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愧疚还是无法消除,我在羽野的怀里大声地哭出来。 "为什么我总是给大家惹麻烦?羽野,你说那些玩偶们,他(她)们的恋人会有多伤心?一定会痛不欲生……" "傻孩子……"他抚摩我的头发,"智薰他们做事情一向严谨周到,一定会想出让那些恋人们不痛苦的办法。" "不痛苦?怎么不痛苦?"我抬起头。 "让他们的恋人彻底忘记过去,只要都忘了,也就不会难过了。" "忘了?要是忘了后,心里还留个疤呢?" "那我就带你游遍全世界,我们去看望那些玩偶的恋人,看看他们是不是生活得还好。如果他们不开心,我们就想办法让他们开心。久美,你说好不好?" "好……"我点点头。 他的安慰让我心安了些。我把头埋在他的怀抱里,像个孩子一样依偎着他哭泣。 第五幕 【智薰·夜舞姬】 他夜夜光顾这家酒吧。不为笙歌燕舞,只为吧台帘后那一抹沁人心脾的目光。有个女孩总是躲在吧台的帘子后静默地关注他,只让他看到自己美丽的眼睛。 被陌生女人关注是件有趣的事情,更何况她很美。他每天装作若无其事向吧少要一杯酒,品一晚上,心意却无半点在酒里。在爱情里,每个人既是猎人又是猎物。他是被唤醒柔软内心的狼,想知道她嘴唇是不是樱花的味道。 好奇心日胜一日,终于有一天,他借故去吧台里撩开了帘子,这才发现她只是一个摆在角落里做得很传神的人偶。原来他爱上的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美成一场镜花水月。 那一刻,他听到了爱情粉身碎骨的声音。 他为自己的寂寞感到可怜。 不消几天的工夫,红人馆已经把除久美以外全世界的玩偶都剿灭干净。仿佛是一夜之间,世界上所有智商出众、容貌娇美的人物纷纷神秘失踪。 年轻有为、崭露头角的政坛新秀; 获得国际电影大奖的影后; 大学新生万人迷…… 这些曾经被包围在光芒中心的玩偶们一夜之间从他们的亲人、朋友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存在过的记忆也在其他人脑海中被抹除。 我们带着装满各色玩偶灵魂的瓶子来到母亲的宫殿,我跪在大殿上,双手撑地,深深地埋下头。 "母亲,您曾说只要消灭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玩偶,就放端木朔月一条生路。现在我们把那些玩偶的灵魂都带来了,请兑现您的诺言。" 小七他们屏息静气地站在我身后,大家都在等待主宰者的答案。 "呵呵……" 高高在上的母亲凝神听我说完后,突然发出妩媚的笑声,笑声回荡在空落的大殿里让人毛骨悚然。我和小七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笑里到底藏着什么意味。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份血脉在作祟,我和母亲长得越来越像,两人都是清冽冷傲的长眉,不屑地上挑,给人孤寂感。瞳孔漆黑不见波澜,连发式都同为顺直的黑色长发,发疯地生长,绚烂成一片黑色的海藻披散在肩头。 唯一不同是气质。母亲离开人间后一扫当年大提琴家的傲气,现在连骨头中都酥酥地流淌出几分妩媚来。 "是的,我的确是对玩偶这种生物玩腻了,只要你们交上世界上所有玩偶的灵魂,我就赦免端木朔月和花久美,但是……"她话锋一转,"但是你们并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小七怒从中来。 "什么叫没有达到?"他为自己兄弟们这么多天来的辛苦鸣不平。"皇微制造的药剂无懈可击,我们搜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把所有的玩偶一一剔除,不管他是政界要人还是影视红星。我们欠下了这么多血债,难道你想赖账?" "呵呵……"还是那样妩媚入骨的笑,仿佛蝎子披着蝴蝶的外衣悄无声息地蛰了你一口。 我害怕这样跟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母亲,让人毛骨悚然。 "不。"她笑得寓意莫测,"红人馆灵力强大,我当然不会对你们做出尔反尔的事情。但是你们确实没能找出所有的玩偶,除了花久美还剩下最后一个。" "不可能!" "绝对还有,你连一个小小的玩偶都找不到,算什么红人馆首领?" "你出尔反尔,算什么主宰者?" 小七和母亲互不相让,一个声称世界上的玩偶早已被全部消灭,另一个则说还有漏网之鱼。如果真的还有玩偶没有被消灭,那么这个最后的玩偶到底是谁? 兜头泼来一盆冰水。 原本满怀希望的心从三万英尺的高空抛下来,冰冷的体温让血液都凝固。我们几个凝神听母亲的解释,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我召唤到玩偶师,希望他能造出一个玩偶。 当时的离渊告诉我,早就有一个玩偶已经进入了我的生活,于是我放弃了造玩偶的念头,转而去中国寻找羽野和那个玩偶。但事后玩偶师离渊跟主宰者禀报后,主宰者认为智夏死后,我一定会孤独寂寞,于是要玩偶师再造出一个玩偶给我。 就这样,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世界上已经诞生了一个专门为我生的小玩偶。这个最后的玩偶,成为小七他们唯一的疏漏,只有找到他(她)才能救朔月。 可这个玩偶到底是谁? 他(她)又藏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正浑然不知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陛下,陛下……"久美挣脱出皇微的保护,跑过来跪在大殿的正中心。 "久美,你干什么?快回那边去!"我伸手去拖她,不料这丫头倔强得很,怎么都不肯起身。 "姐,让我试试。" "不行,谁要你过来的?躲到小七身边去。" "姐,求求你,让我自己承担吧。我不想再连累你了。"久美挣脱我的手,一头扑倒在主宰者面前,"殿下,我听闻最初您想要的并不是全世界玩偶的命,而是希望我服罪。陛下,是不是我服罪了,您就会饶恕朔月?" "只要你服罪,就饶恕端木朔月?"艳丽如罂粟的母亲笑得轻松惬意,"花久美,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你是谁?" "是,我命贱,身份卑微。"久美在大殿的冷风中瑟瑟发抖,语气却不改倔强,"但再怎么卑微,也请您能网开一面,听到我这个小小请求。请求您宽恕端木朔月,请求您。" 她请求母亲宽恕端木朔月? 这不是送死吗? 我心急如焚:"久美!听话,去小七那边!" "姐,不要管我……求你了……"她轻声说,然后两手撑地,在我母亲面前深深地叩首。 我怔在一旁看着久美倔强执著的侧脸,这一刻我才深切地意识到,妹妹她真的长大了。她在逼自己去承担能承担的一切。 母亲瞥一眼宝座下长叩不起的久美。 "没错,当初智薰和端木镜夜他们来求我,我一时念旧情,答应他们:只要他们杀掉全世界的玩偶,那我一定保证端木朔月和你不死。" "那您现在……"久美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不再念一点点旧情,放过那个最后的玩偶?殿下,不是我们不想为您找到最后的玩偶,是我们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天界、地域都已经找遍,真是再也找不出最后那个玩偶了。陛下,请您开恩,赦免朔月吧。" "凭什么?你们这群人让我这么不痛快,我凭什么还要让步?"母亲怒形于色,"花久美,我再说一次,你以为你是谁?" "可是陛下……" "你给我闭嘴!花久美。"母亲冷笑一声,"你还有脸在这里帮别人求情?当初你如果痛痛快快来这里领死,还会弄出这么多麻烦事?要是你早死了,哪里还需要这么多无辜的玩偶赔上身家性命?端木朔月也早就自由了。" "是啊……如果我一早来接受惩罚,朔月早就自由了。"久美喃喃地说,眼睛怅然失神。 "你知道就好。花久美,说到底这些麻烦都是因你而起。" "是……都是因为我而起……那他的眼睛呢?陛下,如果朔月自由的话,他的眼睛还能复明吗?" "眼睛?"主宰者稍作思虑,挥手示意身旁的侍从退下,转眼间刚刚还济济一堂的大殿中只剩下我们几个人。风吹起殿堂中的层层雪白的纱缦,仿若仙境。 "是的……求求您,放过朔月,治好他的眼睛。"她恳切地请求,"对于朔月来说,失去眼睛不光失去了当引魂师的资格,就连过普通人的生活都不可能了。" "花久美,你自顾不暇,凭什么来跟我讲条件?" "凭我的命。" "你的命?"母亲思考片刻,嘴角浮现出寓意未测的笑。她轻启朱唇仿佛在自言自语:"既然有人一片诚心,那么就用那个吧。" 大风再次灌满整个大殿,风中飘来幽蓝的光线,仿佛北极光变幻迷离,最后悠然落在主宰者摊开的掌心,具化成一把精雕细琢的十字架。 看到这把十字架后她嘴角得意的笑容愈加明显,仿佛有毒的娇嫩花朵,黏稠的毒汁顺着花瓣一滴一滴地淌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黑色的小坑。 她将十字架抛出。 十字架在空中划出一道澄亮的轨迹后,砰当,落地有声地砸在久美面前。 "这是……"久美跪在地上,浑身战栗。 "这就是传说中专门用来赐死玩偶的。"母亲平静地说,"杀死玩偶和杀死吸血鬼的方法差不多,只要你把十字架扎进心脏就会死去。" "扎进心脏?"久美跌坐在地上,柔弱无力地问,"我自己?我自己动手?" 她原本以为有行刑者,原来主宰者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就连死都要她自己动手。 自己杀死自己,平常人怎么能下手? 好残忍。 母亲,你真的好残忍! 我抢先一步捡起那把十字架,牢牢地拽在手里,不让任何人碰到它。 想让我亲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妹妹受罚? 绝不可能! 久美苍白的脸上突然显现出一丝笑意。那丝笑意像在暖暖春日里渐渐绽放的花苞,一层一层地抖擞。花苞儿虽然惨白凄凉,但盛满浓浓的释然。 "能让我再见一眼朔月吗?"她哀求道。这次母亲没有迟疑,略略收拢几根手指,一小团银色沙粒在掌心盘旋成旋涡,渐渐像龙卷风变得强大,直到终于卷成十米高的风沙旋涡,才哗哗散开-- 流淌成一卷银沙画卷,平滑如镜的画卷上显现出隐约的人影…… "朔月!"久美正要拥抱画中的人影,谁知指尖刚触到那画卷,流沙纷纷散开,一缕一缕从她的手心滑落。 画卷中的人影也涣散不堪。 直到久美离那幅流沙保持一米远的距离,那些银沙才重新会聚,倒映出朔月的镜像。 "朔月……"她失神地凝望着那并不清晰的背影……就在这时,羽野走上前不屑地笑了一声,拖起她的手就走。 "好了。游戏到此为止。"他头也不回。 看着羽野决绝的背影,我心一紧。 带走她吧,这时恐怕只有羽野才劝得动久美。 "羽野!你干什么?"久美一把甩开他的手,"算了,不要再管我了……" "难道我就可以看着你去死?" 羽野伸手擦去久美脸上的泪水,眼神从未如此温柔。 "跟我走。" "不可以。对不起,羽野,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我不要告别!"羽野一把抱着久美往门口走,守护巫师将他们一把拦下。 "没有陛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离开。"守护巫师看了看母亲的眼色。 母亲在王座上不言不语,笑着看好戏。我拿着那个十字架,金属冰冷的触感从手指一直凉到内心。 羽野抱紧怀里的久美:"看来我只能硬闯了。" "千羽野!"我叫住了他:"保护她,替我保护她。" 羽野,我保护不了的人,请你替我保护好她。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回荡在大厅里格外抑扬顿挫。 "小子,你这么做很冒险,我也来帮你一把。"小七赶过去挡在羽野和守护巫师之间。眼见着好戏被打搅,母亲焦躁起来,大殿里的白色纱缦纷纷扬扬,舞成无数只蝶。 "端木镜夜,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七傲气地冷笑:"如果要牺牲一个女孩子来达到目的,那我也太不像个男人了!你个老太婆有什么就冲我们来,别欺负一个小女孩。说什么有最后一个玩偶没被消灭,分明就是找茬。" 好小子,这回答太Man了。 我在心里叫好,暗暗佩服这家伙的倔脾气。这时久美挣脱羽野的怀抱,跳下来。她甩开他的手,泪水还挂在腮边。 "羽野,算了。你带不走我的。" "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是我们的缘分真的尽了。" 缘分……尽了? 他听到这句话突然怔住了,许久后长叹一声。两人默默凝视对方的脸,谁都明白这就是永别,他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要倾诉,却被强大的悲伤一股脑儿压抑下去,哽咽在喉,说不出半句。 无法言语,只能这样凝望对方的脸,将他(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在脑子里:她笑起来嘴角弯曲的弧度,她悲伤时眼底闪烁的光影,她讲冷笑话会调皮地皱起鼻子,她遇到黑暗时会害怕地扑到他的怀抱里。 时间缓慢地游起来,混沌成一片橙黄的色彩。属于彼此的记忆在流年中徐徐绽放,流淌成温润的河。河水奔腾而去,再不可回头。 "羽野。"久美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没等他回应,她已经给他一个最最温暖的笑容。 "千羽野,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 原来深爱一个人是这般的五味杂陈。甜蜜、憎恨、妒忌、猜疑、痛苦……最终所有的贪憎欲爱都化做莫大的宽容……她离开后,时间会治好他的伤口。他会在某天爱上别人,就像当初他曾拼尽全力爱上她一样。既然如此,只要在他记得曾经自己的生命中有她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千羽野,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 真高兴能遇到你,认识你,爱上你……直到这一刻,终于要离开你。 "姐,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久美拽了拽我的手。 "什么?" "过来一点,我告诉你那幅叫《月》的画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她温暖地笑着,示意我再凑近一点,"那画里的意思就是……" 就在我侧耳倾听的刹那,她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手里锋利的十字架末端正确无误地扎进了她的身体左侧。 "久美--" 我惊呆了。 "姐……不痛呢,一点都不痛。"她努力地挤出笑容,每说一个字都牵扯得心肺疼痛,"这是我欠朔月的。该还的,我都还了。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混蛋!你在说什么傻话?"我狠狠撕下裙边,颤抖着手用布料堵住她的伤口。但是太晚了,伤口直入心肺,殷红的鲜血几乎是喷溅式地涌出,怎么堵都堵不住。鲜血不断从我的指缝间隙中淌落。 "撑住!我带你去找医生!" "怎么会这样?"小七跑过来想帮我抱起久美。 我赶紧提醒他:"小心点,她伤口很深!" "久美,为什么,你为什么……"羽野仿佛失了魂,喃喃地站在一旁。 "智薰。"母亲从王座上走下,鞋跟在光滑如镜面的地板上磕击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冷冽和凄凉。她走到我身边,不紧不慢地提醒。 "智薰,没用的。是她自己选的这条路。" 我不想理会她的风凉话。久美失血太多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地发抖。 "久美,别怕。姐姐带你走。"我想背她走。一次,两次,一连好几次,身体发沉的她都从我的背上颓然滑落,两个人根本无法往前走。 冷眼旁观的母亲笑着劝慰我: "智薰,我都说了,这是没用的。" "不要你管。" "没有玩偶在被那十字架伤到后还能活下来,花久美也是一样。没用的。" "不要你管!我说了不要你管!"我用力抱紧身体渐渐冷下去的她。 曾经有人认为我是那么多乐迷的偶像,我一定很幸福地拥有着一切,可谁都无法明白我内心的失落。 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份不会失去的温暖! 可以吗? 上帝,只要有亲人在身旁,只要她不离开我,我就万分满足了。 "笨蛋,笨蛋……"我责怪久美,"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挽回一切?" "笨丫头!你这样子……"绝望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你这样的话,那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是白费了!你知道我为了救你做出了多少努力吗?久美!久美你这个笨蛋……" 她的意识渐渐迷离。我的思绪却像一卷掺杂无数光影的录影带,砰地被砸碎后所有的记忆喷薄而出,温暖绽放,在我和她的脸上熠熠生辉。 当年我和她相遇在天台的大风中时,她曾怯怯地问我:"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那一刻的我根本没预料到,有一天我会愿意为了这个有着花朵般温暖笑容的女孩子赴汤蹈火。眼看着久美的呼吸渐弱,我突然想到一个说法:"手心中有黄金线的人,下辈子还能保存前一世的记忆。" 一般人的手心中只有三条纹路,唯有极少数的人掌心中有四条纹路,那多出的一条线就叫黄金线。身为主宰者的女儿我唯一具有的灵力就是可以在人们的手心中刻下黄金线,让他(她)下一辈子还能记住这一辈子矢志不渝的爱。 我竭尽全力在她的右手掌心中纹下一道清晰美丽的黄金线。 下一世,我要循着这条黄金线找到她。 "久美!久美!" "久美……"我的啜泣把久美从迷离的意识中拉了回来,她睁开眼看到我哀伤的脸。 "姐,别哭……别哭啊。" 她懂事地劝我,伸手想帮我擦去脸上的泪。 --可竭力抬起的右手在半空中突然停住,失重地坠落。 我的怀抱一松,刚刚充盈在胸前的她的身体竟然如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化作一片片花瓣。蔷薇色的风从天顶直灌而下,刮过所有人之间的罅隙,将那些花瓣席卷成旋涡。 叮咚的琴声奇异美妙,那是天国的召唤。 灵魂抽离成白色的风,夹杂梨花的香味席卷那些蔷薇花瓣绕梁而上。我曾深深渴望的亲情温暖,我曾付出所有力量去保护的妹妹--她的灵魂随风而去,穿越过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逝去,这次再不会回来。 他们说,这辈子能做姐妹的人,前一世是开在同一枝头的雪白花朵,同时被大风吹散,凋零入泥土。在久美的灵魂从我怀抱里抽离的那一秒,我的记忆突然出现片刻的偏差。 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智夏,她下车冲我甜甜地笑: "放心吧!晚上我一定准时回家!回来之前打电话给姐,然后姐你叫车来接我吧。" "呼……好吧,一定要记得哦。" "好啦好啦!呵呵……" 那笑容真甜,暖暖地浸得整颗心平静踏实,连阳光都暗淡了几秒。智夏的离开曾经让我无数次听到来自心底绝望的声音。 咕噜,咕噜。像小兽在啃噬心脏,非常的痛楚。但这次我不会那么软弱地躲在被子里一个人难过了,我不会让久美白白牺牲。 所有人都未从这一幕中惊醒过来,眼睁睁看着花瓣消失在天顶那一片深黑的静谧里……突然,一小片花瓣从消失的旋涡中浮了出来,它逆风而行悠悠然落入羽野的手心。 有泪珠温暖缓慢地渗出,如同春天早晨的露珠。 风声放缓了步调,世界像退潮的大海,渐渐归于安静。 芬芳的花瓣在他掌心"哭泣",渗出"泪水",一滴,两滴……待渐渐涨满整个掌心时,那片幼嫩的花瓣已全然地融化,消失在掌心的泪海里。 "如果朔月能得救,久美一定会很开心。"站在凉意袭人的大殿里,羽野的白色衬衣里空落落地灌着风,仿佛傍晚光影中无助的树木枝丫。 他蜷起手指,掌心的水珠从指缝中流下,在空中会聚成一条细细的线。 咳咳。 小七凝眉咳嗽,我看见到他的眼眶里隐约闪现银色的光芒,不知是泪花还是被光芒刺伤了眼。我收拾心情从地面上坐起来,代小七向我母亲问出了那句话-- "母亲,现在久美已经牺牲了。"言语哽咽,"请您,放过端木朔月。" "快放了我哥!现在玩偶都抓来了,久美也死了,你满意了?"小七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慨。 母亲哧了一声。 "她死了有什么用?我说了,还有最后一个玩偶没死,你们把这个玩偶也找出来,我立刻就放了端木朔月。" "老巫婆,你……" "怎么?你想反了?端木镜夜,你别忘了,你们家族的命运还捏在我的手心里。花久美以为她是谁?她的命值一个引魂师?呵呵,真是做梦。端木镜夜,只要你们找出最后的玩偶,我定不食言!" "可恶……" 眼见着小七的火气马上就要爆发,母亲不想跟他再多做纠缠,略略一动灵力--大殿和她本人再一次从我们眼前像水雾一般消失得无踪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