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时光太动听》艾小图-2

沿路关小宝都时不时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她,直让她浑身发毛。她忍不住哀号:  “关大爷,有事说事,别给我含情脉脉的小眼神,吃不消!”  关小宝虎躯一震,吃了苍蝇一般瞪大了眼睛:“什么含情脉脉啊!姑奶奶我那眼神儿叫同情!外加好奇!外加幸灾乐祸!!”  顾平安疑惑:“为什么同情,好奇,幸灾乐祸?”  关小宝邪肆狂狷的一笑,修长白净的手抬起来妩媚的滑过顾平安的指尖,轻柔而撩人的说:“顾平安同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副总毕冉同志钦点你做他的秘书了,虽然是平级调动,但是工资会跟着涨一千块。”第八章  顾平安一怔,严肃的问:“我做行政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关小宝笑的十分狡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老大昨个夜里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先给你做做思想工作,他也无可奈何,原来咱们的毕冉同志不仅是挖角来的,他还是咱A城总公司老总的公子,也就是俗称的太子爷。他钦点的老大也不敢说什么。”  顾平安皱眉:“再怎么太子爷也就是个副总么,你们至于么?趋炎附势,我鄙视你们!”  “哎哟哎哟,”关小宝吊梢着眉角,故作惊讶的说:“我们的圣女出现了,有种你别干活呗!我们这些穷人肯定不得罪上头的啊!我还得养车呢!”  “败家玩意儿。”  “可别这么说我,这车是大宝送给我的,我累死累活养着呢,不然拿什么接送你大小姐啊!白眼儿狼!”  “……”  毕冉一直不是个爱动用私权的人,事实上他毕业后都没有进自家的公司,而是去了A4圈里最厉害的盛世,他仅用一年的时间就实现了职位三级跳,最后被他爸爸花重金把他“请”了回来。  其实顾平安是真的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牵扯,可他这次一个巨大的下马威让她不得不把这件事以及他们过去的关系摆到台面上来。  顾平安一到公司就看到了行政部公告栏上那张巨大的调任令。她站在公布栏前许久都没缓过神儿来,调任令上的顾平安三个字用黑体并且还加粗了,让她怎么都忽视不了。  同事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纷纷一脸艳羡的来恭喜她,只有她脸黑的跟锅底似地,应付都不屑。  毕冉到公司的时候顾平安就火急火燎的奔到了他的办公室。  多年不见,顾平安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眉目依旧,但顾平安知道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笑起来灿烂的如阳光一般的大男孩,时间沉淀了他身上的朝气,他变得和沈安平一样,内敛,沉默,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毕冉才刚到,正在脱外套,顾平安冲进去的时候他甚至头都没有回,一脸闲适淡定。  “你什么意思?”顾平安一进来就开门见山。  毕冉没有回她,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整理着衬衫的袖口。宝石袖扣在日光灯的光线中折射出各种光芒,顾平安有一瞬间几乎被那璀璨的光分了神。  他缓缓的抬起头,不笑的他看上去不言自威,淡漠的眼眸是他整个人略显阴鸷,一点都没有当年的影子,顾平安甚至都觉得眼前的人只是披着毕冉的皮囊。  毕冉不带任何感情的打量着顾平安,最后漫不经心的说:“连门都不敲,这是什么素质?”  顾平安被他这样尖锐的话刺痛。以往她不管做什么毕冉总会无条件的包容,此刻她竟有几分委屈了。其实她进来只是想告诉他,他的秘书她做不来。  她是真的做不来,她一直对毕冉带有几分愧疚,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对毕冉那不是爱情,更像一种交代。那时候毕冉追她追的紧,她就像一粒混在沙漠中的平凡沙砾,被人突然挑了出来,然后莫名的变成了黄金,变成了宝石,变成了无价之宝。所有人都说,毕冉是个好男人,和他在一起你一定会得到幸福,于是她就真的这么对自己交代,她想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幸福一些。  可是当关小宝对她说她喜欢毕冉的时候,她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这个她自己也懵懵懂懂编织的梦,梦被打碎的那一刻,她有些无力也有些颓然,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她被他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刺痛了。这个男人明明说过这辈子都不想见她的,可是现在他自己却把她弄到身边,既寻了她的晦气,也寻了自己晦气不是么。  人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其实男人的心思才是真的难猜,顾平安无可奈何的想,她身边有一个这样的沈安平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  毕冉理了理头发,优雅的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他气势很强,让人无形中有一种压迫感。即使顾平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也不自觉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毕冉轻轻的一笑,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得森冷。  “说吧,来找我干嘛?”他若有所思的微微抬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来告诉我不想做我的秘书?”  顾平安一愣,随即点头,大义凛然的回答:“是。”  毕冉笑意更浓了:“这是公司的调动,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公司调动员工还要让员工点头同意的。”  顾平安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更泰然自若:“副总,”她故意加重了“副”字,企图提醒毕冉他的身份,“公司调度确实不需要告知员工,但是你为什么要亲自找总经理调度我呢?”她妩媚一笑:“以私人身份说一句,我和副总的关系,似乎并不利于工作吧?”  “顾平安。”毕冉轻唤了一声,随即眸光一寒:“我想,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顾平安很满意得到这样的反应,俏皮的眨着眼睛,笑容甜美的说:“我确实想的多啊,副总这么特殊对待我,我会想,副总该不是对我旧情难忘吧,这样我就会无心工作了,你也知道的,我至今车都没有一辆,要是傍上了副总,我的生活都会发生变化吧?”她笑的一脸无邪,明明说的是让人厌恶的话,可她的表情就是叫人讨厌不起来。  毕冉此刻也有几分恍惚,其实他做这个决定之前就预计到会遭到她激烈的反抗,但是当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故作冷漠,努力不去想她埋头工作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徒劳,见到她的那一刻,一切都瞬间破功。  他苦笑了一下,只一瞬他就收敛起了表情,打开了桌上的文件,从笔筒中拿出一支钢笔,没有抬头,“如果顾小姐一心只想找个男人改善自己的生活,那么我觉得我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说的非常正经,虽然没有抬头,但是顾平安几乎能想象到他的表情是怎样,一定是轻挑右边的眉毛,微抿着嘴唇,严肃却又带点稚气,她只觉得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停止了。  顾平安啼笑皆非,骑虎难下,原本想说服毕冉让她回行政部,现在她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几秒后,她向毕冉鞠了个礼节周全的躬就退了出去。  她离开之前毕冉叫了她一声,“顾平安。”  顾平安停下了脚步,回头浅笑嫣然:“副总有什么吩咐?”  毕冉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说道:“刚才我的话,是认真的。”  ……  SHIT!  顾平安气呼呼的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一个纸箱里,搬到了新安排的座位。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向接手她职位的小姑娘交代工作。做了近两年的工作,就这么假手于人了,顾平安心底一万个舍不得。  中午午休过后她才完成了所有的交接。累的一塌糊涂的顾平安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嘴唇咬着杯沿,顾平安想着以后的工作怕是任重道远,毕冉的变化不仅仅是他的穿着品味和年龄,更重要的是他现在阴晴不定的性情。她突然就怀念起沈安平一笑起来那副痞痞的样子,他左边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但他总觉得太孩子气所以从不大幅度的笑。沈安平再坏也只是嘴坏,不管顾平安有什么困难沈安平总会第一时间出现,有人欺负她他也会毫不留情的替她欺负回来。  沈安平总是半玩笑半认真的说:“我都舍不得欺负的人,又怎么舍得让别人欺负?”  可是现在顾平安却不敢告诉他自己又遇上了难题,因为这难题是她自找的,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了!  “喂——顾平安!”同事叫了她一声,指了指她面前的电话机,内线提示灯一直再闪。  对于她这个突然调任的秘书,副总办公室这边的同事多是不服气的,此刻见她发呆到如此地步更是不满的皱起了眉头,“工作的时候发什么呆!”  顾平安讪讪的道歉,赶紧接起了电话,电话里毕冉的声音略有些不耐:“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接?”  “对不起副总。”  “工作用点心思,不要只一心扑着男人。”他口气中的揶揄不言而喻。顾平安默默翻了个白眼,上午不知道是谁让她把心思放他身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请问副总有什么吩咐么?”  “有没有带运动服?”  顾平安想了想,好像储物柜里有一套运动服,上次关小宝约她去健身她带过来的,后来关小宝有事没去就没带回去,她不卑不亢的回答:“有。”  “嗯。”毕冉似乎心情还不错,语调还算轻快:“我们下午去见客户,高尔夫你会把?”  “皮毛。”  “没事,妆化漂亮点就行了。”  顾平安懂他话里的意思,赶紧提醒他:“作陪的工作每次都是行政部调动公关的。”  毕冉还是气定神闲:“可是我想带自己的秘书去,可以么?”  “可、以、”顾平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回答。  “……”  电话一挂断她就开始腹诽,这毕冉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在她面前演的这是哪门子的大爷呢!要不是不想回家,她才不要这几个鸟钱,累死累活的还要受气!  她收拾了东西化好了妆等在停车场,十几分钟后毕冉才姗姗来迟,他按了下车钥匙,头也不抬的对顾平安说:“你以为是去地府谈生意么?把脸化的五颜六色扮鬼?”  顾平安气结:“副总,我已经告诉过你作陪找公关了,现在你来挑剔我是不是太为难了一点?”  毕冉终于停下脚步,摸着下巴长长的“噢——”了一声,随即啧啧说道:“我们的顾秘书恼羞成怒了……”第九章  看着毕冉一脸恶作剧成功的表情,顾平安无语的望了一会儿天空,十分懊恼的想:她明明反复的提醒过自己面对敌人一定要淡定,可是她居然就这么轻易被他激怒了,失策啊失策!  她不再与他争辩,几步跨到车旁边,开了后座的门坐了上去。  一路上顾平安都优雅的保持着沉默,毕冉倒也识趣,不再逗她,只简单的向她介绍了一下待会儿的安排。这次约见的老板算是顾平安的半个熟人,以前和沈安平出去吃饭时曾远远的打过一个招呼,顾平安寻思着那会儿这老板可是把顾平安认成了沈安平的女友,不知道一会儿她能不能靠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攀上点交情。  每次顾平安利用沈安平的那些个关系办事儿,关小宝都特鄙夷的觑她,顾平安倒是不以为然。有关系为什么不用呢?比如要是有人认出她是顾先行的女儿,她就会优雅得体的把这个人身上所有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全部发掘出来以创造方便。她一直不否认自己是个大俗人,比如她爱名牌,爱珠宝,爱美好的男人。  可是她偏偏不爱沈安平,沈安平可以给她一切她想要的,可她却偏偏不想要。人说他俩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倒不这么觉得。  爱情如果一开始就灿烂如阳光,久了只会灼痛人的眼睛,只有漫长黑夜后的阳光,才是叫人最最珍视的。她之于沈安平,得到的太容易。所以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他饭后衣服上的那粒饭粘子,不想在每一个梦回的午夜,抱着膝盖坐在的冰冷房间中,等着沈安平意兴阑珊的临幸。  她也不过是个正常又胆小的女人,所以她想要一份安稳又不费事儿的感情。  沈安平给不了,他也给不起。  顾平安是真的没想到会在高尔夫球场遇到沈安平。  说起来他们也有几天没联系了,这倒是非常罕见的现象,以往他们再怎么闹矛盾也就一两天就好了。沈安平总是说:“顾平安的脾气那都是我给宠出来的。”  这话还真是不假,从顾平安懂事开始她就明白了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所以她非常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就直接又打雷又下雨,哭的声嘶力竭直到沈安平拿她没辙,万事都依了她才作罢。  这次沈安平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就真的放任了顾平安生闷气,也不来服软。  沈安平明明说过,“男人度量是女人两倍都不止。”这次以顾平安的小肚鸡肠她都不气了,沈安平这死小子怎么还不来找她呢!  她纳闷的远远站在休息区,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惬意的和几个中年谢顶的男人相谈甚欢。还真真是有比较才优劣立显,沈安平在这群人中间实在打眼,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他一袭白色运动装显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他身上的几分痞味也跟着演变成了一种健康阳光的勃勃英气。  他带着的白手套还是顾平安陪他一起买的,他双手拄着球杆,兴致勃勃的听着旁人谈笑,时不时也会说上两句,偶尔一笑就会露出他月白的牙齿。顾平安越看越觉得恍惚。  没有她,他的生活似乎还是过得有声有色,反观下来倒是她过得比较糟糕。这消息让顾平安异常沮丧。  正当她在发愣,就听见毕冉远远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顾平安——”声音不大不小,刚刚是沈安平也能听见的程度。  于是顾平安毫无疑问的看见沈安平抬起头,淡漠的向她投以视线。他的眸光中看不见一丝情绪,没有笑也没有打招呼,只若有所思的看了顾平安和毕冉一眼,然后又不着痕迹的回到自己谈话的圈子里。  顾平安对他这样的反应有些失望。她怔了两秒就回头去找毕冉了。  像顾平安这样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哪懂什么高尔夫啊,要不是以前被沈安平硬拉着玩了几次,她怕是连什么是果岭都不知道。  以前就听人说过,高尔夫是一项绝对暧昧的运动,挥杆的时间还没漫步的时间多,所以打高尔夫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聊天上,蓝天碧草,总是容易激发荷尔蒙的增长。  陪客户打高尔夫就没这么舒坦了,因为需要聊天的时间太多,所以要准备很多安全话题,怎样能把生意上的东西不着痕迹的□谈天侃地中,这自然是一件很有技术性的活儿。  不过这都不是顾平安考虑的范围,因为毕冉显然已经很习惯如今这样的模式,他和客户相谈甚欢,并且将这次合作的项目介绍的非常详尽,从对方老总频频点头就不难看出他已经被毕冉“忽悠”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出去应该就能签合同了。她只需要跟在毕冉身边,时不时顺着他的话题点头微笑,做个称职尽心的花瓶就好。比起来她的作用似乎还没跟在身后的球童大。  打完十八个洞他们就回到了休息区。顾平安体贴的为毕冉和这位姓杨的老总递上了毛巾。杨总笑眯眯的接了过来。生意谈完大家都一脸闲适,杨总终是想起了顾平安,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问她:“顾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  顾平安含笑点头:“杨总记性真好。”还不待她接着说下去,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杨总,你也在这?”问的多此一举,问的如此招人嫌。不是沈安平还能是谁?顾平安一回头,就看见沈安平半倾着身子取了一杯酒坐到了她的身边。他双腿优雅的交叠,懒懒的靠在沙发里,一只手还好死不死的横在顾平安身后的沙发上,看上去就像是揽着顾平安一般,她只觉得此情此景浑身都开始不自在。  反倒是毕冉淡定的很,他若有似无的看了顾平安和沈安平一眼,眉峰微挑,笑容依旧。杨总赶紧介绍了沈安平的身份:“毕冉啊,这位就是中振国际的沈安平,沈总。”  沈安平适时的伸出了手:“幸会。”  毕冉也伸出了手,“顾平安的上司,毕冉。”他既没有介绍自己的公司,也没有介绍自己的来历,只无厘头的扯上了顾平安。坐在顾平安对面的杨总一脸错愕,顾平安把头低得恨不得把埋到手臂里去才好。  沈安平倒是淡定,笑的一脸云淡风轻:“谢谢毕总对我们平安的照顾,这孩子自小就莽莽撞撞,走哪儿都闯祸。”他明明是笑着,但是任谁都看得出他表情里的不痛快。事实上顾平安一直挺纳闷沈安平怎么能把似笑非笑控制的这么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让人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顾平安想要插话,不想还没开口就被沈安平打断,他自然的仿佛天经地义一般吩咐她:“去给我拿条毛巾来。”  顾平安惊愕的瞪着他,心想:我又不是你家丫鬟你使唤谁呢你!  她正要发作,眼风一扫,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杨总,她牙一咬,笑容和煦的拿了沈安平的钥匙,站了起来。  沈安平的东西倒是不难找,因为他大部分东西都是和顾平安一块买的。他有些轻微的洁癖,基本上从来不用会所提供的贴身的东西,比如外袍,比如毛巾。  顾平安总是鄙夷他这是公子哥习气,他追求生活品质,但也不至夸张的地步,也从来不会用自己高干的身份搞特权,公共秩序他向来比顾平安还懂遵守。除了爱收集各式昂贵珍惜的钢笔,他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恶习。横向看过去,和关大宝的挥金如土相比,沈安平简直就成了葛朗台一般的守财奴。  顾平安拿着他的毛巾一路胡思乱想。刚一进入休息区她就一眼瞅见了沈安平,那一桌此刻只剩沈安平和杨总,毕冉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沈安平笑眯眯的和杨总说着话,他偶尔举杯抿一口酒,那姿势是从容而优雅的。那绛紫的酒液经他手轻轻一绕,仿佛成为了后现代主义的艺术品。  顾平安握着毛巾站在原处,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她懂沈安平的意思,他的种种举动不过就是向杨总昭示着自己与他关系的不同寻常,像杨总这样的人精自然是懂得这其中的猫腻,也就会就着沈安平的面子顺带着照顾她。  但她似乎并不喜欢他们这样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关系,却又隐隐不想去捅破。她有些紧张的揪着毛巾,突然,她感觉到耳际有一道温热的呼吸拂扫而过,她本能的跳开,猛一回头,毕冉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就那么突兀的放大再她的视线里,她吓得嘴巴张成一个“O”型。  “嘘,别大惊小怪,你想把安保招来么?”毕冉皱眉,斥了一句。  顾平安听话的闭上了嘴,低声问他:“你怎么过来了?生意不谈了?”  毕冉不以为然,无所谓的耸耸肩:“有人替我谈了,我何必还多此一举?”  顾平安疑惑:“你是不是认识沈安平?”  “当然。”毕冉爽快的承认,“沈总那样的名人儿天天上报纸杂志的,我都有点审美疲劳了呢!”  “切,德行,你就是嫉妒了!”  “是么。”毕冉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这么得意洋洋的表情,怎么,这才是你真正的姘头?”  顾平安抬眼斜睨他一眼,啐他:“神经。”言罢转身就要回到座位上去。  她还没走两步就被毕冉一把拉了回来,由于惯性她险些跌进了毕冉怀中,还好她反应快双手死死抵在了他的胸口,不过他们的姿势还是太过暧昧,远了的看了去,大概会以为他们是在拥抱吧。  顾平安赶紧从他怀中跳出来,不想他一只手死死的扶住她的腰,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头轻轻低了一些,脸靠顾平安很近很近,换个角度看就像接吻一样,顾平安一下子就意识到了毕冉的目的,不禁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毕冉的唇轻柔的扫在了顾平安的耳际,温暖而柔软,顾平安脸色一红。毕冉终于识趣的松开了她的手,笑的邪佞魍魉:  “你说,沈安平现在是不是气得想揍我?”第十章  顾平安捂着耳朵,难以置信的瞪着毕冉:“你什么意思?”  毕冉无所谓的挑眉:“无聊,想逗逗他。”  “你认识他?”顾平安再一次提出了这个疑问,很显然,毕冉并不像无聊到这种地步的人。  “你不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很好笑?”毕冉答非所问,笑的极其放肆,他悄悄指了指顾平安身后,顾平安下意识回头,正对上沈安平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微微偏着头,手肘撑在沙发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顾平安看不出丝毫异样。她恶狠狠的瞪了毕冉一眼:“神经病!要疯别拉我!沈安平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揍你干嘛!还是说你们才是一对,你现在这样对我他吃醋要对你使用家暴?”  她笑的云淡风轻又妩媚异常,随手拿沈安平的毛巾擦了擦被毕冉握过的地方,“不要在我身上点火,会烧到自己的!”说完,华丽而决绝的转身。  她越是临近沈安平就越是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头。他的笑容就凝结在嘴角,配上他完美无瑕的五官,十分赏心悦目。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顾平安,末了,他手一抬,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葡萄酒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顾平安沉默的回到座位上,将毛巾递给沈安平。沈安平还是一脸探究的盯着她,也不说话也不询问,深沉墨黑的眼眸像个无底洞,她只觉得像要被吸进去一般,她起先还能顶住,后来终是熬不住了,欲盖弥彰的扭过了脑袋把玩着自己的手机。  杨总不明就里,笑眯眯的问:“毕冉呢!上个厕所上不见人了。”  沈安平慧黠的眨眼:“大概是碰到了艳遇。”  杨总大笑:“年轻人就是好啊!”  沈安平也跟着笑:“那是。”笑完了,若有所思的看了顾平安一眼。  其实顾平安是真的不想把他这样别扭的表现规划到吃醋那一类去,因为她实在难以想象沈安平喜欢她这件事,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了。  毕冉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几个穿着统一的服务员。他们手上端着餐盘,在毕冉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将餐具和食物摆放到了他们面前的玻璃桌上。  毕冉有礼的解释:“大家都累了,叫了点东西,随便用个餐,晚些我们再出去。”  杨总欣然点头,赞许的看了毕冉一眼,很显然是欣赏他的世故和体贴。  吃饭的时候毕冉总会有意无意的提到顾平安,并且很是“体贴”的为她夹下她“够不着”的菜,顾平安非常头痛却又不敢在客户面前发作。再看沈安平,他还是应付自如的和杨总聊天,几乎没有任何异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平安终于熬不住了,低声凑近了沈安平:“你怎么赖着不走了?你自己的朋友都不顾了?”  沈安平没有回答,只笑着揉了揉顾平安的头发,亲昵姿态尽显,顾平安也是习惯了,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凝着眉嗔了他一句:“讨厌,老爱动我头发,都乱了!”  这下坐在对面的杨总终是坐不住了,不再眼观鼻鼻观心,他双眼瞪得和牛一样,难以置信的看看毕冉又看看沈安平。  顾平安也没意识到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笑眯眯的点着距离她最远的吃食说:“我要那个。”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两双筷子同时□了那盘菜里。  沈安平和毕冉同一时间抬起头来对视,沈安平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深不见底,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意,而毕冉则笑的一脸无辜。  顾平安见势不对,讪笑着站了起来,弱弱的自己伸筷子去夹,口里还解围的说:“原来大家都和我口味一样,喜欢吃这个啊。”她筷子还没伸到盘子里就感觉脚踝一崴,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往沈安平的方向侧倒,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沈安平,而沈安平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顾平安,不想袖子扫到了桌上的杯子,杯子直线下坠,他下意识的要去接。  那杯子错过他的手直挺挺的掉到了地上,“哐——”的一声脆响,玻璃质的杯子摔的七零八落,棱角尖锐的玻璃碎片高高的弹起,其中一片碎片甚至弹到了沈安平的手上,他光洁而修长的手上立时出现一道伤口,他还没感觉到疼,就看到鲜血如注一般外涌,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像鲜红的水色洇开的一朵一朵婀娜盛放的花朵。  沈安平眼疾手快的按住伤口,猛一转身,背对顾平安。  而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毕冉也扬声嚷了一句:“平安,别看!”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顾平安只觉得有一片鲜红的颜色张亚无助啊直要将她灭顶,她的心跳骤然变快,一股凉飕飕的冷气从背心骨里幽幽冒了出来,就像有人拿了块冰放在她背后一般。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手脚无力的想要抓住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脑袋一懵,晕了过去……  一无所知的杨总不知所措的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讷讷的问:“这是怎么了?”  两个男人都沉默的叹息了一声,异口同声的说:“她晕血。”  “……”  顾平安全身虚软的瘫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就像个破败的机器娃娃,没有一丝血色,手长脚长的斜斜挂在沙发上,像一根肆意而成的蔓藤。  沈安平眉头轻蹙,一手轻按着伤口,想上前却又不能上前。  毕冉见此情景,轻叹一口气,十分无辜又故作无奈的说:“看来沈总是没办法管顾平安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代劳了。”说完,还十分肆意的耸耸肩,那表情让一贯漫不经心处变不惊的沈安平也开始有了几分冷然,他瞳孔微缩,又渐渐长开,一眼不发的按着伤口,浑身都像能透出干冰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良久,他又重新摆上了惯常的毫不在意,笑说:“那就谢谢你了。”  毕冉微微挑眉,两步上前打横抱起了顾平安,他脚步一定,轻瞟了沈安平一眼,随即径直往医务处走去……  ——以下为新增——  顾平安很晚才回家。她醒了以后毕冉非要大惊小怪的把她拉拔到医院里去,这样那样的检查做了好多,毕冉还不放心,最后连医生都被逼无奈给顾平安开了些维他命才算作罢。  毕冉是个非常称职的护花使者,任劳任怨的送她到家门口才离开。顾平安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水都没请人喝一杯。  顾平安此时的心思倒也简单,就是一直在好奇为什么她醒来以后沈安平不在。以前无孔不入的人,最近见面的时间真是屈指可数啊,他今天来主动帮助她,本以为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可是她晕了一趟他就又不见了,倒也不是失望,就是觉得别扭,没有沈安平的世界,顾平安总觉得不太完整。  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也没有开灯,看着寥寥窗纱外的万家灯火,顾平安就突然觉得有几分寂寞。她穿上鞋子出门准备去吃点宵夜。  还不到十一点,城市里霓虹灯流转,各式灯箱招牌点亮了繁华的街道。顾平安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宽阔的马路上已经有社会青年大摇大摆搂着黄发少女半裸/露的腰肢欣然走过。  顾平安随手招了一辆载客的电瓶车,报了个就近的大排档名字。司机是个中年谢顶的男人,窄小的电瓶车经他悉心改装,带有一个大红色的小阳篷。一开动起来就开始震动,顾平安只觉得从脚底板到头皮都被震得麻麻的。耳朵里像有什么在嗡鸣了一般,嗡嗡直响。  顾平安曲着一双长腿坐在里面,背脊微微弓着,眼神飘渺而遥远,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修长的手指一直把玩着自己散落的长发,缠绕再解开,解开又缠绕。  “作死,流氓崽!一点耐性都没有,开个好点的车了不起是不是,一直按什么喇叭啊!”骑着电瓶车的中年大叔不满的抱怨。顾平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夜半车流如火的马路上一盏盏闪烁的车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只觉得一瞬间有些视盲,揉了揉眼睛,又坐了回去。  “那个,师傅,你送我回去吧,我突然又不饿了。”  “……”  顾平安失魂落魄游魂一般又回到自己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找了一包泡面出来,加了个鸡蛋就这么简单的对付了自己。百无聊赖她又把呼啦圈拿出来扭了一百下,全身都大汗淋漓了,她还是一丝倦意都没有。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无聊的夜间节目,往期的综艺节目反复的重播,顾平安兴趣缺缺。她突然坐直了身子,想起了什么,又跳回房里去,抖落了背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找出了自己的手机。  十个未接来电,两个来自毕冉,八个,来自沈安平。  顾平安握着手机蹲在地上,金属质感的手机在她的手心逐渐发烫,她一脸笑意的盯着屏幕,两分钟后,手机开始震了起来,嗡嗡的响。  顾平安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小机器人,让它整整跳了四十几下才姗姗来迟的接通。  “舍得接了?”沈安平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又明显是在抱怨的。  顾平安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发现真的有上扬的弧度,不禁欣然:“嗯。”她的回答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心里却又异常的复杂,心跳也不快,有一种奇异的情绪油然而生,更像是一种圆满,一种交代。  “以后不要这么晚跑出去,不安全。”  “嗯?”  “刚才我一直在你后面按喇叭,你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发现。”沈安平的声音中隐隐有些幽怨。  顾平安“啊、”了一声,噗嗤笑了出来:“原来你就是那个流氓崽啊!”她想起了那大叔的话,笑的更加欢快。  “什么意思?”  “没。”顾平安挥了挥手,收敛起笑意,“这么晚,找我有事?”  沈安平不满,反问:“没事不能找你?”  “能能,当然。”她连连点头,突然眉头一挑:“你现在在哪里?”  “外面。”  “噢。”  “……”  他们的话题仅止于此,电话的两端陷入长久的沉默,顾平安想想准备道声晚安就挂断算了。  她缓步行至阳台,还没走出去,就听见楼下不知道是谁家的车警报响了起来,尖锐的警鸣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顾平安皱起了眉头。  她皱眉,不是因为楼下的车警报响了,而是因为她听见电话那端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她心中一动,二话不说穿了件外套就开门下楼了。  她住的这栋楼背街,整栋楼挡住了马路外围的灯红酒绿,只有几盏幽暗的的装饰街灯固执的亮着。路人稀少,顾平安一下楼就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熟悉的车。  黑色的车身在黯然的路灯映照中保留着一道暗黄的剪影,线条柔和,连同靠在车上的人都显得十分梦幻。  她只觉得耳边一片嗡鸣,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傻傻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挺拔而颀长的背影。  她一手僵直着举着手机,浑身都因为惊喜而微微颤抖,却又故作镇定:“回头。”  她话音未落,前面那人就猝不及防的回过头来,一脸错愕,片刻后他微笑着向她招手,低沉的声音有些撕裂般的喑哑,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性感,一双黑亮的瞳眸像会说话一般闪烁。  “HI。”  顾平安挂断了电话,握着手机笑的花枝乱颤,“沈安平,你傻不傻?”  沈安平无所谓的耸耸肩,十分惬意的走到顾平安身边,长臂一展,死死的抵在顾平安身后的树上,一双猿臂将顾平安紧紧圈在自己双臂围成的范围里,表情浪荡不羁,像个年少气盛的登徒子。他的呼吸猝不及防的充盈了顾平安所有的感官,她先是一愣,随后伸手抵在沈安平胸前。她没有抬头,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般栖息交叠,路灯和月光交杂的光线微弱而柔和,打在她温润清秀的面容上,像笼上了一层薄纱,若隐若现,忽明忽暗,更让人想要一亲香泽。  沈安平缓缓低下了头,距离顾平安越来越近,顾平安突然感觉自己久违的心跳感竟然因为沈安平的靠近而出现。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打趣的说:“我不会给你钱的。”  她话一说完,一直沉默着的沈安平也突然笑了出来。  他声音清冷诱人:“为什么不给我钱?”  ……  关于这个给钱的来由,对于顾平安并不是一次很好的回忆。  那是高二的一天晚上,顾平安翘掉了晚自习背着书包从学校后巷回家。学校后面正在城市规划,拆迁又建设,折腾。她绞着书包带,走的不疾不徐,自是没有想过会遇到危险。  等她被人捂着嘴巴拖到拆的七零八落的工地时,她才终于有了几分害怕的感觉。  天上一片黑压压的云,月亮和星星都掩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像是约好了一般,顾平安有些孤立无援。她也看不清身上的人长什么样,只知道这个人火急火燎的正在和她的衣服战斗,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平安也有了一丝丝的惬意,她死死的握着自己的衣服,努力让自己镇静。她冷静的和她身上的男人交谈:“大哥,你先别急,我们商量会儿。”  那人也不怕顾平安跑了,双腿死死压着顾平安的腿,她被卡在碎石上动弹不得,只得举手求饶:“大哥,我今天来事儿了!你整的脏,我人也难过,我包里有钱,你拿去找个漂亮点的窑姐成不?”  她说的情真意切,原本也只是最后的垂死挣扎。不想那人竟真的动了心。从她书包里搜出了顾爸爸给的五百块钱,拍了拍身上的灰,扬长而去。  顾平安一边暗骂晦气,一边又暗自庆幸,拽起自己的包就跑了,头也不回。  这件事给顾平安的阴影自然是有的,很长一段时间顾平安都抗拒男性的靠近。她也不爱提这件事,总觉得记忆太灰色。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提起了这件事,并且是在这样的情形,沈安平不自觉便自我带入。他笑着,眉目清新,既不靠近也不放开,只咬牙切齿的嗔她:  “妖精!”第十一章(补齐)  顾平安笑的极其肆意,连眉宇之间似乎都含带着温柔的笑意,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掌心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他沉稳的心跳就顺着她掌心那根通往心脏的神经,扑通扑通的与她心跳的频率同奏。  她修长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也没有抬头,只盯着他发亮的纽扣,声音清亮而悦耳:“沈安平,你敢亲我么?”说完,她缓缓的抬起了头,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就像蝴蝶在翩翩起舞。她的眼瞳很黑,仿佛流光溢彩都在她眼睛里流转,无声的诱惑着沈安平。  沈安平低首轻笑,眉目淡然,似是没有丝毫动容,既不靠近,也不放手。一双狭长的眼睛狡黠的望着她,一动不动。顾平安也不心慌,笑的更加花枝招展,她温柔的用手指在他胸前慢慢捻了一下,自问自答的娇嗔:“你不敢。”  沈安平楞了一下,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被激将,只温柔的伸出一只手,将她双鬓掉落的头发撩到她耳后,手指触到她柔软的耳廓,他温柔的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月色撩人,顾平安仰首,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像是无意闯进了伊甸园的夏娃,被眼前的一切美景迷惑,那瑰丽的花朵,那香甜的苹果,似乎一切都只要她一抬手就能采撷。她像着了魔一般,轻轻踮起了脚尖,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沈安平的唇上,轻轻一触,浅尝辄止,那滋味柔软,冰凉,带着点点薄荷的香气,以及沈安平身上淡淡的清香。  她的内心回归一片平静,仿佛又回到了五岁那一年,那一场不速之客一般的大雪,漫天飘飞的雪花像是有人撕碎的纸屑,随手抛置,随风在空中飞舞,美的触目惊心。那场酣畅淋漓的雪仗都被沈安平这小混蛋搅得一塌糊涂,可是当所有的小伙伴都回家时,只有沈安平陪着顾平安留到了最后。顾平安欢快的用白茫茫的雪滚着雪球,而沈安平则用力挥舞着小手拍着雪人的基座。大雪初霁的那一刻,月光,雪地,一切都是一片耀目的白,只有他们合力完成的雪人在寒冷空旷的地上欢快的微笑。临走的时候,顾平安取下了自己的围巾围在雪人的脖子上。沈安平诧异的看着她,问道:“干嘛?你不冷么?”  顾平安摩挲着冻的发红的小手,笑眯眯的说:“雪人也会怕冷的。”  沈安平顶着一脸和他年纪不相称的老成,一字一顿的说:“笨蛋。”说完,却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顾平安围上。六岁的沈安平比顾平安高不了多少,他笨手笨脚的把顾平安围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顾平安贼头贼脑的转着眼珠,笑的时候呵着热气:“沈安平,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沈安平瞪她一眼,像见了鬼一般说着:“不要,我妈妈说了,找媳妇儿要找漂亮的!”  ……  这些童言趣语的往事,大约沈安平早已经忘记,可是顾平安却一秒也没有忘。她明明是个记性很烂的人,背书总要花别人好几倍的时间,有什么事情和她讲好几遍她才记得。至今如果丢了手机都不知道自己爸妈的电话,却惟独记得有关于沈安平的一切。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真的爱他,可当她吻他的那一刻,她竟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连心跳加速都没有,就像上唇吻下唇一般自然。  顾平安一瞬不瞬的与沈安平对视,她的笑容里似乎都还带着小时候的傻气,末了,她淡然的说:“沈安平,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幸运?”  沈安平对她突如其来的献吻,先是震惊,随即又归于平静,眸子又如初般深不见底,他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副表情就像是一早刻好的模板,印出来的每一张都一样。他的手温柔的绞着顾平安的头发,她瀑布一般的黑发在他手指中开花生藤,美的不可思议。他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  “因为你有我这么好的妹妹。”  沈安平眸色一沉,声音也不禁冷了几分:“是么?”  顾平安理所当然的挑眉,像是失忆了一般,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对沈安平做了怎样暧昧不清的行为。她笑容甜美的推开了沈安平,从他桎梏中解脱出来,双眼慧黠的眨巴着:“沈安平,早点回去,晚安。”  她刚迈开一步,就被沈安平拉了回来,沈安平轻轻蹙眉,极其不满的问:“就这样?”  顾平安笑的极其无辜:“那你想怎样?”  沈安平还是不依不饶,声色冷然:“我是独生子,没有妹妹。”  “嗯?”顾平安挑眉:“然后?”  “我现在缺一个女朋友。”  顾平安耸耸肩:“可是我不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沈安平沉默,他默默的拉近了顾平安,两人距离极近,他温热的呼吸扫在顾平安光洁的额头上。他轻叹:“顾平安,你觉得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顾平安装作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继续没心没肺的笑,她摸着下巴,一脸认真考虑的表情说:“也许,台湾回归的时候,也说不定。”  沈安平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他们真正可以说是打娘胎就认识了,可是沈安平却自认一直没有读懂顾平安。她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精灵,即使她任性,霸道,肆意伤害别人,也让人不忍责怪。沈安平对她极尽宠溺,她却永远把他当做理所当然,不作他想。  也许,她做了他想,只是不愿承认,固执的装作不懂。  沈安平永远没有办法怪她什么,即便此刻他卸下了所有防备,丢盔弃甲,顾平安仍是不愿给他打开那扇通往她心里的门。  她永远像一只刺猬,随时准备竖起一身的刺。不要试图强行握住她,那只会扎伤自己的手。  沈安平轻轻的放开了手,他掌心有微薄的汗,夜风微凉,将他几分迷乱的思绪渐渐捋顺,他终于强制自己恢复平常的模样,轻轻的笑着:“早点睡,好好吃饭,越来越瘦了,本来就没点肉,现在摸起来都硌手了。”  顾平安郁闷的撇撇嘴,不满的嘟囔:“流氓,脑子里除了黄色就没别的了!”  沈安平也不辩驳,轻轻“嗯”了一声。虽然他故作自然的面对她,表情还是带着几分落寞。顾平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像有人拿着一根无形的绳子在拉扯一般……  顾平安麻木而茫然的转身,一步步的向与沈安平背道而驰的方向迈步,夜晚凉凉的风呼啸在她耳侧,恍惚中,她听见沈安平低沉的声音:  “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你说过长大了要嫁给我?”  “……”  ——以下为新增——  顾平安没有回头。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沈安平的表情,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像突然落入了一根针,嵌在最猝不及防的角落,每动一下都撕心裂肺的痛。  顾平安恍惚中几乎看见了沈安平过去每一个生动的表情,湛蓝天幕像一张展开的画布,顾平安看着那些闪烁的星星,想起了沈安平小时候带她去野营,两人头靠着头在山顶看星星,他俊俏的面容几乎和朗朗星空融为一体,侧影斑驳,他的声音充满了欣然,难能耐心的向她讲解着天上每一个星座的名字。  “东边你看到没?两条向相反方向游的鱼,就是双鱼座。”沈安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双鱼座是美神维纳斯和爱神丘比特组成的。双鱼座的守护星是海王星,守护神是海神,波塞冬。”他伸手敲了敲顾平安光洁的额头:“你这笨丫头确实是双鱼座的,最不切实际了!”  那时候顾平安揉着被敲痛的额头撅着嘴说:“既然这么讨厌,干嘛专门研究双鱼座呀!”  沈安平面露尴尬,片刻又摆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随便看看的,谁像你啊,只知道看漫画和没营养的言情小说。”  ……  顾平安干涩的双眼突然涌出温热的眼泪,她轻轻抬头,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眼前逐渐从清晰变为模糊。  夜风无情,逐渐吹散了那些温暖的回忆。顾平安想起那些温馨片段的同时,她也想起了那些关于沈安平和别人的种种传说。说不介意,那是骗人的。  沈安平只记住了双鱼座的传说,却不知道O型血双鱼座的人,最是追求温和安定,顾平安正是如此,所以她玩不起。沈安平给不了她想要的,而她也自认无法锁住沈安平那颗不安分的心。  其实有时候两个人的缘分就像发明一样,缘于偶然。不是每一个被苹果砸中的都能成为牛顿,也不是每一对青梅竹马都要有结果。谁也不是谁的必然。沈安平和顾平安,说到底只是比0多了那么一点。  回忆,也和生活中的每一件东西一样,有一个保质期,过期了就是过了,再强留也只能无力的看着它腐败,顾平安一直在过去、现在、将来这三个时间点寻求着平衡。  顾平安深深的呼吸,她感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似乎被堵住了,有一种无力的窒息感,难受的要命,她抿了抿唇,努力做出淡淡的模样回复:“我一直记得,可是你也要记得,你当时回答我,不要。”她停顿了一下,咬牙:“沈安平,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过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沈安平只觉得像身处幽谷一样,顾平安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带着空蒙的回音,轻轻浅浅却又久久的回荡在他耳边。他没有说话。顾平安也停在原地。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错过了?”沈安平的声音有些沙哑,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我无法忍受和太多女人共用一个男人。爱情不是蛋糕,不能分着吃。”顾平安迎风而立,背挺的笔直。  “你在意么?”  顾平安知道沈安平是问什么,她想了一下,回答:“不在意。因为跟我无关。”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久到顾平安脚有些发麻她才听见沈安平清冷的声音:“早些睡吧,今天都累了。”  顾平安的手紧紧的攥握成拳,她猛一回头,只看到沈安平转身的轮廓。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一动不动的看着沈安平钻进车里,发动车子,一刻不停的离开。  她心中只觉得那窒闷的感觉更加强烈,她猛的放开了牙关,满嘴血腥气冲上脑门,让她几乎反胃的要吐出来,她稳了稳步子,一转身上楼去了。  晚上顾平安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沈安平转身那一刻,她只觉得心里像有一只巨大的锤子,用世上最残忍的力量砸在她的心上,又像有人拿着刀削苹果一样一圈一圈的在她脆弱的心脏上割皮剐肉,她甚至开始有些不堪忍受,这一刻,她的心是真的在疼。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是她知道,她是真的不能没有沈安平。可是就像妈妈说的,总有一天沈安平会娶别的女人,他也会成家,会和别的女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而她顾平安,只会距离他越来越远。  她这辈子最害怕这种无力的感觉,所以她堪堪只能用最傻的方式保护自己,短痛总是比长痛来的容易愈合。  同一时间,沈安平黯然的开车到了他们的母校,靠近河堤的重点小学已经改建的异常庄重,只是后门口那一棵靠近河边的橘子树还没有砍掉。  沈安平靠在橘子树上,一树又青又硬的橘子,他随手摘了一个,耐心而细致的剥开了皮,一瓣一瓣的放到嘴里,又酸又涩,他却慢慢的全部吃完。  他嘴里全是苦味儿,却还浑然不觉,脑子里只反复回想着顾平安最后说的那句话。  “不在意,因为与我无关。”  她永远无法想象这一句话对沈安平的意义是什么。  沈安平从口袋里拿出今天包扎完伤口特意跑去珠宝店买的戒指。铂金的戒身,璀璨的粉钻,沈安平将它举至眼前,粉钻在银白月光映照下闪烁的像天上的星星,他突然就想起自己闷头闷脑去买戒指的情景。  那里的柜台小姐对他十分熟悉,因为隔三差五总有一两个美女在她们这里采购,然后签上沈安平的大名,最后由沈安平的秘书统一结账。  但是所有的女人都清楚沈安平的雷区,在他面前绝对不可以晃悠超过一个月,也绝对不能找他要戒指。沈安平阴晴不定的性格更是让众多的女人充满了兴趣,当然,这也包括了珠宝店妆容精致的售货小姐。  “沈先生来买戒指?”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沈安平看见她的反应,难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  售货小姐有些失落,又有些好奇:“肯定是一位美丽的小姐。”  沈安平笑,想起顾平安那张清秀的小脸,回答:“嗯。”  售货小姐拿出了很多戒指供沈安平选择,沈安平却一眼相中了角落里那枚粉钻的戒指。  那钻石不是很大,售货小姐也有些震惊:“这枚戒指是不是普通了一点?是这季落下的最后一枚,也没什么特点。”  沈安平没有用心听那小姐的介绍,只爽快的说:“就要这一枚。”  顾平安从小到大都很怪癖,行事也十分乖张,拿钱砸她这种事儿沈安平可不敢干,他心知砸不起顾平安,从小到大他最不能确定的人就是顾平安,所以他总会投其所好,选择顾平安不会讨厌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往顾平安身边也不乏有追求者,他从来不曾这样感觉到危机,当他再次看见毕冉的时候,他就突然害怕会失去顾平安。  他可以容忍顾平安不爱他,可他实在无法想象未来顾平安会嫁给另一个男人,偎在另一个男人怀中撒娇。  他是真的想要放手一搏,拿自己多年辛苦经营孤注一掷,不想还不等他开口,就败得五体投地。  顾平安说:“不在意,因为与我无关。”  原来,一切都和她无关。  他一直以为顾平安是气自己当初顺从家人的安排出国。从小到大他没少见顾平安哭,每次她遇到什么事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拽着他的袖子哭,可是当她知道沈安平要出国留学的时候却破天荒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他一直记得临走时她来送他。人流熙来攘往的机场,顾平安怔怔的望着他,一双曾经充满了灵性的眼睛那一刻显得那样空洞,她冷冷的说:“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沈安平只觉得心疼,整了整她略显凌乱的衣襟,盯着她的眼睛嘱咐她:“一定要好好学习,明年过来,我先去探探底。”  “我不会去,”顾平安固执异常:“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不许胡闹。只一年不见,又不是一辈子。”  顾平安彻底歇斯底里:“一天也不行,一秒也不行!你要是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拽着沈安平衬衫的袖口,两家的大人都来拽顾平安,只以为她是孩子气,舍不得。顾平安就是那么执拗,死也不松手,最后大人好不容易把他俩分开,顾平安竟生生把他袖口的袖扣给拽了下来,她死死的握着那颗闪亮的金属袖口,手心都磕出血来还浑然不觉。  沈安平一直记得顾平安咬牙切齿说的最后一句。  “沈安平,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  ……  这句话似乎还言犹在耳,沈安平是真的后悔了,一年过去,顾平安没有打来过一个电话,他打回去顾平安也不接。顾平安果然没有出国,电话里妈妈说顾平安考了一所重点大学,学习挺好,人也很活泛,末了还嘱咐沈安平一定要注意身体。  沈安平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就开始心绪不宁,当天他就买了机票回国。  十几个小时登机转机,漂洋过海的回国,只为看一眼他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一直在想,顾平安看到他会是怎样的反应,他心里构想了无限的可能,却不想他遇到的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那一种。  他打电话问关小宝,关小宝模棱两可的告诉了沈安平几个地方。沈安平一个一个去找,最后终于在学校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找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那一抹倩影。  可惜,他的顾平安不是一个人。就在他蓦然回首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一个身材瘦高的男生温存的扶着顾平安红彤彤的小脸,轻轻的吻了下去……  那次他偷偷回国只有关小宝一个人知晓,关小宝找到他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小树林的长椅上,他的表情有些怔忡,好看的眉眼也怪异的紧绷。关小宝疑惑的盯着他:“没找到平安么?”  沈安平有些僵硬的微笑,摇头:“没有。”  “我给她打电话吧。”  沈安平摇头:“不用,我跟教授过来参加一个活动,马上就要走了,算了。”末了他还嘱咐关小宝:“别告诉平安我回来了,不然她又跟我发脾气说我没给她带礼物,时间太紧了也没什么空。”  关小宝虽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一脸奸猾的笑说:“赶紧贿赂我,不然我添油加醋让平安骂死你!”  “……”  顾平安有多讨厌男生的接近,沈安平一直都很清楚,自从顾平安遇到一次流氓,就一直认为男人都是一丘之貉。这也是他一直放心的把顾平安留在国内的原因,  可就在沈安平万分放心的时候,顾平安已经克服了心中的障碍,接受了另一个男人。  原来,顾平安从来都不是非他不可。  原来,顾平安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花边新闻。  原来,顾平安是真的不爱他。  他做的一切,都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笑话。而顾平安,至始至终都毫不在意。  沈安平自嘲的把戒指拿出来细细打量,随即心一横扔进了冰冷的河里,那枚小小的戒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形的抛物线,最后毫不留恋的坠入河里,轻轻涟漪。  他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烟草的气息直往肺里灌。  他手指尖轻弹,零星的火星落在地上,随风而扬。  如同他一直死守的心情,无情的被挫骨扬灰。第十二章(补齐)  顾平安的任性和乖张,只要是熟悉的人都清楚的紧,她并不像关小宝有什么说什么,大大咧咧的,她更像TVB剧里那种怎么都死不了的坏心女配,跟拖剧情似地,死磕到最后一刻那种。  其实她也曾经想要往淑女这条路上发展,但她装了一段时间就觉得难受,矫情的要命,想想还是决定做自己更好。  清早起床,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容色枯槁,头发凌乱,两只眼睛肿的跟包子一样,梳头的时候随手就拽段了几根头发,疼得她头皮发麻。  给自己涂了很厚的粉才把惊人的黑眼圈盖住,玫瑰色的唇彩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顾平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直笑,觉得自己就像恐怖片里的厉鬼。  清早的地铁挤得她连妈都认不识了,好不容易到了公司还赶集赶忙的被电梯夹了一下。  总之,今天顾平安异常后悔没有看看老黄历,是什么日子能这样诸事不顺。  昨天还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的毕冉睡了一觉就跟不认识人了似地,一早上就不停的给顾平安找事儿,原本就没睡好的她更是疲惫不堪。明明已经进秋,顾平安却觉得闷热不堪,后背隐隐的潮湿让她又难受又烦躁。她一直没法安心工作,如坐针毡的挨到下班时间。  一整天的忙碌倒也让她忘了昨天发生的重重,心疼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她疲惫的收拾着东西,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塞进了她的皮包里,高跟鞋后跟有些打脚,顾平安忍着疼痛把包一挎,离开公司。  临走前关小宝容光焕发的拦住了她的去路,和她一同乘电梯。  “听说昨个儿你和毕冉一同出去了?”关小宝还是一脸坏笑,不减平日三八的臭德行。  顾平安有些漫不经心,只绞着微微有些凝皱的衣摆,点头“嗯”了一声。  “我说,没什么情况?”关小宝瞪大了眼睛,还不死心:“他没有把你按倒在墙上?”  顾平安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儿:“我说,你心里就不能阳光一点儿?”  “呸!”关小宝敛眉,嘟囔着说:“我这不是看你消沉劲儿么,以为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发生了呢!”  “反正你看我颓废你就得瑟是吧?”顾平安居高临下的乜她:“有你这种损友我也算祖上积德了!”  关小宝哧鼻:“你哪是颓废啊!根本就一报废品!”她扯了扯顾平安的衣袖:“这么厚的面粉儿都没遮住你黑眼圈!我觉得你把口红擦了能去和咱国宝作伴了!”她顶了顶顾平安的肩膀:“诶,说实话,到底什么事儿啊!”  顾平安终于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说:“老娘失眠不行啊!”  “哎哟哎哟!想男人了吧!我就跟你说你不能老和沈安平扯一块了!又跟你没个定儿,没有某生活的女人就是老的快!”  顾平安一听见沈安平的名字,先是一怔,然后蹙眉:“你哪天能不在我面前提沈安平我就烧高香了!烦死了。”  电梯配合的打开。顾平安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离开,只留下关小宝一人诧异的在她背后骂骂咧咧:“找抽了吧你!沈安平那孽障惹你你冲我发个什么脾气啊!”说完,还不解气的冲公司观景的花盆踹了一脚,才赌气的往停车场走去……  顾平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冲关小宝发脾气,但是此刻她就是有些不想听到有人把她和沈安平扯到一起去。  她一个人走到地铁站,地铁站人头攒动,下班时间这里总会让顾平安感觉咱国家计生革命还尚未成功。  她直挺挺的站着,脚后跟一直一阵一阵的生疼。她索性脱了鞋子拎在手上,光脚踩在地上。她这一另类的行为让一干行人都好奇的注视着她,偶然一两个不长眼的视线与她对视,她都会恶狠狠的瞪回来,口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看什么看!耍流氓啊!白看不用给钱啊!”她说的气势汹汹,活脱脱一特殊行业从业者的模样。她这样子要被她家太后看了去,大概又是少不了一顿狠骂。  她挎着包心里还在胡思乱想着,她的思绪太过纷杂,一点头绪都没有,一会儿算了自己的例假,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存款,一会儿又想到太后的生日……  总之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地铁来了,人流一拥而上,看着玻璃窗里挤得几乎没有缝隙的车厢,顾平安撇了撇嘴没有上。正当她在发愣之际。她突然感觉耳畔一道温热的呼吸轻轻的一扫而过。顾平安敏感的猛一回头,就看见毕冉那张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脸孔,他无害的笑着:  “嗨。”  顾平安瞪他一眼,转过头来没有理他。  毕冉倒也毫不在意,安静的站在她身边,看到她赤脚站着,眉头一皱:“怎么鞋都不穿。”再一看她拎着的高跟鞋,眉间更是形成了浅沟深壑:“不会穿高跟鞋就别穿啊,本来就高了还穿什么高跟鞋啊,要把天戳穿啊!”  顾平安突然就觉得轻松起来,笑的十分邪魅,故意转着音调说:“干嘛,心疼了?”  毕冉一挑眉,点头:“当然。”  顾平安没想到他竟变得如此滑不留手,一时也不知道拿什么话说他,只转过头继续看着深色的轨道发呆。  “你今个儿怎么这么蔫了?怎么,和你姘头吵架了?”  顾平安一听到“姘头”一词就皱起了眉头,她还是不能习惯自己以外的人诋毁沈安平。  “什么姘头不姘头的?我能把你这行为看做吃醋么?”  毕冉还是笑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充满了戏谑:“怎么,我吃醋你也要管啊?”  顾平安不爽:“滚远点成不?懒得理你!”  “真的?”毕冉双手抱胸作势要走,却又回过头来:“真的要我滚?你姘头马上可要出大事儿了!你真要我滚?你一点都不想知道?”  顾平安只觉太阳穴一跳,拔高了嗓子嚷了一句:“回来!”  毕冉却是不依不饶,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不成,咱顾公主要我滚呢!”  顾平安心一横,牙一咬:“这么着吧!你告诉我,我就亲你一下。”  毕冉一听,被逗乐了,一脸不受美色所惑的模样,义正言辞的拒绝:“才不呢,那我岂不是亏死了,又要被你吃豆腐又要告诉你消息!”  顾平安面子里子都丢了,气得银牙直咬,狠啐一口:“谁稀罕!”说完,重重把鞋子往地上一扔,重重的踏了两下,又把鞋子穿上了。  毕冉见她真的生气要走,赶紧拦住,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模样,一脸浪荡:“真要走啊?”他眉头一扬:“刚准备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得了!”  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顾平安倒也不怒了,她笑得极其甜美,却又仿佛是淬了毒,慵懒的摆摆手,“姑奶奶我改变主意了!仔细想想,我亲了你,你又不告诉我了,那我才亏死了呢!”  她说完,还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挺直了背脊对站在她面前的毕冉说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以下为新增——  毕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还是一片深邃。他若有似无的笑着,嘴角微微弯着,像是忠告一般对顾平安说:“顾平安,你要记得,每个人的耐性,都是有底线的。”  顾平安没有抬头,她只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好像大家都很喜欢对她说这句话呢!先是沈安平,然后是毕冉。  他们都忠告顾平安,他们的耐性有限,话里有话的提醒她别任性过头。但她从来没有求过他们要对她有耐性不是么?她知道他们都是众星捧月,身边不乏女人的人,而她也没有试图去改变他们的生活状态不是么?她总是看着身边心思细腻的女人不断的猜测着男人的心思,最后依旧逃不过分歧,逃不过分离,和她保持原状的结果是一样,所以她一直忠告自己,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  她一直是这样,如同沈安平说的,她就是只张起了一身刺的刺猬,不要为了靠近她试图拔掉她的刺,那只会得到玉石俱焚的结果。  地铁再次到站,人流一拥而下,声波如潮,顾平安站在纵横交叉的人流里,脑中有些空白,她只觉得无奈,轻轻一笑,依旧我行我素:“毕冉,其实你以前说的是对的,我们这辈子都应该不见面的。”  她说的轻描淡写,连表情都没有变,同时,她也成功的看着毕冉的脸色一分黑过一分,到最后,那浓墨重彩的眼睛里只剩怨毒的怒火。  “随便你!”毕冉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平日的风度和修养不复存在。  顾平安站在原地,看着毕冉离开的背影,歪着脑袋静静冥想:其实从来她就没有先离开过谁,不管是沈安平还是毕冉,都是他们先气急了离开了她。  而她,已然习惯了留在原地,不管是谁回头,她都在那里。  这种感觉,才是真正无奈的。  顾平安破天荒天还没黑透就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饭也没吃,自己胡乱煮了碗面就凑活过去。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天空渐低,铅色的云块一点一点堆积推移,最后成功淹没了那片蔚蓝。阴云遮天蔽日,弥漫在城市的上空,没一会儿,一场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冷冷的风夹杂着雨飘进屋内,顾平安看了看地下的水渍,懊恼的起身关上了窗子。  窗帘并没有拉起来,细细的雨丝纵横交错的刮在玻璃窗上,像某位不知名的后现代主义画家的行为艺术。远处时而劈闪的闪电在浓漫的雨幕中显得异常妖异,灰色的楼群时明时暗,顾平安只觉得心中一片烦闷,她静静坐着,欣赏着这美妙而有些恼人的雨景。  毕冉愤然离开的时候,还是没有告诉她沈安平是出了什么事儿。其实顾平安并不相信会真的有什么沈安平解决不了的事儿,但是毕冉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考虑了很久,她还是摸索着把手机掏了出来,给关大宝打了个电话。  “哎哟,今个儿天下红雨了么?顾大小姐给小人打电话了?”关大宝和关小宝一样痞里痞气没个正形。顾平安习惯的不理会他那些聒噪,开门见山的问:  “给我说老实话,沈安平是出什么事儿了?”  关大宝微怔,噤声,有些为难的说:“这事儿太复杂,不好说。”  “没事儿,那你捋捋再说。”  “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沈安平那小子你还不了解啊!报喜不报忧的!”  顾平安这么一听,心里更是百感纠结,也急了:“让你说就说,哪那么多屁话啊!”  关大宝投降:“行行行,姑奶奶,真服了你了!沈安平的事儿净问我,我是他什么人儿啊!要命!”  “少扯淡!说重点!”  关大宝举着电话,回想起这两天沈安平情绪低落的模样,再联系电话里这祖宗拐弯抹角却不去问沈安平,心底大概就猜到了几分原委,想了想,心底就有了主意,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的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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