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天等你 by 林笛儿-5

“好了,别贫嘴,吃好洗手干活去。”牧涛在办公室还是要维持点威信的。    一帮男人一窝蜂地全出去了,牧涛深深看了看钟荩,说去档案室找个资料,办公室只留下胡微蓝和钟荩。    钟荩不好意思辜负胡微蓝的美意,放下卷宗,就拆开粽叶,栗子馅,她喜欢的。胡微蓝体贴地给她倒了杯热茶,然后拉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你们这一批公开招聘进省院的有四个,就你一个姑娘。牧涛点名要你进侦督科,很多人都不理解。牧涛说你有好几年整理上诉材料的经验,一旦运用到实践中,很快就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检察官。”    胡微蓝的表情和语气都很真诚,钟荩却感觉怪怪的。她没有和上司家属相处的经验,不知道是该说些感谢的话,还是要表现出谦虚的样子,踌躇一会,她握着吃了一半的粽子,笑了笑。    “听说你爸爸在烟草局、妈妈在税务局,也是啊,只有家境特别好,才有你这么清雅的气质。”    钟荩看向胡微蓝。戚博远说,世间的一切好都是有目的。    “谈朋友了吗?”    钟荩摇摇头。    “换作我是你爸妈,也不会同意你在江州找朋友,毕竟是个小地方。我认识一个小伙子,条件特别好,人也长得不错,找个机会我们一块喝个茶?”    吃粽子是引子,这才是今天的主题。    “不要说不着急,见见面没什么的。现在好男人可不多,因为你和牧涛同一办公室,姐姐才特地替你留心的。”胡微蓝自动地拉近了与钟荩的距离。    似乎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果她拒绝,是不是就很不懂事?    “谢谢胡姐!”好吧,见个面,就当感谢牧科对她的关心。    胡微蓝简直喜出望外,“就这么说定了,那明晚,我挑好地点,发短信给你。你是很漂亮了,但是还要打扮得再漂亮点。”    “明晚?”钟荩愣住。    “越早越好。姐透个底给你,倒追他的女孩多着呢!”    哦,钟荩轻松了,那就纯粹去喝个茶吧!    晚上下班回家,雨停了,天上的云还很厚。钟荩没有直接回家,打车去了大众四S店。她告诉店员,她想订一款白色的高尔夫。    店员皱皱眉,这款车现在非常紧俏,近期还没货,要加价拿车,不如,你换个别的车型?    钟荩说我只要这款,但是我无法付全款,我只能办个按揭。    店员激动地领着钟荩去办手续,现在人买车都按揭,傻子才付全款呢!    12,花开花落(下)    闹钟的铃声响了,钟荩听到了但是眼睛就是睁不开,似乎特别特别困,同时,她还听到了钟书楷起床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无所顾忌。    不一会,久违的煎鸡蛋的油烟味从门缝里钻进来,钟荩被呛咳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钟荩,要不要给你煎一只?”钟书楷也是呛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钟荩憋住一口气,走进厨房,把油烟机开了。平底钻里黑糊糊一团,看不出是什么。    “爸,我来吧!”她实在无法恭维钟书楷的厨艺。不过,这已经是史无前例的进步了。    钟书楷摆摆手,“不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钟荩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黑糊糊的那团盛进盘子里,还加了不少糖。如果方仪看到,不知要火成什么样。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响,显然方仪不在屋中。“妈妈呢?”    “出门跳舞去了。”钟书楷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吃得有滋有味,“我今天去海南,出差四天。哦,你那个车……要晚个几天,比较紧俏。”    钟荩笑了笑,回房间换衣服了。    牧涛给她布置了个任务,让她上午和他一块去法院开个庭。    那也是桩“杀妻案”,公诉人是牧涛。    山西的一对夫妻来宁打工,丈夫在建筑工地扎钢筋,妻子在电子厂做流水线。妻子吃不下三班倒的苦,重新在美容院找了份工作。美容院的工作很清闲,赚的钱却很多,丈夫开始很高兴,后来听说那种小美容店,其实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他妻子拿回来的钱,是卖淫得来的。一怒之下,他用一根钢筋,在一个深夜,将妻子箍死了。    几件衣服,钟荩拨拉来拨拉去,最后决定还是穿了制服。    钟书楷已经吃好了,还刷了碗。钟荩注意到他今天扎了条粉色的领带,亮得有点刺眼。    牧涛过来接钟荩的,两人直接去法院。钟荩上车时,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咂了下嘴,欲言又止。    九点开庭,女方那边只来了妈妈和姐姐,说爸爸气得一病不起,在床上躺着。男方这边到是来了不少人,还有一个蓬着头的小女孩,乌溜溜的眼眸,好奇地转来转去。    牧涛让钟荩在庭下观摩,他一个人坐在公诉席上。在他眼里,这样的案子,也不算大。    不例外,犯罪嫌疑人是指定辩护。不知是哪家律师事务所的小助理,瘦仃仃的,西服像挂在衣架上,但嗓门很大。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判死刑,所以他特能放得开。他认为犯罪嫌疑人有罪,但罪不至死。他不是罪大恶极的坏人,他是偶然犯罪,他没有蓄谋,他是被妻子背叛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从而失去理智。他上有年老的父母,下有未到学龄的女儿,他还有许多该尽的责任和义务,法律无情人有情,法庭应该网开一面,给他改过的机会。    小律师说得声情并茂,厚厚的镜片后,泪花晶莹。    比起他的煸情,牧涛太过冷清而又条理。他只向犯罪嫌疑人确定了三件事:第一,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妻子从事卖淫的?犯罪嫌疑人说是案发前两个月;第二,妻子的收入是不是比他高很多?他说是的,工地上的工钱是半年结一次,他平时只有少许生活费,汇给老家的钱都是她的;第三,他在工地上有没有喝酒、赌博过?他沉默了很久,看向牧涛的眼神带着哀求,最后点了点头。    牧涛对法官说,从刚才的几点中可以看出,犯罪嫌疑人作为一个男人,没有担起养家的责任,反而纵容自己的恶习,把一切都扔给了死者。死者卖淫是可耻的,但也是为生活所逼。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装着孩子和老人,也装着自己的丈夫。在精神上,她并没有背叛。一开始,犯罪嫌疑人明知死者卖淫,却没有阻止,这说明他默许了死者的行为,也心安理得享受死者的付出。后来,大男子主义作怪,他接受不了工友们的嘲笑讥讽,他残忍地把自己的妻子杀害。从工地到他们租住的小屋有三里多路,在小屋中放着工地上的钢筋,这怎么不是蓄意谋杀呢?    法庭上鸦雀无声,良久,犯罪嫌疑人哭了,接着,他的家人也哭成了一片。    法官是位年过半百的中年妇女,姓任,她宣告休庭,改日再审。    钟荩看着小律师鼓着脸颊,气哼哼地瞪着牧涛,那神情不知怎么让她想起了常昊。他第一次上庭,是否也是这幅样子?    牧涛慢悠悠地喝着水,刚才的长篇大论让他觉得口干。    他告诉钟荩,公诉人在法庭上一定要有自我,切记不能为辩护人左右自己的思维。法律是国家制裁罪犯的武器,不要和情感挂钩。    钟荩羞惭地自责,刚才有一刻,她真的被小律师的话打动了。    任法官邀请牧涛和钟荩留下吃午饭。凌瀚的讲座就在下午,放在法院最大的一个审判庭。在法院吃个工作餐,省得跑来跑去。    牧涛欣然接受,出了法庭,他和任法官默契地不提一句案子的事。钟荩听同事讲过,在公检法司四大部门,法院的食堂是最棒的,师傅做的古老肉和脆皮鸡,怎么吃都不腻。不管什么客人来,法院都用这两道菜款待。  果真,钟荩一行刚在餐厅坐下,笑呵呵的大师傅首先就端上了这两道菜。钟荩一口香气还没嗅进腹中,外面又进来了几个人。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牧涛上前伸出手,与走在前面的一位握了握,他称他为“吴院长”。    吴院长替牧涛介绍身边的人,牧涛笑着说:凌队,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凌瀚用指尖推推眼镜,笑了笑。    午餐很丰盛,师傅们另外又端上了素狮子头、西芹炒虾仁、凉拌毛毛菜、清蒸鲈鱼。牧涛和任法官被吴院长喊过去陪凌瀚了,钟荩和几个书记员同一桌,吃得非常自在。    吴院长是法院分管后勤和教育宣传这一块,明年就退了,人显得特别亲和。    “凌队成家了么?”他亲自给凌瀚倒了杯果汁。    凌瀚谢过,笑道:“正在考虑中。”    “女友也在北京吧?”这句话是任法官问的。    “她是南京人。”凌瀚平静地回答。    “哈哈,那这次来宁办讲座,一举两得呀,正好可以看望岳父岳母。”    凌瀚淡淡地笑。    钟荩吃得快,和同桌的人打了招呼,起身先走了。她想找间会议室,喝点水,再休息会。    “钟荩……”会议室的门,身后急跑过来的人替她开了。    她没有回头,直直地看着围着墙的一圈沙发。上次会议残留的烟味,还飘汤着空气中。她想把窗打开,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是我!”身后的人又说。    “我知道。”她以为自己会发不出声音,一旦开了口,她发觉自己很镇定。    “我要是不喊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再和我说话了?”轻声叹息。    钟荩拽住制服的衣角,紧紧的,她慢慢回过头。    不是不说话,而是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走廊灰暗的光线中,他垂着的双手微微发抖。真是好笑,特警队长也会紧张?    她很想视若不见,就这么走开。不过她最终没有这么做。默默挨过这痛彻心肺的时刻,那便是成长。    “你好吗?”他很好,看得出来。她只是想找句话说。他是今天请来的贵宾,她得罪不起。    “你呢?”他拿下了眼镜,在她面前,他的眸光自然而然放柔。    有一次,她俏皮地把他的眼镜藏起,要他对她凶一下,让她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不寒而栗。他失笑,揉揉她的头发,让她别闹。    来么!她竟然还对他抛媚眼,想诱惑他。    他搂过她,说,我真做不来。    她说那就证明那些传说纯粹是吹牛。    他轻笑出声,眸光柔若湖水。    “我很好!”就留下这些空洞而又苍白的寒暄了,她耸耸肩,升起一股无力感。“我想休息会,下午专心听你的讲座。”    她扭头朝会议室看看。    “晚上我们一块吃个饭。”他舍不得眨一下眼睛。都已记不清上一次她离他这么近是什么时候了。    “抱歉,我晚上和别人有约了。”    说话间,恰巧听到有短信进来的声音。她打开一看,胡老师把相亲地点发过来了:丽莎饼屋。    “我会在南京呆一阵,方便给我个号码么?”她排斥他的意思是那么明显,但他选择忽视。    她拧了拧眉,“我觉得我心理很正常,也没犯罪的想法,应该不用麻烦专家的。”    他心里明白,该道别了。他半天没吭声,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只得没话找话说:“晚上是什么活动?”    “约会!”她很想回答得中气十足、铿锵有力,结果,她自己听着都心戚戚,差点眼泪都忍不住。    这很悲哀,不是吗?    曾经所谓的也算得上很相爱的一对恋人,如今,他就要结婚了,而她也正奔跑在相亲的大道上。    那些一生一世的东西说没了就没了。    镜花水月终成空。    他默默把眼镜戴回鼻梁上,月牙型的疤痕逼入她的眼帘,“玩开心点。”说完他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她一步一步,靠近沙发,拉开窗,任北风呼呼倒灌,她闭上眼,热辣辣的感觉直接冲了上来。    13,雨点不断打在我头顶上(上)  “你……怎么穿这一身来?”胡微蓝瞪大眼睛,真希望眼前站着的是个幻影。    钟荩低头看看自己的制服,整齐又整洁,她坦然说道:“讲座结束得太晚,想回家换,可是让人家等太久,好像不太好。不过,这就是我的职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胡微蓝抓狂了,这检察官看得文静静的,怎么傻不拉叽的?这哪里来相亲,瞧着分明是来办案,从门僮那那绷紧的面容就能察觉到。    “你进去吧,他已经到了。”事到如今,只能面对现实,胡微蓝苦笑笑,心里面已经不抱什么想法了。幼儿园里的老师,哪个不是能唱会跳,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他去过一次,就没多瞄谁一眼。她无意中提了句钟荩,他懒懒地回了一个字:哦。她搞不清楚他的意思,试探地问要不要见下她?他嗯了一声。    他今晚准时来,让她很是意外。    “你……不陪我一起进去?”钟荩只想来交个差,并不是真的很想和谁见个面。两个陌生的人像两只呆头鹅对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多傻有多傻。    胡微蓝笑了,“他不吃人,别怕。感觉好就多说几句,感觉不好把糕点吃完就走人。这家饼屋的糕点是省城最最有名的,平时想买都要排队。孩子还在家等呢,我先走啦!”    钟荩听花蓓提过丽莎饼屋,近两年才开的。说是饼屋,其实是英式茶餐厅,镇店之宝是提拉米酥和蓝莓慕斯,每天限量供应,想要都得预定。钟荩对西点向来近而远之,她还是喜欢中式的馒头、水饺……还有海鲜饼。    心口有些闷,深吸了几口气,对着紧张到不行的门僮笑笑,走进厅堂。    饼屋装饰很奢华,英伦风的乱花宽大少发,雕花的白色餐椅,高大的靠背椅。餐桌中间是一束盛开的白玫瑰,配上藕荷色的桌布,显得特别高贵、淡雅。    见面约在饼屋,挺标新立异的,但钟荩喜欢。这里至少灯光明亮,满屋飘着糕点的甜香,餐桌边坐着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愉快的笑意。    从她跨进来那一刻,众人的笑意不约而同都僵了僵。    饼屋是个圆形状的屋子,餐桌围着墙壁,中间搁着架钢琴。钟荩扫视一圈,将所有人尽纳眼底,没有发现要见的那个人。大部分客人是父母带着孩子,也有两对情侣,只有钢琴后面的两张餐桌空着。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她像只动物园的猴子,来来回回又绕了两圈。    穿着毕挺西服的领班忍不住跑过来,压低音量问钟荩有什么需要帮助?    “我可以坐那边吗?”钟荩指着空着的餐桌,放弃找人。    领班露出为难之色:“那两桌都有客人了。要不,替你加张桌子?”    “不必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男人替领班作了回答。他比领班高了有一头,应该过180,浓眉大眼,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深蓝色牛仔裤,应该算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是当他注视着你时,他眼中闪烁不停的光泽,以及笑起来,勾起嘴角的样子,让人觉得这男人有点邪气,或者叫妖气。    这个男人,钟荩见过。在碧海渔庄,站在钟书楷与那个叫阿媛的女人吃饭的包间对面,嘴里含着烟,对着掌心里响个不停的手机邪邪地笑。    那一晚的事情太惊愕了,每个细节,她想忘都忘不了。    “我们是一起的。”他对领班说,目光却锁着钟荩。    领班笑了,“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不知是说给他们听,还是在自我安慰。    钟荩深究地把目光放在男人的脸上,她觉得这个男人认错人了。她虽然没有花蓓那样阅男无数,但还是知道,这样的男人,是无需相亲的。    “我会认错你这个人,但我不会认错你这身制服的。”男人仿佛有双慧眼,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快坐下来,你没看到你已经影响到其他人的胃口了吗?”    也许总有一些意外的。    男人替钟荩拉开椅子,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我已经点了提拉米酥、蓝莓慕斯,还有皇家奶茶,或许你有别的想法?”    “给我一杯柠檬水,温的。”钟荩说道。    男人抬抬眉,眼睛一眯,“是不是检察官就爱打击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钟荩很小人的想,刚才这个男人并没有走开,他只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观察她。如果她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说不定他就不出现了。想到这,钟荩有点如坐针毡。    “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甜食的,看来检察官是不一般的女孩子。”    钟荩眉心拧了个结,“叫我钟荩好了。”    “哦,我叫辰飞。我也实话实说,其实今天我是不想来的。”    钟荩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一会才问谁逼你了?    “我呀!我不喜欢检察官。我不是指你,而是指这个职业。鲁迅先生说,每个人的皮袍下面都藏着个‘小’,谁没做过一两件坏事啊!如果和检察官在一起,要是哪一天,我不小心在梦里说了什么,给她听去,我不就死定了。”    “你这哪是个‘小’,分明是个‘大’。”    辰飞大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让钟荩看得有点羡慕。“差不多。但我还是来了,我态度要端正,虽然没有结果。”    钟荩为自己刚才的乱猜测不禁汗颜,表情和缓了许多。    “我的那帮朋友要是得知我有一个检察官女朋友,估计个个都要和我绝交。偷偷告诉你,他们皮袍下面藏的不是‘大’,而是‘巨大’。”    钟荩怎么听这话都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她就笑了笑,目光转开,装着打量厅堂里的装饰,再呆几分钟就告辞。    “就知道说实话不太好,你都不理我了。”辰飞受伤地蹙起眉。    钟荩忙转回头,“没有,其实我也不想来的,但是……”    “盛情难却?”    “是的。”    “哈哈,我们的命运原来这么相似!那我们能做朋友吗?不是那种男女朋友,而是讲友谊、讲义气的朋友。有个朋友在检察院工作,脸上很增光的。”    钟荩觉得辰飞太自来熟了,她只当他在说笑,随口嗯了声。    辰飞要求和她互换电话号码,她只留了一个,他把家里的座机号、邮箱、MSN都留了遍。    糕点和奶茶送上来了,辰飞鼓励钟荩尝一下,钟荩婉拒了。他让服务生把糕点打包,另外又点了些小点心,让钟荩带回家去。“不准说不要,你让一个男人吃甜食,等于是对他的羞辱,钱都付了,难道你要浪费?”    辰飞认真起来的样子,对别人是一种致命的魅惑,让人无力反驳。    他也点了一杯柠檬茶,和她对饮。    “丽莎饼屋要把我们拉入黑名单喽。”辰飞朝一边头挨头嘀咕的领班和服务生呶呶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边。你是家里的独生女吗?”    钟荩沉吟了下,轻轻点了下头。    “想不想要个哥哥或姐姐?”    钟荩警觉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我很想……要个妹妹的,但是我妈妈在我五岁那年就过世了。”辰光邪魅的眼眸浮上一层迷雾。    “是不治之症?”    “只是小感冒,有点发热,引起了失聪,那天晚上留在医院观察。半夜,医院病房失火,所有的人都跑了出去,她因为听不见,错过了生还的机会。”    辰飞的声音越来越低,面容痛楚地扭成一团,有点像哽咽了。    钟荩嘴巴张了张,想安慰辰飞几句,却不知该讲什么。她拍拍辰飞搁在桌上的手,“你还好吗?”    辰光两肩颤动得更厉害了。    “别难过,都过去了。”钟荩手足无措。    “哈哈!”辰飞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相信了?”    钟荩坐在那,像突然被人推了一把,猝不及防地从高空坠了下去。她拿起公文包,起身就往外走。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辰飞忙追上去。忙乱之中,他没有忘记拿糕点。    在门外,他拉住了钟荩,“原谅我吧,我看你那么紧张,就想调节下气氛。”    “这种事能随便开玩笑吗?她是你妈妈,你就不怕……”“成真”这两个字她吞进了肚中。    “没什么可怕的,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挺好。”    黑暗遮住了辰飞的脸,钟荩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这次似乎不是个玩笑。    “谢谢你请我喝茶,再见!”    “我送你。”辰飞按了下车钥匙,一辆黑色的陆虎回应地闪了闪,抢在她说话之前又说道,“我不是要探听你家的地址,我只想确定你安全到家,好向胡老师有个交待。”    钟荩迟疑了两秒,转身上了陆虎,她说了一个地址。辰飞看看她,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以后我要是约你出来玩,你会不会拒绝?”    钟荩认为这只是他的礼貌,绝对不可能成真的,他们是两个世界上的人。    “这个小区的地段不错,房价贵不贵?”车子停在小区门口,钟荩让辰飞不必进去了,她就在这下车。    “有一点。”钟荩心不在焉地应着,希望花蓓今晚在家,不然她白跑一趟。    辰飞也下了车,把糕点盒子递给钟荩。钟荩伸手去接,他却抓着不放。    “钟荩,你真的很特别。”    “谢谢!”钟荩又拽了下,还是纹丝不动。    “我预感到我可能会为你放弃一些原则,怎么办?”    “晚安!”盒子终于拽过来了。她想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他托着下巴,目送着她,神情晦暗不明。    很幸运,花蓓屋子里亮着灯。    门一开,钟荩举起盒子,“蓓,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花蓓扑过来,“钟荩检察官,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14,雨点不断打在我头顶上(中)    花蓓吃得嘴角都是奶油,嘴巴里还没咽下肚,手又往袋子里伸去。“生活怎么可以这样美好呢!”她口齿不清地咕哝。    钟荩忍俊不禁。    她和花蓓做朋友,很多同学都觉得奇怪。在同学们的眼睛里,花蓓的容貌是惹人妒忌的,而她的智慧与容貌成正比,这就有点不可原谅。花蓓呢,偏偏又爱财如命,只要和钱扯上边的活动、聚会,从来都不参加。班上除了几个男生和花蓓搭讪,大部分人都视花蓓如教室里的课桌一般。    钟荩却是出了名的乖乖女,和谁都处得来。    钟荩很羡慕花蓓,羡慕她张扬的自我,羡慕她的清醒,羡慕她的独立,羡慕她的无所不知。花蓓知道怎样花很少的钱买到精致可口的私房菜,在哪个书吧可以看到免费的畅销书、从哪条巷子拐进去,钻进影城看最新上映的大片、和男生第一次约会说什么话、她会煮咖啡也会织围巾……    花蓓就像一本精彩的百科群书,在钟荩面前打开。和花蓓做朋友,是钟荩第一次违背方仪的命令。    “你真的一点都不吃?”袋子快见底了,花蓓才过意不去的问钟荩。    钟荩打趣道:“真有那么好吃吗?”    花蓓眼睛瞪得溜圆,“当然,我还是汤少带我去过一次,一次就让我上了瘾。我有几次咬咬牙,自己跑去买,唉,那队排得令我害怕。”    “你们现在很好吗?”    花蓓舔尽指头上的奶油,歪歪嘴,“应该还不错吧,昨天一起吃晚饭,然后游车河,我们还聊起你的。”    “干吗聊我?”    “他主动问的,上次不是没见着么,我就说了。你会弹竖琴,是检察官,人又漂亮。说实话,我朋友圈里,也就只有你可以给我脸上增增光。”    “去!”钟荩笑着踢了花蓓一脚,花蓓嘻笑着扑过来,作势要把奶油抹到钟荩的脸上,钟荩拼命大叫。“脏鬼,滚开啦,快去洗手。”    花蓓扮了个鬼脸,腰肢扭得像麻花地去了浴间。    “蓓,我也想有你这样的一个小公寓。”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流,钟荩突然冒出一句。    “有钱人呀,就爱无病呻吟。这有什么好呢,我每天忙得像条狗似的回来,等着我的是一屋子冷清。饿得前心贴后背,也只得泡碗方便面。你呢,爸爸疼妈妈爱,衣服有钟点工洗,想吃什么动动嘴。你就是典型的得福不知福。”    花蓓哼了两声,外面都没个回应,她关上笼头,跑出去一看,钟荩正换鞋呢!    “要回去了?”    “嗯,我爸今天出差,我回去陪陪我妈。”    花蓓皱了皱眉,“少在恶女面前显摆你有多孝训,走吧,走吧!”    花蓓毕业后就很少回家了,爸妈帮她找了个对象,她没同意,从那之后,她和家人的关系就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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