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欲望，她的心充满了回忆，爸爸用一块木头刻出了船身，妈妈把自己的斗篷剪下一小块做了娃娃的衣服。这些是爸妈唯一留下的东西。她伸出手，默默地拿了过来。“阿士垂德出了什么事?”约许再次温柔地问了一遍。萝碧噘着嘴看着他，然后慢慢放下棍子。“毁了。”她喃喃地说。“什么?”萝碧没有出声，她不愿回想这些，她不想谈。“为什么?”约许又问了一遍。“因——为——自——私——”萝碧疲倦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那是什么意思?”萝碧没有回答。“他们没有缴税，”法可插嘴解释道，“他们不想。”他又加了一句，语气很傲慢，还学费莉西加重语气在“想”那个字上。“我们缴不起，”萝碧拼命地反驳，“我们根本缴不起。”约许沉吟地点了点头，“村子里的居民还活着吗?”萝碧点了点头。“他们在哪里?”约许继续追问。“他们逃到黑山的另一边去了，瀑布再过去那边，他们现在住在海边。”这不是秘密，连士兵都知道，但是他们从不去搜索这些叛逃的人，因为太怕那一道大瀑布了。“你知道有个叫蒙瑟的男人和一个叫莎琴娜的女人吗?”约许问道。一片沉默。“你知道有个叫蒙瑟的男人和一个叫莎琴娜的女人吗?”约许又问了一遍。萝碧的双眼充满泪水，抓紧了小船和破布娃娃，“他们是我往生了的爸妈。”她轻轻地说。“往生?”约许追问道。“他们被吊死了。”法可说。约许脸色变得苍白，“为什么?”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然后又清楚地再问一遍，“为什么?”“因为自私，”萝碧哽咽，“还有..”她说不下去。“还有?”约许催促她继续往下说。“还有他们说我爸妈保护了一个精灵，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那是不可能的..”萝碧又说不下去了。“不!”约许尖叫起来，“不，不，不，不，他们救了别人的命自己却死了，他们为了救我却让你变成孤儿!”约许两只手捂住脸，跪在地上，缩成一团，抖得像冬日寒风中最后的一片树叶。法可得意地笑了，“看吧，他真的是一个精灵。”萝碧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然后低头看着在她脚下那正在哭泣的家伙。他真的是个精灵吗?而且就是那个精灵?就因为他，她的爸妈难道真的因为他才被吊死?害自己变成孤儿的就是他?就为了这家伙?因为他才让她没了爸爸妈妈?没了苹果干和烤玉米，还有一张温暖的床，还有早上吃的牛奶和蜂蜜?就为了这个坏东西?他什么也不会，只会嘲笑一群饥饿的孤儿，还取笑别人残缺的手。这不是真的，不可能。现在萝碧认出他身上穿的衣服了，那是村长女儿的结婚礼服!胸前那个“T”字还是她妈妈帮忙绣的。愤怒掩盖了她的悲伤，她一脚踢中了因为难过而没有注意的约许。“滚开!”萝碧大叫，“你们说的全不是真的!滚开!”她朝他吐口水，可是约许一动也不动，他昏过去了。萝碧还没想到别的可以骂的话或可以做的事，身后就传来费莉西的叫声，休息时间已经过了。“他是个精灵!’’法可叫道，一面用手指着脚边那个不省人事的身影。这话一路传到了士兵那里，几支箭马上射了过来。萝碧、卡拉和法可只能扑倒在地，用手抱着头，约许仍然一动也不动，似乎没了呼吸。孤儿之家后面的一座小山突然动了起来，原来是蹲在草地上的龙，他靠得很近，非常巨大，所有的人都吓得四散逃逸，只剩下那三个扑在地上的孩子，因为一直平躺在地上，用手抱着头，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一阵又热又臭的风在头上掠过，他们才抬起头来，眼前正对着龙的大嘴巴，嘴里的尖牙长得跟手臂一样长!幸好那条龙没有注意到他们，他正在想办法把精灵含进嘴里又不至于咬伤他。“萝碧。”卡拉叫道。“嘘，现在不要出声。”“萝碧，我尿在身上了。”‘‘没关系，其实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呢，”萝碧让她安心地轻轻说，“这样你就不会那么好吃了，现在别说话。”可是龙对他们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径自忙着想办法怎么把精灵带走。在用尖牙试了几次之后，他决定改用爪子，用左脚的爪子抓住精灵男孩的脚踝，右脚的爪子抓住男孩的手腕，然后展开翠绿色的大翅膀，龙就开始慢慢地向上飞去。等他到了高高的天上，非常高的地方，几支箭毫无作用地射了过去。萝碧躺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费莉西的两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了起来。“你..”费莉西开口说道，她的声音因为怒气而哽住，“你..你这个讨厌的..爱精灵的人..对，就是这个，爱精灵的人..跟你父母一样，幸好大利加城把他们处死了..讨厌的坏蛋..可是我早就在注意你了，你知道吗!我早就知道..就是你把他们引到我们这里来的..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萝碧甚至懒得反驳，她知道那只会增加费莉西的怒气以及打她的力气，她得尽量保护自己。但是费莉西打她耳光根本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她的爸妈走上绝路、让她这么悲惨，真的就是为了那个讨厌的呆子吗?自从她的生活和家庭都遭到摧毁以来，一直做的那个梦，有条龙和一位白衣王子来救她的梦，果然成真了，可是，竟然变成一个精灵恶棍，是穿着白衣没错，却是沾满了鸟粪和各种脏东西、原来也真的是白色的新娘礼服!结果竟然只是来让她悲惨的生活添加更多的麻烦。等费莉西终于平静下来，萝碧已经浑身是伤。史隆也来了，决定亲自去大利加城要求必要的增援，以便把这个可怕的女巫送进城去。“对，女巫，”他说着转向萝碧，“一个真正的女巫，我们就是这样叫爱精灵的人..”那一趟路要走上半天，他可不愿意为了萝碧拿自己宝贵的生命开玩笑，龙和精灵会再来攻击，他们显然是为了来救她而攻击这里。好极了，萝碧冷冷地想着，她正想离开这里呢到大利加城去坐牢，接下来大概就是上绞刑台了。只要等她长得够大，即使在其他方面都还不算成人，也可以接受死刑。她梦境的第二个部分也会成真了，多亏了那条龙和那个王子，她这下可以永远离开孤儿之家了。她丝毫不反抗，就让人给带进了一个笼子里，拴上铁链，两名弓箭手守着她，等其他部队赶来。萝碧把头埋在两肘之间蹲着，小船和布娃娃抓在手里。她的思绪在脑中打转，宛如一群发狂的乌鸦。时间溜走了，萝碧的双眼偶尔因为疲累而闭上，但没有任何画面形成，只有偶尔出现一只五指伸开的小小左手。史隆回来了，带来了整个守卫队。他们解开萝碧原来的铁链，换上比较轻的好上路，然后让她骑在一匹驴子上。萝碧从来没骑过驴子，可是她已经绝望到不再多想什么了。那是一个悲惨还起雾的日子，秋色朦胧。其他的孤儿默默围在旧羊合前的空地上，有一只手伸出来向她挥别，五根手指张开，伸向空中，费莉西叫骂了几句，可是那只小手始终固执地高举着，最后萝碧终于发现那只手不是在挥动。卡拉举着小小的左手，上面有五根完整的手指，包括那根大拇指——两年前被斧头砍掉了的那根大拇指。萝碧望着卡拉的手，现在两只手都举了起来，她喘不过气来，一时之间，眼前发黑。最后，她终于明白了：一个仁慈又有能力、让人想象不到的家伙，飞来与她相会，她却狠狠地踢了对方，还吐他口水。她一直盯着卡拉，直到那个小女孩最后消失在视线外。驴子继续往前走，她被整个守卫队的士兵押着，人数多到足够和一个巨人开战。第二十八章约许非常沮丧，他真是个大白痴、大笨蛋，想到自己有多笨就让他想吐，他的愚蠢实在巨大、无限大、无与伦比、史无前例、无可救药..“好了啦，你是有点笨，但也不至于完全绝望啦，只有死了才会绝望嘛，昨天可没有人死掉——”龙的话消失在海上吹来的狂风之中。约许病得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躺在地上，紧缩成一团，抖得像强风中的一片树叶，痛苦像一把红热的刀刺穿了双手的拇指，浑身烧烫，冷风对他火热的皮肤倒是有好处。他躺在潮湿的草地上，两手伸进洞外岩石间形成的一个冰凉水潭，雨一直下个不停。那个小女孩显然是他们的孩子，是蒙瑟和莎琴娜的女儿，她有母亲的五官和父亲的黑皮肤，自己早该看出来的，她也有父母的慷慨与勇气，始终都在保护和安慰那个比较小的女孩。可惜她也和她父母一样，会突然因为一些难以解释的原因而大发脾气!约许早该注意到那女孩很绝望，营养不良，很痛苦，而且已经疲累不堪。他该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保护她，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不是让她陷入险境后还丢下她。问题是，另外那个女孩，那个手有残缺的小女孩，她的痛苦像石头一样打击了他，他才会乱了思绪，没有安排合理的先后顺序：首先应该把那两个孩子送到一个更好的地方，然后才治疗伤口、消除她们的苦难、抚平她们的忧伤..龙一面点头表示同意，一面吃着用松枝生的小火烤成、撒上很多迷迭香的第三只金黄色松鸡，松枝燃烧的气味和烤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你怎么能吃这种东西?”精灵伤心地问。“很简单啊，我用前面的牙齿咬，再用后面的牙齿嚼。”龙很有礼貌地说明，“再回头讲讲那件事吧，你为什么会昏倒?”“重建那个小女孩的拇指真是可怕的工作，我早该想到的，我应该记得帮你疗伤时有多累人，何况还要再乘上无限大的倍数。我早该预见那样会让我失去行为能力，我早该知道不该在那个时候做那件事的，可是现在，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蒙瑟和莎琴娜死了，而且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错、我的错..”约许的两眼一片空茫，“这一切都那么..那么地..”他找不出合适的字眼。“愚蠢、荒谬，还有可笑。”艾尔伯洛帮他讲完，接着又开始吃第四只松鸡，甚至还偷偷笑了起来。“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约许试着寻找可以让艾尔伯洛像自已一样受伤的字眼，“愚蠢而盲目的野兽，一只最蠢的野兽的儿子，最麻木不仁，最没脑子，喜欢白痴童话故事的傻瓜龙的笨儿子，你怎么笑得出来?那个了不起的女孩子很绝望，而且是个孤儿，就因为我..都因为我..因为他们..只因为他们救了我!”“我笑的是你，不是她。就算那了不起的女孩很绝望，又是个孤儿，也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把绳圈套在她父母脖子上的坏人，那样做还不够，还把她关在一个比蛇坑看起来都像野餐胜地的地方。我们是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也只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蒙莎和莎琴娜，或不管他们叫什么名字，反正他们决定救你，那是他们的权利、他们的选择。何况如果不是你，他们甚至不会相遇，那他们那个了不起的女儿也就不会出生了。可是那不是重点，你记得卢立第二王朝那些侏儒的故事吗?起先他们受到迫害，只是因为他们留了胡子，然后又因为他们没留胡子。那些人其实是为了侏儒的矿藏所以迫害他们，那些人想到东边海岸去探险，所以要弄些大钱来买船。”龙停下来吃第六只松鸡，然后继续说：“掌管大利加城的人只想要愚蠢而可怜的子民，而那个女孩子既不笨，又不会向暴力屈服，就算不是因为你，迟早也会有别的原因让她送命，反正她一定会被杀了的。所以要记住，你可是靠着她才保住一条小命，所以好好过日子吧，别像一只掉了尾巴的松鸡一样转来转去。站起来，去救那个——她叫什么名字来着?”“萝碧，另外那个个女孩叫她萝碧。”“萝碧?人类显然对取没意义的名字很有天分，他们难道不知道名字是非常重要的?你的计划是什么?我们怎么去救她?”约许开始觉得好过了些。“我们晚上去，找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像今晚这样。”约许发现自己的力量已经恢复了，毫发无损，龙说得对，“我们今晚就去。”他坚决地说。“先等我把点心吃完吧，唉!”龙叹了口气，他正在吃第七只松鸡，那一整串共有二十一只，“想要安安静静吃点东西都不行。”约许吃了些金豆子，收拾起他的东西——那把弓和精灵剑。因为正如艾尔伯洛所说的“你怎么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还有那个绣了神秘花样的天鹅绒袋子，里面放着母亲的诗集，还有小时候就有的那个陀螺，也就是父母小时候玩过的那个。“在我看来这是基本的行李，要是那些弓箭手攻击我们，你就可以念诗给他们听，还让他们玩玩陀螺。”艾尔伯洛挖苦道。约许没有回答，袋子里剩下的空间则装满金豆子，这样至少萝碧的饥饿问题可以马上解决。约许的衣服还有鸟粪味，虽然前一夜的风雨让衣服稍微干净了些。约许已经搞清楚现在穿的这套衣服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也没别的衣服可换，只能稍微做点更动。他拆掉衣服最外面那一层，就是绣了字和小洞拼花叫蕾丝的东西，他还把会妨碍行动的部分统统扯掉，下摆剪短到脚踝边，这样就不必撩起来系在腰间了。结果变得像件罩袍，浅灰色，臭味几乎闻不到了，整个看起来倒有点像书上画的炼金术士或古代贤哲的模样。龙一天比一天壮，现在差不多和老艾尔伯洛一般大小了，翅膀展开来比那块有岩石和水潭的空地还大。他把约许放在内翼之间，安稳地飞到暴风雨里。漆黑的夜里，大雨像一面面水墙，使他们迷失了方向。为了该往哪边飞，两个又大吵一架，接着又迷路了，因此又为了谁该为迷路负责吵了起来。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微微的亮光使山岳的苍白影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那栋半坍塌的羊舍和看来很凶险的栅栏出现在远方。约许身上干燥又温暖，但艾尔伯洛的两翼却湿透了，几乎很难继续飞行，于是降落到田鼠复活的空地边的小树林。他们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约许读过有关军事行动和军事战略的书，他忍不住开始说明他的两个计划，一个主要的和一个备用的。第一个计划要比第二个隐秘，那就是约许悄悄进入老羊合，而艾尔伯洛守在后方，准备拦截突然出击的人，守住退路..就在这时候，鹅开始大叫起来，在那一片灰蒙蒙的烂泥和大雨里，在费莉西和史隆养家禽的院子里，就在那栋有藤蔓围绕、以木头和石头建筑的可爱小房子外面，四只白鹅雪白的翅膀反映在满溢的水塘里。约许才一靠近他们就开始发出从没听过的响亮噪音。约许曾经读过古代国王会养鹅来当皇宫警卫的记载，现在他才明白那是多么有智慧的安排。费莉西和史隆穿着内衣冲到院子里来，士兵也冲出岗哨亭，穿着盔甲，张弓搭箭，一时之间全都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这时，龙先动了，他张开大嘴，发出可怕的吼叫，吐出一条长长的火舌，在雨中穿过，造成一条雾带，所有的人都逃了。费莉西跑在最前面，然后是那些士兵，因为盔甲太重了，最后是史隆，他的大屁股包在一条豆绿色的睡裤里。唯一留下来的就是仍然躲在肮脏宿舍里的孩子。“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龙问道。约许打开孩子们住处的那张“门”，十来个吓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