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行!”更加理直气壮。付云倾眼圈微红,朝她张开双手,“那就过来。”3又是一年的春天。付云倾的小狼四格搞笑漫画在互联网上大火,这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只是有一天心血来潮,把无聊时画的四格放到网络上。都是两个人相处时点滴的趣事,在网友看来很可爱很温馨。不少商家找到他,要把那个长着狼耳朵狼尾巴的黑眼睛短发女孩印到杯子上,T恤上,床单上。他都全部拒绝了。直到著名的水晶品牌要把那个形象做成几款水晶挂链,他才松口。多晴在商场的柜台里看见那几串吊坠时,忍不住摇头,“唉,就那么一块石头,竟然卖两千多,怎么不去抢啊。”“我记得我给你买了块一百多万的石头,也没见你抱怨啊。”“等哪天我缺钱了,我可以卖掉啊。”付云倾嘴角抽了抽,“原来婚戒还有这个用途?”多晴哈哈大笑,“开玩笑啦,其实我是准备留着给付今言小朋友当嫁妆的。”付云倾美丽的脸扭曲了一下,“如果我记得没错,付今言小朋友是我的儿子,他要嫁给谁?”多晴非常沉痛地望着他,“晚了,付老师,何明若小朋友已经把他定下了,我连聘礼都收了。”“聘礼是什么?”“……一块巧克力,”多晴表示异常的悔恨加沉痛,“我吃完以后,何明若小朋友的爹才跟我说,那是他儿子今天特意去挑的聘礼!何狐狸太奸诈了!”付云倾一点都不同情她,反而露出个不明所以的笑容。“这个简单,谁吃了谁嫁啊。”“……”“纪多晴你去哪里?”“我去当何狐狸的二姨太!”还没走两步,已经被抓住衣领往后扯。他们今天出来是买礼物的,这个时间正是樱花的花季,他们打算去日本度假。那边有个朋友痴迷中国的国粹,拜托他们买一套京剧脸谱。买完以后,他们赶去纪家,还买了纪爸爸刚迷恋上不久的……榴莲。付今言已经一岁多了,几乎一半时间都长在纪家。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热闹,孩子又讨人喜欢。纪家二老就当多了个女儿,多了个外孙。他们老了,只想享受天伦之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而且孩子从小就乖巧可爱,嘴巴也甜,姥姥姥爷地叫,叫得严肃惯了的纪爸爸眼角眉梢都是疼爱。在外人看来孩子根本就是付云倾的缩小版,每个人见了都觉得这孩子跟纪多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连社里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也这么认为,于是从此纪多晴破罐子破摔地见了人就说:其实我儿子是他爸爸生的!人还没进门,榴莲的味道已经飘进屋。远远就听见纪多澜无可奈何地吼:“纪多晴,你滚出去,又买这生化武器回来!”“狗鼻子!”纪爸爸迎出来,“你爸就好这口生化武器。”付今言甩着肉乎乎的小脚跑出来,张开胳膊,甜甜地喊:“爸爸抱。”付云倾抱起儿子,在纪多晴嫉妒的眼神中走进屋。要说争宠,纪多晴从来都争不过他。今天是周末,祝平安拖家带口习惯性来蹭饭。祝平安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多晴,我听阿姨说,你们要去度假,什么时候走?”“周三走。周二是李乌鸦的订婚宴,我要是不去她会杀了我。”“没关系吧,她去年订了两回,这回又是匆匆忙忙,真悬。”“……她说这个是命中注定的丈夫。”祝平安露出无语的眼神,“上一个她也这么说的,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男的竟有老婆,还没离成呢,在分家产。她的那些经历,都够写一本二万五千里长征之女人出嫁篇了。狗血啊狗血。”多晴也跟着感叹:“世事弄人啊弄人。”感叹完回去找儿子,结果付今言小朋友伸出白嫩嫩的小巴掌,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缩在舅舅怀里,“臭妈妈……”她愤愤然,“臭儿子!”骂完才看见手里拿着的榴莲,大有毒害祖国未来花朵的嫌疑。同道中人的纪爸爸和景信在下象棋,战场上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榴莲臭。多晴一眼就看见景信衬衫里掉出一块水晶吊坠,有耳朵有尾巴分外眼熟。“景信,你花两千买一块石头?”“你不知道吗?最近宅男最爱的就是这款小狼萌娘水晶,多晴,你很红,”景信懒洋洋地抬头,他以前可是职业宅男,“……将军!”多晴觉得紧紧团结在自己周围的,都不是正常的人。在纪家吃饭每次都像在解放初期的农民公社大食堂,又吵又闹。吃过饭阿姨跟祝平安收拾。她跟纪爸爸吃榴莲,被大伙同仇敌忾地赶到阳台上。阳台上都是榴莲的气味,还有午后特别慵懒的阳光,小区里绿化带的树都开花了,洁白的、火红的、淡粉的。在多晴的下意识里,她有点惧怕一切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那种威严让她觉得紧张。而现在纪爸爸老了,她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陌生。先前的欺骗什么的,他都宽容,用一个作为父亲的心扉。多晴觉得他才是真正的父亲,慈爱的、严肃的、伟岸的,可以依靠的。但是他一直不是她的父亲。他是属于纪多澜和纪素素的父亲,她只是个外人,在他们的生命里扮演过不怎么光明的角色。可是这样跟他坐在落地玻璃前,沐浴着暖洋洋的太阳,也觉得很满足。纪爸爸突然笑了,“跟多澜比起来,你才更像我的孩子,连口味都相同。”两个人坐在一起吃榴莲,被一起赶出来,确实有点落难父女的味道。多晴也跟着嘿嘿笑,嘴里的榴莲真是甜啊,她最喜欢吃甜食。“既然出去度假,就多玩些日子,小言很乖,你不用担心他,他现在很黏他舅舅,你阿姨也把他养得壮壮的。过些日子素素也回来了,那丫头跟你这么不对盘,可是却那么喜欢小言,你说这不是缘分吗?记得当时你妈妈要你跟多澜一起姓纪,我还不高兴来着。现在看你天生就该是纪家的人,可能当时也是投错了胎呢!”多晴眼睛一热,这阳光真是暖得刺眼啊。纪爸爸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或许他们很少有这种单独坐在一起看风景的机会。而他也需要渐渐地看清楚,当年那个全身是伤、一言不发却从不怯懦的孩子,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虽然过了太久,但是幸好还不晚。“我觉得妈妈也是这么认为吧,我就应该是她的女儿,所以她一定要把我养大。”“是啊,你妈妈当时像着魔一样,现在我懂了。”只是妈妈已经不在了。多晴叹口气,子欲养而亲不待,轻飘飘的一句,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沉重。“多晴,有件事你不需要一直有愧疚感。我跟你妈妈分开,其实不是你的原因。你妈妈是个好女人,正直又善良,可是我对她没有感情。那时也只是找一个理由名正言顺地离开她而已,而你就是那个理由,”纪爸爸苦笑,“现在轮到我愧疚了,人在犯错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自己在犯错,错了以后才后悔,人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呢?我常常想,要是能重新过一遍就好了,那样是不是——呵呵,其实即使重来一遍,不犯同样的错误,还是会犯其他的错误的。无法弥补的错误,就让它错下去吧,人哪有不犯错的。对对错错磕磕绊绊的才是人生吧。”东京上野公园。因为是樱花盛放的季节,到处都是赏樱的人。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公司里来聚餐的穿得一板一眼的白领,全家老小出来游玩。随处能见穿着和服迈着小碎步的女人。偶尔还能看见大张旗鼓来拍宣传片的艺伎。多晴看着那又高又厚能当凶器的鞋子和脸上资源丰富的白粉,就觉得这个职业的确是天赋异禀。昨夜付云倾做好了寿司,来给她当点心。多晴对这种类似于野炊的活动有着巨大的热情。早早地就去公园,在稍微幽静的又开得很美的樱花下坐好。付云倾瞧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只觉得很好笑,“你什么时候买的这衣服,还塞到行李里,蓄谋已久啊,我怎么不知道?”多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汉服,是她逼着白薯按照她喜欢的样子画出图样,而后再去做成衣服。连料子都是她胁迫白薯一起去挑的。付云倾不得不赞叹夫人的审美已经上升到了他的层次。多晴不能跟他苟同,“我要让他们看看我们中国的传统服装,多好看,还不用背枕头,也不用穿那种累死人的木屐,我们的绣花鞋多好看。”“你不去做国际文化宣传使者浪费了。”“那是那是。”一边说着一边躺在了付云倾的膝盖上。他摸着她已经渐渐留长的头发,微微笑。多晴的头顶是她爱的男人,是比朝霞还绚烂的樱花,还有蓝得好似被大雨洗过的天空。“我小时候来过这里,跟妈妈还有哥哥,可是我找不到那棵树。”“你要是喜欢我们每年来,我跟你,还有小言。”“……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小言会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来吧?”“是啊,肯定是这样的,我们就是这样的,每个单独的个体都是没心没肺的。”“付老师,到时候我们能去哪里?”“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们就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我还做饭给你,我伺候你一辈子,你也值了吧?”付云倾掐掐她的脸,带着笑意,“我现在每天都觉得很高兴,很满足,睁开眼就想笑,看见你躺在我身边,就觉得最好的人生应该就是这样了吧。大概是以前放弃过你,那种傻事不能再做第二次了。你那么好那么乖,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多晴握住他温热的手指,有风吹来,花瓣落了一身。付云倾抬起头说:“你看,樱花最美的时候,并不是绽放得最热烈的时候,而是花瓣逝去的瞬间。它拥有最短暂完美的一生。人生也是很短暂的,一眨眼就过去了。但是我一定会比你晚死,你死的时候告诉我,付老师,我马上就要死了,等我死了你就快点死吧,不管用什么方法。”多晴忍不住大笑,被付云倾按住,低头吻住她。半晌他感觉到脸上湿了,透着淡淡的咸味。“怎么哭了?”“……我有点困了。”“还以为你要说‘我爱你’呢,你从来都没说过,狡猾的家伙,”他淡淡笑着,摘掉落在她睫毛上的花瓣,“困了就睡一会儿,做噩梦也不用怕,你知道你总会醒过来的,就像你知道我从来不曾走开那样。”付云倾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站在门口满身大汗,背着光,好似从光影的深处披荆斩棘而来。她是伤痕累累的小兽,撞入了他编织的网里。他对她说请进,她对他微笑。你情我愿,那便是爱情最初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