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其中一个打篮下的家伙,只要上篮的时候,他来不及反应,就一定是一把将你从空中直接扯下来。这让喜欢突破的我很有些恼火。不过我真没有想过要把他们怎么样,毕竟只是一场游戏,毕竟他们只是学生。可惜,我们里面还有一个叫做简杰的人。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一身蛮力,爱打篮下。打到兴头上了,连自己兄弟也会一样毫不留情强打的简杰。在我们打了个把小时的样子,冲突爆发了。简杰一个背靠转身,将一样打篮下的那个小子,直接扛倒在地上。那个小子起来之后没有一句多话,上去直接开打。战争很快结束,和那个小子一起来的只有两个人,我们有四个。并没有打多厉害,稍微教训下就放他们走了。走之前,其中一个小子说了一句:“你等着!”没有一个人搭理,我们继续玩了起来。流子在学校里面收小弟几乎已经成为了道上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或者说是一种潮流。就连我们兄弟都不例外,当年贾义、胡玮一伙人就是被我们从学校中发掘出来的。大哥们之所以喜欢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对比起街头的小混混而言,这些学生们要更加的单纯、义气、忠心、好用。开始那两个小子一看就痞里痞气的,很像流子,也应该有大哥, 我们四个也都知道他们一定是去叫人了。但是我们不怕,这所技校和我们的迪厅在一个区。自从来到市里,在廖光惠旗下随着他做生意以来,别的区不敢说,这个区大大小小说得上名号的流子,基本上都算熟悉了。叫来了,最多打个招呼,能把我们怎么样?何况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球都还没有看见人来,只怕两人也只是一时面子上过不去,声张虚势而已。所以,我们完全安心了。打完球之后,已经是晚上快八点的样子,口干舌燥的我们就在技校旁边找了家看上去不错的夜市摊子,叫上几瓶冰啤酒和几个菜,坐了下来。刚开吃没有多久,变故发生了。那两人居然真的叫来了人,他们叫来的大哥也的确是我们这个区的流子,我们也确实相识。只是,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当时坐在那家夜市摊靠着街边一排店面的位置,正前方是一条大马路,左边是一排并列而去的宵夜摊,右边十米左右就是技校的大门。正当我们充分享受着汗如雨下之后,冰凉啤酒所带来的淋漓爽快感觉的时候,耳边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女孩子的惊恐尖叫声。声音来自左边,那一片夜宵摊的位置。他们三个都没有怎么注意,我也只是下意识循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马上,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人,熟人。班长。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而残忍的笑意,手上拿一把明晃晃的日本武士刀走在最前面。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染着黄毛的人。当时,我的心猛地一下抽紧,剧烈跳动起来。不过随后,我察觉到了三个现象,三个顿时让我放下心来的细小现象。一,班长很帅!相当帅!他一个人走在最前方,刀是这样拿的:右手持刀,刀尖向下,斜后四十五度。以一种类似于侠客一样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速度朝我们走来。二,刀。那些人手上拿的刀,除了班长的武士刀之外,还有那种街上到处都可以看见的西藏人买地很漂亮的砍刀,以及几把不同的西瓜刀、马刀之类。三,这些人也不急,他们随在班长身后,一样用那种风吹长衣摆的姿势走过来。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笑了起来。出来打流不是一天两天了,砍人与被砍我都见过很多次。所以,我也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经验。其中一条就是,如果存心要去办一个人的话,或者如果是一伙有种的人要去办一个人的话,他们一定不会是这样拿刀。也一定不会是拿着这些花里胡哨的刀,以同样花里胡哨的走法走过来。所以,这不是砍人,这是装逼。一个不久前被你打成了斑马的人在你面前摆帅,你会怕吗?我不怕。所以,我站了起来。几乎同时,我却又听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就是这些狗杂种!”当首先传来地那声叫骂从右边校门方向传过来的时候,我们四兄弟都看了过去。发出骂声的人就是开始和我们打架的那两个学生,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伙人。如果说班长那伙人的家伙是时尚化的话,那么眼前这批人手上的家伙就是多元化。西瓜刀、铁棒、木棍、板砖……什么都有。不过,比起班长那边而言,这些人表情要狠些,脚步要快些。我们被围了!方才几秒钟之前那丝还有些轻松写意的微笑凝固在了嘴边。看到班长几人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好笑。再看到这伙学生之后,我已经笑不出来,我开始明白接下来的会是一场苦战,必定要吃大亏的苦战。但是,真正让我们四个人都觉得事态严重到甚至连打都不能打,最好尽快逃开的原因,是另外一个声音。尖锐的刹车声。两张飞快刹住的车停在了我们正前方的马路上。一张红色的士,一张银色小面包。几乎在车刚停稳的那一刹那,两张的车门都纷纷打开,冲出了一伙人来。这伙人不帅。一点都不帅,灰头土脸低着脑袋,甚至都看不清大部分人的面貌。因为他们实在太快,下车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连话都没有听到一句,黑压压一片直接就扑向了我们这边。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样黑灰色,看上去有些邋遢不堪的东西。我们兄弟也相当熟悉的东西。杀猪刀!这不是在砍人,砍人用不着拿这么多把杀猪刀,他们是要办我!那一刻,从小二爷、地儿、简杰的眼中,我看出了极大的惊恐,我想我自己也一样。一如那天我们打班长时,他眼中的惊恐。山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所幸,有一个很重要的不同点是——我们不是刚出道打流的这个班长,我们是刀口舔血,道上讨生活讨了好几年的九镇六帅。我知道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和沟通,小二爷他们也一定会明白我想要做的是什么。这是我们兄弟多年以来,在刀和血里面培养出的默契。所以,我马上做出了一个决定。我端起桌上熬得滚烫的一钵红烧田鸡,连汤带钵对着左边的班长那伙人泼了过去……顾不得误伤无辜,在周围的食客和班长一伙人的躲避、痛呼之中,我再抄起座上的一瓶啤酒,尽最大的速度往左边冲了过去,边冲边大喊了一声:“走!!!!!!!!!!!!!!”随后,我就很欣慰地看到小二爷他们三个人领会了我的意思。因为,在我身形刚动的那一刹那,我的余光看到三把凳子也“呼呼呼”地从我身边飞了过去,飞向了班长那伙人当中。四个人人手一支啤酒,跟在凳子后面冲了过去。记得我在看黄易的《大唐双龙传》时,有过一个情节。唐太宗李世民打天下时有一只人数很少的精锐骑兵,叫做玄甲精骑。每逢对战,他必定亲自率领这支部队,以狂风般的速度去冲击对方最强最硬的部分。每战必胜!这叫做擒贼先擒王,又或者叫做夺人之势。我想这一定是对的,不然李世民不会得天下,更没有开创大唐盛世的资格。但是这是兵法,是用来打仗的,而不是打流。我们是打流,是打架,绝对不是打仗。所以,这样做必死无疑。如果我们学李世民,装玄甲骑兵冲向那伙拿着杀猪刀的人,我相信结果一定是谁都跑不掉。还会被砍成真正的玄甲骑兵!我的经验告诉我,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方法:看准了哪一伙人最好欺,把某样东西,对着好欺的那伙人里面扔过去,然后人马上跟在后面突围。这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眼前三帮人,拿杀猪刀的那帮家伙,只有险儿这样的人或者是真正的傻逼才会去惹。我们不是险儿,更不是傻逼。那伙学生,他们也许打架不行,但是他们刚被打不久,还有一股火气在!所以,他们的表情要狠些,脚步也要快些。那么最好打的就是班长以及他的那几个战友,就凭他们那种英俊潇洒的身形步伐。他们适合泡妞、阅兵、但就是不适合砍人。所以,我选择了他们!果然,在我的田鸡钵和小二爷他们的三把凳子甩了过去之后,班长他们整齐潇洒的步伐乱了起来。同一时间,我们也冲到了面前。当一个小子手上那把类似于金丝大环刀一样华丽的刀劈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手上那一整瓶装着啤酒的酒瓶也“嘭”地一声在他脑袋上爆开。接下来我就见识到了一次打流以来从未见过,也没有听过,可算是绝无仅有的奇观来。我被这把“金丝大环刀”砍到的肩膀下方一点传来了一阵疼痛,但是这种疼痛却不是那种刀划过皮肤之后的尖锐痛感,而是一种在骨头里面的隐隐作疼。像什么呢?就像,就像,就像……靠,居然像铁棍打的!刀砍到了怎么会出现铁棍的感觉?实在忍不住这种诧异的感觉,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在打斗发生的时刻,用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低下了头去瞟了一眼我的伤口。我见到了更为诡异的一个现象,我的肩膀还在疼,但是光着的膀子上看不到一丝出血的痕迹,皮肤上留下的只是清白一片。在我好奇的目光中,这把“金丝大环刀”的主人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带着一斤啤酒的玻璃酒瓶砸在脑门上还是有重量的。当时没空多想,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刀砍上去却像棍打,原因只有一个。那把刀没有开锋!拿一把没有开锋的刀去砍人!虽然这是一个神奇的国度,但是能比这个事更离奇的,也就只有躲猫猫躲死人了。我们和班长那伙人纠缠到了一起。我的眼前再也没有了别人,那一瞬间,小二爷、简杰、地儿、班长、夜宵摊、食客、街道、马路全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手上那半截闪着寒光,滴着酒液的玻璃瓶和眼前那一个个肉晃晃的脖子、脑袋。我的心中没有了其他任何的想法,我只想要插,用手上的唯一可以救我的这半截酒瓶去插。插出一条属于我、也属于我的兄弟的活路。时间彷佛特别快,又好像过了无数个世纪一样的漫长。我只记得我不断的伸手抓人,抓到了之后,根本就不考虑对方的攻势,只顾对着脑袋、脖子、胸膛等地方就插。不知道插了多少下,插了几个人。我只记得突然“嗡”地一下,有那么一两秒钟,除了一种好像大钟柜发出的“嗡嗡”声响在脑袋中和脸上热辣辣液体之外,我什么也感觉不到。看来并不是每个人的刀都没有开锋的。然后,一股力量把我推得向前一步:“走!!!!!!!”地儿的声音。我醒了过来。前面除了一排空旷的,七倒八歪的桌子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人,只有小二爷正在向前快速奔跑的背影。回头看过去。地儿和简杰也就在我身后一步之遥,拿杀猪刀的那几个人也跑到了离我们最多四五米之处。那伙学生则有人加入了进来。我转身,一把抓起背对我,正举刀砍向地儿的一个人头发,毫不犹豫,一酒瓶对着脸部一侧就插了下去……“啊~~~~~~”剧烈的惨叫响起,我再一把将那人推向人堆之中,猛地一下把简杰扯了出来。“走!!!!!”身后惨叫依然,在人们短时间的呆滞中,一头是血的我带着同样鲜血直流的两人随在小二爷背后,转身向着学校旁的一条小巷跑去……我们四个人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刀伤。我的脑袋顶上靠近右侧的地方被划拉开了一条大口子。还好,不是杀猪刀!除了需要休养几天,不太方便回家吃饭睡觉了之外,我们都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这是运气。上天给的运气。当看到拿杀猪刀的那伙人从车上跑下来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一点。这件事绝对不是那两个和我们打架的小子能安排的事。也绝对不是光凭班长的能力就能搞定的事。就算幕后的那位不是皮财鱼的头马子军,那也至少是归丸子亲自安排。他们一直都在准备办我!以前我们虽然想到归丸子那边也许会报仇,但毕竟也只是在揣测中等待,等待归丸子他们是否有所动作。而现在,我已经确定了。确定他们有办了我的心。这件事虽然让我受了伤,但是爆发要比不爆发来得好。事出突然之下,我们还能全身而退。如果不是这样,而是遇到了他们的精心谋划呢?只怕后果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一直以来,我都有着一个信条,一个从三哥那里学到的信条:先下手为强!既然你要办了我,那我就先办了你。永绝后患的,一次性办了你。几乎所有在道上讨生活的朋友,通常都会遇上一个让人感到十分棘手,头痛不已的难题。那就是一旦与人结仇,应该怎么办?服小、认输。可是一旦决定这样做,你就只能看着自己的仇人踩着自己的脑袋往上爬,而自己却永远活在打流的最底层,不能翻身。拼一把,看谁狠。如果刚好遇到一个比自己差的对手,那还好,这证明你展开了成为大哥的第一步。但是,那个对手如果不比你差,甚至还比你强呢?结果就只有一个,你办了我,我又干你,你再办我,我再干你。最终双方都会陷入那种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轮回之中,还要冒着一不小心丢掉性命的危险。既然前面两样都不行?那眼前剩下的路好像只有一条了。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这个道理不错,操作起来其实也更为简单。可惜的是,人命毕竟关天。普通的流子们真闹到了杀人那一步,无论在白道还是黑道,都很难交差。好,至少也会落下把柄,夹紧尾巴过一辈子;坏,那就是要将牢底坐穿、吃花生米,又或是像刀疤成一样亡命天涯,命丧他乡了。不管好坏哪种下场,亲手沾上了血,都很难再成为真正的大哥。成不了大哥,那又何必杀人?我和班长、归丸子之间也沦落到了这样的僵局。班长无关紧要,但是归丸子,帮着子军买了多年的毒品,他的势力比起初来乍到,在市内还并没有太大名气的我们来说只会更大,不会更小。何况他的身后还站了一个又高又瘦,名气几乎可以媲美龙袍海燕,身为皮财鱼集团二把手的子君呢?如果这次不能做到一步到位,下次的我们也许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当天晚上,就在医院的病房里,我们三兄弟坐在一起商量了很久,包括小二爷在内的所有人,在我提出了这个想法之后,都是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直到凌晨两三点的样子,场子关了门,一直忙着照顾生意的贾义带上他马子过来看我们的时候。事情才出现了转机。当中的细节,我已记不太清,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只是一句话。向来愣头愣脑,沉默寡言的贾义的一句话。当时,我很无意识的问他:“贾义,你讲杀人怎么杀好一些?”“呵呵,钦哥,你想杀班长啊?”“我就是这么一说。”“那还不简单,借刀杀人沙!”我相信当时贾义是没有想太多的,他的本意也许只是希望我不要冒着危险亲自动手,因为说完上面这句话之后,他没有停留,马上又接了下面的一句:“钦哥,反正你个人莫动手搞,要搞我去帮你搞!”我下意识的对着贾义露出感激一笑。就是那一刹那,我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点什么,我飞快地闭上嘴,收回笑意,一下子站了起来,三步并成两步的跳到了窗边。无数种可能充斥在脑海,而医院的窗户却又是那样的老旧,铁制的窗框已经生锈,费了我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打开。不理其他人的询问,在所有莫名其妙的眼光中,我感受到了凌晨清风吹拂在脸上的凉爽。澎湃的心终于静了下来,我回过头去,望着小二爷,说了这么一句话:“二爷,归丸子的生意做得大啊。”每个人都明白我有些重要的事要说,但也都被我无头无脑的这句话搞懵在当地,就连小二爷都嘴唇一张,两道眉毛往上方一扬,示意我解释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笑意盈盈的看着小二爷,颇有深意的一瘪嘴,再次说道:“好生想哈,归丸子的生意做得大得很啊!”接下来再有几秒钟的错愕之后,没有例外的,小二爷双眼突然冒出了一种闪闪光芒,紧紧咬动着下唇,陷入了那种习惯性的思考状态。在我喝停了地儿和贾义的询问之后,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那天晚上,被贾义一句话激发得灵思泉涌的我提出了一个概要,而小二爷和地儿则将其完善,我们连夜就想好了一个到现如今看来都算是相当不错的计划。当这个计划在我口中确定了出来的那一刻,我知道归丸子完了!不过,说起来简单,真正操作确是相当相当麻烦。有几个准备的工作,是必须要做,而且必须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