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有些熬不住了,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地儿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对着店老板说了句:“老板,买单。”然后再低下头,一只手指着我说:“你最好莫讲了!如果你实在是嫌我,想要我走,今后我们也就不是兄弟。”我一瞬间,我知道我错了。地儿也许不是很坚强,也许不是很适合打流,但是他是地儿。是我的兄弟,赶也赶不走的兄弟。那天下午,地儿通过毛七佬联系上了那个人,电话里面和他约好了,明天取枪,两把,一把七七,一把五四。不晓得是因为那个人事先就知道了这个枪是一定会出事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欺我们是外地人的原因,两把很普通的枪,他要了一个高到有些离谱的价格,而且还一副想卖不卖的口气,没有一点服务意识。罗佬这个事出现了太多的变数,完全超乎我们起初的意料之内。越往前走一步,我就越感到胆战心惊。当时,我的真实心态可以用地儿的一句话来形容:早死早超生。这也是出道打流以来,我第一次感到事情在一步步的完全失控。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放手不作。可惜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当天晚上,抱着这样消极心态,早早上床想要好好休息的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让我想都想不到的,心情完全转变了过来的电话。四十七我和地儿现在用的手机号码,都是来到厦门之后才买的两张神州行,除了我们彼此之外,就只有小二爷知道,再没有告诉过第四个人。但是现在显示在屏幕上的却并不是九镇熟悉的区号,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好像属于广东范围。九镇有那么多的事,小二爷此时此刻不可能抽空去外地;险儿虽然在广东,但是他和卫立康一起在东莞,这个号码也不是东莞的区号。到底是谁呢?我死死盯着手机,地儿也同样半坐在床上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这边。一片寂静中,手机空洞而刺耳的响声让我感到一种很大的不安和紧张。我只希望这是别人打错的电话,响过一遍之后便会挂断。可是电话却始终不屈不饶的响着,倔强而清晰。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克制着内心的忐忑,我按下了接听键,用尽可能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喂,你好,哪……”“胡钦?!”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你……险儿!!!”“是我啊,你还讲个什么鬼塑料普通话咯。”电话里的险儿也大笑了起来。一股亲热与兴奋的感觉同时涌了上来,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我们的号码一定是小二爷告他的,但险儿此时此刻,应该是在东莞和卫立康在一起,可这个号码明显不是东莞的区号,他现在是在哪里呢?这段时间我们之间联系很少,毕竟跑路不必旅游,不是每时每刻都可以给家里报平安的。在三个月前老鼠告诉我罗佬地址之后不久,险儿打来过一次电话,电话里面谈起了这件事,当时并没有想好具体办罗佬的计划和时间,也就没有深入的交谈。之后一直就没有联系了,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打来电话。以他的性格,没有重要的事,断不会这么贸然的联系。难道他又出事了?我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来不及回应险儿的亲热,低声问道:“险儿,你在哪里?是不是出事了?”听到我的话,险儿的兴奋感觉也明显变了,声音变得压抑低沉,里面有种隐隐的恨意说道:“是有点事。小二爷刚告诉我,你和地儿到厦门了,你们具体在哪里?”“怎么了?”我越发感到不对头,更加紧张的追问道。“我而今在汕头,离你们不远。我现在就赶过来,你告诉我具体地方,我们兄弟先见一面,到了再聊,电话里一下说不清。”险儿的语气非常坚决地说道。从险儿的话语里,我彷佛听出了一丝离别之意,再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在电话里说出了我们的具体地址。几个小时过去,天还将亮未亮的时候,我的手机再次响起。与地儿赶紧穿戴整齐,跑下了楼,再过了大概十分钟,一张的士停在了我们的面前。车门打开,险儿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是自从武汉一别,我第一次见到险儿,他黑了,瘦了,人也显得有些憔悴,下巴上故意留着的山羊胡让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色更多了一份匪气。只是,他看到我们的笑容还是那样熟悉,亲切,一如儿时,昔日九镇。我和地儿飞快走上去,死死地一把抱住了他。四十八在厦门市中心的一家客家菜馆,险儿告诉了我们离别之后的一切,以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汕头的原因。武汉一别之后,他到了东莞厚街,按照事前的计划,投靠了卫立康。 卫立康自从被大小民砍了之后,就去了外面,他现在主要做两门生意,一,带小姐;二,贩毒。在跟着卫立康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和常鹰一起与当地最大一伙来自东北的鸡头大干了好几场,硬生生帮卫立康从东北人手上抢下了几家酒店和桑拿的小姐生意。之后,和同样与卫立康抢“卖包子”(黑话,零售白粉,用指甲大小纸片包着的白粉,一般为五十元或者一百元一包)生意的四川佬又一直干到现在,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架,有两次还差点送了命。险儿这样的人,和小二爷一样,天生下来就是当流子的料,无论在哪里,他都迟早会出头。所以,立下汗马功劳的他,在卫立康手下的那批小姐和小弟里面,威望也就越来越高。这本是好事,为什么会出问题呢?四个字,功高震主。我印象之中,残废之前的卫立康是个很不错的人,豪爽,大方,狂放,喜欢热闹的场所,人越多越高兴,笑起来声音极大,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喜欢直来直去。但是现在呢?自从他被大小民搞残之后,就起了极大的变化。很少再见到他的笑容,轻易也不再说话,除了常鹰等极少数兄弟之外,极少和人打交道,终日自己呆在一边,极为阴鹫。在他的心里,他失去了太多。他不能容许任何人有看不起他的感觉;更不能容许别人抢走自己的任何东西,谁都不行。在九镇他曾经与我齐名,莫名其妙的被大小民兄弟办了之后,一蹶不振,远避他乡,以至于今日风头被我完全盖过。而险儿来了之后呢?居然也在短短时间冒了起来。这样的现象,对于他来说,也许并不是极大的助力,而是巨大的威胁。于是,他开始在各方面有意无意地打压险儿。险儿是个什么人?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有意见,好好说,那没有问题;硬来,老子死了也要脱你一层皮。于是矛盾越来越激化。虽然碍于同是九镇弟兄,往日关系又很不错。但是经过开始一段时间蜜月期之后,两人之间的貌合神离,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最终因为一件让险儿受到了极大委屈羞辱,而伤透了心的事,在卫立康的故意安排下,他来到了汕头。此时的险儿去意已决,他准备到在这边认识的一个内蒙朋友那里呆一段时间,走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关机;于是又给小二爷打了电话。得知我们在并不太远的厦门之后,他马上决定过来见见我们。听完险儿说的话,我感到非常不好受。一起出来的兄弟,其他人都没事,就他一个受尽冷暖,东奔西跑地逃亡天涯。在广州,起码还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些消息。内蒙,那可是关山万里,鸿雁难飞啊。可险儿彷佛完全没有感受到我和地儿有些愧疚、有些难过的心情。他依然平静地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抬起头看着我们淡淡说道:“罗佬这个老杂毛,他在哪里啊?而今我们三弟兄到一起哒,老子看他还翻到天上去!”我和地儿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一脸毫无所谓与我们对视的险儿。那一刻,我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所有一切都是托辞,险儿此来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见我和地儿,他是想要替我们消灾。消那也许万劫不复的一灾。四十九当险儿看到罗佬目前处境的那一刻,就像当初的我和地儿,他脸上也明显流露出了惊讶、复杂的表情。但是与我和地儿不同的是,他没有像我们那样的感慨万千,甚至连句表示惊讶的话都没有说。仅仅只是短短几秒过后,他的脸色就恢复了平静如波的惯常表情,半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暧昧不清地笑意,从鼻孔里面喷出了“切”地一声冷哼,摇了摇头,转身走开。那一刻,就在他身边我亲眼目睹了险儿的这些细微表情,我知道在那些艰难心酸的逃亡岁月里,险儿变了,变化得不只是下巴上那一撮山羊胡,还有他的心。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一种无从捉摸。险儿的加入一定会导致整个行动的改变,只是我不曾料想到的是,这种改变会是那样的彻底。一直以来,我们都有一个漏洞——枪!需要找外人买得,势必会引起警方大肆追查的枪!险儿完全填补了这个危险的漏洞。因为他的到来,我们不再需要联系那个一无所知的本地人,也不再需要那两把可能会引火烧身的凶器。一切的起源只是我们和险儿之间的几句对话。见到罗佬之后,我们带着险儿去看了所有计划中有可能会要经过的各条路径,最后来到了准备动手的那个丁字路口。仔细看了半天,险儿问道:“这两条街这么长,又不宽,住这么多人,开枪了跑得掉吗?”“有可能,真的讲不好,我们也只是赌一把,应该没得哪个敢上来拦拿枪的吧。”我回答道。“那也露脸破相了。”“求菩萨咯。”我说完这句话之后,险儿有那么几秒钟没有回答,只是微昂着头,用舌尖不断抿着嘴,发出“啧啧”的响声。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每当他开始想些什么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幅表情。 于是,我和地儿也没有说话,安静等着。终于,险儿抬起了头,望着我,用音调很高,非常具有特色的九镇话抑扬顿挫地说出了三个字:“压死他!”看着他那张脸,再听到这个声音,我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搞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两个人都有些意外,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望着我,地儿接口说道:“神经病哦,没得事笑个卵啊!险屌屌(我们之家有些时候亲昵的称呼),我们早就想到哒,开车。但是第一,搞不到车;第二,万一有人看到了,以为是交通意外,管闲事的话,人多一围起来哒还跑不脱些。”“深更半夜,人应该不多,实在有哪个不怕死地管闲事,一样压死他,怕什么!未必抓到了还枪打两次啊?”险儿还是一副思考的样子慢慢回答道。“那车呢?”虽然依然感到险儿的表情有些搞笑,但是我的思路也开始被他牵引了过来。“我在想办法,可能搞得到。”“哪里搞,又去广东搞?不求卫立康!死哒都莫求他。”地儿问道。“呵呵呵,你以为老子是头猪啊还是老子比你差些?出来这么久就只认得卫立康一个人?”险儿好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很大声地笑骂道。声音里面透出了一股自信,坚定。当天险儿从我手上拿走了那张银行卡,再由广东赶回来的时候,是第三天下午,他开着一张右舵轮的墨绿色老本田,停在了我们面前。“军牌!???”“假的,套牌。”“没得问题沙?”“有问题,老子就是要害死你!不舒服啊?”“我问你,哪里搞的?”“托个朋友。还剩两三万,我先拿着,身上没得什么钱了。”“你拿着吧。没得了,要小二爷再给你打。”“你不是找的卫立康沙?”“不是的,雷州的一个朋友。紧是(土话,老是,总是)问个***,说了不要紧地。”“那好吧,先停车,停车了休息哈,吃个饭。”“胡钦,那什么时候动手。”“你而今吃不吃亏(土话,累不累)?”“还好。”“那要得,今天就搞!早死早超生。”五十九点多钟,正是夜宵声音开始慢慢红火起来的时刻。按照事先计划,地儿给我们说了一声,一个人先走出了房门。他要去的地方是那家我们呆了好几个晚上,位于罗佬摊子对面的网吧,在那里他要注意罗佬的一举一动,当罗佬收摊之后,他会远远跟着,然后在适当的时机,打电话告诉我们。四个多小时之后,也就是凌晨一点多钟,我和险儿开着车也来到了事先约好的地点。每天晚上,罗佬收摊回家,都必定会经过一条丁字路口。他做生意的地方就在位于“丁”字一竖的那条街上,而他住的地方,在丁字右边的半横。我将车停在了丁字左边半横,离路口大概四五百米左右距离,一处没有明显灯光照耀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虽然是套牌,我们事先依然将车子的前后车牌都用写有“百年好合”字样的红纸包了起来。熄掉引擎,关闭灯光之后,我摇下了一丝车窗,此时街边行人已不太多,显得有些安静。但是远处罗佬做生意那条街上的喧闹声和街边居民楼上的电视声,依然隐隐传来。很多次,我都在心底假想过,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当罗佬带着鸡青等几个小弟,在一片乌黑中守在我家门前那条小巷子里面等着杀我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心情?我知道这是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罗佬自己不会告诉我,我也不是他,无论怎样,都不可能体会到他的心情。但是,三年后的今天,我来杀他!看着对面几百米处那个路口的时候,我却知道了我的心情。那就是没有心情!原本我以为我会像当年第一次打架一样,紧张万分,手足无措。然而,我错了。坐在车里的我,除了偶尔和险儿闲扯两句之外,就只是默默抽着烟,平静而麻木地等着最后时刻的来临。多日以来的种种纠结,重重不忍,万般害怕,千样忐忑,不知何时,都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不见踪影。当我们电话响起的时候,我会开着车,冲向那个欠下血债多年的男人,如果车压不死他,身边的险儿位置底下还放了一把匕首。一切都会在今晚解决。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已经很深,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路边居民楼里面隐隐传来的电视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人们都已入眠,窝在小小车厢里的我和险儿却依然毫无睡意,也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两个人只是静静坐在黑暗里,睁着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嗡嗡嗡”“嗡嗡嗡”一阵机器的响动从前面传来,我们两个人几乎同时一下直起了腰,对望了一眼之后,险儿拿起了放在司机台上的手机。狭小的车厢里,死亡般的寂静中,我清晰听见了电话那一头传来的些许杂音,和地儿熟悉的说话:“准备,他摊子收好,马上就动身哒!”险儿挂掉电话,与我对望了一眼。直到这一刻,也许我们才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紧张。一言不发,我将手伸向了插在锁孔里的钥匙,塑胶的触感在那一刻却彷佛变得有些绵软,如同一团又湿又滑的腐肉一样让我使不上力。拧了两次,都没有打着。突然,我感到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搭在我的手背,掌心有些潮湿,声音却是那么镇定:“要不,我来开。”没有回答险儿的话,我用尽全身力气把手腕猛地一扭,“轰隆隆”在车身的一阵震动之中,发动机开始轰鸣了起来。踩离合,挂一档,松手刹,点油门,上二档。在我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下,车子微微一抖,开始向前滑行。我没有打开车灯,双脚不断协调着离合器与油门,将车子控制在一个较低速度,借着微弱的光线,顺着灰白色水泥道向前慢慢开了过去。路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五十一透过车窗,我望了过去,路口上先是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推车,推车上堆着一摞摞地锅碗瓢盆,各种器具。推车慢慢前进,跟着出现了一双手,死死抓在推车后方的一根杆子上,随后一个微微有些发胖的人影显了出来,邋遢、油腻、憔悴不堪。罗佬!那一瞬间,我的余光看见身边的险儿突然弯下了腰,伸手拿出了位置下那把寒光闪闪地匕首。我猛地一踩油门,挂档、再踩油门,再挂档……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穿进我的耳朵,我的人被牵引力向后大力一扯,重重靠在了椅背上,车子箭一般地向着罗佬飙了过去。几十米之外,正站在街中心的罗佬彷佛感觉到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向我们这边望了过来。同一时间,我飞快打开了远光。黑夜彷佛一下被撕开,两道雪白灯光刷地一下照在了罗佬身上,也照亮了整个街道。如同白昼般地光线中,我看到了罗佬的一切。他起先被灯光照的闭上了眼,然后又猛地睁了开来,双手下意识地将手上的推车往回一收,却又马上像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傻傻看着我们。我知道他一定看不清我们的脸,但是那一刻,我却看到罗佬脸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极度惊恐的表情过后,罗佬的五官突然放了开来,无惊无喜,无悲无惧,就那么淡然自若的站在路中央,立于灯光下。就好像要被撞死的人不是他,又或是他早已看透了一切。车子飞快地掠过了路口,在那一刹那,我看到了路口上,离罗佬七八米开外距离的地方,他的老婆也推着一个小点的摊子,已经吓傻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状如痴呆看着眼前这一切。而那个小孩,则安详地坐在推车上,一如罗佬,无悲无惧。“轰隆”“咯吱”撞击所发出地沉闷巨响与刹车的尖锐声音同时掠起,我感到整个人和车身猛地抖动了一下,方向盘的剧烈反应从双手传来。罗佬就像是一片飘零的树叶一样从我视线的左前方斜飞上去,然后慢慢落到了街道正中央,锅碗瓢盆“叮呤当啷”散落一地。一切都已过去。我们的车停在了二十米开外的街边。罗佬方才往回拉推车的那个动作,让我不得不在那一瞬间向右稍稍打了一下方向盘,从而改变了原本的行车路线。所以,罗佬并不是如同我们事先预想一样被正面撞过去,或者碾过去,而是被车子的左半侧撞飞,跌开。险儿猛地反手提起了匕首,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就要下车。也就在这时, “啊~~~~~”一声凄厉悲伤如同鬼泣的呼喊在后方响起,罗佬的女人疯了一般向一动不动躺在街心的罗佬跑了过去。随着那个女人的哭声,一个同样高分贝却极为稚嫩的哭音响了起来:“爸爸~~~”我和险儿都看到了那个小孩一个人坐在肮脏不堪的推车上,睁着双眼,望着眼前一切,如此害怕、孤单、无助。险儿身体明显略停了半秒,还是猛地一下拉开了车门。我飞快伸出手抓住了险儿。非常非常用力地抓住了险儿。险儿回过头看着我,我们没有说半句话,但是我想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因为他收回了跨在门外的那只脚。车子再次飞一般的向前开去。透过后视镜,我看见罗佬的女人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猛地一下站起来,大哭大叫跟着我们后面追了几步之后,却又回到了罗佬身边。街两边的灯光纷纷亮起。五十二 厦门一别之后,险儿只身北上去了内蒙,那个位于极北的苦寒之地。我和地儿则辗转几个城市之后,回到了九镇。 这些年,从莫林兄弟开始,黄皮、向志伟、英子、李建国……前前后后,我的手上已经染过了不少人的血,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一件事能像罗佬这次一样让我心里受到那么巨大的冲击。 那些天,我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 办罗佬那天晚上,我很庆幸抓住了险儿,没有让他下去补刀。可是这种庆幸丝毫都抵消不了埋藏内心的痛苦。只要一闭上眼睛,罗佬儿子坐在推车上的那声稚嫩哭喊和那副无助表情就彷佛出现在我的眼前,响起于我的耳畔,历久不散…… 回首这些年,当初一起出道的兄弟们散的散,跑的跑,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七零八落,不堪回首;深爱的女孩也早已是形同路人,音信全无。 我却终于成为了大哥! 就像当年的罗佬,如今的三哥一样成为了大哥!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情却是这般难言。 “你们三哥现在是没有办法了,你何必像他那样了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