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路晓云,你想说,入口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听到这里,路遐和孙正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他们心里大概都能揣测出路晓云的意思了:没有人入穴,‘它’却在接近,入口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严央下一句话直接问出了他们心底的问题:“你是说——这些都是人为的?” (“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指的是什么,但现在看来,我哥哥推测的情况是刘秦他们好像在想办法把‘它’引出来,而且是在陈志汶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路遐感到呼吸都急促起来。 它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 “不好了”,“它的气息近了”…… 医院里把什么东西引出来了?) 也许路晓云在磁带的另一头对严央点了点头,也许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严央的问题,他只是冷冷淡淡似乎毫无感情地说道:“你只要记录清楚他们做的一切事情……跟着我不要乱动。” 话音刚落,磁带突然滋地响了一下,就像是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这声音似乎不是来自录音,而是来自磁带和机械本身。 就像滋的一阵颤动。 路遐和孙正几乎是同时紧张地左右一望,磁带于此同时也被切断了,房间霎时陷入绝对寂静。 好像什么东西在黑暗下悄悄移动着,却又在突然回头的那一瞬间停止。 两个人心有余悸地转过头来,磁带又滋滋响开了。 这时磁带里的嘈杂的背景音量就像突然被拧低了,忙碌的噪音都如同隔着墙传来的窃窃私语,只有揣着复读机的两人走动的脚步声依然能清晰地被分辨出来。 “他们过来了。”严央用压得很低很轻的声音说道,两个人的脚步声也顿时放轻,似乎是走到了某个角落。 磁带里响起空旷走廊里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伴随着几个人匆忙的脚步声,似乎是护士推着担架车过来了。 “院长再过10分钟就到,小孙你下去通知家属,”模模糊糊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无关人员已经全部离开了吗?” “还有一些急诊的病人,不过都在楼下。”另外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道。 “这次的时间选的不好,一年前在半夜,人少,但是院长说晚上不方便。”那个女人顿了一顿,“小孙你还小……通知过家属你就先下班吧。” 响起一串小跑的脚步声,女护士听话地向楼下去了。 小的金属车轮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又缓缓响起,冷而脆的,那个推车女人的脚步声此刻也冷冰冰地跟随着。 简直可以想象得到,整个走廊里她一个人推着那一辆车徐徐走向手术室的场景。 (做手术怎么就一个护士?路遐心里疑惑地想着,余光看见孙正也紧紧蹙着眉,神情从这盘磁带重新开始之后似乎就没有放松过。) “隔着门,录不清楚,”严央很近又很轻地耳语道,“我稍微开一点点门……” 动作似乎被谁拦住了。 “你放心,老刘早就走了,他们以为档案室没人的。” 原来他们两个是躲在档案室里,确实距离手术室只有几步之遥。 开门声轻到连孙正和路遐几乎都听不见。 但他们清楚听到严央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不可能!!”严央用几乎嘶哑的声音低叫道,“那个人……那个人!!” 远远地,磁带里传出手术室的大门打开的声音,车轮的滑动的响声几乎已经听不见了,那个女护士冷冰冰的脚步声却还残留在他们的听觉印象里。 磁带又滋地一声震动了一下。 (路遐和孙正又几乎同时握紧了拳头。 “门外……是不是有什么?”路遐不知为何也压低了声音。 孙正没有出声。 两个人下意识地向屋内移动了一点。 因为手电光为了省电已经关上,两个人连门的方向也只能凭记忆推出个大概,更别说透过那玻璃去看门外到底有什么了。 只是那不久前一晃而过的黑影,还森森地晃荡在他们的心头。) 录音又一次开始了,大概是因为这次的录音记录了比较长的一个过程,中途断断续续了几次,省去了不必要的内容。 磁带里的跳跃性也让孙正和路遐花了好一会儿去接受。 两个人的小跑声,和复读机被撞得前摇后晃的声音。 “你看的出来吧,路晓云,你看得出来吧?”严央边喘着气,声音颤动得很厉害,不知是因为小跑还是因为惊吓。 远处隐隐约约似乎有人的脚步声,两个人应该离三楼还不远。 “她推着的,进手术室的那个人,是个死人吧?!是的吧?路晓云,路晓云!”严央的整个声音都慌乱起来。 “过来,刘秦还在楼下,跟我走。”路晓云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冷静。 “你应该也还记得吧,路晓云,”严央放慢了脚步,说话的声音却越发激动,“我跟你讲过,ICU昨天一个晚上进去八个死了五个,当天晚上陆响就给我短信说那个很有名的谁的儿子昨天在咱们医院死了,让我保密,你看清楚刚刚那个人了吗?就是他啊!!” (进手术的那个人,是个死人? 孙正和路遐陡然感到一阵寒气上涌。 医院在这个时候推了一个死人进手术室(4),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路遐脑中隐约有个极其荒诞又极其恐怖的猜想,他却连花一秒钟去思考这个猜想的勇气都没有。 不可能的。 在任何时代,任何时空,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路晓云,你到底明白没有?!” “陆响在哪里?” “如果还有急诊病人,那他应该还在一楼急诊室。” 两个人的跑步速度一下子加快了,磁带撞击复读机的噪音几乎淹没了医院里其他的声音。 “怎么办路晓云?他们是不是在招惹什么东西?”严央跑的气喘吁吁,但因为终于收到路晓云肯定的指示而稍微稳定了一些,“我们难道不是应该去做点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急诊室的陆响他们手上还有一个人,刘秦他们应该急需这样一个人。” 声音突然消失了。 孙正和路遐都怔怔地看着复读机,脑袋似乎也还停留在准备接收信号的状态。 声音就在那么短暂的两秒钟,或许一秒钟,彻底从磁带里消失了。 磁带还在转动,没有录音中断的声音,也没有录音键重新被按下的声音。 那一瞬间的声音就好像被凭空吸走了。 可这也仅仅是一秒,一瞬的事情,几乎难以察觉的事情。 只是两个人如此聚精会神地聆听,而使得这一刻显得尤为突兀。 磁带里两个人的脚步也突然停了。 “路、路晓云……” “你听到了吗……”路晓云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它的声音……它快出来了。” 它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们在磁带的另一头听见了什么,全然无法知道。 不,或许它的声音就是消失的声音,吸走一切的声音。 “利用它去改变生命的禁忌……他们会很后悔的。” 他们在做非常非常危险的事…… 桐花招惹的是穴里的“它”,桐花医院触碰的是生命的禁忌。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发还不晚...祝自己生日快乐大家也要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第十一个小时 一楼观察室 他们在做非常非常危险的事…… 陈院长和刘秦招惹的是穴里的“它”,桐花医院触碰的是生命的禁忌。 磁带的主人还喘着气在小跑,叮叮咚咚地响,磁带外的路遐正想开口说话,忽然脸就僵住了。 他听到有门吱嘎吱嘎地响,就像是慢慢地被打开了。 然而这声音清晰明了,因为它就来自观察室的门外。 他赶紧按下停止键,那声音又忽地同时停止了。 急诊室?! 两个人同时想到。 急诊室里有什么问题?四周漆黑一片,寂静里只残留着两个人微微的呼吸声。 啪。 路遐率先打开了手电,逐渐明亮起来的手电光照亮了观察室的一角,益发显得整个医院的阴郁和黑暗,他拿着手电起身,想慢慢朝门口走去。 孙正却一把按住他,顺手就扣下了手电的开关。 “在没有听到答案之前,你想把它引过来吗?”孙正悄声地说。 路遐乖乖坐回位子上,他不知道手电光会不会引来什么东西,但孙正的谨慎总是没错的。 两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地坐了好一阵,或许过了一分钟,或许过了十几分钟,对他们来说,这种时候的沉默和静寂比任何时刻都来得更加紧张和刺激,连头上的头发似乎都在随时警惕着周围空气的任何变化。 他们却不敢动。 孙正的手握着衣襟里的砗磲,感到冷汗湿润了那枚钥匙。 “现在没动静了,我要开磁带了。”路遐轻轻地在孙正耳边说,磁带转动起来,转动声音在医院突然显得十分大声,大到两个人同时一动,变得更加坐立不安起来。 顺着他们一路小跑,医院里的背景音也逐渐大了起来,听得出有病人和护士在医院里走动,有什么瓶瓶罐罐撞击着丁当响。 跑步声也渐渐停下来了。他们已经过了三楼,下到了一楼。 “在那边,我看见了!”严央的声音显得十分着急,“陆响!” 磁带声晃动着,提着它的人急促地走了几步:“陆响,你在吗?” “小严,你是在找陆医生吗?”旁边忽然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急诊室刚来了几个急诊病人,陆医生忙着呢,你待会再来吧。” 话音刚落,却听严央没有理会,又急匆匆走了几步:“陆响!” 磁带里隐约传来车轱辘的声音,由远而近,几双皮鞋在地面上走得啪嗒啪嗒响。 “陆响!”听严央的语气,陆响似乎已经出现了,就在刚才和担架车一起出来的那群人中。 “小严,你找我干什么?”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低沉。 路遐一震,这是…… 这个声音,虽然听起来年轻了不少,但是…… 这是陆院长的声音!现任院长陆院长的声音!!! “正,这是陆院长的声音!!”路遐激动地转过身去,“当年严央找的这个医生陆响,就是现在的陆院长,我怎么没早点联系到这一点……正!!” 陆响……陆响…… 刚转过身去,他就感到孙正似乎浑身都在发抖,抖得厉害。 连牙齿都有微微的咯咯作响的声音。 “正?!你没事吧?”他慌了。 “什么?”路遐的声音几乎是惊醒了孙正,“我没事……可能是刚刚门口……我不知道……” 路遐还想说什么,那边严央已经说开了。 “陆响,你听我说……” “严医生,你没事做可以到处晃悠,我们手里还有病人要处理,陆医生可没时间跟你耗。”一个护士语气不善。 “小严,这个病人是院长亲自嘱咐过的,我回头来找你,”陆响说着,提高了音量,“快!送病人315A病房,快点!” 车轮声和脚步声都加快了。 “315A病房?”严央的声音听起来怔了一下,又气急败坏地冲着那边叫起来:“我这边要说的事才是正事!!” 陆响他们自然是没有时间理会他。 严央无奈只好转向另一个人:“路晓云,陆响不管用了,你快告诉我那个病人是谁?我自己进急诊室去找!” “就是刚刚那个手腕上有一圈红线的病人。”路晓云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严央拔腿就开始跑,“你不早说!!那怎么会送315A病房而不是去手术室?!……陆响!!” 复读机晃动得厉害,磁带里一片嗡嗡噪音。 按照路晓云和严央之前的意思,他们本来是想借着这个“它”要出来的时机破坏陈志汶的某个计划——就是现在手术室里即将进行的给死人的手术,而现在推着的这个去往315A病房的病人似乎也是关键……那么他们要是来不及在那之前阻止,这一切似乎都白费了……也没有可能从刘秦身上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对孙正和路遐来说,他们最后的希望也会破灭了。 快,追上去!严央! 路遐第一次对严央寄予如此厚望,他们现在处的情况比严央当时更加危急万分。 它要出来了! 在2001年的那一天! 也就在现在! 追上了,严央的脚步声放慢了。 “陆响!”他的声音突然一阵哽咽,“你听我说啊!!他……他到底怎么了……” “严医生!”旁边那个护士显得相当不耐烦。 “陆响,你就让我再跟他说说话吧,他可是我的表哥啊!!!”严央声音悲戚,还带着那么一点哭腔。 车轮声一下子停了,皮鞋的啪哒响声也停了。 “你表哥?”陆响的声音十分惊讶。 “是啊!就是他刚才来通知我的,说表哥出事了,要我跟着来看看,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此刻演戏逼真的严央指的“他”应该是从刚才就一直站在后面不曾说话的透明人路晓云。 “陆响,表哥他到底怎么了?” “你表哥……这个……” “陆医生时间来不及了!” 快点……严央…… 滋滋。 滋滋。 磁带里的声音突然再次跳了一跳,像是猛然一阵急促的快进,陆响接下来了说了什么变得十分模糊。 滋滋。磁带响着噪音,就像是磁场受到强力干扰的那种滋滋声。 路遐拍了拍复读机,手电照上去,却发现磁带正常转动着,并没有不小心按下快进键。 只是屏幕上显示的电池在闪动,复读机也快没电了。 磁带里的声音依然模糊。 路遐啪地按下停止键。 孙正和他对望一眼,两个人的脸上似乎都乌云密布。 滋滋。 复读机又猛地发出一声滋滋声。 怎么回事?! 两个人惊疑不定的表情里都带着这样的疑问,却没有人问出声来。 它要来了…… 会不会因为我而把它引来?路遐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的腿上,手上传来的是冰凉的触感。 孙正的表情仍然有些僵硬,目光停留在复读机上。 路遐咬了咬牙,拿出磁带,又放回去,按下了播放键。 滋滋声终于消失了,磁带里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小严,你先回去,你表哥就交给我们把,”陆响似乎刚刚结束一大段劝说和解释,“快去315A病房,我们已经迟到了!” 磁带里响起急促的跑动声和担架车的声音。 “啊?”严央发出了一声轻微到只有贴着它的复读机才能记录下的惊讶声。 那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磁带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地安静。 怎么了? 路遐和孙正听着这阵短暂的静默脑子里已转过无数猜测。 “刘秦……”严央又低声一句。 刘秦出现了? “你们不要到315A,我去看看那个人,那个病人。”那是个不够细也不够柔的中年妇女的声音,硬邦邦地像直挺挺的一根老木,甚至连语法和句子都很粗糙。孙正和路遐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面生横纹的大妈鼓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说话的场景。 气氛一下子僵硬了。 病人不在315A,病人就在刘秦的面前。 “啊啊啊啊!!” 磁带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凌厉的尖叫声,声音似乎穿透了磁带,穿透了复读机的外壳,穿透了几年的时光,直射入孙正和路遐的脑神经里。 “啊啊啊啊!!” 紧接着磁带里又是另一阵遥远的尖叫,医院里似乎一瞬间都乱了套,车轮飞快地滚着。 砰。 不知哪里的大门轰地一声打开,几十个纷乱的脚步声也随之而来,远处的,近在身旁的。 这些跑动着的惊惶的脚步声几乎将医院都震得隆隆响,磁带也鼓噪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声,仿佛担架车,举着输液瓶的护士,从楼上慌忙跑下来的人们都拥堵到了磁带跟前。 涌到了孙正和路遐的眼前。 他们感到自己的脚下也在隆隆响动着。身边有许多许多人忽然在沉默的黑夜里动了起来,笼罩着医院巨幕一般的黑暗都分化出一团团的黑影,随着潜伏的暗流涌到了前端。 “志汶,志汶!!” 刘秦跌跌撞撞的声音如此贴近地和复读机从擦肩而过。 “刘秦!!”严央惊呼了一声,磁带的声音开始晃动。他追上去了。 刘秦应该是向三楼手术室跑去了。 那些沸腾的人声也因此无比贴近地与复读机擦肩而过,玻璃就碎在身旁,护士尖叫着跺着脚。 “镇静!镇静!”陆响急切的声音几乎近在眼前,然而这声音很快被他自己的一声唉哟打断。 严央还在跑着,在人群里钻着缝儿,后面一直跟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跟得又紧又快。 砰! 大门轰地一声打开了。几乎是种时空交错的错觉。 孙正猛地抬头向上。 不是磁带!声音就来自楼上! 混杂着的人声,逼真的脚步声,就在楼上! “它出来了!” “它出来了!志汶,啊啊啊啊!!” 刘秦哀号着。 啊的尾音还未拖够,磁带突然静了。 就像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儿猛地住了嘴,静得那么快。 “它来了,正。”路遐摸索着去握孙正的手,颤抖得太厉害,指甲几乎抓破了孙正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高潮,嗯谢谢大家的支持,我更得很慢很羞愧剧情质量也不敢保证,希望快快完结来个修改严医生的磁带(3)活死人 “它来了,正。”路遐摸索着去握孙正的手,颤抖得太厉害,指甲几乎抓破了孙正的皮肤。 手电光闪了一闪,差点就灭掉。 所触到的孙正的皮肤冰凉得如同溶进了医院的空气,也颤抖得厉害,似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逃跑!可是向哪里跑? 两个人的目光都惊慌地左右搜索着,可是周围除了如葬礼般静穆的排排座椅和苍白甚至泛青的墙壁,别无选择。 已经无处可逃了! 黑暗里涌动着的未知的东西随时可能将这个不堪一击的房间扑食掉。 滋滋。 滋滋。 磁带突然又转动起来。 是自动换了一面?还是谁给它换了一面? “它会找到我们的……马上就会,”孙正用手捂住脸,埋下头去,“我感觉得到……路遐……” 只要在磁带结束之前…… 只要路晓云和严央争分夺秒能在磁带结束之前结束一切…… 路遐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孙正的手。 “小秦!小秦!”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个人惊得同时一动。 磁带里男人呼唤着的声音空空荡荡地回响着。 是在哪里?三楼走廊吗? “小秦!小秦!你快来!” 楼道里同时传来他慌张的脚步声:“你快来帮我,快来!我一切都照你说的做了……” 滋滋。 滋滋。 “志汶!志汶!” 刘秦回应他的声音从磁带听来离严央他们很近,严央他们应该追上了刘秦,紧紧跟着她。 “人都消失了!小秦!它会带走我!它会带走我的……”男人的声音也突然大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了。 滋滋。 不稳定的电流声不断地跳动着,干扰着录音效果。 隐隐约约有人跑步的声音。 “她向手术室跑去了!”这是严央的声音。 话音刚落,就听见磁带旁的那个人也跑了起来。 磁带的主人追了上去。 却突然煞地止住。 “你拦着我干什么!她进去了!”严央叫了起来。 路晓云把他拦住了。 “你去一楼找陆响,我去追她。” “你在想什么路晓云!” “你听着,把他带下去,不能让任何人上三楼和二楼。天黑之前就离开医院,”说话的那个人似乎还是没有任何语气变化,但声音里却平添了某种不容置疑和肯定,“如果……” 滋滋。 滋滋。 磁带里的电流声又一次跳动了一下。 不知这一刻是路晓云的犹豫,还是磁带内容忽然被跳过。 “在穴里,我所见过的最长停留的时间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不要待在走廊,待在房间的东南角,不要动任何反光的,有类似铃铛声音的东西。用皮肤去感觉。你会感觉到的。” (“原来在穴里也要注意些什么……”路遐念着,想到之前自己在穴里有多少乱来的行为,不由一阵心惊胆跳。 然而,路遐和孙正两个人都没有提到那个“二十四个小时”。 仿佛他们根本没听到。 又仿佛这个时间那么近了,他们都不敢去细细思考。 路遐只是不时碰一下自己的腿,或者背,默默算着那个时间,再默默注意着身旁的那个人有没有被传染。 令他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孙正除了头晕,和手上的黑印并没有表现出别的什么反常。 他会待得比我久,至少比二十四个小时久,会待到出去的。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因为上一刻医院突然的变化而烦躁不安的心都会宽慰一点。) “路晓云,你什么意思?!”严央听起来怒不可遏。 “我会在穴里每个发现的入口都放上一面镜子,如果你看到了面镜子里面有‘它’……就是一个本来你身边没有,却出现在镜子里面的人,不要乱动,闭上眼睛用皮肤感觉相对温暖的方向,朝那里走。” 第一次在磁带里听到路晓云说这么多的话。 “你、你要入穴?!” “也许吧。” 那个人似乎不愿多说,脚步声快了起来。 严央又紧紧跟了上去:“路晓云你给我惹这么一大堆麻烦就想这么跑了吗?!” 只听磁带响起一声巨大的“叮”一声,什么东西正好撞到复读机。 “你扔个什么给我?” “砗磲,刘秦身上摸到的,很值钱,你拿好它出了医院卖点钱,就当是你要求的补偿了。” 那个人跑步声突然加快了。 滋滋。 滋滋。 “什么?!” 磁带到这里,任谁都听得出来,严央和路晓云两个人分开行动了。 “哥哥他……”路遐对路晓云单独行动毕竟还是有些担心,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孙正在旁边喃喃自语什么。 “镜子……” 因为这一个词,路遐的思路绕了一个大弯,仿佛一下子被提醒了,拉着孙正问:“刚入穴的时候……你是不是说过什么,对,你问过我,电梯的对面是不是装有镜子?” “六楼的电梯对面装有一个镜子的,”孙正看着路遐,神情却有些迷茫,“难道这是你哥哥在穴里装的镜子?” “对,所以只有你看见了……你看见了什么?”就算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早已被抛在脑后的线索,路遐却也觉得自己捕捉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我看见了……”孙正脑子里模模糊糊浮现谁的影子,绿色的电梯门一格格地分开,正面明晃晃地挂着一面镜子……哪个医院会在电梯对面挂镜子啊!自己这么想着……可是镜子里面映出的人影,有谁?还有谁? 那个一晃而逝的面容,怎么都记不清楚了。 或许就是磁带里出现过的某个人,或许就是“它”……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出了电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呢?就不会遇见路遐,也不会被困在这里,陷入永无天日的黑暗里了吧。 路遐没有从孙正口里问到具体的情况,失望的叹了口气,又忽地坐起来:“哥哥把砗磲给了严央……” 孙正闻言拿出被汗浸湿的砗磲匙, “这个本来是属于刘秦的钥匙,从路晓云的手中传给了严央,现在又是谁把它寄给了我?”路遐盯着那个砗磲若有所思。 路晓云,还是严央? 两个人中总有一个是活下来了? 又或者严央也将它转交给了别人,辗转到了路遐的手中,两个人在这盘磁带之后就永远的消失了……被它带走了…… 而现在,它就在楼上。 不,或许它已经下来了,就在急诊室附近,急诊室里的门开了,或许什么正朝着对面的观察室走来,黑暗里像一团飘忽的黑雾,不知不觉地透过门缝已经侵袭到了他们身旁。 这一切就像一个无底洞,穴也好,它也好,磁带也好。 磁带留给他们的信息越来越多,他们脑中的疑惑和迷惘却未曾减少,问题反而更加不断地涌现出来。 磁带的电流的噪音没有停止,一直低沉地有节奏地滋滋响着,整个磁带里只有严央一个人飞跑着下楼梯的声音,因为太急,太快,他已经忘记了去关掉这个还在录音的复读机 医院里也似乎再也没有别人的声音了,病人,医生,护士的声音从这两层楼完全消失了。 就连一直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严央的那个脚步声也消失了,消失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严央似乎到了一楼,一楼还有些许人声,声音对比着严央的喘气声和重重的脚步声,就像是窃窃私语。也许是护士和院工们正在整理刚才混乱留下的残局,浑然未觉楼上的任何变化。 “陆响在哪里?”严央似乎随便找了一个护士。 “陆、陆医生?不知道……”护士回答得支支吾吾。 严央又小跑了一段,似乎找到了下一个人。 他就这么来回跑着,找着,滋滋的声音也持续响着,偶尔乍地跳动一下。 “陆响找不到,哥哥竟然也把录音留给这个不靠谱的医生……”路遐的心慌着急都表现了出来,他开始不耐烦地翻找着周围所有能拿到手的资料,“它出来了……我们再想想办法……” 孙正跟着他也翻开了地图,试图在地图上寻找到蛛丝马迹。 地图只有主楼的地图,他们一路从六楼逃到了一楼,几乎走遍了所有安全的房间,现在“它”就在医院某个地方游荡,加上黑暗里幽幽飘着的无数的入穴的“冤魂”,他们出了观察室,似乎就走到了绝路。 陆响……陆响……陆响是现任院长,严央和刘群芳的资料是他删掉的吗? 他知道些什么? 不、也许那个时候的他什么都还不知道,只是院长和刘秦叫他推着那个急诊的病人到315A病房…… 啪。 突然就像是磁带里的一阵电流流窜进了他的脑袋,他感到脑袋刚刚就像被猛击了一下,痛得他冷汗直冒。 而此刻路遐和他心有灵犀正好想到了同一个地方:315A病房。 “315A是哪间病房?”路遐似乎自言自语地问道,没有注意到孙正一晃即逝的痛苦表情,“为什么严央听到这个病房的时候有一点惊讶?那个时候还没有新的外科大楼,也就是说应该在这栋楼对面的内科大楼,那里有什么稀奇……” 他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见磁带里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几乎就连整个观察室都被这个声音惊得一震。 怎么了?! “这、这是……” 严央的声音突然变远了,变小了。 孙正和路遐立刻明白过来,复读机摔到了地上……是因为震惊吗?严央看见了什么? “陆响!!!”严央爆发出一声怒吼,“这是怎么回事!!” 磁带里响起推搡的声音,几个小护士从远处赶来,叽叽喳喳开始劝架。 “你告诉我……你刚刚推出来的这个人是谁?”第一次听见严央用如此冰冷和充满杀意的声音。 陆响似乎又被严央猛推了一把,连担架车也被推动了,车轮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脆而冷的响声。 “是化验室的刘秦刘医生啊,她刚才下楼来见到我们尖叫了一声就突然晕倒了,马上就送进急诊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陆响受到的惊吓还没消退,刚开始说话还有些不稳和小声,后来渐渐大声起来,“严央,今天医院已经够乱了……” “来不及了?你是什么意思?”严央顿了一顿,或许是探手摸了一摸,“她死了?” 刘秦死了? 连这头的孙正和路遐都呆住了。 刘秦刚刚在一楼晕倒送进急诊室死了? 那刚刚上楼,被路晓云追着进了手术室的刘秦又是什么? “路晓云!!”只听严央叫了一声,这声音由远而近,他飞奔出去的脚步声也变得贴近起来。 他捡起复读机朝哪里飞奔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文章前后风格差异很大...1-7章是07年写的旧东西了,现在看来反而觉得那种黑暗里亡命的味道最浓,后面文章越拖越长,剧情是更加复杂了,但总觉得缺点什么...大家也这么觉得吗?不过已经回不去了,哈哈,只好将就将就最后再说一句,突然发现写这文的时候听under the darkness也挺有干劲的,耶耶离结尾不远了,各位坚持就是胜利啊!桐花暗事件记录2003-2005 四 记录人:杨菲 (2004年-2005年护士) 我听有几个老护士讲过医院里以前有这么本记录,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东西,而且它今天居然到了我手里。 也不知道院长想知道些什么,我和邓芸一直闹矛盾,大家也都知道,我在这里说她什么,大家爱信就信,不信就罢了。 医院里闹鬼的事,听说过,也有人真的见过。老护士说以前可严重,后来有次闹大了,医院那个老妖婆死了之后就见得少了。 老妖婆是谁我倒也不清楚,医院里留下来的老护士好像也不多,据说记录以前是另外一本,不知上面是不是记了什么,医院里护士们对这玩意儿可好奇了,就是没人敢去拿来看。 要写得这个事情还是要从邓芸的事儿说起。 我承认,邓芸和我的矛盾是从我家小王开始的,我家小王看不上她,她要记恨我,我也没办法,我和小王是之后才好起来的,可是小王一开始也没对她有什么想法呀。 她这个女人吧,我不好说,有点那啥,挺多变的。你想想,过了才多久啊,两个月不到吧,人家就说她又看上前几天来住院的有个病人了。我们护士是不能跟病人随随便便的,她却三天两头没事儿就往那个病房跑,还老是晚上去,谁不说闲话呀。 最开始是听说那个病人是前几天做了手术,在住院部三楼哪个房间住着,邓芸本来是负责四楼的,后来有天不知怎地帮谁代了一下晚班,后来就申请给调到三楼了,而且也都是上晚班。 没过了几天,就有谣言传出来说她跟有个病房的男病人打得火热,晚上老爱去那个房间。这也怪她自己,她就是个大嘴巴,有点什么事都爱炫耀。 这种事传出来,大多还真是她自己说出口的。 听说那病人长得个高,面目清秀。她没事就夸说那床的男病人气质特好,和和气气的。 这种男人估计也是瞧不上她的,怕是她自己又自作多情了。别人问起那病人得的是个什么病,要住多久,她又一概答不上来,要去查名册,她也支支吾吾不说个名字。 问起具体哪个病房,她也只说三楼,就三楼走廊尽头那个。 有几个小护士围着去看了,也没发现像她说的有气质的男病人。后来我转念一想,她肯定就是编个故事想气气我呗。 就是两天前,邓芸失踪的前两天,我在主楼碰见过她一次。 当时205的病人的病历资料不知怎么缺了一份,我去外科问问,出来时正好撞见邓芸和陆医生在那边说什么,赶紧就往回走,结果电梯迟迟不来,眼看着她和陆医生说完话也朝电梯走了过来。 还没到跟前呢,就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 两个人站在那儿等电梯很有点尴尬,那股香味直往鼻子里冲,不知她什么时候开始抹这么浓的香水,我转身就想走楼梯下楼,结果电梯“叮”的一声就开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和她一块儿走进去。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本来气氛就僵得很,结果电梯也装怪,按得明明是一楼,它却在向上走,我低头看着地,不想搭理她。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来。 我低头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反应,抬头一看,6楼?电梯门前空空荡荡的,整个6楼也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我只好赶快按了好几下一楼,电梯门这才缓缓关上,慢慢往下去了。 走到一半,她不知怎么就突然开口跟我说话了。 “说也奇怪,那天我坐电梯也是这样,按了向下,结果它走到6楼,打开门来还没人,”她的声音很沙哑,显得很疲惫的样子,“你说是不是渗得慌?” 我心里不痛快,就回她:“这有什么渗人的,谁按了电梯,结果又走楼梯了呗。” “那电梯也该先到6楼再下到3楼,再到1楼啊?”她不依不饶地。 我哪里想跟她在这个电梯不电梯的问题上纠缠啊,电梯一到1楼,我就赶紧两三步并作走回住院部了,感觉那种俗气的香味还在我身上逗留了好一会儿。 这是先前第一次碰见她,那时没觉得什么,就只记得她看起来挺疲惫,抹着像花露水和香油混合的浓烈香水。 过了两天,我才真正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天晚上我值晚班,深夜都快12点了,201房02床的病人跟他家属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闹起来,吵得隔壁床的病人都睡不着,小张在帮忙协调,我去楼上请护士长过去。 护士长就让我在楼上帮忙把剩下有几份病人资料整理了。 往常医院人多挤不下的时候,三楼的走廊上摆着好几床挂着吊瓶,今年这时候还挺冷清。临近午夜,就只看见空空荡荡的走廊,吹着冷飕飕的风,墙面破旧,要么大片大片地脱了皮,要么全是蹭上的灰印子。 还在想今天晚上三楼谁看班,结果抬头就看见远处走廊里有个人影一晃一晃地走过来,模模糊糊的。 还没看清楚是谁,那股花露水和香油混合的味道就窜进了鼻子,好巧不巧,居然是邓芸。走近了一看,我都吃了一惊,才两天不见吧,她整个人都像瘦了一圈,皮肤在走廊灯光下显得尤其苍白,灯光在白色护士服上打上几块阴影,更让我觉得她整个人都像沉浸阴沉沉的气氛里。 “你怎么在这儿?”她开口问我,声音依然很沙哑。走廊本来静的像睡着了,她一说话,整个走廊都被惊得动了一动。 “2床又闹毛病,护士长看去了。”我懒懒散散地回答她,反正到了2,3点我也准备回去睡觉了,和她也待不了多久。 她定睛看了我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你看我今天化的漂亮吗?” “什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只见她眼睛上浓浓的一圈黑眼圈,皮肤白得跟鬼似的,嘴唇也冻乌了一般。 “还不太会化,”她见我仔细瞅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练习练习呗。” 原来她说的是化妆,大半夜的化什么妆,还化成这副鬼模样,香得都臭了,我干脆就不说话了,任她在那儿低着头摸自己的脸摸了好一会儿。 忽然她头一抬,惊叫起来:“他叫我了!” 我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铃没有响,也没见着哪个床的灯亮了,转身奇怪地看着她。 她把手指放到嘴上:“嘘,我偷偷告诉你,那是个不能提名字的病房。” “什么?” 她突然一笑:“那天我在对面,瞧见他站在窗户里,朝着我笑,就像开春时候的太阳,可暖人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幽幽地转身朝着三楼走廊那边去了。 什么不能提名字的病房?什么“他”?简直莫名其妙!这个女人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