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贾里+女生贾梅_77119-4

待到祁老师的理论阐述完毕,外面,星星都冒出来了。两个人出门时,眼睛对着眼睛对看了一眼,不由又生出些火气:挨了这么长时间的训,真是晦气,真想再打一顿把愤怒释放掉。鲁智胜就在这时候不失时机地赶到了。他是个有名的好事者,喜欢做一些叫不响的事,比如,把个空酒瓶扔进沿街的某一个窗户,或是抓个小虫塞进女生的书桌内。有时,还喜欢散布些流言,诸如,九九年太阳黑子会大爆炸之类,但从来都是只惹些小麻烦,不构成大事件。"哈,我知道你们还准备进行拳击比赛,来,跟我来,有个地方适合你们大决战!"鲁智胜把他们领到停车棚跟前,那是块平整的空地。鲁智胜像完成历史任务似的说:"好,你们要打就在这儿进行,这儿冷僻得很,除了本裁判,没有围观者!"他的神态活脱脱像个贩卖军火的贩子!他们各自向前迈了一步,彼此近得很,贾里能感觉出对方气息火烫,还带着微微的颤,不由冒出个护士才应该敏感的问题:他在发烧?有了这个念头,他的拳头怎么也捏不紧。"现在开始!"鲁智胜用开庭一样庄严的口吻说,"难道你们想休战?像狗熊!""你,你骂人!"阿伦火冒冒地说,"我,我跟你打!""这......我......"鲁智胜急得口吃了,"世,世界战争都,都有惯例,不能进攻中立国。"贾里放下手,说:"我什么滋味都尝遍了,现在就想尝尝当狗熊的滋味!"鲁智胜一下子面无人色,拉拉贾里说:"朋友,假如我不到场,就不会有现在的结局了,我来了,他就不敢惹你!"这个鲁智胜,关键时刻,临危不惧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当贾里去推车时,又看见那瘪瘪的轮胎,不由又一次发怒得头发也竖了起来:"该死!"阿伦也是个骑车者,见了贾里的车,便用力拍拍自己的车--天哪,他那辆车也是瘪瘪的车胎,上面还沾着晶晶亮的玻璃屑。他们扛着车返回,路过那肇事处,发现玻璃渣不见踪影了,而那个车铺门前围了一大拨人,其中似乎还有戴红袖章的,纷纷指责那铺主为了赚钱坑害路人。贾里暗想:那家伙就跟贼人没有区别,就当刚才同那恶棍打了一架,小有损伤,倒也好受些。这样一想,膝盖上的疼痛立刻大减。贾里发现阿伦也在幽幽地看他,不知是猜出了他的想法还是也很有天赋地想出这么个精神胜利法。一个班五十个人,就有五十张嘴,这样,至少就有五十一种说法--鲁智胜一个人说的话就有两个版本,鲁智胜一会儿把自己的好友贾里捧得半天高,说他一拳把阿伦打得倒退三步;见别人不信,便又加码说贾里带轻功,也拜过鹤翔庄的师傅,总之,大侠一个,待到众人为阿伦担忧,觉得贾里有些盛气凌人时,他风向大转,说阿伦力大无比,平素专吃辣椒,打人像娱乐活动。这两种说法,都令贾里尴尬。而全班同学,特别是那些丫头们,全站在阿伦一边,可能因为战后阿伦发了两天高烧,也许是因为其它。特别糟糕的是,这事还转弯抹角地传到阿伦的父亲耳朵里。贾里早就听说阿伦的父亲是个干部,反正是庞大的白领阶层中的一位,他没想到,他同一个同学的父亲还会有交往。大约是打架事件过去一周,贾里被告之传达室有人找。他不知哪位有闲工夫的人会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跑去一看,不禁偷偷地笑起来。原来,那是戏院的刘经理。"呵,贾里!"对方热情地说,"我路过这儿,特意来看你。"贾里热血沸腾,可又忽然没什么口才了,他只会跟人家拍拍肩或是推搡一下,正规的礼节他一窍不通,在这时候,他能做的,就是隔一秒钟朝对方傻笑一次,表示心情。刘经理说:"听说你同班里的刘格诗闹得很凶,不知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都是蛮厚道的,怎么会碰僵的?"呵,这事居然流传到刘经理耳朵里,看来,这个城市里至少有四分之三的人都晓得此事了。贾里说:"刘格诗大古怪,有时很随便,可有时,我说一句平常的话他就想同我拼命。""举个例子听听,"刘经理饶有兴趣,"往下说!""一次,我骂了一句笨瓜......""知道了!知道了!"刘经理大声说。"事情就出在这儿,刘格诗念小学时,学习不怎么好,有人给他取个绰号叫‘笨瓜',他非常痛恨这一切!所以有人再说起笨瓜,他就觉得那一套又来了,只能发火来保护自尊心!""你能肯定吗?"贾里问道。刘经理笑笑,不紧不慢地说:"知子莫若父,"这下轮到贾里呆在那里,做一个不折不扣的笨瓜!更为麻烦的是,他忽然想到,阿伦肯定听说过那个扫厕所的故事......贾里同阿伦一直没有言和,见面就互相佯作不认识。只是,他暗自发誓,永远不再说"笨瓜"这个词。直到有一天,祁老师宣布要把他们两个的座位分开,他们才在仓促之间开始谈判。"我,我,我......"阿伦说,"我坐惯了这,这里。""我简直喜欢上这儿了!"贾里说。阿伦带着一抹罕见的忧伤看着贾里,然后笑容慢慢撑开:"我不会忘记,忘记你,你的!"被人不忘,是一种福气,贾里这么想着,笑笑说:"战事过去!"祁老师有个说话空洞的毛病,但也有个少见的优点,那就是乐于收回自己的命令:贾里和阿伦那里刚宣布和平,他那头就又宣布座位不再换了。据班里智商最高的男生陈应达分析,这是齐老师的一大计策,但是贾里不相信这位酷爱酸奶的老师会有这一手。将来,假如陈应达当老师,手法一定多得眼花缭乱,因为他就是那种连肚肠都是弯弯绕绕的角色。往事一笔勾销之后,贾里和阿伦又恢复了过去的一套:贾里照旧用激将法让阿伦开口,阿伦也时常会画一幅漫画回敬过来。他的漫画水平越来越高,贾里的丑角地位也就更确定。有一次,鲁智胜吹吹乎乎地谈起去听左戈拉音乐会,当然,他不会忘记谈那是张赠券,也很顺嘴地把那刘经理吹成是跟他换过贴子的把兄弟--他永远想不到那刘经理就是阿伦的父亲,那老刘样样都好,就是有一点差了些:他没给儿子起个好名字。阿伦咧着嘴当听众,他的眼里有几分狡黠。事后,他又含含糊糊地向面红耳赤的贾里抱歉,说人都喜欢自己有些事不被别人晓得,不管别人是否已经晓得。阿伦生日前夕,贾里送给他一份最好的礼物:那是一封医学学会的回信,那上面写着:贾里同学:你迫切需要根治口吃的心情我们理解,下面介绍一家新开办的口吃矫正医院的详细情况......阿伦打着很有力量的手势,这回的意思似乎是:真有你的!感谢!贾里连忙制止说:"何必,谁让我是你父亲的朋友呢!"他喜欢暗暗把辈分提上去。他听见阿伦粗着喉咙骂了句什么,外后把热烘烘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像对一个亲兄弟。十三、计策我有个记事本,专记关于未来职业的打算。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爱好,我当然也有。记事本上值得尝试的职业记了不少,比如当外交官、当陆军学校的指导,但最令我向往的是,挂牌办一个计策公司,专门帮助那些软弱无告的人们,为他们抱不平,或出点于,如果办好了,没准会荣获个"当代佐罗"的称号。--摘自贾里日记贾里不是个读过许多书的人,这是事实。不像陈应达,读的书成百上千,活像个书橱,无论贾里谈起哪本书,他就能滔滔不绝地接过话去发挥一通。陈应达是个天才,贾里没笨到去同天才比高低的地步。但撇开陈应达,比起那些整天只捧着教科书,连报纸都不翻翻的同学,贾里当然是十分出色的。贾里时常不失时机地在那些普通学生中间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当然,有时这得运用计策。一天,几个女生在讨论一道趣味数学题,正争论个不相上下,贾里从从容容走过去。那几个女生忙上来求教,贾里当场把答案说出来,而且准确率百分之一百。"喔,贾里不得了!",她们的眼睛全充满崇拜。假如这时候再不表现一番,那就是大大的傻瓜。贾里接过书,翻开看看那本书的出版单位,响亮地说:"这样的书真该扔出去。我得写封信给编辑,建议他们下回登些难点的题!"周围鸦雀无声。贾里正为自己制造的效果叫好,不料,后面传来了稀稀拉拉的零星掌声,一听就有些喝倒彩的意思,贾里回头一看,竟是陈应达。"贾里,真有你的!"陈应达笑眯眯的,却比那凶神恶煞更让人毛骨悚然,"那本书上的题你上次不都做过两遍了吗?其中有两道题还是我帮你分析的!""是吗?我记不清了,这几天事情特多!"贾里只能迅速地转换话题,"喂,说个新闻给你们听,有位百万富翁,他有个千金小姐,那小姐应有尽有,但染有偷盗癖,常常去超级市场偷东西。父亲为了防止丑闻,就想了条计策。喂,你们能猜出吗?"那几个女生连连摇头。其中一个叫王小明的女生,名字虽与贾里的熟人,那个爱乱投稿的王小明相同,但文风截然不同,她写作文,往往是超短型的,三两句话,五十字左右。她那种写作文几句话就拉倒的人,平时说话就更节省她回答道:"打她!""不,不!"贾里回答道,"假如你们回答不出,我只能公布答案了。"那可怕的陈应达忽然开口了:"让我来回答吧,这个计策就是雇佣个人跟着小姐,她这头愉,那头就把帐结清,""陈应达就是高明!""妙!这计策妙!"陈应达大受赞美却仍不知足,说:"这则社会新闻登在第二期的《情趣》里,我只不过翻过那本杂志。噢,这本杂志其实没什么大意思,知识性大差,不能给人真才实学!"贾里不得不含恨甘拜下风,尽管他的目标是当全班第一棒的男生。陈应达这大才子在学校像块金子,被老师们捧在手上,因此,他多少有些骄做。比如,他曾评论说贾里和鲁智胜不是循规蹈矩的规矩人,这听起来像是含点褒义,但他立刻又补充说,因为这个"不规矩"的缘故,他们两个才会凑在一块儿。那样,话里又掺上些贬义。也许只有粗人才会说话直通通的,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却偏爱把话锋藏在话里,只露出一点线索。但是,陈应达确实有骄做的资本,他天文地理都有些通晓,经常会有些深刻的立论,比方说,校园里有个蜂窝让人捅开了,大家只是好奇地凑上去瞧上几眼,他则蹲在那儿研究了半天,最后说:"这真是精密的构造,即使是伟大的建筑师面对蜜蜂的创造也会发呆的。"除此之外,他在为人方面也极为老练。他家请客时,据说他能陪着一桌陌生的客人吃饭,同大家聊天,这真值得佩服。然而,贾里万万没想到,陈应达会落难。陈应达是个极珍惜时间的人,每天中午,他匆匆吃完饭,总要到附近的几家书店去兜圈子。这天,他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不料回来时,脸涨得通红,那种红有些像猪肝色,发紫,一头头发蓬着,就像个小老头。"岂有此理!"他一屁股坐在那儿,呼呼地喘,就像肚子里装了一台发动机。课问时,陈应达脸上的紫红色淡了些,也不再大口乱喘了,但仍是气愤异常,贾里从未见过他这样气急败坏过,就问:"是不是被人抢劫了?""比这还坏!"他这个文绉绉了十多年的人,破天荒地偷偷骂了句"娘的"!鲁智胜早已闻风而动,说:"谁敢惹你,我们去同他算帐!"原来,今天陈应达去了一家开架书店,恰巧翻到一本介绍古代兵器的书,他在造武器方面一向极有兴趣,因此如获至宝,当场就读起来。读着读着发觉时间不对头,拔腿就往外跑,刚跨出门,就从那些长矛短剑中清醒过来,于是再回去想付款,刚露面,就被维持秩序的纠察抓获。"他说我是孔乙己......"陈应达满脸痛苦,仿佛到了世界的未日,"这不是咒我吗?我是贼也没有那么傻,再转回去自投罗网!""你为什么不同他评理?"贾里说,"你的口才一向很好!"陈应达叹口气,脸黄掉了:"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让我付了书款,还扣留了我的学生证!""真把你当贼了!"贾里气得嚷嚷起来,"让我想条计策对付他!""那太好了!"陈应达说,"要是能要回学生证,我真要好好谢你。"鲁智胜急忙把贾里推开一步,点着陈应达说:"你说具体点,如果把学生证要回来,你出个什么代价?"陈应达想了想说:"共进晚餐怎样,那书店边上就有一家小西餐店!"其实,贾里倒没在乎这些,他只是为陈应达不平:那个纠察肯定是个不怎么看报纸的人,报纸上说,天才只占普通人的万分之二,应该重点保护。而这纠察,却如此粗鲁地用对待小偷小摸的坏坯子的办法来对待亲爱的陈应达天才。贾里费了一节课的时间出谋划策,这节课,他就像个木头人,不插嘴,不做小动作,甚至都没笑一笑,因为许多校园里有效的办法,出了校门往往会一文不值,要让那个读过孔乙已的纠察把陈应达的学生证交还,那绝不是小事一桩。直到放学,他才隐隐约约摸出些门道。"走呵!"陈应达急切地说,"我的学生证干吗要在他手里过夜呢!""商量商量,骂他什么才能让他投降?"鲁智胜专出馊主意,"或者,放他自行车的气,再把自行车藏起来,作为交换条件。""那样做不合法,"陈应达说,"等于表明我们是无赖!"鲁智胜不服气:"这叫以毒攻毒!就是摊开来,也是两方面都有问题!"贾里说:"别吵了,我有个精彩的主张,分两步走,第一步,是让那纠察承认自己有错误。""除非你有把真枪,把它对住那人的腰眼,"鲁智胜做了个游击队持枪擒敌的动作。"这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陈应达也不大起劲。"听我指挥吧。"贾里说。走到那家书店门口,陈应达站住了,死活不肯进去,说那会勾起他痛苦的回忆,那老兄,就是个死要脸面的人。贾里只好带着唯一的助手登台了。这天,那书店里顾客不少。这年头,倒也有这么多人爱书,贾里真想同这些有出息的人们交换通讯地址。只是书店空间不大,一排排书架上挤来挤去的入,空气有些不够用,闷了点。他们很快就看见那个戴红袖章的纠察,是个老头,眼睛练得雪亮,因为他的职业就是东看西看。贾里和鲁智胜走到离纠察不远的书架边。贾里悄悄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本书,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书架上,这是他带来的诱饵。隔了一会儿,待那纠察往这边看时,他很夸张地拿过这本书,一下子塞在掖下,大步走出去。他原以为没走几步脖领就会让人揪住的,可一直走出大门,那老头仍未跟上来,原来他正在注意别处。"你想让他上当?"鲁智胜跟过来,"他有特异功能!"初次出场就遭惨败,贾里有些心灰,但想想肯定是因为自己长得一脸正气,才不被人疑心,因而又有些找到安慰,他端详一下鲁智胜,说:"你去试试。""何必呢!"鲁智胜说,"还是去藏他的自行车吧!""不,你长得有点像贪小便宜的人,你去他肯定会上当。"鲁智胜大为光火,说:"我去试,假如他不怀疑我,就证明你的论点全是胡说,你得向我道歉!"那个不走运的鲁智胜又照贾里刚才的动作做了一遍,他是希望瞒过纠察眼睛的,因而举止绝对鬼鬼祟祟,完全像一个真正的孔乙己--亏他想得出,居然把书往袖笼里塞进去,这一个动作倒证明他有些创造性。鲁智胜走私似的弄走了那本书,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他挺着胸脯刚想同贾里舌战一番,忽听背后一声大吼:抓住他!鲁智胜哪里领教过这个场面,几乎吓瘫,挣扎之间,一个趔趄,口鼻擦地,弄得比贾里的预想狼狈十倍。"好,又出了个孔乙己,书店的书是那么好拿的吗!"那纠察说。"别污蔑好人!"贾里说,"谁偷你们书了?"鲁智胜吓出窍的灵魂又回来了,大叫大嚷:"你干吗?你看错人了!"那纠察沉着地一笑,说道:"口说无凭,我总不会看错你往袖笼里塞书吧?请拿出来吧,孔乙己!"当鲁智胜从袖笼里抽出一本书,那纠察一看脸就变色了:那是本《情趣》杂志,而且封面上敲着学校图书馆的大红印。"这......真是误会!"纠察不停地擦汗,一张老脸上显出些丝丝拉拉的红,"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真怪!""你至少是第二次犯这错误了。"贾里说,"我们一个同学受了冤枉!"陈应达就在这时露出了脸,说:"你快把学生证还给我,我们立刻就走!"那老头咧咧嘴,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还掉了学生证,他说:"我懂了,也算是佩服你们--办法不少!"贾里很得意,有些飘--让一个老头佩服这还是新感觉。哪料,当他们临出门时,那老头冲着他们叫道:"小小年纪就这么坏,不教育怎么了得?我记着你们的学校、班级!"他们三个落荒而去。出了门,鲁智胜怅怅地问:"他会不会真的去学校?"陈应达说:"听口气,他必去无疑。不过,你们的手法也太过头了,我不欣赏!"贾里没作声。前景难卜,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反正,他是主谋,假如告到学校,最倒霉的就是他。陈应达一向很维护自己的形象,他有个目标:说是要保持一生无污点,估计是他爸的说法。因此,路过西餐店时,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三个人进去,各自要了一碗浓汤,一份红肠面包,呼噜呼噜就吃个底朝天。付帐时,陈应达像等待什么似的,动作特别缓慢。那服务员收了陈应达的钱后,又间他们两个:"你们两份钱呢?他交了自己的一份!"鲁智胜白了陈应达一眼,终于没说什么,因为陈应达刚才确确实实只是说:"共进晚餐",看来,以后再同陈应达谈代价时,就得拟一份详细的合同。还好,贾里带着爸爸给他买球鞋的钱,这才没在西餐店中再一次制造丑闻。十四、临时户主我猜想,世上有成千上万的男生都有过当户主的傻念头。--摘自贾里日记贾里当临时户主,是妈妈亲自封的。妈妈一向格外器重贾里,只是这常常使贾里难堪。比如,她总像个卫生大臣,先说一通男孩的仪表、风度何等重要,随后就翻出贾里的衬衣领子,说上面有油垢,脖子也需要勤洗,也不管边上还有没有别人--仿佛他活了十多年,连个人卫生这点小节也包干不了似的。这次,爸爸去外地体验生活了,恰巧又轮上妈妈去外地巡回演出,而钟点保姆吴家姆妈也在这几天提着大包小包去老家探亲,总之,这是个大人们争先恐后出远门的日子。"贾里,就一个星期,你看,你能管好这个家吗?"妈妈直通通地说。贾里不屑回答这个,他提了提单帽,说:"干好了,有没有奖励?""当然有,"妈妈很懂得重赏出勇夫的道理,"这我能作主。""我配合得好,也该有奖吧?"妹妹也来讨配角奖,"或者,钱由我来管,我当会计!"贾里当然不答应,他豁命干临时户主这一行,就有点打这公款的主意--上次书店同老头短兵相接后,他们三个去西餐馆吃了一顿,贾里付了两份饭钱:鲁智胜单方面觉得力贾里立了汗马功劳,这一顿应该算作是犒劳三军。本来,这笔钱来之不易,是爸爸拨给贾里买火炬牌运动鞋的。现在好了,等于他和鲁智胜各自吃掉一只鞋。他打算在这次当户主中,大搞节约周,把这双鞋再从公款里抠出来。幸亏爸爸已经先走一步了,否则,他没准真会把财权交给贾梅,或者让他们一个当会计一个当出纳,反正,总是要在贾里畅通的如意算盘中放一块绊脚石!可亲爱的妈妈,在关键时刻,总是相信长子的,她的担心也只涉及一些枝节。"别忘了上闹钟!"她说,"否则,准是天天迟到!"平时,每天总是由父亲充当闹钟的角色,他的手法总有些老套,一边掀被子,一边嘟哝一句:怎么在迷人的清晨呼呼大睡?可其实,每天到这时候贾里都能自己醒来,只是习惯等爸爸来大扫荡罢了。"放心吧!"贾里说,"我保证天夭让妹妹吃饱,让她胖上一圈......""我反对!"妹妹反驳他的施政纲领,叫道,"世界流行越瘦越美!"妈妈说:"冰箱里的荤菜都煮熟了,只需要热一热。贾里,如果遇上问题你要冷静,每天晚上我会打长途电话回来......"搞遥控指挥,那还能有临时户主的用武之处吗?贾里说:"千万千万,请你别来电话。你可以把长途电话费省下来买奖品!""也可以请我们吃顿快餐!"贾梅说道,这时,她已完全忘掉了越瘦越美的趋势,只想着大吃大喝。妈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在贾里看来,妈妈有点同她自己过不去,人走了,心挂在这儿纯属浪费。贾里确实想过要在当临时户主时重整家风,当出一个特色来。比如主张晚上十点关电闸门,早上六点奏起床乐,有点像兵营生活,尽管这要苛刻自己,同时还要有对妹妹六亲不认的精神。因为父母不在家的第一个夜晚,妹妹这个缺少毅力的丫头,捧着金曲本居然一个接一个连唱,直唱到半夜十一点半,像夜莺似的。可是,没等贾里实施对策,妹妹贾梅就抢先一步生病了。她患的是扁桃腺发炎,看来,毕竟缺少夜莺的素质。这天恰好是星期天,能给她二十四小时在家当病人的机会。"痛死了!"贾梅不停地说,仿佛受了重伤。贾里束手无策,他不知该怎么对待病人,特别那病人是自己娇里娇气的妹妹。恰巧,这时鲁智胜打来个电话。这家伙属于精力过剩,一有空余就蠢蠢欲动地想生出些事来。"喂,你手头有钱了,"鲁智胜叫道,"干吗不出去转转?可以唱卡拉OK,最起码可以买个新磁卡玩电子游戏机。""我妹妹病了!"贾里说,"她喉咙痛!""你给她买包润喉糖,或者话梅什么的。"鲁智胜说,"她心里高兴,病就轻了一半!"这个鲁智胜,看来有资格当临时户主的助理。贾里奔出去买了一大包零食,妹妹一口气嚼完,然后苦着脸说:"喉咙更痛了!"正在贾里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时,鲁智胜到了,一进门就嚷:"走吧,我们玩去吧!你又不是医生,守着也没用。"贾梅眼泪汪汪地看看哥哥,说:"户主,我可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贾里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感觉这户主不容易当,因为这个家的人和事都落在肩上了,不论是你想管还是不想管。"好吧,好吧!"贾里烦躁地说,"我就在这儿当户主!""喂,我倒有个主意。"鲁智胜朝贾里眨眨眼,"我们去给贾梅买些水果,像生梨什么的。我喉咙痛,我爸就给我榨梨汁,说是清火的!"贾里犹豫着,论吃,他也许永远及不上鲁智胜。那家伙,养生之道一套一套,有点像退了休的老头。"梨汁......我想喝。"贾梅说。她对好吃的东西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两个人出了门,鲁智胜像获大赦似的舒了口气,说:"怎么样,是我把你解放出来了吧?""我从不口是心非!"贾里拍拍那气得硬梆梆的肩,也难怪,他不知贾里如今身兼要职,"走,买梨去!"贾里押俘虏似的把鲁智胜押到水果铺。那铺子里的梨卖二元钱一斤,鲁智胜忿忿地说:"傻瓜才买这么贵的梨呢,我爸买的才八毛一斤,全市最低价,就是前面的铺子!"贾里最不愿当的就是傻子、弱智那一类,只能按照鲁智胜的指示再往前走一家铺子。穿小巷过大路,总算找到了鲁智胜说的店,一看,那儿卖一元八角,鲁智胜又大叫冤枉,说搞错了,于是又把买卖搅了。后来,又兜了个大圈子,找到家铺子,那儿的梨卖一元七角。"喔,这儿便宜!"鲁智胜满意地叫道,他忘记了全市最低价。这好事之徒鲁智胜夸张地说:"他们良心大大的坏,生梨卖二元七角一斤!"他的原意是控诉前面的摊主赚昧心钱,表彰这个摊主的廉洁。不料,这摊主笑笑,脸色变了,说什么他本来也卖二元七角一斤,现在是优惠价,说着就要往贾里挑的大梨中搭进六个像梨核那样的微型梨,一个个歪头歪脑,一看就知道是长僵了的。"我不要这些小的。"贾里说,"形象不美。""光要大的,二元七角一斤。"那摊主歪着头,像长僵的梨一样。结局不言而喻,他们又晃晃荡荡走了一站路,才买到了梨。"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贾里指责道。"现在可以回去了。"鲁智胜心满意足地说,"这个星期天总算没白过,兜了好大的一个圈子。否则真闷死了。"看来,关于老鲁八毛一斤的梨是鲁智胜生造出来的。这家伙,创造别的都困难,连造句也结结巴巴,可吹牛时可以脸不变色心不跳,也算是个天才,只是像那些僵梨,长歪了罢了。贾梅的喉咙痛并没给梨汁压倒,只不过她收到了一个姓胡的导演的信,兴奋点转移了罢了。胡导曾来学校挑选女演员,贾梅被选了去,这就意味着迈出了向奥斯卡金像奖进军的第一步。可惜,那次拍的是个纪录片,忙碌了半天,贾梅只上了一个特写镜头,而且一闪而过。据贾梅说胡导很识人,曾表示以后有合适的角色会来信约她的。于是,这丫头就三天两夭去传达室等片约。贾里常常向贾梅灌输锲而不舍的要诀,比如让她隔一周往信筒里扔一封信,提醒胡导恪守诺言。贾梅笔头懒,又觉得写信有些多余。渐渐的,发现胡导那儿杳无音讯,这才慌里慌张地寄出了信。那封胡导的回信,贾里研究了半天,信拢共才二三十个字,但带些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的味道,特别是,她称贾梅为可爱的小女孩,这证明前景美好。另外,胡导还在信中夹了一张名片,上面有她住宅的电话。"你该常打电话去,"贾里说,"让她加深印象。"贾梅说:"我想不出谈什么,真的,找不出话讲!""你平时不是能说会道的吗?"贾里质问道,"口才怎么不留点,在关键时刻亮一亮呢?"贾梅悲观地说了句:"现在怎么办?"她这么一句话,就算把难题推过来了,从此,她就轻松起来,有说有笑的,而她的哥哥兼临时户主则只能担起一切重任,去苦思冥想。当晚,半夜十二点整,贾里拨通了胡导家的电话。"你是胡导吗?我是贾梅的哥哥,"贾里说,"我不得不给您打电话,因为贾梅收到您的信后,简直就不正常了!""她怎么啦?"电话中传来胡导惊异的声音。贾里看看贾梅。这丫头,不知从哪儿借了本生肖算命的书,看着看着就早早进入梦乡,不知此时是否在梦中遇上个好巫婆没有。她真有福气,有个同胞哥哥在煞费苦心。"她嘛,"贾里说,"现在还在看《电影艺术》。您的信鼓舞了她,她要么练基本功,要么就是忙形体锻炼什么的,反正是热血沸腾。""这样会把身体搞垮的!你让她来接电话!"胡导说。"她哪里肯呐!见缝插针地练呢!再说,她没让我告诉你,我这是告密......"贾里忍不住想笑,这下,胡导肯定加深印象了,有重要的角色一定不会漏掉妹妹贾梅的!第二天深夜十二点,贾里又准时拨了电话。这回,胡导一接上电话就亲切地问,"是贾里?贾梅有新情况吗?"好,就要这个效果,半夜十二点有人拨电话的事,胡导一生也不会经历几次的,贾梅的前途也算有了可靠的保障了,这个胡导,看来也是个精细人,她特意在最后问了句:"贾里,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其实,你不必陪你妹妹的。""呵,这个嘛--"贾里灵机一动,把爸爸的特点自然地过渡到自己的头上,"我有失眠症,半夜像神仙。""你得去看看医生,"那个胡导很在行地说,"配些利眠宁或是健脑安神片。切忌,不要服安定,那药剂量大,不适合你们。"贾里连续三个夜里硬挨到半夜同胡导保持电话联系,因而这几个白天昏昏沉沉。鲁知胜说他像上了夜班似的,嗨,极精确!贾里觉得任务完成得很圆满,想到跟那守夜的日子拜拜了,不由心里一阵快乐,想高唱几句:向前,向前,向前......可是,半夜里,贾里让妹妹推醒了,他抬头一看,时钟正指十二点。"电话,电,电话铃响了。"贾梅说得战战兢兢,也难怪她害怕,因为半夜的电话铃总让人联想到什么神秘的谋杀案之类的,况且,这几天她专看玄兮兮的算命书,看得两眼发直。贾里去接电话--那里绝不可能伸出一把刀子的。原来,那是胡导打来的电话,她居然转被动为主动了。"贾里,我也是严重的失眠者,反正都无睡意,我们何不聊聊?"贾里还能说什么,只能暗暗叫苦--报应来了,逃也逃不掉的。幸亏第二大,爸爸就从生活点回来了。当然,胡导的电话就由他接去了--他同胡导倒是一对真正的病友!爸爸三言两语就把一切都挑明了,那个报应也就挡回去了,而假如让贾里自己去解释,那是多么困难呀!父亲能对胡导说"不",因此他有资格当真正的户主。不几天,妈妈也回来了。她最不愿当凌乱的房间的主人,所以贾里又失去了当临时户主时的自在,比方说,进门前先得把鞋抖干净。但当妈妈知道贾里的那笔公款几乎都用于给贾梅买生梨一类的慰问品了,马上从包里取出三张十元大票,说:"这是奖金!"贾里如愿以偿地买好了火炬牌球鞋,这也算是当临时户主的一大收获。除此之外,他还获得了一个副产品:他收到了胡导的信,她似乎很喜欢他,称他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并且邀请他去她家玩。贾里不喜欢做客,当客人总像上了发条似的拘谨,因此至今没有去过。十五、硬派女生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女生,她们有的以会打扮为自豪,就像林晓梅,发式啦,服装啦,变来变去。有一回她还梳一种脸遮住一小半的发式,美其名曰:云遮月。还有一种女生,喜欢用眼泪打官司。比如王小明,写作文只会直通通地写个七八十个字,假如老师给她打个低分,那好,她能让眼泪在眼眶中含半天。可是,世上也有另外一种硬派女生,跟十三妹相差无几......--摘自贾里日记贾里他们初一(1)班,有个女生叫杜小杜,名字有点像绕口令,听说她的父母都姓杜,又偏偏各自都想在女儿名字上刻点痕迹,所以起了个这么千载难逢的名字。贾里想,假如她的父母不那么私心大发,其实可以给那女孩起个响响亮亮的名字,比如杜鹃,既是花名叉是乌名,两栖的。说实话,贾里原本并不怎么留意这个杜小杜,因为寒假过去之后,那杜小杜就一下子长高许多。长势快得像竹子拔节,一下子成为班里的李国君。对比自己高的女生,贾里总不知该怎么对付,所以只能采取视而不见的办法。杜小杜似乎也不对班里的任何男生有崇拜心理,她看不见他们的所有出众之处,一谈起男孩就吵着要给小虎队写信,到处说,小虎队的通讯处在台北飞碟唱片公司,仿佛整个地球上只有这三只虎是真正的男孩。发现杜小杜有股侠气,纯属偶然。那天,贾里和鲁智胜到校早了点,看见教室门还被那挂着的大锁紧紧锁着,于是,他们只能在走廊上站着浪费宝贵的青春。鲁智胜这家伙一向喜欢探头探脑寻事的,他踮起脚,往门缝里张望。"喂,贾里,里面有人!"鲁智胜异常兴奋,佝着背,看得津津有味,就像在那儿看什么西洋镜,"稀奇,稀奇,她能有破墙而入的本事?"贾里推开他、凑过去一看,果然,杜小杜端坐在那儿,正在津津有味地读一本书,比起被围困在外的这二位,她悠闲得像个神仙!哐!哐!鲁智胜砸起了门:"喂,让我们进去。"杜小杜抬起眼皮,说:"凭自己的本事吧!"口气真是特别豪迈,有点镇人,鲁智胜不由问道:"喂,你是怎么进去的?"杜小杜有些不耐烦地指指门上的气窗,傲慢得连话都懒得讲。确实,她值得自豪,那气窗又高又窄,教室的窗口都装上铁栅的,除非有那缩骨软功,否则根本进不去。鲁智胜有点自不量力,抓住门想爬上去。他人胖,有权笨手笨脚,姿态不怎么雅观,他费了很大的努力刚到了那气窗上,就在这时,代理班主任祁老师到了。"Stop!"他叫着,"干什么?这儿可不是少林寺!"鲁智胜挂在门上思想斗争了一番,才快快地退下来。祁老师没作声,打开门后,他一眼就看见了杜小杜。"你怎么进来的?"他瞪大眼睛,用手指点住杜小杜。杜小杜红红脸,用嘴朝门上的气窗努了努。祁老师看来极为生气。下午上班课时,就把这事提出来,说某女生不太文雅,居然爬气窗。杜小杜当然不服气,在底下小声地反驳了几句。这下,祁老师更严厉了,说她心胸不够宽,还说要压一压这种骄气。祁老师是那种容易激动的老师,有同学说他有诗人气质,确实,他戴着表示斯文的眼镜,常常慷慨激昂,至少有几分像热血青年。他这样的老师当然是有些自负的,但他不该抓住杜小杜不放,接二连三地乱压她的骄气。杜小杜是个成绩优秀的女生,可有一次笔误,把"京杭公路"写"银行公路",这下,祁老师抓住把柄了,几次谈到粗心与细心时,都说:"呵,别再出一个银行公路!"然后就忍不住笑起来。贾里从那次爬窗事件之后就对杜小杜刮目相看,这样的女生确实为数不多,不仅是身怀爬高的绝技,而且绝对的自信。换了别的女生,比如王小明,受了这样的奚落肯定能眼泪打湿衣襟,而这个杜小杜,只是一笑了之,仿佛一笑就把一切都一笔带过了。"嗨,这丫头可不一般!"贾里说。"她是装出来的,"鲁智胜有点小人之心,"怎么可能无所谓呢!"贾里觉得,即使是装的,能装出不漏蛛丝马迹的从容,那也值得脱帽子敬礼!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更令贾里对这个杜小杜佩服,恨不能对她称兄道弟。那天,杜小杜请假去参加电视台举办的全市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她事先写了请假条,可第二天,祁老师严厉地批评她,说她参加完英语演讲比赛后还可以返回来参加下午的课。老天,下午是一节音乐课,一节体育课,值得来回奔波吗?"我本来想下午的课可以自己补上的!"杜小杜说,说得自然真切。祁老师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压一压这个女孩的骄气的机会:"你就是骄做!不重视音体课。许多同学都有这样的毛病,事假总在这半天里请,这股风不刹还行?上课稀稀拉拉。""是的,我很后悔。"杜小杜干脆地说。"后悔?"祁老师问。"就是后悔!"杜小杜说,"音体老师看到学生稀稀拉拉的不重视他们的课,他们会难过的!""还远远不止这些。"祁老师又不依不饶地说了一大通,仿佛这一切都是由于杜小杜做的坏榜样。而杜小杜居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应该是男生的原则--至少贾里是这么认为的,他对鲁智胜说:"走,我们去给杜小杜伸冤!""伸冤?"鲁智胜叫道,"你疯了吗?祁老师是好惹的吗?""他太不公平了,最明显的是报复杜小杜。"贾里说,"老师怎么能这样!""算了吧。"鲁智胜一盆冷水兜头泼过来,"她是连气窗都能翻进去的女侠,还会需要你帮什么忙!"贾里不理那家伙,径自走过去对杜小杜说:"你不觉得祁老师有些过分?""为什么?"她问,"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的?""放心,我会去为你据理力争的。"贾里说得吞吞吐吐,"当然,并不是说我是英雄,世上正义的人都会这么做的。""不,绝不!"杜小杜用冷眼看着贾里,愤愤地吼道,"谁让你管这个事?"当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准备为别人牺牲时,却被对方断然拒绝!贾里觉得这个结局实在太残酷了!不久,又传来一个有关杜小杜的好消息:她参加全市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得了个三等奖。消息传来,不仅全班轰动,甚至全校都反响强烈,很多外班的人下了课就指指点点地打听:"喂,究竟哪个是杜小杜?""不得了,是全市第三名呵?""她以后考托福肯定役问题!"杜小杜呢,绝不是那种一有成绩就忘掉自己姓什么的角色,人家仍然是老样子,自信,干练,不露锋芒。假如外人知道她另有一套攀援的功夫,说不定会异口同声地称她为女中豪杰!贾里由衷地为杜小杜骄做,尽管他离她远得很,没有理由为她骄做。况且,她冷淡地否定过他佐罗般的正义举动。可是,事情仍在发展,主要是祁老师不肯善罢甘休。杜小杜得了奖后,大家都欢天喜地,只有祁老师无动于衷。这个吃酸奶的家伙对别的同学还算大度,惟独对这个全班顶顶优秀的女生心怀不满,继续打击她的积极性。"同学们,"他说,"得个三等奖并不是最终目的,前面的路还很长,得了一等奖或是特等奖也不值得自满,学无止境......"听听,他的口气倒很谦虚,仿佛那三等奖是他抱回来的!贾里看杜小杜,佩服!她的眼光目视前方,像一个真正的硬派女生!放学时,连鲁智胜都有了火气,说:"这个祁老师是有点问题!""我早就有先见之明了!"贾里得意地说。"可你没有干预。"鲁智胜钻了个空子,"你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贾里想想也是,要去做正义的事何必非经过一个女生的同意呢?她拒绝了,那就是表明他可以自己去发挥。"走,一起去!"贾里说。"只有傻瓜才这么跟老师面对面地去谈呢。"鲁智胜说,"要不,我们写封匿名信给他?用左手写,让他辨不出谁的笔迹。"真理在握的人,何苦如此偷偷摸摸呢?那一类用小计谋的事贾里做腻了,他想亮一亮自己的勇气。贾里一向很相信自己的口才和应变能力,因此,他无须像有些笨蛋那样把准备向老师提的事都打好腹稿。他推门从容的走进办公室,甚至面带微笑,他刚想开口,不料,祁老师却抢先一步发言了。"贾里,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这......"贾里让这远隔十万八千里的话题弄得愣了一愣,"我是想同你谈......"可是,祁老师像一个善于掌握话题的好舵手,没等贾里把话岔开,他就把它扳了过去:"因为我刚想找你,你就来了!"祁老师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贾里,说:"这封信来了不少日子,我一直没能核准,现在想请你谈谈看法!"贾里接过信,立刻就傻了:那封信下端的寄信人地址一栏中赫然写着:新华书店寄,贾里永远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霎时间就想起书店中那老头气急败坏的样子--好样的,这痛恨孔乙己的老先生说话算数,果然是来告状了!"信,信是写给你的,我不想读。"贾里退了一步。"我想公开它!"祁老师说:"你读吧!""我有我的原则。"贾里慌慌张张往外走,"第一款就是不读公开信。"出了门,他才感到有些羞愧,因为他为了保全自己,居然忘记了给杜小杜鸣不平,特别是,那女孩子正远远地朝他看着,仿佛寄予极大的希望。杜小杜快步走过来,一直走到贾里的面前。她在身高上占有优势,站得近了,贾里必须微微地抬头看她,但他并没有为此难堪。他脸微微地红了,说:"我没想到会遇上难题。"她说:"听鲁智胜讲,你执意要为我鸣不平?""不这样,我就会变成一个冷漠的人,或者懦夫。"贾里豁出来地说,"我马上就去,""你还没说过?"杜小杜叫起来,"我还以为你刚才已经放了大炮猛攻呢!""对不起,我慢了一步。"贾里想,那女生就是厉害,一开口就提到大炮什么的,似乎在鼓励他更加无畏。"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杜小杜说,"我本该早些把秘密告诉你!""秘密?""对,祁老师是我的亲舅舅,他从小对我很严。"杜小杜笑笑,"我的外语是他辅导的,他挑我的不足,是妈妈的要求,这也算是一种特殊化吧!"贾里听傻了,思路像短了路,停了一会儿才重新连起来,那倒不是因为这个秘密的曝光,而是因为杜小杜笑得那么甜,眼睛弯弯的,她笑得太超出贾里的思想准备了。按说,这类硬派女生似乎不会有这么温柔的微笑。十六、抄袭案写作文对女生王小明来说,是件可怕的事,但对像我这样善于寻找新手法的人来说,那不过是小事一桩。--摘自贾里日记那开架书店的老头,曾说到做到,往学校寄过告状信。他把学生证的班级、校名都记得分文不差,唯独把陈应达的名字错记为陈军达,这听起来就像是陈应达的兄弟干的事。据说,祁老师曾询问过陈应达,陈应达沉默良久,小声地答道:"您找错人了!"陈应达对代理班主任总是有些不冷不热的,看祁老师时,总像打量一个外人。本来,这事就算是个无头案。但鲁智胜这害人精,生来就是块惹是生非的材料,他居然在一篇周记里记了这件事。祁老师看了周记就给扣下来,他先找贾里证实此事,但贾里凭有机智,几次都逃掉了。鲁智胜见自己的周记本被扣下来,急了,追着祁老师问:"周记本什么时候还我?""现在还你也可以!"祁老师说:"你的周记真是跌宕起伏,要事件有事件,要人物有人物,像二国演义!"当然,祁老师是带点嘲讽口吻的,但底下人都疯了,等着看好戏。鲁智胜那周记本发下来时,大家都抢着传阅,读号外似的。等到传回鲁智胜手里,那一页页的纸都有些像卷心菜的叶子,皱巴巴软塌塌的。鲁智胜忿忿不平地骂了句粗话,其实,被出卖的贾里更应该火冒三丈,在那周记里,他就像坏人的头目,满肚子鬼点子,而且很善于指挥狗腿子,总之,坏透了。实际上,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行为,应该开一个表彰会。"谁让你写这个的。"贾里质问道。"每周记一事。"鲁智胜翻翻眼,"不写这个我就没东西可写!你难道愿意我周记又得三分吗?""那也不能把这事给捅出来!"贾里说,"太不谨慎了!""你这家伙!"鲁智胜指手画脚,他就是如此,自己有了过失总压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确实,木已成舟。祁老师让贾里写份检查,他说:"贾里,把如何设计这个计策的经过写一写,写深些,当然也要有足够的认识。"祁老师说这活时,脸部表情不怎么严肃,多少带点随时会喷出笑来的意思。在贾里的领会中,祁老师也许为这个计策暗暗叫绝,或许还夹带讨教、研究的成分。但没等他起草这份检查,班主任查老师就回来了。那是个铁面无私的人物,他听说此事后,表示要严肃处理,并且亲自赶到那开架书店同老头打招呼。平素,贾里的作文成绩总是上等的,不论写什么,总能把前后情况写得滴水不漏。鲁智胜说这是遗传,其实未必,因为贾里的妈妈绝对懒于抄抄写写,连写封信都会唉声叹气,这样,两种遗传一定会去掉一个最高分,再去掉一个最低分,相互一抵消,也就剩不了什么,贾里想。查老师的出现,使贾里的写检查变成一种复杂的事。写作实用大全内,关于写说明文,写记叙文,甚至写电影剧本,写三两句的广告语都有详细的介绍,惟独缺少写检查的要点。"你该斟酌一下,怎么写才好。"陈应达提出个忠告,"这类东西,写深了会丑化自己,写浅了又显得不诚恳!"这种大道理人人都晓得,贾里想挽留这位大才子一同研究对策,但对方耸耸肩头,做出洋人式的爱莫能助的样子,同他的英语配套使用:"No!"心直计快的鲁智胜忍不住叫道:"陈应达,你真不够朋友,贾里是为了你才落到这一步的!"陈应达有礼貌地听罢,沉着地说:"我必须纠正一个错误的概念:贾里想帮同学排忧解难是无可非议的,应该再接再厉;需要检查的是方式上不对头,后果不好。而这两点,与本人毫无关系。拜拜了,贾里,祝你很快过关。""我们被他一脚踹开了!"鲁智胜恼火地说,"这条四眼狗!"鲁智胜讲义气,放学后陪着贾里出了许多绝妙的点子,比如写检查就跟求人一样,口气要尽可能软一点;另外,结尾签名时尽可能潦草,最好潦草到别人无法辨认的地步,这样,即使检讨进了档案将来还可能翻过案来。"什么?进档案?"贾里叫道。"作最坏的打算。"鲁智胜冒充哲人。查老师这人,对作文的要求是既有数量,又有质量,想必对检查书的要求也不会例外。记得他常谈王小明超短作文的失败之处,说"脸很黑"这三个字可以化出许多文字来,比如"他的肤色并不白哲,相反,经日晒雨淋,显得粗糙、油黑,发着光,显得健康、朴实"。总之,随口就能把三个字拉长成几十个字。因而,即使王小明那种几十字的超短作文,经他的这么一填空,也能成为一篇千言书。贾里瘪头瘪脑地回到家,想着如何把三言两语的检查弄得洋洋洒洒。他甚至想采取回答式,一段是质问,另一段是检查,可又怕老师对这种新颖的检讨书不欣赏。正在烦恼时,贾里的爸爸走来,向贾里推荐一本书。这个贾里,爸爸的光很少沾上,但看书,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爸爸说:"这本书写一个中学男生的经历,很不错!""是小说?"贾里问,脑子里却在想那该死的检讨书,他对小说一向兴趣不大,因为它们全是编出来的故事,跟吹牛区别不大。"这一篇是纪实性小说,很真实,值得一读。"爸爸评价很高。贾里扫了一眼,那本书名叫《中学春秋》,是一个名叫草人的人写的。什么人,起个这么差劲的化名,草人就有点像那种毫无本事的人的绰号,何必如此谦虚?翻了几页后,他简直被那草人吸引住了,那本书是自传体性质的,写的就是一个男生在中学里的碰壁史。最绝的是,那文中有一段主人公被迫写检查的描写:我亲爱的老师,您让我写检查,我是多么受宠若惊呵,因为别的同学,包括那些您认为不错的同学,他们都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因此他们就没有这种写抒情性检查的特权了......贾里大声叫好,摸出自己的活页小本,把这一页描写记了下来。说实话,那活页小本上都是名人名言,拿破仑、爱因斯坦、聂耳......像草人这样的跻身活页本的作家,真是数一数二的。当然,第二天查老师向他要检查时,他两手空空。"明天一定要交。"查老师说得斩钉截铁。当晚,贾里认认真真摊开稿纸写检查,他坐在背光的小角落里,只为了能挡住妹妹的目光。哥哥的事,妹妹不必知道得太多,特别是这种不能气气派派摆出来的事。可是,不知怎的,那草人写的妙语一遍遍在他脑海中闪现,他不由又一次摸出那活页小本,边读边拍大脑,真是绝了,把他的那种无奈、牢骚都体现得一清二楚。贾里越来越觉得唯有它才能真正表达自己的意思。时间多了,贾里合上活页小本子,开始沙沙地写起来:我亲爱的老师,您让我写检查,我是多么受宠若惊呵,因为别的同学;包括......贾里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神童,他写得如此流畅,正像爸爸常说的"文思如泉涌",写起来毫不费力,一气呵成,那情景,就像是梦中办事似的畅通无阻。第二天一早,贾里就把检讨书呈给查老师。这是一份既有质量又有数量,另外,也不伤自尊的检讨书,贾里觉得它简直可以进校史档案的。上完课间操,查老师招手让贾里去办公室。"你这份检查写得无可挑剔。"查老师笑笑说,"至少我是不具备批评它的水平,这是大实话。"贾里觉得很有同感,那份检查确实优秀,可以选到写作实用大全里做范文,他真想复一份寄到编辑部去试试。"可是,它好像有些眼熟。"查老师探究地说,"好像不是第一次读到似的,你说怪不怪,我有这种感觉。"贾里连呼吸也没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是从草人的书中得到启发。不过,绝不是抄袭,他没照着它抄,他这人一向丢三落四,即使照着抄也会漏掉若干。况且,世上有那么多书籍,查老师不可能一本不漏的。但是,世上却永远存在着一种巧合。因为查老师信口提示道:"有一本《中学春秋》你是否看过?""看过的。"贾里只能说实话。"你感觉如何?""很喜欢罢了。"贾里说,"不过,虽然我喜欢它中间的检查书,但这与我的检讨书是两回事,我可以背出我自己写的检讨书:我亲爱的老师,您让我写检查,我是多么受宠若惊呵,因为......"查老师定定地瞧着他,直到他背完最后一个字。"贾里,"他说,"我也很佩服你的认真。""呵,您现在不再怀疑我是抄袭了吧?"贾里说。"问题不在这儿。"查老师点燃一支烟,吸着,他看上去像个有思想有善心的男子汉,"你喜欢一本书,或者喜欢一位写书人,这都无可非议。问题是,你不能让一个人把思路挡住,应该有自己的头脑,自己的观点,你说是不是?"贾里觉得这话水平不低,就爽快地点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晚上,贾里忍不住又一次翻了那本《中学春秋》,仿佛那已成为一种习惯,当看到写检查的那一节,不由怦然心动:老天,同他写的那份检查一字不差,再翻那活页本子,也是同一版本--糟糕,他居然把那份书上的检查,照背下来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贾里回想着查老师最末尾的一句话,忽而感觉他像个知情人,话里似乎藏着些阴谋,但疑问很快就堵塞住了;假如查老师晓得这一切,才不会轻易挥挥手让他逃掉的。很晚了,贾里还在那儿奋笔疾书,他给那草人写了一封信。这种名堂,过去他总以为只有那个男王小明才会热衷,可今天,他却按捺不住了,他写了对这本书的喜爱,以及自己无意之中的抄袭,反正,毫无保留。贾里写罢,却没找到信封,信封在爸爸房间内。第二天一早,贾里要去值日,就把写信封寄信这事托付给贾梅。"怎么填信封?"贾梅说,"我没写过信封。"真是笨死了!贾里说:"记住,先写收信人地址,再写收信人姓名,然后写寄信人地址。""就这么简单吗?"贾梅问,好像本事大得通天。贾里把书上标的出版社名称写上,让他们转交草人想必是万无一失的。不料,贾梅看看那个留条,尖叫起来:"草人?你怎么同姓名这么古怪的人来往?"多么少见多怪的女孩!贾里跑去推推爸爸的房门,不巧,门没开。要不是他急于把这封信寄到草人手中,他才不愿委托这种喜欢尖叫的女孩去办大事呢!贾梅果然办不成大事。大约隔了三天左右,就在贾里认为草人该回信来的时候,一天上学路过传达室,他特意朝传达室的收信栏里望了几眼,不料,居然发现了一个奇迹:那信栏上居然有一封让他心跳加快的信--草人收,贾里寄。笔迹是贾梅的。糟糕,那丫头把收信人地址和寄信人地址搞错了,信又回来了!贾里伸手取信,不料让传达室的老头子挡住了,"喂,这不是你的信!""是我的信。"贾里肯定地说。"你叫草人?"老头脸色失去和悦,"捣什么乱!""这封信是我写的,真,真......"贾里越说越混乱,连他自己也失去辩白的信心。那老头自然是不信的,但鲁智胜不该也掺和在里头,一个劲地说:"贾里,你搞什么阴谋诡计了?这回捉弄哪个?"没等贾里去训斥妹妹,查老师出动了。他又一次在办公室召见贾里,说:"你喜欢《中学春秋》,我很高兴。我保证,把信转给草人!""你认识草人?"贾里欣喜地问。"有一点交情。"查老师笑得露出了牙齿,"据我了解,他是个大肚量的人,绝不会在意你偶然借用了他的文句。""你私拆了我给草人的信了?"贾里问。"私拆别人的信是违法的。"查老师很清醒,"我能干这傻事?""那你怎么......一清二楚?"查老师说道:"我有特异功能。"隔了一秒钟,他又补充道,"贾里,你是个不平凡的学生,希望你今后为班级多出些奇妙的点子。"查者师一向习惯把重头的话放在最后讲,因而。这个补充足以证明贾里变相地得到了重用。后来,贾里去传达室查问,查老师是否就是草人。气人的是,老头不予合作,只把眼光从老花眼镜上端射过来。贾里又去追问父亲,父亲笑笑,斟字酌句地说:"这倒涉及到著作者的权益,我得调查后再给你答复!"不知怎么,他的疑问传到查老师耳里,他用手拍拍贾里的肩,说:"草人是谁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跟你一样,十分喜欢这本书。"贾里很想去那出版社一趟,弄个水落石出,可他终于没去,因为结论似乎早就有了,又似乎还没有。生活中有些谜点才好呢,能给人种种想象,贾里这么想。十七、野炊世上的玩笑至少有几亿种,我只怕其中的一种,那种玩笑会让人一下子问掉,说不清,辩不白,好像智商都跟着下降了。--摘自贾里日记好久没有什么快乐的事发生了,再说,初一下学期同上学期明显不一样了:那时一听到野炊或是什么生日派对,激动得随时都可能爆炸。五月一日去野炊这是王小明的主张,在贾里看来,野炊就是集中一些好吃的东西,点起火来,大家围在一起饱食一餐,反正轻松得很,只需用嘴巴和肚皮即可,比闷在家中要愉快些。王小明这个发起人约了四五个女生,只约了贾里和鲁智胜这两个男生。"她为什么邀请我们两个?"鲁智胜爱钻牛角尖,"我想不通。"贾里懒得去管这愚蠢的念头,说:"这很正常,她觉得我们不错!"鲁智,注朝贾里笑笑,笑得内容复杂:"呵,我懂了!"假日那天早上,约好在学校大门口集合。贾里按时到达,发现女生们一个都没到,只有鲁智胜一个人扛着肩站得笔挺。鲁智胜今天像个小新郎,穿着他老子给他定做的西装,据说是培罗蒙的,不折不扣的名牌。可老鲁不想想,他的儿子平庸有余,绝对不如这西装那么抢手。"哈罗!"鲁智胜有些难为情地笑笑。他的头发本来就稀少,可还被什么定型水折磨了一通,变得不伦不类。贾里笑笑,刚想说一个刻薄的比喻,鲁智胜就抢先拍拍提包,说:"我带着相机,等会儿拍几张。你要不要弄弄头发?"鲁智胜是班里有名的摄影爱好者,大大小小的活动,他都会带来那架照相机。那相机是全傻的,傻到连卷片也是自动的,但即使这样,他拍的服洗出来往往都只有一个人头,连脖子都照不进去。还有一次更惨,只拍出头顶的头发和额头,上面空出无垠的一大块蓝天。因此,他拍照时,别人用不着摆姿势,最多只要注意头发整洁。那几个女生姗姗来迟,她们带着大包小包,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锅子、小刀、引火柴。王小明让他们两个帮着背,一面还说:"司考奇糖买好了,曲奇饼也有了,喂,喂,还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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