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听到那个曾经被我视为生命图腾的声音在呼喊着……“智熏,我的孩子。我是心疼你的。不要再保护一个玩偶,回到我的身边来。”“不。”“玩偶都是卑贱的,他们不值得你去用真情……”“不。”我背对着她,一字一句说,“你错了,所有的感情都高贵的。如果保护她意味着放弃高贵,那就放弃吧。我不在乎。”“回来。”“……”“回来……”背上的久美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身体也渐渐温热。抑制住鼻尖的酸涩,我不回头地背着她,一直走,一直走。无论身后的母亲怎么召唤,也不回头。不回头。死也不回头。Greed(贪婪),sloth(怠惰),pride(骄傲),gluttony(暴食),envy(嫉妒),wrath(暴怒),…and … love(爱)。这爱不仅是爱情,也包括亲人的爱。如果爱是原罪,就让它永不泯灭。我不后悔,也不打算后悔。我不回头,也不打算回头。我们越走越远,身后的召唤声也越来越微弱。“智熏,你真的打算再也不回来了吗……“如果这游戏里还有一个我牵挂的人,那就是你——我的孩子苏智熏。我……是爱你的…”听到这最后一句,我的眼泪突然直直地落了下来。端木伸手帮我擦掉淌下的泪:“智熏,别回头。别回头……为了久美,别回头。”幽蓝的结界越来越虚幻,各自背着久美和羽野的我们,终于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她制造的幻境。当周围的景色由刚刚的深蓝迷雾和玩偶教堂终于演化成现实世界的久美的房间……我将她放回床上,精疲力尽的倒在地板上。妈妈,我爱你,至死也爱你——可我更爱妹妹,因为她更需要爱。原谅我。我早已无路可退。还是那个房间,如果不是久美和羽野还昏迷不醒的话……没人会相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呼……”我小心翼翼的帮久美盖好被子,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突然感到很安心。这时,一直昏迷的羽野终于也醒了过来,他揉着太阳穴一脸茫然的问我和端木“怎么了”,而我只是轻描淡写的问:“羽野,还记得几年前,你为了救智夏而开车冲下河的那次吗?”他停住按揉太阳穴的手:“记得。”“当时你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帮忙,就算是以生命为代价,你也会帮我去实现他。还记得吗?”睫毛垂下环成一圈动人的暗影,晶莹的瞳里有隐约的痛。他点点头:“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呼。“那好……”轻柔的抚开久美额前柔软的发丝,我抬头迎上羽野的目光,安静的笑,“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从今以后久美都好好地,只要她能开心的生活,比什么都好。用你的生命去保护她——这就是我对你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要求。”不再需要你对我好,只要你珍惜她,就是治愈我最好的药。他一楞,半响后突然轻声唤道:“……智熏……”“怎么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蹭了蹭鼻尖,他仍旧是帅气的无可救药的。恍惚中,背对窗外阳光的羽野,侧脸被笼上一圈淡淡的光晕。光晕中的他,笑容美好的让我想掉眼泪。“没什么。很久没看到智熏你笑得这么温柔了。”呵。我低头笑而不语。爱是一整片嫩绿的草地,在阳光下,在我心里,又寂寞又美好地生长。Six久美昏睡了三天三夜。她睡觉的姿势像婴儿,紧紧的抱着我的右手,生怕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不见。三天后她揉着眼睛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姐,我好像做了一场梦……“好惨烈好惨烈的梦,我在梦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最后却是温暖的结局呢。“她握住我的手甜甜的笑,笑容温暖的融化一切。我们的劫难,终于过去了。时间真是一把最犀利的剑,一转眼,这几年居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从儿时在巴黎无忧无虑的生活,到后来智夏以外死去、羽野神秘失踪,我找玩偶师要求报仇却发现已经有一个玩偶进入我们的生活。再到后来,在墓地第一次遇见了传说中的端木朔月……我一心报仇,却在被他吻到左手的那一刻,提前落败。端木朔月,那个像白色独角兽一样的男人,即使双手沾满鲜血,也无法亵渎他的高贵。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无法对他产生刻骨铭心的恨。这样的人,是天生迷杀女生的毒药。后来终于见到玩偶久美,却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就被那笑容里熟悉的温暖所震撼。原来这一切一切的转折,在看似痛苦和迷茫的现实后面,都藏着温暖和希望。回家后,久美一直叫我姐姐,每天非要握着我的右手才肯睡觉。我告诉她在她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却独独隐瞒了羽野的心脏是被朔月用幻术修复这个事实。羽野到底能撑多久,我们谁都不知道。不想让可怜的久美再为她喜欢的人担心,就让她先拥有这一刻的幸福吧。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这天晚上,公主床顶端的纱幔优雅的垂落。窗外树影绰绰。我一直睡不着,盯着天花板发呆。叮咚。忘记关掉的手机上显示一条新的短消息。“智熏,你和久美睡了没?我们几个男生在天台上喝啤酒聊天,今晚天气好好,可以看到银河哦,一起来吧。——曜太。“看银河?晕,几个大男人还玩浪漫》看样子他们几个还挺投缘的。我懒得回短信直接关了机,可是在窗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天还是睡不着,爬起来光着脚站在窗户边一看,对面天台上果然有几个高大欣长的人影。“这几个夜猫子……”我暗暗好笑,身后被惊动的久美也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姐,你睡了吗?”“没有。”“哦……”她有些恍神,似乎有心事。“怎么了?”“我想回家。”“回家?我们现在不是在家吗?”“不,姐……”她的侧脸在夜晚的微光中闪烁着倔强的天真,“是回巴黎。姐。带我回巴黎。我想见她。”再娇小的可人儿也有倔强的时刻。而她的眼泪已经跟着滴落。有感觉。我们都有感觉到智夏的气息,她活着时的气息,就这样生生的重新扑面而来。我走过去抚摸着那条裙子上的褶皱,有些伤感:“这房间从她离开的那天开始,就再没改变过,甚至连这条裙子,也是她自己挂在这里的。我们谁也不愿意动。”顿了顿,“智夏是那么善良那么乖的好孩子,而这就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点点纪念……”我的眼里已经没有泪,太长久的思念和太多的变故让我比任何同龄人都更早的学会了坚强。只是无论时光怎样无情的逼迫着她成长,智夏——永远都是心底最不可触碰的暗伤。房间里撒满了明丽的阳光,如同智夏的笑容,温暖而美好。我和久美像被这天使般的笑容引入圣殿,四下是薄入蝉翼的光芒,碧绿的水波从圣殿的门窗倾泻而入,渐渐淹没脚背……没有力气挣扎,也不愿挣扎。只听到水波一寸寸淹没皮肤的声音,还有头顶上,正云破天开…………God !Set me as a seal upon thine heart, as a seal upon thine arm.For love is strong as death; jealousy is cruel as the grave.The coals thereof are coals of fire, which hath a most vehement flame.满身原罪,从头到尾不能自拔。直到终于洗尽这与生俱来的玩偶的印痕,直到荡涤尘埃的水波终于彻底的淹没头顶,才像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看到这个清澈的世界……感恩,忘了哭。“主人。”久美跪下来,卑微地亲吻着那裙摆洁白的羽毛。“……主人,我回来了。”第十三幕 久美 .【冥王星】One“主人,我回来了。”亲吻着轻柔的羽毛,额头点地地祷告。所有盛大炽烈的爱恨,都在跪下的这一刻排山倒海而来。我终于还是重新掉入这宿命的轮回中。生平第一次,如此卑微而虔诚的跪在一个人的灵魂面前,乞求她的宽恕。主人,是我。您听得到我的祷告吗?我是你亲自要求造出的玩偶久美,现在我终于回到了你的身边,跪在你面前,请求您的宽恕。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更明白了自己的指定恋人和使命到底是什么。用最明媚的微笑来温暖端木朔月日渐冰冷的心。“为什么我连简单的使命都没完成呢?“为什么?我的天职就是做一个玩偶而已,好好遵照您的旨意,好好喜欢着朔月就可以了,为什么还会背叛您和朔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有自己的感情呢……“安安分分做一个只知道听从命令的玩偶不好么?“这是一个玩偶对于自己主人最刻骨铭心的歉疚,可一切是不是已经太迟?抬起手用力捂住嘴。可温热的液体还是从眼里涌出,划过手指之间的缝隙,湿润了裙摆上美丽的羽毛。窗外的一草一树影影绰绰。姐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我哭泣和忏悔,房间里的天鹅绒华美而伤感,那深海般的蓝色藏匿起太多太多飞蛾扑火般的过往。“对不起……“我颓然的跪坐在地毯上,不敢抬头看照片里智夏那双美丽的眼,只是任由泪水从眼眶里自由坠落,坠落,染湿了地毯上编织的花朵。这哭泣没有声音,却折磨的心脏无比疼痛。“我真的很没用,智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姐走过来,从身后把我拥在怀里。这样亲切熟悉的拥抱,似乎在一百年前就已经相濡以沫:“乖,都过去了。”“姐。”“都过去了。不好的一切都过去了。”“可是智夏她……”泪眼蒙胧的我哽咽着躲进她的怀抱里。她一下子把我抱的更紧,像妈妈一样疼爱的抚摸着我的头发:“上天很公平。他从我身边夺走了智夏,然后还给了我另一个智夏。”外面刮起了突如其来的大风,呼的把窗子吹开,撩起我和姐的长发。风声迷离中,有大片大片白色的“羽毛”,飘飘荡荡,弥散整个房间。我闭上眼睛,心里落起漫天大雪。能感觉到她。她的气息,她的呼吸,她的一颦一笑,她因太爱朔月而有的喜怒哀乐。这样体贴可爱的女生,为什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在爱情中受伤最深的,往往是最专一的那个人。还好姐的怀抱是这么温暖,而我这个玩偶,也一定会有用赎罪拉报答主人的那天。我暗暗在心底发誓。睁开眼,一片“羽毛”轻盈的落在掌心。“这个……”不是羽毛而是……梨花?!是后山一夜之间怒放的梨花,圣洁而伤感的飞散,漫山遍野,花瓣雪白,像是天使遗落人间的羽翼,轻柔的掠过我的耳旁,温柔的不流痕迹。智夏“智夏,是你吗?智夏!“潜意识里突然有了强烈的感应,我惊讶的捂住嘴,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些花瓣在整个房间里荡漾,像一场华美而盛大的舞蹈。是主人!一定是主人!从智熏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我奔到窗边想抓住那些华丽迷离的花瓣,可那些花瓣像是被某种奇异的生命力所控制着,无论我怎么努力,总是一次又一次从指缝中溜走。“智夏!我是久美!!“我是你的玩偶久美啊!!“主人,原谅我吧!“主人……”风声寂寞,花瓣纷纷往圣洁的云朵飞去,在光线中穿越,飞往天堂的那一端……美得醉生梦死。……经历了这场大劫难,萦绕在大家心里那么久的谜底终于一个一个解开了。智夏因为知道自己身患罕见的“冰美人症”不久后就将离开人世,于是独自一人找到玩偶师离渊,请求他为自己造一个玩偶女生来爱朔月。并只要求她有世界上最温暖的笑容,可以将端木朔月那颗冰冷的心一点一点的熔化。我就是代替智夏来爱朔月的玩偶,从我降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要为端木朔月献上自己所有的爱,誓死追随着他。可我偏偏是个不听话的玩偶,不但让朔月大伤脑经,竟然还爱上了别人,这一切恐怕连智夏和离渊都没有想到吧?一切发展都不在我们的意料之中,甚至超出了主宰者的意料。不过,就像姐那天在巴黎的别墅里跟我说的——“都过去了。不好的一切都过去了。”跟姐一起从巴黎回来后,我们的生活重新变的简单而美好。为了让我有个更好的环境画画,姐可是花大手笔在海边重新租下一座别墅,我和她还有KIKI三个女生住三楼,清流.曜太.羽野.朔月四个男生住二楼,一楼大厅,还有厨房.餐厅.花园.游泳池……都是大家公用的地盘啦~。只有天台,那个可以看到整片星空的美丽天台,是专属于我和我姐的。回来后,除了画画以及帮大家作些家务,有空的时候我还是会骑脚踏车去“宠爱之名”转一转。虽然我彻底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个玩偶,并没有真正的父亲和母亲,可在“宠爱之名”长大的我又怎么可能忘记自己那个玩偶师老爸和美丽动人的老妈呢?呵呵,更何况“宠爱之名”的糕点永远都好吃到让人欲罢不能哇~,哈哈。经历了这场大难后,对我来说,最宝贵的收获是——终于明白了亲人和朋友是多么多么地珍贵,没有他们一直陪着我的话,可能我至今还是碎在雪地上的那堆蔷薇花瓣吧?又怎么能重新拥有大家的爱呢?上帝对我不错哦。就像姐说的:“上天很公平。他从我身边夺走了智夏,然后还给了握另一个智夏。”从那天智薰在她妈妈面前不顾一切的保护我,并且说出“花久美就是另一个智夏,久美她就是我的妹妹!求求你放过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心里就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我姐姐。花久美你终于有亲姐姐疼了,加上朔月.羽野.KIKI.清流.曜太……大家都温暖的在一起,这感觉真好。我要好好的.好好的爱他们。星期天,难得羽野不用去实习,曜太和姐推掉了所有的通告,大家一起去逛街。传说中消失多年的“闪亮生物蛤蟆镜明星团”重出江湖。尽管他们几个都戴了墨镜和帽子,不过我个人觉得,戴比不戴更惹眼。不信看看经过我们身边的人的回头率就知道了。但这一切都无法影响我的好心情。我一手挽着羽野的胳膊,一手挽着姐,在商业街里看到什么就想要什么,HIGH到飞起,“姐,你说我戴柠檬黄的这个发夹好看,还是那个粉红色的?”“都好看,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哇!是新款的裙子呢,羽野你说是白色的好看还是绿色的好看啊?呃,那条黑色的也不错的样子哦……”“OK,猪,那就全买了吧。”“哦耶~!”……“姐~,我要吃那个草莓榛子味冰淇淋!”“好。”“智熏,我也要吃那种口味的冰淇淋!”“曜太你给我死开点,凑什么热闹?”“你偏心~,她是你妹妹就了不起啊?”“嘿嘿,有姐姐就是了不起。”我冲曜太做了个鬼脸,顿时把那个单纯的家伙气的冲过来要打我,哈,他还没碰到我的手呢。清流、羽野和朔月三个人就已经齐齐站出来挡住了他和我之间。“怎么?敢欺负我的女人?”羽野挑了挑嘴角,挑衅的坏笑。曜太的气焰立刻矮了半截。“我说曜太啊,你一个大男人干吗跟久美这个小丫头计较啊?”很老道的 拍了拍曜太的肩膀,清流回头冲我使了个“一切由我们搞定”的眼色。“喂,我哪里有跟她计较了?是这丫头成天缠着我们家智熏!真是烦死她 了。”眼见着没办法教训我,曜太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只好把火气都撒在手里的冰淇淋上。“MD,一点都不好吃!”曜太随手把冰淇淋甩了出去,却不小心蹭了一大块污渍在朔月的衣服上。“啊,对不起,智熏你有带纸巾吗?我帮他擦一下。”“不用了。”朔月擦去衣服上的冰淇淋,仿佛有心事。隔着两个人的距离,我舔着冰淇淋偷偷看了一眼朔月。他今天有些奇怪,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正疑惑着,背脊后突然油然升腾起一股寒意。“怎么?冰淇淋太凉?那就别吃了。”“没……没什么。”羽野很MAN地揽过我的肩膀去逛下一家店,可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往街角处望了一眼。街的转角处,有神秘诡异的目光远远的投射在我身上。即使是站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即使紧紧的挽着羽野的手臂……那目光也像箭一般犀利而冷冽。隐秘的藏在街角,虽然消失不见,那感觉却没有消失。仿佛湛蓝的天空忽然飘过一片漆黑的羽毛,万物霎时变的迷离。叮咚、叮咚叮咚……”羽野这臭小子又在把我的头当成门铃摁:“猪,发什么呆?”“奇怪呢,我觉得刚刚街角那有人在看我……”有些害怕,直往羽野的怀里躲,耳边却传来他的一阵坏笑:“切,你自幻吧?猪有什么好看的?”“喂,我是说正经的。”“OK,我也是说正经的,你看到的一定是幽灵~!”“幽……灵……你又吓我……”羽野的神情正经的要命:“谁骗你拉?你知道最容易盘踞怨灵的地方是哪里吗?就是在你的浴室上面的四个角落里!每次当你在洗头闭上眼的时候,那些幽灵就会从屋顶伸出手来杀人,用长长的指甲挑破你的喉咙……”“哇——!不要说了拉。你这个家伙,又骗我!”我讪笑着揍他,脸上的肌肉却僵得像咸蛋超人。背脊背后不停有冷气滋滋的冒。连嘴唇都开始发凉。晚上回到家,一个人浴室洗澡的时候突然就想起羽野说的幽灵来。花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