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棉睡裙站在门口傻眼。每次好像他都不在。或者刚刚离开,就像一个诅咒,得不到任何救赎的诅咒。明明知道内心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奢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可是看见他,还是会隐约地抱有些希望。即使知道希望也是死的。这样的心思,若是被陶林织或者林梓桐知道,一定会笑话她。可是她也不在乎了,“容青可”这个名字,本身已经是个笑话。容青可将脸慢慢地埋在膝盖间,手心搓着越来越冰的小腿。“叮!”电梯响了,暗了很久的声控灯重新亮起来。不是林梓桐。这张精致的面孔微微泛着被寒风吻过的红,嘴里呼出来的白雾急促地形成细小的云朵。苏镜希只不过想再确认一次她的脸。而她却像个被遗弃的女孩一样,坐在门口,眼睛里突然盈满了星光。“门被风关上了?”“嗯。”他顿了顿,犹豫着邀请:“去我车里吧,这里太冷。”“谢谢。”谢谢,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只有这一句问不出口。2第十回 如果下一次做梦,她坚信,那一定是个甜美的梦。1玻璃前的雨刷扫着雪,勤快得过分,玻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外面的景色却是一览无遗。苏镜希从后备箱里拿毯子盖在她身上,暖气很足,难免有种快被吹晕了的错觉。而在苏镜希的眼里,面前的人半眯着眼睛,像在走神,又像在睡觉的模样,全身都散发着“猫爷很累”的气息。刚才下楼的时候,他走得稍快了一点儿,回头便见她吃力地跟着,左腿不灵便地拖着。他的脸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热,不说是不严重吗?“盒子里是什么?”她率先打破沉默。“照片。”“猫的照片吗?”容青可笑了一下,“果真是你寄的。”而后又问,“还拍那个做什么呢?以前只不过是说说玩的啊。”“我答应你的啊,我不会骗你的。”太过认真的眼神看过来,容青可低头轻笑了两声。他还是以前的样子,还是天真又美好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你的腿好像很严重。”“还好,走路不是问题。”“后悔吗?”苏镜希有点儿难堪地将脸别到一边。“啊?”“我说的是孩子……如果在的话,比小哲还大呢……”容青可想到那团血肉,刚开始是很难过的,可是渐渐地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连疼痛都忘记了。可是那是和小镜唯一的联系,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哦,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啊,没什么可惜的。”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答案,苏镜希还是忍不住难过了。黎空说得没错,自己就是犯溅,还停留在过去,而别人已经干干净净地往前走了。对他来说,过去的是风景是珍宝,而对她来说,是痛苦是失败吗?车内窒息了几分钟。“小哲很可爱,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很快就可以结婚的对象。”容青可想了想说,“你的妻子我认识吗?不会是以前那个方便面女孩吧?”“你希望是她?”“……”“你觉得是谁就是谁吧。”完全就是自暴自弃的态度。其实来之前还想着要跟她说什么,见了面才知道完全没用。他根本就是个笨蛋,那些不该说的事情,拿到台面上,像翻旧账一样,都觉得尴尬。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以前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留恋,有没有一点难过,或者现在还有没有一点喜欢他?其实只要一点就可以让他欣喜若狂了。这几年里不是没有追他的女孩子,里面也不乏在黎空的嘴巴里“看得我好想出轨”的类型,也有纯渊看起来“好想跟她生个孩子”的类型,甚至有阿澈看起来“如果春绯晚几年出现,我就选她”的类型。他甚至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能说再等等。其实他绝望的内心里开出的模糊的鲜艳的花朵。只是再等等。他还不想把位置空出来给别人。于是他鼓起勇气迫不及待地将一沓照片寄给她,希望她能够回来,她能够还有一点想着他。而她回来了,还是笑着的,似乎更柔软了,没什么精神。她能把以前忘得一干二净,交个男朋友,甚至还能用羡慕的口气说着“你儿子真可爱”、“你妻子我认识吗?”、“不会是那个方便面女孩吧?”不愧是容青可,即使病恹恹的,还是有那种事不关己的潇洒。是他学不来的,痛恨的潇洒。如果她会哭,会吃醋,会恨得骂人。这样就好了,偏偏她不是这样的人,多么伤人的事情都能用笑脸来轻松面对。他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没什么意义。雪地里的路灯下走来个高大的男人,径自走过来,敲了敲窗户。容青可说:“我朋友来了,谢谢,我走了。”在她下车之前,苏镜希拽住了她的胳膊。她回过头,有点儿惊慌未定。“小哲是春绯和阿澈的孩子。”他说。容青可像是没听懂似的,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我没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他咬着唇,窘得连鼻子都红了,“从来就没有别人。”“哦。”这次她听懂了,笑了笑,没有多余的表示,“我走了。”然后她推开车门出去,林梓桐亲热地揽住她,两人郎情妾意地消失在楼道口。可是苏镜希不知道,一进电梯两个人就开始互相仇视。“你有病啊,还上他的车!”“你有药吗?”“你神经病啊,他以前害得你不够惨吗?”“你能治吗?”“……”2没想到不出一个星期,小哲又叫着要他的熊猫了。夏森澈打电话来无奈地说:“小镜,你再把那笨猫送来吧。”苏镜希嘴角抽了抽,又想打那孩子白嫩嫩的屁股。不过毕竟是小哲的生日礼物,他开车接了小哲,又直接奔到梅林公寓。容青可下班回来是坐的陶林织的车,一下车就看见苏镜希的车停在楼下,车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陶林织正跟她说着,干脆下雪就不要去上班的事情。容青可只是笑笑,她不想自己越来越像个残废。苏镜希把小哲从车里拎出来,陶林织看见男人那张漂亮的脸,就有点儿扭曲。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喂,你来做什么?”“小哲要看猫。”“那关可了什么事啊,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陶林织像见到细菌一样:“快走,快走,别讨人烦!”苏镜希站着没动,有点恨恨地看着她。陶林织毫不客气地瞪回去。容青可只是苦笑了一下。除了她,她身边没有人喜欢苏镜希。那些她自己惹出来的祸,全被推到他身上。两个人若比谁吃得苦头多,谁受得委屈多,又有什么用。又没有奖金拿,只是让对方难受而已。“爹地,我们不是来看熊猫的吗?”小哲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阿姨,张着灰蓝色的大眼睛。容青可走上前摸了摸小哲柔软的头发,这张脸笑起来的确跟那个叫夏森澈的很像。这么想着不自觉地有些高兴,更加觉得这孩子漂亮可爱了。那只笨猫就趴在沙发上,见了人也不怕,只是懒懒地“喵呜”了一声,又继续趴下睡。小哲扑上去对着猫一顿蹂躏,陶林织把容青可拉进卧室开始审问。“你什么时候养的猫?”“嗯……小镜送来的。”“他送来你就养?”陶林织不禁想跳脚,“喂,你现在不会还在想着跟他和好吧?”容青可茫然地看着她。那天苏镜希跟她说,小哲是春绯和阿澈的孩子,她觉得有点儿惊慌。好像已经确定的事情有了转机,心里乱得要命,想着那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复合的意思吗?也不知道行不行。因为还爱着他,心里却是觉得这是不行的。“难道他还害得你不够惨吗?你当时那种身体像纸糊恶一样,被人一撞闹个粉碎性骨折不说,血都快流干了,半条命都没了,还叫着什么救孩子。容青可,你这人怎么记吃不记打啊,你是不是想死啊你!”可是这关小镜什么事呢?只不过有些怨恨需要有人承担,而小镜恰好成为这个人而已。容青可的表情让陶林织失望透了,她完全是为了她好,可是为什么现在搞得像她要拆散他们一样。她气恼得想杀人,吼了一句“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看你能溅到什么程度”,说完就一摔门走了。门外苏镜希怔怔地看着她,刚才说的话,他听了大半。“可可,你不是去做手术吗,为什么要救孩子?”“小镜……你以后别来了……”容青可搓着手,“你看,我朋友都觉得这样很不好。”“我在问你话!”“你把猫抱走吧。”“回答我啊,你说啊,为什么要救孩子,不是不要吗、不是说要打掉吗?孩子没了不就是你的目的吗?”苏镜希走上前来捏住她的下巴,“看着我说,别骗我了行不行?”原来她还是会心疼的。以前做梦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他怀里,被他的手臂圈着,可是醒来后只有一只大抱熊。现在被抱着的时候,觉得那么幸福,觉得这辈子好像就没什么遗憾了。“不是去医院的路上,是回家的路上被撞的。”容青可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后悔了,所以我没做手术,我打算要那个孩子。”她走到医院,林梓桐说着笑话让她放松,医生来来回回准备着手术器具。她仿佛听见有小孩哭的声音,又好像看见了几年后那个像小镜的漂亮的孩子,在身体里叫嚣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看见那个长得像小镜的孩子出生。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强烈的幸福感,可是那种幸福感没有持续一个小时。“小镜,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容青可扯起嘴角,“我现在很幸福,你就放过我吧!”苏镜希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容青可家的,他好像晚了一步。他想给她的幸福,她已经有了。他总是晚那么一步。3几年前叔婶和她断绝关系以后,就剩下她一个人。过节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什么情人节、圣诞节这类情侣们喜欢的节日,若不是看见办公室里的女孩子们收到大捧的玫瑰花,她根本就不记得了。陶林织收到一百零八朵蓝色妖姬,就放在后车座上。容青可笑着称赞着真漂亮。陶林织看见她这样笑就觉得难受。圣诞夜与男朋友在餐厅吃烛光晚餐,什么牛排什么红酒在嘴里完全不是滋味。想着容青可在家里随便煮点面吃,然后像个老人一样围着毯子抱着只猫在家里绣十字绣,她就觉得鼻头发酸。她还爱着苏镜希,任谁都走不进她的心里。爱情这种东西是忍不住的。陶林织听着餐厅里流淌着如清泉般的乐声,觉得自己和林梓桐是不是太过分了。每次他们骂她为什么还想着那种人时,她都只是笑着,那笑容有些无奈有些悲伤。一顿饭吃得漫不经心。陶林织趁男朋友取车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无聊的看杂志。这时窗边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侍者不小心打翻了酒杯,红酒泼在一个女孩子的白裙子上。她的男伴正蹲下身拿手绢帮她擦拭红酒。她不小心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差点儿把喝下去的柠檬水喷出来。那块污渍是擦不干净了,苏镜希带着歉意,对女孩说:“商场就在前面,我带你去买件新的吧。”女孩点点头,很高兴地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这个动作让他忍不住嘴角抽筋,想着春绯警告的话,终于没挣扎。把她带到车边又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他不经意地一回头就看见陶林织目瞪口呆的脸。苏镜希犹豫了一下,钻进车里,朝前面的商场开去。女孩凑过来:“小镜哥哥,我可以多买两件吗,马上就快过年啦,你送我两件衣服也是应该的吧。”“夏九菜,你好歹也把自己当一下外人好不好?”“阿澈说不用把你当外人。”女孩愤愤不平地说,“我说了多少次了,叫我阿九!”这个女孩是夏森澈众多堂姐妹中的一个,圣诞夜他把小哲扔给了纯渊和黎空,又把这个来蹭饭的堂妹塞给他,两个人无耻地去过二人世界。苏镜希对女孩子完全没辙,把信用卡从皮夹里掏出来给她:“你去商场里尽情地买,买完你自己打车回家。”“小镜哥哥,你最好了!”阿九拿着卡猛亲了一下。她就知道来F城找苏镜希没错,他禁不起缠,就会拿钱打发人。尽情地用钱打发我吧。用钱虐待我吧。哈哈。苏镜希眼看着那只夏家吸血鬼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商场门口,即使下着大雪,圣诞节的气氛还是很浓厚。想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可能正挽着别人的胳膊幸福地去听钟声,胃就隐隐地疼痛。现在回家是太早了一点儿,他决定等到十二点去街心广场听钟声。记得以前在假期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年的圣诞节,那个给他织了围巾的女孩约他出来逛街。他本来不想出来,可是听说班上的女生都笃定苏镜希不会答应,那个女孩羞耻的表情让他有了莫名的愧疚感。于是他就去赴约了,女孩很高兴地挽着他的胳膊在街上走。那是他第一次跟春绯说谎,最后被春绯知道后还跟他绝交了很长一段时间。记得那时在街上走着,他是漫不经心的,连停下来休息也是如坐针毡的。很久没有那种感觉,如今却又感觉到了。苏镜希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流干了,手机铃声持续不断地响了很久是陌生的号码,他刚接起来就听见一个女人高分贝的喊声:“苏镜希!可可不见了!拜托你!无论你现在是约会还是怎样,一定要去找她,拜托你了!”“啊?”苏镜希皱起眉,“什么叫不见了!”手机另一端陶林织的气息不稳,像是在奔跑着寻找,口气也更加恶劣:“吗的,还不是你跟女人约会,我打电话向她报告这个好消息。结果到她家以后就发现大门开着,她人已经不见了,我真是猪!明明知道她还爱你爱得要死,我还跟她说,我他吗真想抽死我自己!”苏镜希摆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那边说什么已经听不见了。4F城的圣诞夜很少下雪,不过商业街上会人工降雪。今年前几场雪的雪花都很细小,完全没这种从漆黑的天空里大朵大朵落下来得壮观。就好象云朵变成了蒲公英,四周很寂静,只有昏黄的路灯和越积越厚的雪。走过的地方雪白绵软,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在路灯下面还闪着细小的银光。她刚刚把垃圾丢在门口,笨猫突然冲出门,顺着楼梯口跑出来。她便马上追了出来。不知道追了多久,那一排很小的梅花脚印很快就被雪掩盖了,容青可走得很吃力,披了一条大围巾就走了出来,左腿已经受不得冻,像是没有知觉了,走起路来很是狼狈。那只笨猫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她也不知道自己跟着走到了哪里。只知道这条路很安静,像是一眼望不到头。她走不动了,背后是高大的石墙,还挂着枯萎的爬山虎老藤。她在路边坐下来,路的两边都是异常高大的梧桐数,黑色的枝丫上落满了雪,黑色的部分藏在夜色里,像被雪雕刻而成的。雪花不停地落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脖子里,又像是哪个雪仙女掉的眼泪,真美,一点儿都不觉得冷。陶林织打电话来说,你这次死心吧,苏镜希在跟一个小美女在餐厅约会呢。她早就死心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跟她说,这样是不行的。他的朋友不喜欢她,他的爸妈不喜欢她,而自己的朋友也不喜欢他,她本来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妈妈生下她就跟男人跑了,爸爸又早逝,后来叔叔婶婶又跟她断绝了关系。以不受欢迎的身份进入彼此的生活,只能造成悲剧而已。容青可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奇怪,还是笑着的。她用手指在地上写着“我爱你”。然后又看着雪花落下来将那三个字慢慢地掩盖住。眼泪不可控制地掉下来,怎么抹都抹不干净,本来不想哭的,却一直控制不住地流泪。苏镜希在附近发现了快被雪填满的脚印,寻到这里便看见一个雪人在路边缩成一团。她面前的三个字快要被雪吞没了,可是还好,他看见了,也许晚了一点儿,可是他还是找到她了。他蹲下身子慢慢拥住她。容青可身子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是他的气味,淡淡的薄荷的温暖,包围着她的身体。苏镜希握着她的手指,冰凉的,却是柔软光滑的手指。他在地上写着“我也爱你”。“小镜……”我们不行的,她哽咽着说不出口。“别拒绝我。”苏镜希抱得更紧一些,“只要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去做,你不喜欢的人我都不去理。我一直等着你回来,即使心里知道你有了男朋友,有了新的生活,可是还是在等你。可可,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或许疼痛是记住一个日呢最好的方式,越疼痛越是忘不了,像雕刻在灵魂上的印记。“小镜,我不知道。”“那就交给命运来抉择吧。”街心公园里设置了一个很大的迷宫,名叫许愿迷宫。情侣从不同的门进去,若是能从相同的门里出来,圣诞节许的愿望就能实现。容青可在迷宫里走来走去,始终遇不见苏镜希,她苦笑了一下,交给命运抉择的结果就是命运也不站在他们这边。真没出息啊,她本来不想哭的。在迷宫里红着眼睛往外走,想着出去后就打车回家,先洗个澡,那只猫丢了就丢了吧,反正珍贵的东西也丢不止一次了。或许小镜送来的猫丢了,她就再也不会想他了。容青可从西门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苏镜希站在门口不爽地看着她。“你太慢了吧。”苏镜希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凶巴巴地搂住她,“你哭什么,就那么不想跟我在一起吗?”“你怎么在这里?”“你希望我在哪里?”苏镜希揉着她的头发,“你是不是笨蛋啊?现在怎么那么傻?”“如果不行怎么办?”“一定会行的!”“也许我会再抛弃你的。”“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抛弃我的。”苏镜希觉得自己的脸皮越磨越厚,“你再说什么我也不会走了,我就赖着你,你烦了我也不走,爱上别人了我也不走。”容青可犹豫着被他拥着,她一点儿都不笨,她突然想到迷宫是有监视器的。苏镜希根本就没有进去,而是去看着监视器她从哪里出来,他就在哪里等着她而已。这样也行吗?一定会行的!他这么说,她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苏镜希还是有点儿害羞,却坚定地俯身下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可可,圣诞快乐!”“圣诞快乐!”5那晚笨猫跑出去半晌又跑回家,在门口蹲了大半夜。什么都会回来的。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十七岁,左手边是容青夏,右手边是陶林织,她许愿说,请让我们大家都得到幸福。梦里容青夏亲了她的脸,他说可可我爱你,他说请替我幸福下去。醒来后她的枕头湿了一片,背后有人紧紧地靠过来,搂紧她微微颤抖的身体,鼻间有淡淡的薄荷香气,她在黑暗里重新闭上眼睛。如果下一次做梦,她坚信,那一定是个甜美的梦。2晚上叔叔打电话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容青可也只是说一个学生打架受伤进了医院。叔叔用埋怨的口气说,那也要跟人家说清楚啊,就这么跑掉像什么样子?容青可保证去学校一定给林校医道歉,叔叔的口气才稍微松了一点儿。婶婶丢了面子,自然不怎么愿意理她,容青可在这边好言好语了半天,才听那边传来声音,这两天抽空回家来吃饭。当然,容青可知道“回家吃饭”的意义,这让她无端觉得心情沉重。她无奈地收了线,苏念的病房就在二楼,她趁苏妈妈出去买饭,这才偷偷地进去看一眼。苏念的脸朝里面睡着,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还隐隐约约地渗着血。她只不过想看一眼就走,苏念却突然回过头来。她一时愣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可可,你怎么才来?”小狐狸崽子的声音里透着委屈,“你一定是先去看他了。”“浑蛋!”她没有否认,骂了一句就哽主了,“你们两个浑蛋……”女孩的眼睛里已经挤满了泪水,薄薄的眼皮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液体的重量,却始终倔犟地不肯掉下来。初见容青可时,她那种淡然的嚣张的气势,如今都不见了。她整个人仿佛是被那一点点的从小到大养成的坚强支撑着。若没了那一点点的坚强,苏念看不出她还剩下什么。这让他感到莫名地慌张和揪心。他错了。苏镜希也错了。他们似乎又把她往悬崖边推了一把,只要她再稍稍往前走一步,那就会尸骨无存。“老师,我只是喜欢你。”容青可像被这句话蛰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身后传来轻咳声,苏妈妈勉强笑着,“谢谢你来葱∧睿墒切∧钏衷谛枰菹ⅰ!?这句“容老师”让容青可全身都凉透了,只是怔怔地在门口站着。苏念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连针头都扯掉了,走上前来抱住容青可,愤怒到眼睛发红:“妈,你别阴阳怪气的,这事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也不用刻意赶她走,她也不想来这里!其实你心里知道是我的错,你们不要谁都拿她撒气。她是受害者!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轻什么对可可指指点点!”病房里是寂静的,除了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连多余的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了。母亲疼爱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好好的家庭因为她的事情而变得一团糟。“阿姨,我先走了,我明天会帮小念去学校请假,让他好好休息吧。”苏妈妈叹了一口气:“那就麻烦你了。”周一第一节课就是容青可的语文课。即使心里惦记着苏镜希,可是像叶橘梗说的,他有难过的时候,他的朋友都赶过来了。她从前就不受欢迎,也没必要去挨那些白眼。即使她去了,也只是碍眼而已。况且,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苏镜希让她滚,她就滚了。还丢脸地昏了过去。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笑话,除了让别人偶尔想起来,拿出来乐一乐,还能有什么用?连明明知道自己的弟弟是被杀的,也拿不出证据,只能窝囊地咬着呀,任凶手逍遥法外。林校医说得对,没用的,她自己也知道。这世上哪有百分之百公平的事情,那些所谓的公平也只是幸运儿的特权而已。容青可整理着上课要用的教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儿怪怪的。她看了看时间,正要去教室,刚走到楼道里,就听见另一个老师喊:“容老师,主任让你去校长办公室,这节课你先让学生自习吧。”“哦,我知道了。”她说完就转身往楼梯口走,路过办公室的门口听见隐约的议论声传来。“哎哟哎哟,没事儿人似的,要不要脸啊!”“嘘,人还没走远呢。”容青可听得很模糊,穿过操场,还没进入高中部的教学楼,胳膊就被扯住了。林校医挑着眉问:“你今天还来学校干吗?”“哦,林校医,对不起,前天是我突然有事……”“你不上课来高中部做什么?”“不知道校长老头叫我什么事。”“你还不知道吗?”“我应该知道什么?”“昨晚有人在同城论坛上发帖,说是拍到兰礼中学的女老师下了晚自习以后和高中部的男生约会。手机拍的照片很模糊,但是我能看出那个女孩是你,既然我都能看出来,学校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出来。”“……”“我不知道你跟那个高中生到底是相爱还是怎样,你现在马上回家,然后就打辞职报告。”其实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只是蒙了一下,然后就完全镇定下来。或许她心里早就料到这根本就是迟早的事情。她只是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林校医摸着下巴笑了:“你特别。”“因为我可怜吧。”她苦笑了。“不,你是惹人心疼。”林校医推搡着她,“走,我送你回家。”“谢谢,我不想再麻烦任何人了。”“不,我跟你一起辞职,我不想再每天给女生开痛经药了。”是的,林校医家里本身就是开医院的,来做校医不过是不想走他爸爸给他铺的路,二是图个清闲,每天看个报纸,开个痛经药,贴个创可贴之类的。“林校医,我在前面路口下就可以了。”“我现在不是校医了,叫我林梓桐。”“林梓桐,你可以停车了。”“容青可,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林梓通在她下车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臂,表情认真,“记住,不要再回学校去了。”容青可点点头,林梓桐这才满意地把车掉个弯,车子绝尘而去。晚上叔叔打电话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容青可也只是说一个学生打架受伤进了医院。叔叔用埋怨的口气说,那也要跟人家说清楚啊,就这么跑掉像什么样子?容青可保证去学校一定给林校医道歉,叔叔的口气才稍微松了一点儿。婶婶丢了面子,自然不怎么愿意理她,容青可在这边好言好语了半天,才听那边传来声音,这两天抽空回家来吃饭。当然,容青可知道“回家吃饭”的意义,这让她无端觉得心情沉重。她无奈地收了线,苏念的病房就在二楼,她趁苏妈妈出去买饭,这才偷偷地进去看一眼。苏念的脸朝里面睡着,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还隐隐约约地渗着血。她只不过想看一眼就走,苏念却突然回过头来。她一时愣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可可,你怎么才来?”小狐狸崽子的声音里透着委屈,“你一定是先去看他了。”“浑蛋!”她没有否认,骂了一句就哽主了,“你们两个浑蛋……”女孩的眼睛里已经挤满了泪水,薄薄的眼皮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液体的重量,却始终倔犟地不肯掉下来。初见容青可时,她那种淡然的嚣张的气势,如今都不见了。她整个人仿佛是被那一点点的从小到大养成的坚强支撑着。若没了那一点点的坚强,苏念看不出她还剩下什么。这让他感到莫名地慌张和揪心。他错了。苏镜希也错了。他们似乎又把她往悬崖边推了一把,只要她再稍稍往前走一步,那就会尸骨无存。“老师,我只是喜欢你。”容青可像被这句话蛰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身后传来轻咳声,苏妈妈勉强笑着,“谢谢你来葱∧睿墒切∧钏衷谛枰菹ⅰ!?这句“容老师”让容青可全身都凉透了,只是怔怔地在门口站着。苏念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连针头都扯掉了,走上前来抱住容青可,愤怒到眼睛发红:“妈,你别阴阳怪气的,这事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也不用刻意赶她走,她也不想来这里!其实你心里知道是我的错,你们不要谁都拿她撒气。她是受害者!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轻什么对可可指指点点!”病房里是寂静的,除了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连多余的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了。母亲疼爱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好好的家庭因为她的事情而变得一团糟。“阿姨,我先走了,我明天会帮小念去学校请假,让他好好休息吧。”苏妈妈叹了一口气:“那就麻烦你了。”周一第一节课就是容青可的语文课。即使心里惦记着苏镜希,可是像叶橘梗说的,他有难过的时候,他的朋友都赶过来了。她从前就不受欢迎,也没必要去挨那些白眼。即使她去了,也只是碍眼而已。况且,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苏镜希让她滚,她就滚了。还丢脸地昏了过去。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笑话,除了让别人偶尔想起来,拿出来乐一乐,还能有什么用?连明明知道自己的弟弟是被杀的,也拿不出证据,只能窝囊地咬着呀,任凶手逍遥法外。林校医说得对,没用的,她自己也知道。这世上哪有百分之百公平的事情,那些所谓的公平也只是幸运儿的特权而已。容青可整理着上课要用的教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儿怪怪的。她看了看时间,正要去教室,刚走到楼道里,就听见另一个老师喊:“容老师,主任让你去校长办公室,这节课你先让学生自习吧。”“哦,我知道了。”她说完就转身往楼梯口走,路过办公室的门口听见隐约的议论声传来。“哎哟哎哟,没事儿人似的,要不要脸啊!”“嘘,人还没走远呢。”容青可听得很模糊,穿过操场,还没进入高中部的教学楼,胳膊就被扯住了。林校医挑着眉问:“你今天还来学校干吗?”“哦,林校医,对不起,前天是我突然有事……”“你不上课来高中部做什么?”“不知道校长老头叫我什么事。”“你还不知道吗?”“我应该知道什么?”“昨晚有人在同城论坛上发帖,说是拍到兰礼中学的女老师下了晚自习以后和高中部的男生约会。手机拍的照片很模糊,但是我能看出那个女孩是你,既然我都能看出来,学校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出来。”“……”“我不知道你跟那个高中生到底是相爱还是怎样,你现在马上回家,然后就打辞职报告。”其实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只是蒙了一下,然后就完全镇定下来。或许她心里早就料到这根本就是迟早的事情。她只是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林校医摸着下巴笑了:“你特别。”“因为我可怜吧。”她苦笑了。“不,你是惹人心疼。”林校医推搡着她,“走,我送你回家。”“谢谢,我不想再麻烦任何人了。”“不,我跟你一起辞职,我不想再每天给女生开痛经药了。”是的,林校医家里本身就是开医院的,来做校医不过是不想走他爸爸给他铺的路,二是图个清闲,每天看个报纸,开个痛经药,贴个创可贴之类的。“林校医,我在前面路口下就可以了。”“我现在不是校医了,叫我林梓桐。”“林梓桐,你可以停车了。”“容青可,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林梓通在她下车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臂,表情认真,“记住,不要再回学校去了。”容青可点点头,林梓桐这才满意地把车掉个弯,车子绝尘那些绯色尘埃——夏森澈与安阳春绯的番外故事「因为太清楚这些,所以即使我想得再厉害,也要忍受着。是的,爱情这种事情,终究也是可以忍受的。」我以为我又在做梦。毕竟这两年做梦做多了,有时仿佛真的看见那个人站在门口,却又清晰地知道是不可能的,连做梦都不尽兴,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即使见了她,我又能说什么呢?就像现在这样,她站在我面前,因为走路过快而努力控制着呼吸。只有一双眼睛灼灼的,还是带着那种熟悉的执著与坚定望着我,像是要硬生生地看透我的灵魂。只有这一眼我便匆匆地败下阵来,全身的力气都被她吸走了似的。安阳春绯向门口望了下:“能让我进去吗?还是有其他人不方便?”我想了想说:“恐怕不方便。”她愣了一下,眼神突然暗淡下来,却也没多坚持。只是刚才表现出来的气势和强大都好比是胀得满满的气球,经不起一丝的尖锐。她那惊慌失措,像是做错事的样子,立刻让我觉得有些心疼。她低头说着:“哦,那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情的,我就是……”她说不下去了,转身要走,我这才看见楼道口小小的行李箱。她带着行李来找我的吗?为什么?其实我跟她不同,为了减免一些不必要的伤害,我总是在竭力地克制感情。也许有点儿难,但终究是可以忍的。她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最好的朋友,如果关系如此单纯该多好。最糟糕的是,她的母亲却与我的父亲偷 情。因为太清楚这些,所以即使我想得再厉害,也要忍受着。是的,爱情这种事情,终究也是可以忍受的。刻画司,她拎起箱子。我的脚已经跨过去,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你离家出走?”她摇摇头,挣脱我的钳制说:“没有,我就是恰好路过。”我有点儿急了,用力地拉住她。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她抬起头眉目中有恶狠狠的伤心。“你这是要去哪里?”“不关你的事!”“你怎么还这样,明明就是有事还在跟我逞强,进屋说!”“行啊。”她气得眼眶有些发红,“夏森澈,你有没有脑子啊?让我进去?行啊!你先把里面的女人给我赶走,我马上进去!”我蒙了一下,顿时又明白了。原来她以为我不让她进去的原因是,屋子里有我的女朋友。我简直要苦笑了,我不是不想找,只是心里空不出位置来。那么,她现在这副可以称作吃醋的模样,的确让我受用得很——她还是在乎我的。“这里没别人。”我气息不稳地说,“这里没女生来过。”安阳春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原本发青的面色竟然泛起了一团云霞似的红。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两个人都紧张得不行。我想,我一定要赶快说点儿什么,否则,否则,我们会变成化石的。背后传来踢踏的拖鞋声,夏森夜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漂亮的脸恼怒得有点儿凄厉:“你们闹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夏森夜的血统绝对是一半天使一半恶魔,被吵醒的样子像个讨债的土匪,收拾干净后笑得那么乖巧。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很三八地盘问着;“你就是安阳春绯啊,跟照片上不一样呢。”“你从哪里看见我的照片?”我忘记了他也是个好奇宝宝。“哎呀。”夏森夜瞄着我,我想阻止也来不及,只能瞪着他,面色涨红,还是听见他说,“我家哥哥的手机里有你的自拍照,就那老爷手机还没舍得扔呢。”这小子,真把我当做吃奶的小猫了。我倒不是生气,只是我这么冷淡地对待她,却藏着她的照片,未免有种被拆穿的羞涩感。幸好安阳春绯敏感的神经有时粗得可恨,她低头看着脚尖,有点儿怔怔的,出神地想了半天才说:“你能收留我几天吗,我没地方去。”我还没说,阿夜已经抢先说:“行啊行啊,反正有两个房间,我自己要睡一个,你们俩看着办吧。”这下真是骑虎难下,我本来没打算收留她的,嗯,是真的。那小子若无其事地抱着枕头去补眠,客厅里一下子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春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提着行李就要进房间,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你有没有黄色书刊或者内衣什么的要整理的?”这个孩子,在英国待了两年就满口的大人腔调,还真让我不习惯哪。那一瞬间,我有点儿想知道,她这两年里做了什么,口味有没有变,发了几次烧,快乐不快乐,有没有和苏镜希吵架。还有——她还有没有听话地恨着我?“你堂弟真漂亮,个性还挺可爱。”她很可爱地笑了笑,补充道,“而且头发很有古典气质。”“是吗?”我不禁有些不高兴,还真是矫情,“你先休息吧。”“对了,以我哥的智商应该会找到这里来的,到时候拜托你想办法吧!”我想春绯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来找我。我点点头说:“你放心休息吧。”春绯不客气地把门关上,我在客厅里有点儿微微的失落,走到侧卧的门前用力地推开门。不出所料,阿夜捂着额头倒在地毯上疼得打滚,边滚边骂:“你个公夜叉,知道我偷听还那么用力开门,人家夸我两句你也不用忌妒成这样吧?”纯粹只是想要发泄一下情绪,毕竟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还是 有点儿做梦的感觉。两年前的那个人,哭着要跟我在一起,笑着说要恨我,那么一心一意爱着我的人。那个让我想起来心就会疼的人。知道她和小镜在英国生活得很好,会让我没出息难过的人。说是自私也行,我内心还是想再见她一面的,想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我。不过,这也都是无意义的挣扎。安阳纯渊与叶橘梗是半天后到的,阿夜挡了回去,他说起谎话来从来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我本以为凭安阳纯渊的性格说不定会闯进来找人,他一遇见妹妹的事情,向来都是有勇无谋的。我的内心里有种隐约的期待,纯渊冲进来,然后把春绯带走。这种期待又让我全身难受得像在发烧。只要遇见她的事情我就不太正常了。阿夜叫嚣着:“我哥还不见了呢,他长得那么秀色可餐的,我还不知道跟谁要人呢!”接着,我便听见纯渊的声音,淡淡的,像是舒展了一口气似的说:“那我们先走了。”这个人转性了吗?我有点儿吃惊了,这两年或许大家都变了很多,毕竟年龄不是虚度的,成年人的处事方式再也不会那么一意孤行。说句矫情的话,大家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都小心翼翼地装作生活得很好,用幸福的表象来欺骗对方。」其实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让春绯放下一切来投奔我。但是她好象不是很想说的样子,我便不问了。没有未来的两个人如果多了这份意图明显的关心,就太暧昧了,我们承受不起的。不如像一对好朋友,我去咖啡厅打理生意,她就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坐在角落里看帐本,她就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看,偶尔还会偷瞄我,还是像以前那么没水准,书页都没翻过。她其实跟两年前没什么两样,若非挑出点儿什么,那就是气质有点儿ABC,挺有海归范儿的。也许是因为陪我看帐本太无聊了,她缩在沙发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阿澈 ,你女朋友?”拿毛毯过来的服务生轻生问。我微笑着摇摇头,将毛毯覆盖在她身上。女服务生看起来很高兴,一蹦一跳地回前台跟其他人分享新资讯。说句挺不要脸的话,我挺受女生欢迎的,这让我觉得自己还跟以前一样。我现在总觉得自己像个无欲无求的老头子,其实看镜子里的面容还是年轻漂亮得很,却无端觉得从骨子里开始苍老,有腐朽的味道,连自己都觉得怪恶心的。我合上帐本,吩咐厨房做个她喜欢吃的香菇肉酱意粉和烤芍。那个每心没肺的孩子还缩在沙发上,不时地皱下眉头,去不知我正为自己还清楚地记得她的喜好而沮丧。对的,我只能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我已经忘记了这个人。“阿嚏!”她张开眼。“感冒了吗?”“没有。”她揉着眼,眨巴眨巴,“我饿了。”那表情已经不像个孩子了,而是个会撒娇的小女人——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把她当成那个我疼过的孩子。我的嘴角上扬着,夜色映着玻璃倒映着我的脸,如同湖面上荡漾起了温柔的波纹。晚餐算是吃得很高兴,可能是灯光和钢琴声把气氛烘托得太好,她的笑容和话都多起来。我真的是好久没看见她笑了,竟然几次感动得鼻子发酸,特别没出息。她简单地跟我提了一下在英国的生活,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跟苏镜希在家里玩游戏,很无趣。听她说到这里,我有点可耻地沾沾自喜。“不过后来我交了个男朋友,是当地人,在医院认识的。”春绯漫不经心地咬着勺子,“挺好的人,对我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