿打开铁门,潮腐之味迎面扑来。四十四号死囚,油腻的长发掩面,手脚都上了重刑镣铐。死无生气的靠墙坐着。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战毅将饭放到他面前,转身之时以余光瞟了他一眼,两缕腻发间,一个血窟窿僵疤烂肉沿边凸起。战懿心里惊骇,正欲疾身出房,四十四号死囚,开口说道:“明个儿,我就得走了。有些事要告诉你。” 他声音低沉之极,战懿顿住步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秘密,我死守一年了。我相信梁瑞田的本事,在我死之前,他定能将他的卧底安排到我这边。呵呵。” 战懿转身,却不靠近那死囚一步:“请讲!” “清华……” “清华?”战懿不解。 “清华……清华大学……去年,我在清华任教……” 抗战结束之初,清华大学复课。中国第二高等学府,已是五湖四海学子心中的最高求学愿望和学术权威的象征。古雅的清华,又回到了校园,使学生们有久别重逢之感。 开学了,学生还不多,主要是录取的学生复课,新生还比较少。 最大的教学楼,四层灰墙,黑瓦飞檐,琉璃镶边;祁红朱柱,托起着古香古色的方底四角飞檐的城堡。上了不到一月的课,怪事不断发生。 整栋楼里弥漫着一股闷臭味,腐败的臭味,就像烂得流水的老鼠臭。一楼臭味刺鼻,教授和学生们只得去二楼或三楼四楼上课。无论如何寻那烂丑味之源都找不到。只觉得臭味是楼基的地下室传出。可去了地下室,四面厚壁,空空如也,并无他室。 学生都说,上课期间,有时候无人的走廊里传来百人哀嚎,随即天花板震动,全班慌乱之时,黑板面上凸现人脸,其表情痛苦。一月后,学生不再愿意上课,就连教授也罢课。 校长见事不对,找到任教的教授问事之缘由,可教授们都难以启齿,纷纷推托说教学楼里光线太暗,无法上课。 校长觉得奇怪,亲自去教学楼巡查,并不觉得光线暗,只觉教授们都是和民国政府对立的赤化分子。就在校长巡查到第二楼的某间教室,突见一无头血影徘徊,当即吓得校长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离教学楼。他,此时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校长找来一位很有名气的道长,亲自坐车前往迎接。那道长要到教学楼去看一眼。校长稍有迟疑,但还是答应了。 车行至那教学楼片区,已不见一个人,正要过一片树林,道长慌忙叫司机掉头。 校长办公室中,道长叹道:“怨气极重,怨气重啊!若不掉头,恐怕就要翻车!校长先生可找些帮手随我同去……” 校长找来了二十多个工人,并亲自和道长前往教学楼。方进门,众人就见那无头血尸徘徊。道长大喝一声,那无头鬼抓杀过来,只见道长将手中茶杯泼洒去,无头鬼见水即遁形。道长随即飞洒石灰粉,只见石灰落地后,有脚印移动,不断朝地下一层走去。众人尾随,到地下室,脚步行于石墙前不见,好似那鬼已穿入石墙。 道长吩咐工人挖墙,怎奈那墙好像是新建不到两年的,加了钢筋,坚硬无比,远非锄铲所能动。 校长托在部队的朋友,买来些炸药,才炸开一个仅能通过一人的洞。破墙之后,腐臭怪味随即扑天弥漫,薰得人无法呼吸。找来警察进入,才发现墙内是地下牢房,并发现大量的细菌实验器械。牢中有一百多具尸体,已烂成翻肉流脓的骸骨。 原来,清华教学楼之下,曾是北平日军秘密进行细菌实验的基地之一。被害同胞一百余人的骸骨被安葬。此后,清华再无冤魂出现。 …… “唉……”讲到这里,四十四号死囚,终于仰起头,他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那些日本人的毒剂,国民党已经准备用于研究生产,攻击解放区……我是教生物的,秘密偷出毒剂样本交给了北平的地下党。可是被校长告密……国民党逼我交出北平地下党名单。我只是一个教书匠,见国民党对同胞居然要痛下毒心,我于心不忍,才……我哪里是什么地下党啊。哈哈哈……人快死了,有些话不说带进棺材也不舒服。梁瑞田秘访我多次,也不曾套出半点话。你们国民党啊,刑讯逼供,比德国人还专制!什么党国,把党放在国民之前,无耻之极!你们,腐败之极!” …… 黎民,四十四号死囚被押到刑场枪毙。他的话,在战懿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砰!砰!……”枪声响起,如一枪枪打在战懿心坎上…… (全文完!清华鬼事,为真实故事,如有雷同,不属巧合……) [转帖] 人头粽子 “肉粽子!肉粽子!七角一只,正宗湖南肉粽!” 街角的万家乐门前支起一个粽子摊,拉起的布条上写着唐记粽子,卖粽子的是两张陌生面孔。男的戴副眼镜,女的留着长发,模样都很秀气,不像干这行的。 我蹲在一个菜摊后,眯眼盯着他们。 唐记粽子是现包的,旁边支着锅,煤气罐子在面案下。他们选的料极为讲究,虽然我看不清楚都有什么,但凭气味我也能分辨出来,南山的方竹叶子,赵家弯的苇绳,东北的糯米,枣子是山东大枣,还有大黄米,闻不出产地,但香气浓的让人窒息。特别是那肉,也不知是什么料浸泡的,即使是生的也香的人心里痒痒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咽下满嘴的津液。 这样的粽子包出来,一定香的让人不忍下咽吧? 只是,在整条弥漫着粽子香味的街道上,我还闻到一股特别的肉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恐怕是人肉。 “史警官,又在这埋伏啊?” 我正想的入神,耳边突然响起响亮声音,那一口浓重的乡土音,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菜贩子陈五。 “嘘!小声点!” “噢!我明白,您在这抓坏人,我不防碍您啦,史警官您忙着,不用送了……” 我送他?周围人都笑咪咪的看过来,包括那对卖粽子的男女。我可真想送陈五一粒花生米!陈五的耳朵有些聋,但偏又好和人打招呼,每说一句话都跟扯着嗓子喊一样。上回就是让他一嗓子惊动了正偷东西的新疆小孩,结果我那个月的指标没未完成。没想到这回又遇上他了倒霉没边了,这可是我的第一桩真正的案子。 我把头几乎埋进芹菜叶子里了,正在懊恼为什么不躲对面卖肉的多姑娘的肉案子下面,那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正在这时,对讲机响了,是队长。 “队长,您放心,我看着呢,他们能跑哪去……” 我再一抬头,粽子摊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我顶着芹菜味站起来,睁大眼睛看过去,刚才还在的粽子摊真不见了,就连地上洒落的面粉都扫的干干净净。这怎么可能? “队……队……队长,他们不见了……” 对讲机里顿时传来问候我家长辈的词语,可我的眼睛仍盯着那里,他们怎么办到的? 根据线报,那对男女是跨省做案的杀人狂,他们杀人根本不讲理由,路过哪里就杀到哪里,男人杀,女人也杀,小孩子更不放过。但老人不杀,可能是肉太松的原因。他们以卖小吃为生,据说凡是他们卖的食品全都了吃的不得了。但是,那极有可能是人肉做成的,所以最近局里的同事都不在街上吃东西了。我偶尔还是会吃些,谁叫我是一单身汉,没人给我做饭,不上街吃饭,整天吃方便面会吃死人的。 “混蛋!还呆在那?快去追!” 队长从晶晶旅馆二楼探出身子朝我大吼。他半裸着身子,脸色暗红,大概还没和新来的小姐交流完。我跳出菜摊,朝街拐角处追去。 我要追什么?鬼才知道,先跑过去再说。“你们谁看见刚才的粽子摊哪去啦?” 我喘着粗气大声问,小贩们睁圆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摇头,还是摇头。黑暗像幕布一样,哗啦就落下来,我的前程啊。 “史警察,这么快就又见面啦?” 菜贩子陈五站起来,咧着嘴笑呵呵的看着我。 “我姓史,不是死!叫我史警察……” “我知道您是史警察,不是屎警察,您第一天来就和俺们说过了啊!” 我感到胸闷气短,手脚冰冷。这世道,真叫人感到绝望啊。我把双手都盖在脸上,别让我再看见他,我会拔枪的。但突然间,我灵光一闪,对啊! “陈五,你看见那边的粽子摊没有?” “看见啦,怎么?史警官您想吃粽子?他们的粽子每杰我都吃了,还是肉粽好吃……” “我问你,他们人呢?” 陈五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甚至看我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 “不是您带他们走的吗?就刚才,还是您帮那男的把煤气罐弄上三轮车的啊!” “我?你说是我?” “对啊对啊,就是您啊!您还吃了好几个肉粽子……” 大地在旋转,陈五在飘摇,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感到自己这回真是死警察了。 “史长发!你在那干什么?” 队长出现在街道上,怒目而视。我一路小跑过去,心里在想这简直太诡异了,我吃肉粽子啦?还帮嫌疑人搬煤气罐?怎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报告队长,我正在了解嫌疑人去向,他们朝西逃窜了。” 刚说到这,我感觉牙缝里塞着什么东西,用舌头勾出来,居然是一条肉丝!“完了完了,这回算折了……” 我的腿开始抖起来,队长小眼聚光敏锐,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史长发,你抖什么?难道是你放走他们的?” “没……没,队长您说这话真伤人自尊,怎么说我也量警察……” 我说着把那条肉丝咽了下去,喉咙里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响。这腿抖的更利害了。 “你刚才把什么咽下去啦?给我吐出来!” “口香糖,一紧张就咽下去了……” 队长一脸怀疑的表情,我忙伸出两根指头,做起誓状。 “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起誓……” “省省吧,就你还起誓,哪天不起七回八回……” 队长说着转过身去,街那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天色暗下来了。 我心头一惊,因为我明明记得刚刚才四点钟,天怎么可能黑呢?一甩手腕亮出手表,已经是七点十分了。 我丢了整整三个小时!晚上回到家,我踢掉鞋子把自己丢上床,脑海里仍是白天发生的事。匪异所思,我怎么可能平白丢了三个小时呢?脖子痛的像是要断了,这种情况让我觉得自己干了一天的体力活。 我突然想到,陈五说我帮那对男女搬煤气罐,或许这是真的。 窗外楼下几个小孩在玩耍,打打闹闹,吵的要命,我想起身到窗前吼他们一嗓子,但突然发觉自己动弹不了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四肢都不用不上力,只能微微的颤动。 我才刚刚躺下就梦魇住啦?不太可能吧? 外面小孩打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窗帘在敞开处哗啦哗啦的响着,我连把嘴里的唾沫咽下去的力气都没有,就要被自己的口水淹死了。这大概是最惨的事情吧?我努力保持清醒,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就算死,我也得死像个样子。虽然平时挺瞅不起那些死不冥目的主儿,但这会,我想的全是睁开眼睛,哪怕是能看到世界最后一眼也是好的。 但是,房门无声的被推开了,我看见了什么?居然有一个人走进来。我就知道,像我这样的英明神武的警察怎么可能是被唾沫淹死的,我是被毒杀。这将是一桩震惊世界的谋杀案。公安系统的好警察,人民的好儿子,史长发,被一身份不明的歹徒毒害……我冤啊! “醒醒!醒醒!小心叫口水淹死!” 有人拍我的脸,我猛然坐起,睁眼一看,漆黑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是幻觉。但是那声音,却异常真实的在耳边回响。我感到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会是什么事呢? 打开灯,洗漱完毕,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该睡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的我心跳陡然加速。接听,是多姑娘。 “喂,我说你怎么搞的?今晚到底来不来啊?” 多姑娘的声音极其暧昧,好像我和她有一腿。我不会这么没品味吧? “太累了,不去了。” 我倦慵的说。多姑娘立即火了。 “我告诉你姓屎的!今天你要是敢不来,我就把他们的脑袋全挂你家门口!” “脑袋?” 我打了个冷战,顿时清醒了。我到多姑娘家时,正好是半夜十二点,猛鬼现身时。 “你在外面干什么呢?等人啊?” “没,都到你这了还等谁啊?” 多姑娘白天摆肉摊,但晚上则帮她妈扎纸人。她母亲是做殡葬行的,因为不想女儿嫁不出去,所以才叫多姑娘改行卖肉。而我是她们家的老邻居,曾在一个院子里同住十七八年。 “我说你呀,今天怎么怪怪的?要是真不舒服就回去吧,我一个扎就行了。” 都把我叫来了,又说这种话,怎么说我都是学过心理学的人,当然明白她这是坚定的要我留下。 “没事,反正我来就是给你做个伴儿。我是警察,一身正气,鬼神不侵嘛。” 我坐下,帮多姑娘糊一辆纸奔驰。 这年头,老人活着时不好好孝敬,死后弄这些没用的东西,真是不明白,都给谁看啊? “对了,白天你怎么回事?帮那两个卖粽子的干这干那,你昨天不是和我说要监视他们吗?还是你看上那个女的啦?” 多姑娘的目光突然凶恶起来,我却视而不见,只想着她说的话。我真的帮嫌疑犯干活啦?还放走他们?我被催眠了还是怎么的?我忽的想起来,埋伏时处在下风口,闻了整整一天的粽子香,难道他们在香料里下了药?我立即想到蔓陀罗,它的根茎燃烧会使人产生幻觉。 “不能帮你了,我想到案子的突破口了,明天晚上再帮你,我走啦!” 我说着起身就走,多姑娘隔着一幢纸别墅伸手来抓我,但没抓住,眼睁睁的看着我跑掉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多姑娘,心头那么的痛。深夜的菜市场看不到一个人,帆布捆住的菜堆看上去就像一顶顶熄了灯的帐篷。我潜行其中,觉得自己像个夜行的大侠。 万家乐门前,我仔细搜索,终于让我找到蛛丝马迹,在地面裂缝里我抠出一块干透的调料块,拿到鼻翼下闻,那种异香果然和教课书上写的一样,是蔓陀罗! “东春巷三号,要记得来啊!” 耳边忽的响起这句话,我惊骇的转身,整个市场里只有我一个人,但那些菜堆后仿佛隐藏了数不清的歹徒。我搓搓湿漉漉的手,镇定的站起来。 终于想起来了,白天确实帮嫌疑人干过活,他们还留下了暂住地址。 “东春巷三号?这回一等功是跑不掉了。” “你来了。坐,我们一会就好。” 东春巷三号的小院里,白天那对做粽子的男女果真在。我握着手枪在靠墙的板凳上坐下,手有点抖。真不该充什么孤胆英雄,等队长他们人都到了再冲进来也不迟。 虽然我很想对那对男女说就当我没来过,但作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名警察,我是不能逃的。 “你在等人?” 那个男人一脸友善的笑容,他看我的眼神都很和气,我实在无法把他和杀人狂联系到一起。 “咳咳,你们做过什么不和我说了吧?我自然是在等人的。” 那个女人也停下手,把揉好的面滚上些面粉,放到一旁。她抬起了头,把垂下的直发挽到耳后,不经意间粘到些雪白的面粉,却并不显得难看,反而更加妩媚。 我看的有些发呆,不觉中喉咙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声音。真是太尴尬了。然而那女人只是一笑,瞥了我一眼,红唇微动,像是飞了一吻。我的眼睛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着,跟随着她向旁边的一口锅移去,又顺着她的纤纤玉指向下,看见她从锅里捞出一颗人头放到案板上。 天啊!一颗煮的半熟的人头!! 我顿时本能的跳起,抬枪直指他们俩,不停移来移去。 “很吃惊吗?你们队长比你来的可早多了呢!” 那女人妩媚的笑着,眼角流光,把人头的脸转向我。那颗煮胀的脸虽然有些陌生,但嘴边左下角的那颗痣是不会变的。 天啊!那竟然是队长!!“你看,坏人做多了坏事,就总该有人来惩罚他们。而我们,就是惩罚者。” 这话从那女人的嘴里说出来,像是天经地义。 可我的腿止不住的抖,队长都给他们煮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我是警……警察,举起……你……你们的手。” 我已经很多年不结巴了,想不到今天又结巴了。 “你当警察也很久了吧?有没有想过杀人?一定有吧?我们从前也是警察的,可是眼睛所见全是黑暗,坏人横行而好人冤死,谁管啦?就像这个人,他生前强迫良家女子卖淫,甚至拐卖妇女。就因为他穿着一身警服,居然没人管。所以他该死!” 那女人妩媚的眼神突然变得凶恶起来,她操起一柄锋利的菜刀猛剁下支,队长的头顿时被砍去半片脸。骨肉分离,露出两颗金牙,嵌在白骨之上。 我后退一步,依靠在墙上,突然感到腹中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傍晚吃过消化了一半的食物像股浊流喷出口腔。我不停的吐,不停的吐。 “你一定想过吧?在你值班的时候肯定看见过,他们是怎么拷打少女,要她承认卖淫吧?还有去年的杀人案,他只因为五千块钱就把证人地址卖给了黑社会,结果那个证人一家全都被杀了。你不是怀疑过吗?” 我扶着墙直起腰,一眼看见那男人又从另一口锅里捞出颗人头。 天啊!他们究竟杀了多少人? 眼泪蒙住了我的眼睛,我拼命的眨眼,努力分辨,总觉得像是认识的,待到那男人把头摆好,我终于看清楚了,右耳缺了一半,那居然是菜贩子陈五! “你看这颗丑陋的头,它丝毫不以为自己是丑的,可悲啊!” 那个男人手起刀落,把陈五熟透的头劈成两半,人脑的沟壑清楚的呈现在我眼前。我再次忍不住的呕吐起来。 “举起你们的手,我是警察!” 我一字一顿的说,可他们丝毫不介意我的举动,自顾自的做着事。 “他叫陈五吧?就是他买了被拐卖的妇女当老婆,还每晚虐待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她不能下地干活后就转手卖了出去。像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你说是不是啊?” “举起你们的手,我是警察!” 我再次强调,可他们依旧不理,甚至开始包人头肉包子,和人头粽子。我嘴唇发抖的看着那男人把泡好的糯米捞出来,添进拆好形状的竹叶里,又顺手从陈五的头上剜下一片肉或一勺脑浆塞进糯米里,再添上一勺糯米,包好绑上苇绳,丢进锅里。他漫不经心的做着,我两腿颤颤的看着。 “举起你们的手,我是警察……” 不知为什么,我的底气越来越弱,手上的汗多到握不紧枪了。 “其实你也该死!” 那个妩媚的女人突然盯过来,我的眼睛竟不敢再和她对视。 “你竟能看着他们做恶,容忍丧尽天良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所以你也该死!” 她提刀走出来,我本已放低的枪口立即又抬起。可是眼前却是一幕幕曾发生过的事情,路边哭泣的老太太,正被强奸的女学生,还有办公室里等待未知命运的上访者。我竟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处在水深火热中,这难道就是我在警校时发誓要当的好警察吗? 她说的对,我该死!“不许你们碰他!” 多姑娘突然出现在我身前,她张开双臂拦住那女人的路。她的背影显得那样高大,像一座山。 “好啊,又来一个,大不了再添口锅。” 那女人阴森森的话立即让我清醒了,我是警察,我要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而不是让人民群众来保护我。 “就算我该死,也不该由你们来决定!” 我刚说完就发觉,这话多余,那对男女全都杀到了面前,多姑娘已经倒在我脚下。明晃晃的菜刀像流星般劈下来,两个方向,无处可逃。我大喊一声,紧闭双眼扣动板机,枪声连续的响起,直至子弹全部射出。 ……“下面,由6.22大案的侦破人员,史长发同志上台发言!” 台下掌声雷动,我飘飘然的浮上主席台,那么多双眼睛盯上来,我一时激动把昨晚背好的词全忘了。他们盯着我,我也盯着他们,死一般的沉默。领导在一旁低声的提示我,桌子里面有备用讲演稿,然而我的眼睛却浮现过一幕幕真实的画面,半熟的人头,疯狂的惩罚者。可那是为什么?正义难道一定要这样才能伸张?还是说一切正义最终都会是变态的? “咳咳,史长发同志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他失去了一位好战友,所以心情还没恢复。大家给他些掌声鼓励一下!” 台下再次掌声雷动,可在我听来却那样的虚假。只有那对杀人狂伴侣死前的话在脑海中回响,于是在掌声停息后,我对着全场几百位警察,大声的说: “你看,事情其实很简单的,只要你开枪,一切罪恶就都结束了,正义就是这么回事!” 台下死寂无声,领导脸色阴沉,我站起走下主席台,穿过无数的目光,走出会场,走进外面的世界。 是的,我自由了。 (完)上苇绳,丢进锅里。他漫不经心的做着,我两腿颤颤的看着。 “举起你们的手,我是警察……” 不知为什么,我的底气越来越弱,手上的汗多到握不紧枪了。 “其实你也该死!” 那个妩媚的女人突然盯过来,我的眼睛竟不敢再和她对视。 “你竟能看着他们做恶,容忍丧尽天良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所以你也该死!” 她提刀走出来,我本已放低的枪口立即又抬起。可是眼前却是一幕幕曾发生过的事情,路边哭泣的老太太,正被强奸的女学生,还有办公室里等待未知命运的上访者。我竟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处在水深火热中,这难道就是我在警校时发誓要当的好警察吗? 她说的对,我该死!“不许你们碰他!” 多姑娘突然出现在我身前,她张开双臂拦住那女人的路。她的背影显得那样高大,像一座山。 “好啊,又来一个,大不了再添口锅。” 那女人阴森森的话立即让我清醒了,我是警察,我要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而不是让人民群众来保护我。 “就算我该死,也不该由你们来决定!” 我刚说完就发觉,这话多余,那对男女全都杀到了面前,多姑娘已经倒在我脚下。明晃晃的菜刀像流星般劈下来,两个方向,无处可逃。我大喊一声,紧闭双眼扣动板机,枪声连续的响起,直至子弹全部射出。 ……“下面,由6.22大案的侦破人员,史长发同志上台发言!” 台下掌声雷动,我飘飘然的浮上主席台,那么多双眼睛盯上来,我一时激动把昨晚背好的词全忘了。他们盯着我,我也盯着他们,死一般的沉默。领导在一旁低声的提示我,桌子里面有备用讲演稿,然而我的眼睛却浮现过一幕幕真实的画面,半熟的人头,疯狂的惩罚者。可那是为什么?正义难道一定要这样才能伸张?还是说一切正义最终都会是变态的? “咳咳,史长发同志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他失去了一位好战友,所以心情还没恢复。大家给他些掌声鼓励一下!” 台下再次掌声雷动,可在我听来却那样的虚假。只有那对杀人狂伴侣死前的话在脑海中回响,于是在掌声停息后,我对着全场几百位警察,大声的说: “你看,事情其实很简单的,只要你开枪,一切罪恶就都结束了,正义就是这么回事!” 台下死寂无声,领导脸色阴沉,我站起走下主席台,穿过无数的目光,走出会场,走进外面的世界。 是的,我自由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