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身边就有,明天送你几本。”宋瑾亲和得一点架子都没有,非常热心。 “那多谢。。。。。。” “萧云。。。。。。”走远的贺文轩发觉萧云没有跟上,一回头,见她与宋瑾聊得热闹,脸黑了。 “来了,来了。”蓝梦姗忙应声,跑了过去。 宋瑾目送着两人,慢悠悠地往行宫走去,大队伍方才开始松动。 “冷炎,你说说文轩公子怎么那样好运呢,不仅文才好,就连身边的书僮也象个妙人儿似的,真让人羡慕。”宋瑾边走边喃喃说道。 冷炎漠然地扫了他一眼,“太子,你似乎应该多想想明日瓷器集会上该说些什么。” “户部尚书早写好了,小王照着念就行了。呃,冷炎,你来龙江镇干吗?”冷炎监督的是百官,对其他事情从来不过问。 “臣奉旨行事,此乃朝廷机密。”冷炎特意换了称呼,就为了堵住宋瑾的口。 “原来是帮父皇办事呀,那小王不问了。啊,这龙江镇真是块风水宝地呀,不知当地女子长得如何?” “商会会长了解得比较清楚,冷炎告辞。”冷炎把宋瑾送到行宫门口,施了个礼,挺直腰,转身而去。 “哼,你再神气也是小王的臣子、小王的外甥,没大没小,真没规矩,看小王以后怎么治你。”宋瑾瞪了冷炎背影一眼,恨恨地说道。他一抬头瞧见行宫里排着队等候的一群侍女,郁闷如云散,立即眉开眼笑。 “干吗皱眉头?”走进清雅的小院,贺文轩黑着的俊面才稍微露了点阳光。 “贺公子,你看过《如意君传》吗?”蓝梦姗很谦虚地问。 “住嘴,我怎么可能去看那种淫书!”贺文轩语气火大得紧。 蓝梦姗小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第一次在贺文轩露出怯生生的神情,“太子说。。。。。那几本书不错,我听都没听说过。。。。。。” “他的话你也信?他才是真正的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要不是为了看淫书,他连字都不愿识。离他远点。” “嗯。”蓝梦姗忙低下头,小脸戛地红如晚霞。“太子。。。。。。他是不是很敬畏你、礼让你?” “你干脆说他怕我好了。我懒得理那个无知的白痴。” 蓝梦姗惊愕地抬起来,他口中的说的真是当今太子吗?“你这样子不可一世、口无遮拦,不怕砍头?” “想砍我头的人不是他。”贺文轩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抬脚进了书房。 蓝梦姗愣在原地。还有谁和自己的心思相同,想砍了这个自大狂的头? 第二十五章,行云有影月含羞 说炎儿和贺哥哥也在这里,紫璇早早地就来到炎儿的行倌等贺哥哥。“贺哥哥,你出京也不和紫璇说一声,害紫璇到你府中扑了个空。”紫璇委屈地噘起嘴,那神情不知有多让人怜惜。 炎儿,蓝梦珊讶异地看看冷炎,这位女子口中两次提到的炎儿是他吗? 她不禁莞尔,但笑意还没展开,又为紫璇嗲嗲的一声接一声“贺哥哥”扰乱了心,佯装若无其事的转过身,俏脸在无人看见处,不觉罩了层寒霜。 冷炎脸上的肌肉象是在抽筋一般,不住的抖个不停,似是极不满意这亲切感十足的称呼。他身边站着的江予樵则象心事重重,幽幽地盯着水面,不时发出一两声叹息。 “这不见到了吗?”贺文轩咽咽口水,避开紫璇灼热的视线。 “那贺哥哥会在龙江镇住几日?皇兄明日回京,我想和贺哥哥一同走。” “我还有别的事,你先回京去。” “人家不吗,都有十多天没见着贺哥哥了。”紫璇撒娇地扭了扭腰肢,娇嗔的语气让人不忍拒绝。 “到时再说,上船吧!”贺文轩不太懂怜香惜玉,自顾走上跳板,上了画舫。 紫璇头一昂,指着跳板,“贺哥哥,人家不敢走那个,你扶我。” “炎儿,扶下你的十六姨。”贺文轩头也不回,钻进了舱中。 冷炎射出两道杀人的视线,说起来,真是冤呀,当今皇帝育有十七位子女,他娘亲最大,这位紫璇公主在公主中最年幼,排十六,他长她十岁,可她辈份上却是他的十六姨。这位十六姨还又最爱摆老,开口闭口,爱唤他一声“炎儿”。 “炎儿......”十六姨楚楚可怜地看向她的外甥。 “这跳板宽,你别看下面,直直地看着文轩,就不怕了。”冷炎对十六姨不太孝敬,漠然的口气冷得象冰一般。 紫璇颤微微地往前伸了下脚尖,一低头看到下面湍急的河水,吓得又缩回了脚,她求助地回过头,看到了蓝梦姗。 “你,扶本公主过去。”她命令道。 蓝梦姗微闭下眼,贺文轩口口声声说与他相配的女子还没出世,假的吧,明明长这么大了,两个人讲话的语气、神态,简直如出一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不起,我也怕。”她淡淡地摇了下头,心里面泛起一股涩涩的东西。 “萧云。”冷炎向她伸出手,“来,抓紧。” 蓝梦姗经过紫璇,把手放进冷炎的掌心里。 “你们。。。。。。都欺负本宫。”紫璇一跺脚,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冷炎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牵着蓝梦姗上船,先到的贺文轩深究地看着他。 “她是为你而来的,与我无关。”冷炎掀下眼帘。 贺文轩扯了个没有笑意的笑,从船舱中看到一把雨伞,拿起,走上跳板,“紫璇,抓住伞。” “还是贺哥哥最好。”紫璇笑逐颜开,伸出玉手,握住伞柄,一路惊吁地走上画舫,突地扑进贺文轩的怀中,“贺哥哥,你听,我。。。。。。的心跳得好厉害。” “快松开。。。。。。”贺文轩象受到了什么惊吓,慌不迭地推开紫璇,刹那间,俊容上、手掌上,只要是露在外面的肌肤,猛地泛出一层红晕,然后,一个一个的痘痘冒了出来。 “我。。。。。。”紫璇吓住了,怯怯地看着自己的手,“我净过手了,没碰什么脏东西。” 蓝梦姗算是见识到贺文轩洁癖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不是你的缘故,而是文轩碰不得女子,一个时辰后,这些痘痘就会消失的。”冷炎似笑非笑地撇下嘴。 “啊。。。。。。”紫璇有些傻眼了,那以后若是和贺哥哥成亲,她也不能碰贺哥哥吗?从她情窦初开,她心里就映上了贺哥哥的影子,谁也挤不走。“不是坊间说贺哥哥曾经和一位艺妓。。。。。。” 贺文轩痒得难受,俊容都扭曲了,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那些谣言,有几句是真的。” 紫璇小脸黯然地低下,“贺哥哥是不是一辈子都会这样?这算不算病,能医治吗?”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贺文轩转身,喊过最后上船的江予樵,“予樵,你陪我到船尾吹下风。” 江予樵说道:“好,我也正想吹吹风呢,我这脑子乱得都成一团面糊了。是萧公子吧,你怎么了?”他看到文轩新收的书僮像失了魂般,直直地瞪着甲板,小脸有点发白。 “没。。。。。。没什么,我的画材呢?”蓝梦姗悻悻一笑,摇摇手,打开带上来的包袱,佯装找寻着。 贺文轩碰不得女人,那。。。。。。昨天,他牵着她的手走街窜巷,他怎么好端端的,难道她是男人? “我不管,哪怕碰不得贺哥哥,我也要嫁给贺哥哥,天天看着就好。回宫后,我就让父皇指婚,除了贺哥哥,我谁也不嫁。”紫璇象是想通了,一脸郑重地发誓。 冷炎笑笑,撩开袍摆,走进舱中,在桌边坐下。 蓝梦姗已经在桌上铺好了纸,调着颜料。 龙江镇的运河沿山而建,两岸绿树围绕,风景优美。蓝梦姗看了看如烟的远山,提笔蘸墨,随兴画了下去。 “炎儿,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成亲呢?”紫璇不敢去看贺文轩,实在无聊,只得缠上她冷冰冰的外甥。 冷炎扫了眼桌上的画作,河上涟漪片片,远山细雨飞飞,又黑又长的睫毛动了下,没抬起眼,“小王尽心辅佐皇上,倒没留意这些小事。” “你是不急,可皇姐好急的,进宫一次,就和父皇嘀咕下。父皇说不定,也会为你指婚,搞不好还位邻国的公主。” 冷炎闻言,抬眸看向她,“皇上日理万机,小王的家事怎么还能让他费心?” 紫璇闭上了嘴,放弃和冷炎聊家常的机会,说起来他们是亲戚,可炎儿就是冷得象块寒冰,让她觉着她和他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过的鸿沟。 其实,她愿意看他的冷面,还不是因为他是贺哥哥的好友。唉,贺哥哥,紫璇扭过头,看到船尾的两位俊美男人,在河风的吹拂下,衣袂飘飘,不知在聊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东张张,西望望,目光落在画画的蓝梦姗身上,咦,炎儿在偷瞧他呢,那眼神好温柔,她简直怀疑看错了。 “这里若多一座寺庙,意境会更美。”冷炎指着画纸。 “深山古刹,意境是不错,但有点显得太寂寞了,不如添条溪流,有动感,富有生气的。”蓝梦姗侧目含笑。 “嗯,不错的创意。萧公子,你这画是和谁学的,灵韵十足。京城的画师技巧不错,独少灵韵。” “我的祖母对琴棋书画颇有心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和她学的。” “真希望有机会拜访下你的祖母,当年一定也是位才女。”冷炎随意问道。 “她不住在龙江镇。”蓝梦姗搁下笔,拿起画纸走到船尾,让河风吹干墨迹。 撑船的船夫瞄了一眼,大惊道:“公子,你这画真是神了,我好象能看到这山后面的农家。” “能有我贺哥哥神吗?”紫璇站起身,凑过头,“给本宫看看。” “这画入不了公主眼的。”蓝梦姗轻笑道,把画移远了些。 紫璇今天够窝火的,贺文轩不冷不热,冷炎一幅冰面,她是堂堂公主哎,竟然不如一个小书僮受重视。 “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她厉声发问。 蓝梦姗大大的清眸掠过一丝怒意,她抿紧唇,没有吱声。 “你聋了吗?”紫璇火了,冲过去,伸手欲抢,不想用的力度太大还是脚下绊着什么,她撞到了蓝梦姗,蓝梦姗来不及闪躲,身子一斜,“卟通”一声,落入河中。 第二十六章,行云有影月含羞 水花溅起的声响,让船尾吹风的两人也震愕地回过头。 “本宫······本宫不是故意的,只是碰了他一下······”紫璇花容失色地张口结舌辩解。 “又不是故意的。”贺文轩真想抓狂,怒火中烧的冲过来,一把推开紫璇,想都没想,直接跳入水中。 “文轩,你脸上的红痘······”江予樵出声想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贺哥哥,你凶我······”紫璇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直落,“那好,本宫······也下河好了,看你心里到底放的是谁····”她赌气地闭上眼,往前一扑。 船夫喊成一片,江予樵急得直跳脚,又喊又叫,乱成一团。 紫璇一入水,才想起自己不会水,只有胡乱挣扎。贺文轩还没有看到前面的蓝梦姗,就听到后面又有人落水的声音,他回过头,“该死的······”他咬了咬牙,无奈地回转身,拉住紫璇,向船上喊:“予樵,拉她上去。” 蓝梦姗一落入水中,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水,手脚拼命挣扎,却止不住身子的下沉。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 “卟通”一声,一道银剑射入水中,一朵小小的浪花之后,消失不见。 “文轩,你上来,冷兄下水了。” 江予樵和两个船夫合力把紫璇拉上船,又伸手向贺文轩。 一道身影从水底冲出,如惊鸿一飞冲天,落在船上,冷炎怀中抱着昏迷的蓝梦姗,面沉如冰。他小心地把她做在船板上,拍打她的背,让她吐出一滩水。 湿淋淋站在船板上的贺文轩,看看冷炎,又看看蓝梦姗,傲目微微地眯起。 “贺哥哥······我冷······”紫璇环抱着双肩,打着冷战。 “冷?那你干吗跳下去呢,你以为这是皇家的温泉池?”贺文轩火大地对他吼着,“予樵,把那个包裹解开,里面贺东装了几件衣衫,扔一件给她。还有紫璇公主,船一靠岸后,你立马从我眼前消失。” “贺哥哥······”紫璇难过地低下头,眼泪和水珠一并滴落在船板上。 “文轩,口气好点,紫璇公主毕竟是个孩子。”江予樵安慰地对紫璇笑笑,从船舱中取出一件长袍披在她身上。 贺文轩脸上的红痘不但没褪,现在更加变本加厉地出了许多,身上是又痒又湿,他恼火地直想吼叫,气鼓鼓地走向船尾,双手插腰,无名火直窜,有想和人狠狠打上一架的冲动。 “贺哥哥,我······错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紫璇象个小尾巴地跟了过去。 贺文轩俊容紧绷,拼命把指甲掐进掌心里,才抑制住痛骂她的想法。若不是······若不是······她是个姑娘家,他会甩她一个耳光,让她找不着北。 他没有转身理睬她。 紫璇可怜兮兮地站在他身后。 两个人都如雕像一般。 蓝梦姗水吐得差不多了,仍不见清醒。冷炎忙将她翻过来,抱在怀里,深吸口气,对着她的嘴用力吹。 他的心咚咚跳着,不停默念着,快醒来,你不准有事,快醒来······ 江予樵和两位船夫看得目瞪口呆。 “文轩······”江予樵唤了一声,贺文轩黑着脸转过头,刚好看到冷炎从蓝梦姗的唇瓣上挪开。 眼前,立时金星直冒,一团模糊。 “咳咳······”伴着一串咳嗽声,蓝梦姗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冷炎将蓝梦姗紧紧抱在怀里,冰眸中闪着欣慰、欢喜,“我差点以为······”他激动得说不下去。 “冷王爷,我,我喘不过气啦!”蓝梦姗虚弱地低声说,苍白的手指按住紧促地跳个不停的心口。 冷炎缓缓放松,抱着她走入船舱,倒了杯热茶递到她嘴边。 “我自己来。”蓝梦姗抬眼,捕捉到船尾紧挨着站立的两人,清眸复又合上。冷炎固执地推开她的手,她只好以口就杯,啜饮茶水。 江予樵吩咐船家尽速返航。这一场乱,弄得几人衣衫尽湿。正值初秋,风吹来,又有些许凉意。 “阿嚏,阿嚏······”风灌进船舱,蓝梦姗感冒未痊愈,现在又落水,这下更是喷嚏连连。 冷炎急忙搓搓她的手臂,又平牚抵住她的胸口。 “啊!” 蓝梦姗低声惊呼,下意识地一缩身子,双手抱胸,那柔软的触感使冷炎一怔,“予樵,借下外衫。”他转身说道,脸上一派平静。 江予樵想说文轩那边有备用的衣衫,但想文轩那高高在上的性子,不见得肯给一个书僮穿,忙快快地脱下自己的外衫,冷炎给蓝梦姗披上,拉在身前裹住。 蓝梦姗从眼底悄悄地扫视了下其他人,不知别人有没看出她的异常。 “放心。”冷炎没有多说,但蓝梦姗却听懂了,小脸刷地一下红了。 冷炎凝视着她的面容,肌肤白皙粉嫩上,睫毛又黑又密,脸腮的线条柔和,樱唇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泽,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品尝······ 一向淡定自若的心突地怦怦乱跳起来。 船很快又回到了码头,“可以自己走吗?”冷炎看到蓝梦姗刚刚还粉红如霞的唇瓣苍白得快失去了血色,俏容不红反青,两腿一着地,就直打颤。 蓝梦姗咬紧嘴唇,感到心象一匹撒缰的野马,疯狂地驰骋着。“冷王爷······请麻烦给我叫辆马车。”这种熟悉的窒息感,已好几年没有了。 “你到底怎么了?”冷炎有点发慌。 “别问,我······喘不过气来,送······我回府。”蓝梦姗一双清眸无力地眨着,眼前的黑暗越来越重,她不得不把身子依进冷炎的怀中。 “文轩,萧公子的府邸在哪里?”冷炎急声问。 贺文轩漠然地摇摇头,“你问我我问谁?”口气很冲。 “萧公子看上去脸色不好,怕是冻了,赶快找个大夫看看。”江予樵对贺文轩说道。 贺文轩瞟了瞟偎在冷炎怀里的蓝梦姗,冷笑一声,“没事,这种下人结实着呢,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文轩,我把她带回行倌,找御医看看。”冷炎沉思了会,说道。 “小题大作,你想做善人,我成全你。” 冷炎没有理会他,向等在岸边的两个侍卫一招手,侍卫把马车驶了过来,打开车门,冷炎轻柔地把她蓝梦姗抱了进去。 “冷兄,你不会真的好男风吧?”贺文轩俊眉蹙着,站在车边。 冷炎身子一怔,“朋友这么多年,你不会不知我的性子。我从来不按规矩行事,我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贵族是贫民,一点都不重要。” 贺文轩调侃地弯起眉梢,“那你现在是遇到这个人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她应该离我不太元了。”冷炎说完,自顾跳上马车,车门一关,尘土飞扬,转眼没了踪影。 “文轩,冷兄他······是喜欢上你的书僮吗?”江予樵瞪大了眼,吃惊不小。 “不会的,如果是这样,皇姐会哭死的。”紫璇乌溜溜的大眼转了转,插嘴道。贺哥哥碰不得女人,炎儿喜欢男人,他们两个是要存心让天下的女子芳心碎成片片吗? “他是中邪了,为个书僮,连身份、朋友之情都不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贺文轩甩甩手,气到无语,“紫璇,我送你回行宫,以后不准私自出来。” “贺哥哥,我······住到你那里好不好?”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在意闺誉,我还想要清名呢!”贺文轩刻薄地回道,“予樵,你也别郁闷了,那不是个事,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江予樵苦笑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贺哥哥,真的不能商量一下吗?”紫璇讨好地对贺文轩笑着。 “不能。”贺文轩回答的斩钉截铁。 蓝梦姗真的受了寒,浑身无力,一会儿发寒,一会儿发冷,在床上哆嗦个不停。 “唉,小姐从娘胎里带来的心病,已经养得不错,怎么这样不小心呢?”头发花白的御医放下蓝梦姗的手臂,直咂嘴。 “那能治吗?”冷静炎忧心地问。 “这一夜,要是热度不退,小姐的心跳一直不能正常,就很难说了。”御医坐下来刷刷写了个方子,递给冷炎。 冷炎转身给了后面的侍卫。 “如果退了热,那是否就代表彻底痊愈?” “只要注意调养,别冻着捂着,不发病就和普通人一样。”御医合上药箱,对冷炎施了个礼,出去了。 冷炎默默地坐到蓝梦姗的床边,心疼地替她别好被虚汗沾湿的发丝。 一个丫环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房中。 “今夜你们都去睡,我来陪着萧公子。”冷炎接过药碗,放在嘴边,慢慢地吹凉。 蓝梦姗缓缓睁开眼,直觉防备地望着房内。 这不是梅园,也不是贺文轩的客房。她满头虚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你醒啦!”冷炎依着她坐下,半扶起她,柔声道:“来,我们把药喝了。” 她死盯着那药,急促的心跳把胸前的被子都顶得起伏。清眸扫视下四周,象是在寻找谁,然后,她又把目光直直地投向房门,期待地张望着。 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失望的低下眼帘,沙哑着嗓音,“麻烦王爷了。” “没什么,我说过我们投缘,为你做什么,都是我份内之事。” 她想扯出一丝笑,但没有成功。小脸红得象个火球,努力地张开嘴巴,小口小口咽着苦涩的汤药。 终于,一碗药见底。 “王爷,你还是让我······回府去吧!”她呓语着。 “你现在的身子不宜挪动,在我这里歇着就好。”他撤了汤碗,扶她躺下,只手小心地撑住她的颊侧,让他身形挡去大部分的烛光。 “我不是王爷的······谁,怎么能打扰王爷呢?”她真的很过意不去。冷炎可是尊贵的王爷,连太子都怵他几份,那个十六姨,也懒得理会,现在却在她病床前端茶送药,不想受宠若惊都不行。 “现在不是,以后也许就是了。”冷炎的音量很轻,但说得很慢,唯恐她没听清。 她望着他那张没有太多表情的面容,是她头烧得太晕,听错了吗?她怎么可能会是他的谁呢,假设她恬不知耻地往歪处想,冷王爷对她,有点情意,但这情意是打哪来呢? 他们才见过几面,所谓的投缘,从来都是一名笑谈。 他如此尊贵,如此权威显赫,见了几次,她就看见他性子奇冷,与人不亲近,礼貌中带疏离,独独对她无来由的关心、体贴。 爹娘和姐姐们都说她聪明,可这个问题,她怎么就想不通呢? 药汤里加了睡眠剂,不一会,睡意来袭,可她想保持清醒,努力地睁大眼。 冷炎伸手轻触她的眼角,她直觉回避。 “别想太多,你只要接受就行。唉,还有些热度。”微凉指腹不舍地抚摸着嫩颊。 眼底再也抬不动了,她轻叹一声,无奈地跌进睡梦中。 冷炎凝视着她,一直看着,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十七章,行云有影月含羞(三) 蓝梦姗往廊栏后缩了下,让一棵老树遮掩住她的身影。 太子?她记起来了,那个矮得像冬瓜、笑起来很邪恶的男人。 “文轩虽说脾气古怪,但今天也接受了紫璇,同意与她订下婚约了,就是你,真让为舅操心。你今晚随小王一同出去逛逛,这龙江镇地灵水美,一个个女子养得水灵灵的,你只要尝一次女人的滋味,保准你立刻就变想法。这男人抱男人,想想都恶心,哪有女人丰润绵软,来得消魂。”太子不放弃地继续游说。 “谁说我喜欢男人了?”冷炎淡漠的语气里隐含着不耐。 “紫璇说的呀,她说……好了,当我没说这件事,你别拉脸呀!”太子无奈地一摊手,“小王故意多留一天,就是想和你们两个好好的玩玩,谁知你们一个个脸拉得象谁欠你多少债似的。罢了,罢了,小王识趣,这就走,这里有本书,你捎给那位粉面公子,小王允诺送他的。” “什么书?” “《如意君传》!” 蓝梦姗差点从栏上滚下来,这太子还真言而有信,嗓门这么大,也不怕下人们听到。 过了一会,谈话声远了。她轻吁一口气,一抬头,冷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面前。 “刚好了一点,怎么又出来吹风?”一件披风轻轻的披在她身上。 “屋子里闷,我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白头渐淡,夜雾渐浓,离得这么近,她不太看得清他的面容。 “我送你回房吧!”他不敢再冒让她受寒的危险。 “你没去送太子吗?”她听话地起身。 “她去文轩那里接紫璇了,明天一早要回京,今晚龙江镇的商会要为他送行。”他让她先行,但始终离他不到一步。 “你不去?”她猛地回转身,唇瓣好似擦着了什么…… 他的唇吗?她一时羞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我不放心你的身子,推掉了,也是不想理那些只会说奉承话的人。”他克制地握紧手,俊容微微紧绷。 “贺公子会去吗?”她别过脸,抚摸着唇,耷拉着头。 “紫璇会缠到他答应下为止的。” 对,对,太子刚刚说贺文轩答应把婚约订下了。 两人来到厢房前,她正在进房,忽然又转过了身,“冷王爷,多谢你这两天的照顾,我……该回去了。” “回哪?文轩那里?我已经打发贺西回去了,有人为他端茶磨墨。” “不是这个,而是我答应下他三个月的期限,总要做完吧。” “你一个小姑娘,和三个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即使装扮得再好,也是很容易让人识破,你看我不就发觉了吗?文轩性子特傲,如果发现人欺骗了他,不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都好不容易找了理由让你住到行馆里了,就为了避免那个后果,我……不想你受委屈。”他走近一步,在她耳边哑声道。 她沉默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王爷,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对吗?”她扬起眉,迎上他有些诧异的目光。 他凝视着她,“那天,在码头,我知道你醒着,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文轩了,你应该也听到了。” “我冷炎,活了二十六年来,心里面没有住过任何人,只有你愿意,这心门随时为你打开。” “这不象你讲的话?”她轻声嘟哝着,终是小,坚持了一会,控制不住的红晕在小脸上荡了开来。 “以前我没机会说,因为还不曾遇到你。”他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笑意。 她躲闪着他的目光,小手无助地玩着腰间的丝绦,“这……太突然了,我……没有想到……” 现在不是七月,桃花难道换了个季节开吗?她们三姐妹都在这时撞桃花了。好巧,好巧。 “我也没有想到,但发生了,我就不想抗拒。萧去,你那么慧黠,一定懂我的心思,你了不必烦恼,试着接受我就好。如果觉着为难,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才十六呢,王爷!”她低下眼。 “嗯,我长你十岁。”他徐徐抬眸,徐徐笑着,“这是阻碍吗?” “那到不是,只是……我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先处着,又不是现在成亲。这两天尽吃蛋素净的粥,想不想去外面吃点别的?”冷炎巧妙地转了话题。 如果她进屋,他一定要跟进来,然后两人同进晚膳,还要闲聊。天,这个时候两人同处一室,会羞死人的。 “嗯!” 他替她系好斗篷,“你是龙江镇人,今晚你来挑饭馆,上次那家真不咋样。” “河畔有几家不错的,很干净,这个时候能吃到上游过来的桂鱼。” “那走吧!” 两个安步当车,正要出行馆,“王爷,”一位侍卫骑着马急匆匆地过来,跳下,抱拳施礼,大门上悬挂着的门灯,映出他一身的风尘仆仆,“查到瓷器的下落了,就……” “你没看到我要陪萧公子出门吗,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冷炎威严的喝住侍卫接下来的话语,“你看你这一身的泥,快去洗洗。” “王爷,你去忙正事,我不要紧的。”蓝梦姗忙说道。 “瓷器集会上的纠纷,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走。”他深深看她一眼。 她深吸口气,不再多话。 河畔的饭馆离行馆不远,两人走进厅堂,小二迎面走来,“二楼有位子吗?” “有、有,二位楼上请。” 冷炎体贴地侧过身,等她上了几级台阶,才跟上去。二楼空的位子还多的是,两个捡了个靠窗的坐下,小二送上菜单,只听到邻桌的一位客人一直在长吁短叹,蓝梦姗诧异地看过去。 “唉,江家班的戏真不是盖的,我长这么大,头一回,一出戏,连着看了三场,回味无穷呀,可惜就是演的时间太短了。” “可不是,那出《枊毅传书》,许多人看的是声泪俱下啊!”旁边有人附和。 蓝梦姗一惊,江子樵走了,那大姐的婚事呢? “王爷,江家班走了吗?”她扭头问冷炎。 “不要叫我王爷,太生分了,叫一起冷大哥,不算过分吧!” 冷炎已点好了莱,轻声叮咛着小二要注意的事项,“对,他们是昨天早晨走的,西京城的戏园子都催好几回了。” “所有人都走了吗?江……江班主也走了?” “当然,他是戏班的头,怎么能不走呢?” “那……那天,他不是接到蓝大小姐抛来的绣球,这亲事成了没有?”蓝梦姗惊惶不安地问道。 冷炎摇头,“没有,也就为这事,他才走得急的。” “为什么?” “我听文轩说,蓝家逼婚,而子樵还没做好成亲的准备。子樵最会怜香惜玉,红颜知己已遍天下,在情感上总怕厚此薄彼。他可能听了文轩的劝,想想这突如其来的亲事,有些蹊跷,他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与一个小镇女子系在一起。” “小镇女子怎么了?他当初若没有意,为什么要接近于她,给她希望呢?”蓝梦姗急得眼都红了,两只手直哆嗦,可怜的大姐,那么柔弱,不知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文轩说那女子子樵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深情,萧云,你……认识那位蓝大小姐?”冷炎讶异地挑着眉。 文轩说,文轩说……什么都是那个贺文轩,一定是他在背后说了什么,江子枪樵看上去就不象太有主见的人,对,对,蓝梦姗想起那个游河,江子樵和贺文轩在船尾站了很久,一直在聊什么,肯定聊的是与大姐的婚事。 讨厌的自大狂,她真是恨死他了,恨死他了…… “王爷,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我……要回去一下。”蓝梦姗眼眶红红的咬着辰,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 “萧云,出什么事了,我送你。” “过两天,我再去找你,我会……说给你听的。”蓝梦姗回身说了一句,就冲进了夜雾之中,转眼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冷炎急的多跨了几级台阶,差点栽下楼梯,也没赶上。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让小二结帐,也没胃口吃什么桂鱼了。 蓝梦姗在夜雾中急步走着,心跳得很厉害,一种不祥的预感象阴影般压在心头。果然,刚进蓝荫园,就听到一阵呼天喊地的哭喊:“大小姐,大小姐,你醒醒呀……” 江子樵不仅不负责任的逃了婚,更让要气愤的是,他是为了和表小姐周晶私奔。娇白口沫横飞地告诉蓝梦姗。 第二十八章,行云有影月含羞(四)(VIP) 一夕之间,蓝荫园中,天色一变,满园凄风苦雨。 爱情像个美丽的泡泡,来到眼前时,散发出五彩的眩目的迷光,令人窒息,令人神往,忍不住绘下一幅幅绚丽的蓝图,可是还没等你的手碰触到,它就无声无息地在阳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就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蓝丹枫,是蓝家的长女,从小就被爹娘疼惜的,如养在温室中的花,哪里面对过这样的打击。坏消息传来时,她还在枫园里绣着鸳鸯枕呢,娘亲说她与子樵的婚事可能要提前。 谁曾想,结局却是子樵的不告而别,还有周晶的私奔。 她先是呆呆地坐着,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当她看到下人们射来一道道同情的视线,她的泪下来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她不吃不喝,不睡不动,只是哭,直到把自己哭到晕厥,她才平静了下来。 蓝夫人则是担心兴师动众地设了花台,女儿当着一镇的人面把绣球抛给了江子樵,现在江子樵什么也不说的走了,还不让全镇的人笑掉大牙,以后她哪敢出去见人呀。她愁得日夜不得安宁,对着蓝员外唠叨来唠叨去,蓝员外嫌烦的把自己关在帐房中,这才落得耳根清净。 蓝夫人无奈,只得来到枫园,把满腔忧虑对着昏睡的大女儿倾诉,边说还边抹泪,似乎这家里最委屈的人便是她了。 蓝梦姗走进枫园,瞧着病榻上姐姐哭肿的小脸、娘亲语无伦次的无助,怒火冲烧,心已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是为姐姐担心,一半是对贺文轩的憎恨。 好不容易把娘亲劝回了房,她在姐姐的榻前坐下。 “三妹。”蓝丹枫幽幽地睁开眼,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傻瓜姐姐,这其实不是件坏事。你现在算是真正认识了江子樵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切都还不晚,你们还没结婚。一个没有主见、朝三暮四、没有责任心的懦夫,不值得得到你的深受。大姐,身份百倍的活着,以后你还会遇到珍爱你的人的。”蓝梦姗心疼地抱起姐姐,暗暗发誓,这次的羞辱,她一定一定要变本加厉地赎回来。 蓝丹枫哭泣稍止,神色仍郁郁的,低着头默默出神,“我……只是觉得让爹娘因为我而蒙羞,心里面很酸很酸的。但愿过几天,娘亲能看开一点。我没什么的,我……会努力把他忘掉,生活又会回到从前那样。” 最后一次见子樵,就在枫园中,他温柔地亲吻她,抓着她的手,说怕她多想,一大早就追过来解释。这才隔了一天,一切已成过往了。 他的话有几句是真心? 蓝丹枫悲痛地闭上眼。 梦姗看着姐姐,很是惊愕,柔弱的姐姐能这么坚强吗? “你不相信姐姐?”丹枫苦涩地一笑,绞着沾着泪的手帕,“这件事只能怪我自己,子樵那么俊美出众,又才华横溢,是我自己想入非非,我哪里配得上他,幸好这事只是伤害了我自己,没有伤害到别人。” “这话不对,我们又没逼他娶你,他可以直说对你没有感觉,可他先前不是这样的,他对姐姐明明很在意,这算什么,图一时新鲜吗?对,姐姐是和他不相配,他只配和周晶那样不懂羞耻的女子凑成对。姐姐,我不会原谅他的,永远不。” 梦姗的怒火让蓝丹枫吃惊地睁大红肿的眼,“三妹,别让我的事困扰你了,你不能气,伤着了心怎么办?”她反过来安慰妹妹。 “姐姐,你千万要振作起来,为这样的男人心碎,何苦呢?” 我也不想,可是怎能不心痛呢?蓝丹枫在心里暗暗叹息,因为她是真的爱上了子樵。 “三妹,你去看看爹爹吧,我再躺一会。”怕妹妹担心,蓝丹枫故作轻快的语气说道。“过两天,我想去白云观陪祖母,也算散个心!” 不用说,她现在一定成了龙江镇街头巷尾的笑料了。远离绯闻的漩涡,算她无用躲避也好,她只想有个安静之处,好好地疗心伤。 在龙江镇里、府里,她会听到子樵的名字,她也仿佛看到子樵的身影,不走,她会陷在这自怜的幽怨里发疯的。 “我明白,你等我两天,我和你一同回道观。”就在这一瞬间,蓝梦姗拿定了一个主意,清丽的面容一派凝重。 帐房的门关得严严的,府里面也没往昔的生气。秋天,本身就是个萧瑟的季节,至身于其中,不由得心底就浮出一丝凄凉。 “爹爹,我可以进去吗?”蓝梦姗轻叩着门。 门应声从里开了,蓝梦姗轻抽一品凉气,也许以为丹枫的打击是最重的,才两天,爹爹两鬓象染了一缕银霜,眼窝深陷。 “爹爹!”蓝梦姗轻轻走上前,扑进蓝员外的怀里,“大姐那么美,性情那么乖巧,一定会嫁个比江子樵好上百倍的男子,你不要难过。” “姗儿,丹枫这婚事,爹爹并不意外。若是江班心真心爱丹枫,想一生一世不分离,他就不会这样子了,事实证明,他不是,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蓝员外拉着女儿坐下,抚摸着梦姗的发丝,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爹爹和我的想法一致。”蓝梦姗双眸亮如星辰。“可你为什么几天不见,就老成这样呢?都快不像姗儿俊雅的爹爹了。” 沉思地注视着小女儿好一会儿,蓝员外长叹一声,“姗儿,你可知道,你二姐失踪了吗?” 听爹爹这样一说,蓝梦姗这才发觉回家这好一会儿,是没见着二姐。“爹,失踪是什么意思?” “你回来的那个晚上,你二姐说出去一下,然后就现没回来过,后来,捎了封信,说去西京寻瓷器去了。我怕你娘亲害怕,到现在也没敢提下。”蓝员外忧心忡忡地站起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几丝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进微微的寒意,“虽说她也随我做了几年生意,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也没出过远门,爹爹不敢多想,越想越怕。” “爹,什么瓷器?”蓝梦姗有些不解,“很珍贵吗?” 蓝员外犹豫了一下,打开门,看了看外面,又关上,拉着女儿往帐房里面走去,他小心地打开一个柜子,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瓷器,不像碗也不像盘,底部有四足,器形端庄、典雅、大方,色泽滋润莹澈、蓝中带绿,微微闪现淡粉色的柔光。 “这只盘不是祖父的吗?是只猫食盘。”梦姗小时候在帐房玩耍,看到爹爹有时候会把这件瓷器拿出来擦洗。 “姗儿,市面上有这样尊贵的猫食盘吗?” 蓝梦姗摇摇头。这盘看上去比人家摆设在中堂上的花瓶还要高雅。 蓝员外坐下来,谨慎地用布把瓷器包好,又放回原处,“这种样式,只有官窑里才有,专为皇上制作的,也称御猫盘。” 蓝梦姗一向聪明,陡地预感到什么,呼吸都变得浅浅了。“那我们家怎么会有……?” “姗儿,五十年前,你祖父就是官窑的大工匠,瓷艺是最最好的。宫里用的餐具、摆设和贡瓷全是你祖父制作。后来,你祖父为了你祖母,偷偷离开了皇宫。因为那时制瓷还算是朝廷的秘密,工匠是终生都不得出瓷窑的。” “现在瓷艺全部开放了,爹爹你在担忧什么呢?”蓝梦姗拧起了秀眉,小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知道盗窃朝廷秘密和私自出逃、再加上诱拐皇妃,要犯什么罪吗?”蓝员外问道。 蓝梦姗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皇妃?祖母是皇妃?淡雅、温柔的祖母是皇上的妃子?老天,蓝梦姗感到脑子不够用了,那该是什么样的一份惊世骇俗的恋情。 不过,她喜欢。 “何况至今你祖父的瓷艺还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好的瓷器,内行人可以一眼就辩出工匠是何人,所以你祖父在世时,没有烧过一件瓷器,但他把技艺传给了我,我怕失传,这几年才悄悄烧制了几件,捎到邻国出售,没想到还是被人认出来了。”蓝员外后悔的一拳打向桌子。 “爹,”蓝梦姗失声惊呼,心疼地握住爹爹的手,放在唇边呵着。“二姐要寻的瓷器是……?” “是我最近才烧的三十二件高脚杯,不想在送货时,被山贼劫走了。” “阿中???”蓝梦姗突然叫道,“这事我听二姐说过,我找那个阿中,他是内应。” 蓝员外苦笑地摇头,“阿中就你二姐出去的马夫,早就没人影了。我找过老车夫,他说这位内侄他也很多年没见到了,样子变了很多,是在街上碰到的。阿中先喊他,正好瓷窑差人手,他便介绍阿中过来了。” “天……他们是有备而来,”蓝梦姗跌坐到椅中,“可爹爹,这些人花这么大劲,就为了瓷艺?”这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蓝员外苦恼地皱着眉,“我也搞不懂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你祖父当年的事,若要追究,还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 帐房的气氛陡地沉默了下来,父女俩面面相觑,感到一股无形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我本想把你们三姐妹早点出嫁,然后便与你娘亲回老家,把蓝荫园丢给我远房的侄子,所有所有的事都埋在尘埃之中,但现在看来不行了,丹枫的婚事无望,双荷失踪。姗儿,你不要再和贺公子斗气了,回来吧,明天怀树要到龙江镇了,我们一家离开龙江镇,天下之在,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如果二姐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蓝梦姗不造成爹爹的逃避,“抢走瓷器的是一个山贼,不是官兵。若是官府盯上咱们,他们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对我们抄家,然后审讯、抓捕,而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爹,也许事情没那么严重。” “我也希望不是那么严重,可爹爹的心慌乱地跳个不停。姗儿,你们都小,没有吃过什么苦。爹爹小的时候,随你祖父、祖母一直飘泊不定,那种日子真不敢回想。” “爹,”蓝梦姗安慰拍拍爹的手,“再等两天,看二姐会不会回来。既然有信,证明二姐目前无恙,你仍象往常一样做事,大姐……她说要去白云观住,明天差人送她走吧。” “你呢,姗儿,你不能再生出什么事,回家吧!” 蓝梦姗想了想,“好,爹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后天回来。”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一辆轻便的马车缓缓地出了蓝荫园,车上坐着伤心欲绝的蓝丹枫。她眷恋地从车帘间看着曙光中的龙江镇,闭上了眼眸。 同一时刻,蓝梦姗仍是儒生的打扮,也出了门。 行馆里的下人们起得早,门厅、庭院,已清扫得一尘不染,冷炎背手,站在一棵古老的槐树之下。 蓝梦姗一出现,他就看到了。没有迎过去,只是静静地站着,等着她靠近。她眉宇间新添了一缕忧伤,象掠过庭院的晨风,自然又贴切。情眸恬静,又有些恍惚。 “我担心了你一夜。”冷炎的眼光有一丝波动,“你那样匆匆忙忙走开,我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你的。回来了,就好。” 他没有追问她离去的原因,这让蓝梦姗松了口气,但在他目不转睛的凝视下,脸颊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屋粉红。 但她知道,她与他之间是没有任何故事会发生的,在听了爹爹的那番话之后,她已非常非常的清醒了。 她是江子樵的好友,是西京城的高贵王爷,而她的大姐是江子樵弃婚的女子,她的祖父是朝廷的逃犯,从哪一方面,他们都不该有牵扯。 “冷王爷,你能陪我去下贺公子的小院吗?”她故意用疏离的语气说道。 “萧云,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开口,我都不会拒绝的。”冷炎拧拧眉,眼中掠过一丝责备。 “我想请你为我与贺公子的棋赛做个公证。”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你了。 蓝梦姗平静地抬起眼,看着冷炎。 第二十九章,行云有影月含羞(五)(VIP) 小院的院门半掩,紫璇清脆中带有独有的少女娇媚嗓音清清楚楚从里面传了出来。 “贺哥哥,茶泡好了,我给你端进去好吗?” “我还要重复几遍,不要烦我,不要烦我。”贺文轩的怒吼声响彻云宵,让人很难想象出这么中气十足的吼声是出自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翩翩才子之口。 蓝梦姗闭上眼,仿佛看到他劲侧青筋浮起、脸色扭曲到变形的气急败坏的样子,她讥讽地一笑,抬手叩门,一双修长的大手突然地握住了她。 蓝梦姗怪异地震了一下,急促地想甩开那只手,怎么她的手会在他的皮肤下感到一股羞人的灼烫,“冷王爷?”她瞪大了明眸。 “萧云,”冷炎黑漆的眼瞳温和地看着她,“文轩不是图有虚名的传说,他是货真价实的才子,他在琴棋书画的天赋,令人叹止。你现在心情就不太好,我不想你再因为别的,而更加悲观。” 冷炎这话说得非常委婉,含蓄了,萧云和贺文轩对弈,结局只有一个。 “冷王爷,我输得起。”蓝梦姗一笑,“何况我并不一定会输是吗?”她抽回手,自信地叩门。 到底长了他十岁,冷炎心情一点也不敢轻松。所谓输赢及是兵家常事,输得起才得起,但萧云这一脸的固执和往前冲的蛮劲,在心态上,就输了一屋。人心是长偏的,哪怕是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好友,但只是见了这小丫头几面,他的心不由自主就倾斜向她了,怕她郁闷,怕她委屈,怕她难受。 就是一个眼睛大大、长得清丽,气质出尘的小姑娘,讲话还很冲,时不时还会闹个小脾气,不知哪来那么多的魔力,让他莫名其妙地就像被她的一颦一笑给束住了,挣都挣不开。 为她做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非常自如,好像经常所为,其实那都是他的第一次、 冷炎,朝中百官“杀手”,提起他的名,文武大臣都脸色一变,为什么会给一个小丫头给牵住了呢? 冷炎苦笑,这现象是不是传说中的“重色轻友”?他预见将来,这抹“色”对他的影响会很大,可能会超过他的想像。 但他不想抗拒。 贺东来开的门,见到蓝梦姗,一愣,然后友好地一笑,“萧云,你身子好了吗?” 紫璇听到有人声,也跑出来了,看向蓝梦姗的眼神闪过一抹愧疚,是她害萧云落水,然后冻伤的,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会在意这些事的,她很好就扬起下巴,以鼻孔对人。 “炎儿,你来啦!”她只对冷炎打了个招呼。 冷炎没有应声,关心的眸光一直围绕着蓝梦姗。 “我好多了,贺公子在家吗?”蓝梦姗四下张望,一尊门神脸色铁青地站在廊沿下,从抿紧的双唇迸出话,“你还认识这个小院啊!” 蓝梦姗不理会他的语气,“贺公子,萧云的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恕萧云不能履行三月之约,请公子见谅。如果公子觉得方便,那么就请公子把三月后的对弈提到现在,如何?” 真的开了口,蓝梦姗没有一丝慌乱,清晰而又条理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仿佛考虑得很成熟。 冷炎有些觉着也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股怒气蔓延,十指已在身后成拳,俊美如玉的面容蒙上薄冰。 哼,这人病了几天,却多了几份猖狂,无非就是仗着冷炎的势吧! “前不久,你好像刚刚才输给我,怎么,这几天,棋艺大涨了?” 紫璇捂着嘴在一边吃吃地笑了,“本宫今日算是什么叫做‘班门弄斧’了,哇,这书僮好大的口气。” 蓝梦姗微闭下眼,“贺公子,这比赛你是接还是不接?” “接!”贺文轩一咬牙,心里面狠狠地被扯了一下,无名火突突地往上窜,“本公子,向来有成人之美,你若想输,我成全你。龙江镇哪座茶馆最热闹,我们就在那儿下。” “正合我意。”蓝梦姗弯了下身,“那么我先去那边恭候贺公子了。” “呃,他到底长没长脑子,不知贺哥哥的厉害吗?”紫璇扑闪着长睫,询问地看向冷炎。 冷炎僵硬地点了下头,转身大步走向已经出院的蓝梦姗。 贺文轩嘴角勾起冷笑,“贺东,更衣。” 萧云今天很怪,以前他没见到他这样,今天他的眼中有一股怨气、寒气,甚至像是杀气,像孤注一掷般,和平时惹恼他时是不同的。但是对于一个公然向他挑衅的人,他是不会手软的。见异思迁的东西,贺文轩立誓般的握紧拳头。 …………………… “天,有这等好事!”宋瑾从龙辇中跳了下来,一双邪目闪烁着兴奋的泪光。她正欲起驾回西京,突然看到街上的人都在奔走相告,说贺文轩与另一位萧公子要在天恩茶馆举行棋赛了。 “是的,太子,现在两位公子已经进了茶馆,紫璇公子和冷王爷也都在。”内务府官员毕恭毕敬地回答。 宋瑾大笑,一甩袖子,“这种好事千载难逢,不谈输赢,能公开向文轩挑战,就是勇气,小王不能错过。那小王就再停留一日,明日回京。”他摇摇折扇,一脸看戏的好心情。 官员叹息,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太子昨儿为姑娘们停留一日,今儿为棋赛停一日,如果明天再出来个新鲜事……唉,干脆把皇宫搬到龙江镇好了,不知皇上允不允许? 官员后脑勺一阵发麻,无奈地摇摇头,忙追上走得飞速的太子。 “太子……殿下……” 天恩茶馆的掌柜真是受宠若惊,如此影响巨大的赛事竟然放在他家举行,不知是哪块飘来的云彩发出的光。现在二楼都清空了,腾出厅堂做赛场,但一楼来的茶客可比平时多太多,街上也水泄不通。 当朝太子也光临了,真是祖上蔽荫呀! “这边请。”他恭着腰,领着太子往二楼走去,两人身量都不轻,踩得楼板咯吱咯吱直响。 “嘘,轻点别扰了他们。”太子扇子打了掌柜的一下,眼瞪着。 掌柜的只敢点头回应。 二楼,空荡荡的厅堂内只有一张方桌、两把宽背椅、一个香案,一柱香刚燃不久,清凉的檀香味飘溢在室内,贺文轩与蓝梦姗对面而坐。这次,贺文轩没有让萧云,两人按照时下的规矩,以划拳来决定执黑先走。 结果,仍是蓝梦姗执黑先走。 两人刚走了十子,但神色都非常严肃。蓝梦姗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贺文轩看不出紧张,但落在棋盘上的视线非常专注。 “战况如何?”宋瑾不敢惊动了下棋的人,走向一边观望的冷炎和紫璇,贺东贺西在另一处做后勤服务,点个香、倒个茶、递下布巾、 所有的动作都是轻轻的。 紫璇白了宋瑾一眼,“刚开始呢!”她用唇语回道,“皇兄,你又不回京?” “小王乐意。”宋瑾一翻眼,露出“你奈我何”的神情。 紫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复转过身去看贺文轩,哼,敢向她贺哥哥挑战,不知死活了,一会儿棋赛结束,她要好好地羞辱一番那个小书僮。 “炎儿,咱俩赌一下,一万两银子押注,你财谁赢?”干巴巴地盯着两个下棋的人,很没趣,宋瑾眼睛一转,玩兴大起。 冷炎皱起眉,不屑于这种小把戏。 “赌下吧,赌下吧!炎儿,小王一见到那小书僮,就喜欢,我们相谈甚允,相见恨晚,你还真不让小王失望,竟然敢挑战文轩,小王心里真乐开了花。小王赌萧云赢!你呢?” 冷炎以为自己错听,寒目微微眯,“你赌萧云?” “嗯嗯!” “那好,我赌文轩赢。”眉宇一松,他退后一步,拉了把椅子坐下,就着一杯新砌的兰雪茶,抿了起来。 宋瑾瞧他那神态,感觉腰间的荷包一松,一万两银子没了。没了就不了,他就看着萧云爽,先在口头上赢一回。 “算我一个。”紫璇凑了过来,“我赌贺哥哥赢。” “你的赌注是什么?”冷炎慢条斯理地问。 紫璇捂嘴窃笑,“如果贺哥哥输了,我就永远不见贺哥哥,我们之间的婚约取消。” “不知羞耻的丫头,你们之间有婚约吗?”宋瑾不留情的戳破紫璇的谎言,“昨儿你文轩同意与你定婚,小王以为是真,一问,原来是你一个人在自得其乐。” 紫璇羞恼得一跺脚,“这……这是迟早的事,父皇早就和贺丞相说过,把我指给贺哥哥,假在哪里了?| “那你拿出真凭实据呀!”宋瑾乐得真咧嘴,“你和文轩属于同一类型,真成了亲,他那书阁怕要开天窗了,以防你们打起来,好逃。” “我……我们才不会打起来呢,我们就要过得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地给你看,气死你。” “嗯嗯,我等着那一在。”宋瑾晃着二郎腿,他不太聪明的脑袋也能想得出,那一天是绝对不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