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痕by林笛儿-10

萧子辰没有回答,跑进洗手间,替迟灵瞳拍着后背。  迟灵瞳拂开他的手,抹去嘴边的汁液,起身净了净口,“你先回下憩园,我和孔雀好好谈谈。”  萧子辰断然拒绝:“不行,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和她是许多年的朋友,我应该给她一个交待。你走吧,不会有事的。”  “免谈。”  她抬起头,恳求地看着他,“我答应你不冲动,很理智。”  “我不担心那些,我担心……”萧子辰仰起头,深呼吸,“那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不出声。”  “我必须独立面对,你在只会火上浇油。”  外面又传来“咣当,咣当”的碎裂声,孔雀不知把什么又给摔了。  “那我在门外等着。答应我,正视这件事,不要逃避。”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看着她。  她低下眼帘,缓缓点了点头。  外面的房间内,已是一片狼籍,书散了一地,椅子倾斜着。萧子辰漠然地看了看孔雀,板着脸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迟灵瞳咬咬唇,直直地看向已近抓狂的孔雀,笑了笑,“没地方坐了,我们就站着吧!”  “为什么是他?”孔雀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问,“你的男友死了,我非常非常同情。你想念他我也能理解,你想借一个新出现的男人来忘记他,我也支持。可是,为什么是萧子辰呢?你难道不知道萧子辰是谁吗?我们之间一直资源共享,我在你面前绝对不设防,从不隐瞒。怪不得这一次他态度如此坚决,你把我给出卖了,为的是给你扑进他的怀抱铺路吗?”  迟灵瞳苦笑地摇摇头:“不是的,孔雀。”  孔雀猛地抬手掴了迟灵瞳一个耳光,瞬间,她的脸上立刻就红肿了。“那是什么?迟灵瞳,从我和萧子辰恋爱时,我就意识到他是你喜欢的类型,我防了你三年,结果,你还是把他诱骗到手了。你抢男人的本事和你读书一样,我佩服。”  迟灵瞳捂着脸,默默地眨了眨眼。她能理解孔雀,就像东方不败历尽艰辛练就葵花宝典,这代表着一种成就,一份尊荣,你让他自废武功,等于要他的命,这和喜欢不喜欢无关。  孔雀喘息了一会:“是的,我作风是有些不检点,因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又不是富家小姐,你想往上爬,必须要付出代价。可是不管我做出了什么,我想嫁的男人一直是萧子辰,我从没有动摇过这个念头。就连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会愿意嫁他。是的,萧子辰也是个普通的男人,会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奉劝你别紧抓着他的责任感不放。他是个君子,一定会扛起错误的后果。但那样你能保证你会幸福吗?你看看你那后母,从你妈妈手中抢了你爸爸,过得怎样,有目共睹。你要步她后尘?”  迟灵瞳叹息:“一直以来,你都把他当作你最后的筹码,是备胎,其实,你从没爱过他,也没真正尊重过他、珍惜过他。孔雀,他不是你的私有物,他有尊严,有底线。无论什么样的感情,不用心呵护,都会如没有雨水滋润的禾苗,终有一天就夭折了。他,也许不够潇洒,不够那么风趣,不够那么有钱,但他真的是很不错的男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你不配。”  “别告诉我你配。前几天,你还在为那个叫什么裴的男人要死要活,这么快就和别的男人又爱得死去活来,你的爱真廉价。”孔雀讥诮道。  “我只是惜福,我还来得及抓住他……我怕后悔,怕……”迟灵瞳红了眼。  “那是他给你买的花么?”孔雀看到窗边的玻璃瓶中养着一束小雏菊。  “不是买的,是摘的。”拆迁房前方有个花坛,原先的主人栽了不少花。小雏菊刚开,萧子辰早晨摘了一捧回来。  孔雀突然放声号哭,“他竟然给你摘花……”她扑向那簇花,连同瓶子摔在地上,恶狠狠地用脚踩着,一边踩,一边骂,“我让他送花,我让他送花……”发了一会儿疯,她蹲下来,双手捂着脸,“我和他一起几年,他没给我买过花,也没买过任何礼物。为什么他会对你这么好?为什么?”  迟灵瞳沉默地看着她。  孔雀一甩长发,拭去眼角的泪水,挑衅地看着她。“不就是几枝破花吗,有什么稀罕。男人总有个新鲜期,三个月一过,你再看看他是不是还会这样对你?他现在不过是失忆,你聪明,利用了这点勾搭上他。我诅咒你们,有一天他恢复记忆,从前的事都想起来,他和你一起,那就是一种折磨。”说完,高昂着头走了。迟灵瞳目送着她的背影,看到她走向站在路边的萧子辰,用拳头击打着他,把眼泪鼻涕涂满他的衣襟上,又踮起脚吻他。他一把把她推开了,她又扑过去,他又推开,严辞斥责。  迟灵瞳收回视线,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小雏菊。真是坚强的花,一朵朵还是那么鲜艳。  腰间围上一双长臂,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她拍拍他的手,好一会,两人都没讲话,就那样抱着。  “她其实也可怜的。”许久,她叹了声。  “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萧子辰冷漠道。  也许吧,十年的友情就这么没了,真是色令智昏、见色忘友,她鄙视了自己一把。  “灵瞳,谢谢你愿意珍惜我。”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背,她仰起头回应。  世界是如此的复杂、纠结而拥挤,要想清楚地看它,你就得不停地删除、删除,再删除!第十四章 凭栏远眺  书房里的那款木梯,迟灵瞳最终选择了枫木。枫木有股天然的清香,纹理清明,木梯做成三角形,交叉着,三级栏杆,刷两遍清漆,贴着墙放,像一把大号三角板。看着与制图板,是一个系列,很协调。  她比划了两遍,萧子辰还是不太明白。“你画给我看看。”  她低头啪啪地敲打着键盘,含糊道:“家里没有绘图的笔。”  萧子辰起身去了卧室,出来时,手里拿着那盒辉柏嘉的绘图笔。  她不说话,俏丽的面容一点点地涨红,唇角紧抿。回滨江后,这盒笔她一直藏在行李箱的最里层,从来没碰过,不知他怎么翻到的。他拿过一张纸,欠下身,在她手里塞了一枝笔,然后握着她的手。握笔的手指有点颤抖,他笑了下,“是这样吗?”  开始,是她的手跟着他的手,一根线,一个点,一个面,像小孩子在涂鸦,后来,他的手放轻了力度,她手中的笔像有了生命,每个线条都是那么准确到位。  看着跃然纸上的木梯,萧子辰弯起嘴角:“哦,原来是这样啊!”用彩色铅笔画的设计图,和3D效果图不同,更容易表现设计师心中的感觉。木有生命,尤其在未加过分雕饰的时刻,木质的纹理直接影响家具的结构。  迟灵瞳瘫在椅中,像走了千山万水般。手里的笔被攥得死紧,她……又可以画图了,一时间,想哭又想笑。她双手环抱住萧子辰的腰,她曾经紧闭的心门,每多一天,就为他敞开一点。这是不是代表春风再次吹绿江南岸?  “子辰,你原来也会画图呀!”  “我有说过我不会吗?要不,我们一起设计这个家?”萧子辰由着她在怀里拱来拱去,笑着指向屏幕上的《在一起》。  “以后我们的家,我们一起设计。这个就让我独立完成。”她抬起头,眼里尽是不安,生怕他误会。  “我可以答应你,那么你也答应我下周和我一块搬进憩园。”滨江入秋了,天气会越来越冷,拆迁房的门窗处处漏风,要是下场冻雨落个雪,估计水管都能冻着。  迟灵瞳脸一红,“这……不太好,爸爸妈妈那里不好交待。”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吗?”萧子辰笑得深不可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拜孔雀所赐,不过三天,萧子辰移情女友闺蜜的戏码从滨江到青台再到宁城,已是广而告之。“我忘了告诉你,子桓一个小时后到。”  “到哪里?”迟灵瞳头皮一麻。  萧子辰好整以暇地收收电脑、课本,准备上班去。“这里。自家人,你无需特别招待,你吃什么他吃什么。”  “萧子辰,你不厚道。”迟灵瞳严重抗议。  萧子辰温柔地吻吻她嘟起的嘴唇,“灵瞳,有些事我们一起面对,但有时候,你也要学会独自解决问题。为我,勇敢点。”  迟灵瞳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几圈,萧子桓到了,戴着墨镜,叨着烟,像个黑帮老大似的,手里提着个大竹篓。进了门也不说话,竹篓突然倒了个,来了个底朝天,一只只青色的大螃蟹滋滋吐着白沫,横行霸道地爬了一地。  “你干吗?”迟灵瞳手忙脚乱地想去捉,又不敢,怕夹着手指。  萧子桓摘下墨镜,坏坏地笑着:“我要代表月亮惩罚你。”  “我做错什么了……啊!”一只螃蟹爬上了迟灵瞳的脚,她吓得跳了起来。  萧子桓眼露凶光:“你招呼不打一声,突然成了我大嫂,你让我情何以堪?”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为啥不去向你哥问罪?”螃蟹样子笨笨的,爬起来速度却不慢,眼看它们分头行动,往四下逃去,迟灵瞳肉都麻了。  “我哥已经为你受尽了折磨。上次回青台,垂头丧气,茶饭不思,一副为情所困的潦倒样,我差点吓出心脏病,以为他被谁掉包了。我说是谁呢,原来你是罪魁祸首。”  “你真要落井下石?”迟灵瞳没辙了,拿了只羽毛球拍,追着螃蟹就砸。  “别,傻瓜,我花大价钱买的。”萧子桓拦住迟灵瞳,瞪了她一眼,“看着,捏住壳,动作利落点。”  那些螃蟹像是怕他,见他过来,一个个乖乖地趴在地上。不一会,竹篓又装满了。迟灵瞳哭笑不得,“这样好玩吗?说,你来滨江的目的是什么?”  “拍拍未来大嫂的马屁,不是说长嫂如母么,这螃蟹就是我孝敬你的。”  迟灵瞳一口气差点背过去,她对天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萧子桓,你好好祈祷,千万不要有一天落在我手里。”  “你说得我好怕,大嫂!”萧子桓乐呵呵地拎着螃蟹洗洗刷刷,切了葱和姜,用草绳把螃蟹一只只扎了,放在锅里蒸上,然后煮了饭,又做了蒿瓜炒肉丝、西红柿鸡蛋汤。两个人的午饭很丰盛,迟灵瞳没出息,两只螃蟹一吃,嘴巴里的皮都磨破了。不过,还是很中肯地夸了句螃蟹非常鲜美。  萧子桓还要去为江鲜馆进货,吃完饭就走了,走前,说了句人话:“妹妹,其实我真的替大哥开心,他终于把眼睛擦亮了。早点回青台,我妈妈常念叨你呢!”  这算是祝福吧,迟灵瞳决定一笑泯恩仇,不再计较他今日的幼稚。  比起萧子桓不按牌理来的造访,谭珍和迟铭之就显得平和多了。并不是胳膊肘子往里拐,偏心自家孩子,迟灵瞳的教育,两个人非常自信。一棵挺拔的成材树木,不可能突然长歪。孔雀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两个人还是冷静地把所有事分析了下。心里面其实还有点暗暗欢喜,瞳瞳能够开始新的恋爱,是否代表已经走出了裴迪声的黑障区?两人决定由谭珍把迟灵瞳接去省城好好谈一谈。  萧子辰送迟灵瞳去的车站,说好周末去接她,然后请谭珍同意他和迟灵瞳订婚。“住在一起是件大事,爸妈们都是非常传统的人。你别紧张,订婚就是走个程序。”自正式交往后,两人还是第一次分开,脸上都有点依依不舍。  关隐达不在家,晚上就谭珍和迟灵瞳吃的饭。  “他这几天在厅里加班,有一个市出了件震惊全国的非法集资案。主犯是个中年妇女,脸很饱满,鼻尖上有颗黑痣,经常上电视的,你应该见过。她利用扩大生产线之际,非法向民众集资十个多亿,然后把款项转到国外。她准备出逃时,被公安部门发现了,但只来及扣押了有关人员,她和她女儿还是逃了。海关没有她们出入境的记录,人应该还在国内。上面要求厅里在三个月内要把她抓捕归案,并追回所有的款项。你关伯伯忙得焦头烂额,嘴巴都起泡了。唉!”谭珍说道。  “难道她不消费、不住宿?这些都会有记录的。”迟灵瞳觉得这是件简单的事。  “她有几个身份证,早做好准备。”  “那……那脸总不会变吧?”  “整容业现在这么发达,要换张脸也容易。你记得小时候看吴宇森拍的《变脸》吗,你怕得不敢睡,硬要我陪着。”  迟灵瞳瞪大眼:“那是电影,夸张的,现实怎么可能。面部涉及到很多神经,又不是面具,想戴就戴,想摘就摘!”  谭珍笑了:“你和子辰在一块都聊什么呀,他可是医学博士,没告诉你现在的医学水平已经先进到我们不敢想象的地步。”  这三百六十度的急拐,迟灵瞳没设防,含着一嘴的饭,嚼也不是,咽也不是。  谭珍给她盛了碗汤:“瞳瞳,你觉得妈妈都这把年纪,还和你关伯伯重新组合家庭,是为什么?”  “感情一眼看不到头,幸运的人能磕磕碰碰牵手到底,有些人走到半途就松了手。老天让人来到这个世上,绝对不会让人孤独到老的。半途中丢下的人过得有些辛苦,但还是会牵上另一双手,只要你有勇气,幸福就可以继续。瞳瞳,你关叔看着子辰长大,他是个好孩子。”  迟灵瞳就着汤把饭咽下去,不敢随便接话。她以为妈妈为人师表多年,一番伦理教导是自然的,没想到她会以身说法。  谭珍继续说道:“孔雀说他始乱终弃,我不相信。孔雀不是个坏人,但心太野太贪,而且不太踏实。”  “妈妈,咱们不要评价人家的人生观,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不管怎么讲,萧子辰做过孔雀的朋友,弱水三千,她不该取这一瓢饮,但她偏偏取了。  谭珍疼惜地点点头,听吧,自家孩子就是心善。  萧子辰的订婚请求,谭珍很通情达理地答应了,迟铭之也没意见。接着,关隐达和萧华进行了亲切的电话交流,决定订婚的日子放在下个月十六号。  两人在宁城只待了一晚,萧子辰周一有课。“呃,你开车过来的?”迟灵瞳站在朴实的黑色君威面前,眼睛瞪得差点脱了眶。  “我有驾照。”萧子辰打开车门,替她系上安全带。  迟灵瞳忽视心中烦燥的情绪:“你已不在意那件意外了?”  “偶尔脑中闪过车祸的片段,仍会惊出一身的汗。但这是我需要克服的,不能每次你去哪,都要和一群陌生人挤大巴。那天送你的时候,我就决定了。”  她的手摸向他的脸,沿着脸颊慢慢上移,插进了他的发间,呃?她的指尖依稀遇到了一些阻碍,像是疤痕。“那时,你脸上也受伤了?”她拨开他的发,细细看他发根处,确是有密密的缝痕。  萧子辰握住她的手,贴着自己的唇,温柔地把五指一根根吻过。“不是一点伤,我听别人说,几乎是面目全非,我这张脸等于是重新做的。腹中的五脏六肺也挪了部位,能够活下来,我已经是非常非常幸运。所以虽说失去了记忆,但我此刻一点也不痛苦。”  想着他的豁达与坚强,心像一阵细雨润得湿湿的、柔柔的。  “如果你不敢坐我的车,我送你去车站。”他促狭地弯起嘴角。  “你敢开,我就敢坐。”她大义凛然地仰起脖子。阳光从车窗斜射进车内,一团一团温暖的气流凝结在车顶。  萧子辰适应能力很强,专业英语教得如鱼得水,在办理港方投资与交流学生事务中,他蓄藏了多年的管理潜质有所展露,医学院对他很器重。学期开始不久,他升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又要上课,又要忙其他事务,他却很轻松,还能腾出时间陪迟灵瞳、订酒店、写请帖。  迟灵瞳搬去憩园的日子放在订婚后,萧子辰说要先熟悉熟悉环境,以邀饭、看碟的名义,很快就把迟灵瞳诱进了憩园。  第一次踏进憩园,迟灵瞳没有想象中那么感慨。虽然没有进来过,但她闭上眼,里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她都能如数家珍。  萧子辰住在靠江边那幢楼房的二屋,楼下就是迟灵瞳经常来转转的带庭院的公寓。  “搬进来前,我找物管会,想能不能调剂一下公寓,我对下面那套情有独钟。”萧子辰煮了开水,给迟灵瞳泡了柚子茶,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碟巧克力蛋糕。  迟灵瞳被冒着热气的茶杯烫得缩回手,凑到嘴边吹了吹。“物管会怎么回答的?”  “他们说那套公寓不对外出租。我问不是一直空关着吗,还没装潢呢,他们说那是屋主的设计方案还没定下来。我又问屋主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能和他商量下,他们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屋主是一对从事房屋设计的情侣,非常优秀,本来想把这公寓装潢成样板房的,后来有事耽搁了。呃,你怎么了?”萧子辰蓦地看到迟灵瞳眼中泪光闪烁。  那一瞬间,迟灵瞳的心情像张白画布被他的话染了色一样,刷地一下无限伤感了起来。“我……听着很羡慕。”她脸上浮出轻浅的苦笑。  “没什么可羡慕的,以后我们也会有我俩共同设计的房子。”萧子辰轻声接过话去。  那也是“再”了,不会是初次那种心情。迟灵瞳眨去眼中的泪意,低头喝茶。  萧子辰的公寓布置得是典型的“书香门第”,抬眼一扫,到处都是书。最大的房间做了书房,环壁一周都是书橱。“那些都是医科方面的书,我很少翻阅,也看不懂。我常用的就是这些书。”萧子辰指指书桌旁边的一个小书橱,里面是一排排专业英语磁带和英语教学用的资料书、笨重的大词典。  迟灵瞳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她颤微微地拿起桌角上放着的《中国民居》和《西方建筑史》。“你……怎么会有这两本书?”她讶异地问。  萧子辰眼中闪过一丝羞赫:“想走进你的世界,多了解你,上次去书店,买了这两本,中西方结合,我想速成下。”  “我有那么复杂?”她扑进他的怀中,轻咬着他只着衬衫的胳膊。  萧子辰呵呵地笑,揉着她的头发,“不复杂,但想要了解,还是要用点心。再有十天,我们就要订婚了,你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要邀请,我给你留了十张请帖,够吗?”  她的脑中闪过孔雀的面容,无奈地叹了口气。“足够了,我交友不广。”  迟灵瞳第一张请帖送的人是希宇,她觉得该和这个关心她的前男友分享下她的现状。  “你要结婚了?你要结婚了?你要结婚了?”他无法置信,无法接受。  “识字吗,是订婚。”迟灵瞳指指请帖上的字样。  好一会,他才接过请帖,缓缓打开。然后像被奓了毛似的,满屋子乱蹿。“你为什么要去抢鸟类的男朋友,你该抢的人是我。”他戳着自己的胸膛。“我比不上那个书呆子吗?至少我们以前还有感情基础的,如果你一旦来抢我,我一定不会矜持,顺水推舟就如了你的愿。或者你暗示下,我来当负心人也可以。”  迟灵瞳被他这番豪言雷得里嫩外焦。“其实我有考虑过和你重拾旧梦的。”  “真的?”希宇消停了,稳稳地坐下静候下文。  迟灵瞳点点头:“可是因为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犯同一个错误,对不对?我们在最好的岁月恋爱过,结果差点反目成仇。现在我们都这把年纪,被风风雨雨洗礼过,早没了当初的纯真,而且还都心里装着别人,我们再在一起,就是血雨腥风了。为了祖国的和平,我生生断了这个念头。”  “你就尽情地编吧,把我当个傻子在耍。”希宇生气地扭过头,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包烟,抽出一支,不知怎么的,掏了半天,发现没带打火机,气得把整支烟都捏碎了。  迟灵瞳看着他,心里明白希宇这次好像是有点动真格了,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迟灵瞳,我告诉你,也就是我希宇贱,心甘情愿地任你蹂躏,因为我是真的在意你,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我对你这样了。”  “希宇……”迟灵瞳低下了头。  希宇一挥手:“啥都别说,你心里没我,不然以你的聪明,我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迟灵瞳啼笑皆非:“萧子辰是和孔雀分手之后,我们才在一起的。你别把我讲得像个女土匪似的。”  “可他还是孔雀的前男友,你一定是以前暗恋他,才愿意犯这样的大忌。”  “不说这些可以吗?”迟灵瞳投降,“如果你不愿意去参加,我能理解。  “为什么不去,我要去,还要打扮得潇洒不凡,赛过那个书呆子,让你把肠子给悔青了。”希宇斩钉截铁地回道。  “你就是穿裙子,我都没意见。现在,可以道别了吗?”迟灵瞳揉揉额头,站起身。  “你,没良心。”希宇在身后嘀咕。  迟灵瞳在门口停了下:“希宇,谢谢你珍惜过我。”  “这才像句人话。”希宇目送着迟灵瞳推门而去,呵呵笑道,笑着笑着,鼻子发酸。那一年,他爱过的女孩,还是成了别人的新娘。  订婚虽说是个一般程序,过程还是很烦琐。迟灵瞳要定制礼服,要设计发型,还要瘦身,不过,这个给萧子辰否了。“你再瘦就可以去童装店买衣服了。”其实,迟灵瞳这阵子已经补得不错,试礼服时,店员无比羡慕她的肤色很白皙有活力。  礼服是件珍珠白的淑女装,腰身卡得很好,一字领,可以露出秀美的锁骨,也可以佩戴一串珍珠项链。店员拿了一盒的首饰让她选,正挑着,听见一边在试婚纱的准新娘和闺蜜八卦:“你有没有听说电台的那个孔雀在直播节目时失声痛哭的事吗?”  “嗯,她现在电台主持晚上八点黄金档的《侧耳倾听》,就是与观众讨论情感一类的谈话节目,好像很火。昨天晚上播节目时,她说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男友恋上自己的好友,被两人同时背叛,说着,她就哭了。”  “难道是戳到了痛处?”  两人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迟灵瞳把首饰盒推开,歪着头倚着沙发上,直到萧子辰来接她,姿势都没换一下。  车经过憩园物业部前,萧子辰把车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你下去缴下这季度的物业费,我去停车。”  “不是要去银行缴吗?”迟灵瞳接过钱包。  “这个季度给我拖晚了,就在这缴吧!”萧子辰等她下了车,把车开向了地下停车库。  迟灵瞳走进物业部,看到有个门上挂着“财务室”三个字,她往里看了看,房间里有不少人。“请问物业费是在这缴吗?”她敲了下门,问道。  房间里的人纷纷转过脸来,迟灵瞳越过人群,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艳美面孔,那张面孔显然也被她的出现惊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的人因为惊吓,声音有点破裂。  迟灵瞳冷冷地回道:“我住这里。”她第一次心里冒出个恶毒的念头,为什么当初死的人不是宋颖?  “你凭什么住这里?”艳美的面容狰狞地扭曲着。  迟灵瞳漠然地扫过她的脸,转向坐在办公室后面的办事人员,“一个季度的物业费是多少?”  办事人员脸有些发青:“请稍等。对不起,宋女士,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没办法回答。”  “你根本就是不肯回答。你要搞清楚,这憩园是裴家的产业,我是裴家的长媳,我有权利知道一切账目走向。”宋颖恼羞成怒,语气专横。  办事人员也火了:“憩园是姓裴,但只是裴迪声先生的,并不是什么裴家李家的。”  “裴迪声现在人死了,这产业当然要归裴家。”  办事人员冷笑,转身从后面的档案柜里拿出一份文件:“宋女士可能不知道,这憩园还有另一个姓。”  一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迟灵瞳身体轻轻颤抖,她腾地转身向外,看到不知何时萧子辰也站在了门外。  “裴迪声先生生前曾立下文书,如他有不测,憩园的一切都归于迟灵瞳小姐的名下。”  “你胡说,迪声不可能把上亿的资产送给一个不清不白的人。”宋颖眼里射出两团火,熊熊地烧向迟灵瞳。  “你有什么疑惑,请和律师联系。宋女士,请让开,我还有工作要做。小姐,请问你要帮哪套公寓缴物业费?”  “我……”迟灵瞳脸白得像雪一般。  “我来。”萧子辰冷然地走了进来。  “萧教授……”宋颖像看到鬼似的,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们认识吗?”萧子辰眉心打了个结,疏离地问道。  宋颖干笑,眼神躲躲闪闪,“见过一面。哦,你失忆了,不记得也没关系。你……和她在一起?”  “她是我未婚妻,有什么问题?”萧子辰口气已有几分不悦。  “你刚刚没听见,她……她是憩园的……”宋颖的表情又妒又怨。  “我知道。”萧子辰收回目光,腾出一只手臂揽着好像快要跌倒的迟灵瞳,“很快就好了,没事吧?”  “我没事。”迟灵瞳勉强挤出一丝笑。  “你倒是一点也不耽误,有爱情有金钱。”宋颖像是受不了两人这么恩爱,讥讽地冷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两个优秀的男人都被你这张假清纯的脸骗得团团转。”  迟灵瞳浅浅一笑:“彼此彼此,宋女士。”  宋颖脸色一僵:“不过,你不要太得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迪声那份合约明显不合情理,我要找律师声明作废,你和他什么也不是,凭什么得到他的一切?”  “哦,祝你成功!”  办事人员给萧子辰开了张收据,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手牵手地走出了财务室。往公寓走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在一进门时,迟灵瞳身子突然一软,幸好萧子辰托着,才没栽倒。  他扶着她坐到沙发上,感到她的手像冰一样的冷。他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她埋在他胸前,许久都不出声,只是身子抖个不停。  许久,只听到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从青台回到滨江后,有一天接到律师的电话,才知道他把憩园留给了我,我拒绝了。可是律师说他已不在人世,这份资产我必须接纳。我没有办法,只得委托会计公司和物业公司负责管理憩园的事务。为了建憩园,他贷了一部分款,现在所谓的租金刚好够还贷款,并没有什么结余。我准备等贷款还清了,就把憩园还给他的女儿。宋颖说得不错,我和他什么也不是,连人都得不到,凭什么拥有憩园呢?”哪怕这是她最喜欢的作品。  “你确定他有女儿?”萧子辰眉紧蹙着。“我觉得一个愿意把全部身家留给你的男人,是不可能与别的女人发生关系的。”  “也许,那也是一个意外。”她拼命眨着眼,把快要泛滥的泪水生生咽下。乐静芬说了,宋颖和裴迪文新添了一位千金,算算时间,该是迪声的孩子,不然宋颖哪能如此嚣张?迪声以生命换来了裴迪文的让步,这世上所有的果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要说了,灵瞳,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在一起。”他轻吻她冰凉的手指。  “刚刚,我挺担心你会生气,其实,我不是有意瞒你的。”如果有一条线路,可以通往天堂,她真的想给裴迪声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爱不爱她?如果是爱,为什么会让她这么的心痛和委屈?如果不是爱,那又是什么? 憩园,曾经让她觉得像两个人共筑的梦一般,哪怕是孤单地在外面守望,她是宁静的。可此刻,她觉得憩园已如一块烫手的山芋了。真的该到归还的时刻了。  “灵瞳,可能我终其一生都给不了你一座憩园,可是我对你的爱一定不会比他少。”萧子辰说。  迟灵瞳眼眶一热:“子辰,不要拿自己和别人比较,你就是你,我真的很幸运,被你这样喜欢着。”这句话,她讲得很真诚。第十五章 高处不胜寒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发现是在萧子辰的房间里。  夜里下雨了,滴答滴答的雨声打在窗台上,窗外仍然是漆黑如墨的夜,冷风呼哧呼哧地喘息着,让人在被子中不由得瑟缩成一团,本能地向温暖的源泉靠去。  萧子辰发出一声模糊的语音声,然后翻了个身,手搁在迟灵瞳的腰间,又发出均匀的呼吸。  明天,就是两人订婚的日子。白天忙碌着还好,晚上一躺下,一个梦接着一个梦。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摸摸额头,一掌的潮湿,心脏扑通、扑通……急促地跳个不停。  她不是害怕婚姻,也不是怀疑萧子辰对她的感情,更不是还在纠结对不对得起孔雀,具体在焦躁什么,说不清楚。  “子辰?”四周安静得令她窒息,她突然想说说话。  “嗯?”萧子辰皱了皱眉,还没全醒。  “子辰,我醒着。”她撒娇地倚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  “我也醒了,怎么啦?”萧子辰睁开了眼,神智慢慢恢复清晰。  “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萧子辰眨了眨眼,伸手摸了下耳朵,可能怀疑自己的听觉有没出啥问题。  “做了噩梦?”  他把胳膊伸向她的脖颈,两个人贴得紧紧的。子辰身上的味道温暖而又清新,像松花的香气,和迪声身上的一模一样。她蓦地一怔,疯了,此时,她怎么还在想着迪声?  “子辰,如果你没有失忆,我们也就有可能没有交集,是不是?”她像呓语般呢喃道。  “没有失忆,追你可能更方便,至少不会让你以记忆为借口。”他打了个呵欠,拍拍她,又闭上了眼。  “别睡,别睡,子辰,和我说说话。”  “我没睡,说吧!”  “子辰……”  “如果没有失忆,如果迪声没死,如果你和孔雀不是朋友,现在我们会是什么样?”除了眼睛会眨,她全部器官都像失去了运动机能。“世上没有如果。你要是愿意把这一切归结于天意,那么说我们注定要在一起。因为你是孔雀的好友,我们才会相识;因为裴迪声的意外,你才回到滨江;因为我的失忆,我才发现了我内心的情感;因为是你,我现在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这排比句的功效也太大了,她一下子睁大了惺忪的睡眼。“也是!”长睫在黑夜中扑闪扑闪的。如果裴迪声在天上注视着她,一定也会祝福她吧!  “那现在睡吧,明早还要送你去化妆。”  “睡吧!”  室内重归寂静,她也闭上了眼,但脑中裴迪声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她看到贵气的俊眉微微挑起,嘴角噙着一丝轻笑,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眼里的灼热让她脸红、心跳。  大巴车上的初遇,迪欧咖啡里的邂逅,酒会上的重逢,高尔夫球场上的争执,桂林路上的漫步,海滩上的嬉戏……第一次牵手,第一次表白,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相拥而眠……然后是永远的生离死别……  哪怕他让她痛不欲生,可是他带给她的快乐和甜美也是无法抹去的。她曾梦想过能和他走得更久,是知音,是朋友,是情人,是夫妻。她慢慢地抬手,摸索到胸前的链表,这是他许诺给她的将来。  她听着萧子辰温暖的呼吸声,泪突然涌满眼眶,她的将来已和身边这个男人紧紧相连了。她把链表从脖子上解开,紧紧握在掌心里。  迪声,从此以后,我只能只能把你放在记忆的深处,我要全心全意地去爱另一个男人了。  迪声,原谅我只陪你走到这儿。  迪声,再见!  她翻了下身,抱着萧子辰,一滴泪滑过脸颊,滴在萧子辰的手臂上。  一大早起来,电话多得有如密集的轰炸,有谭珍的,迟铭之的,萧华的,萧子桓的,萧子辰有条不紊地一一应答。订婚宴放在晚上举行,中午双方父母一同吃个饭,要做些传统的仪式,无非是男方赠送聘礼和送红包一类的。迟灵瞳嫌烦,可萧子辰却固执地要求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出门时,她先穿好大衣在客厅里等,看到他从书房的抽屉里摸出一个粉缎的盒子放进包里。她知道那里面装的是戒指,没有钻也没其他镶饰,很简洁的式样,是他悄悄量好尺寸,一个人在珠宝店待了半天买回来的,大概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她有天找书,无意翻到,想象着他买戒指时笨拙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早晨化了个精致的淡妆,穿了件喜庆的大衣去吃饭。萧子辰的妈妈也来了,难得没发布什么惊人的消息,席间一直端庄地坐着,时不时对迟灵瞳笑笑。萧子桓是最会活跃气氛的人,说萧子辰当初把迟灵瞳带到萧家,那就是人生的伏笔,现在答案正式揭晓。谭珍和迟铭之第一次听说这个典故,不得不叹息命运的奇妙。  甘露在家带弟弟妹妹,没有过来,关隐达因为那个非法集资案有了一些进展,要开个会,晚上才能过来。这顿饭总得来讲,吃得是其乐融融。  饭后,迟灵瞳做美容、化妆、换礼服,萧子辰也要去弄弄仪表,还要过问晚宴上的事,两个人暂时分开。长辈们就聚到一块聊聊天。  迟灵瞳傍晚时到的酒店。酒店非常体贴,特地为准新娘准备了一个化妆间,用作补妆和换衣服。  化妆师把迟灵瞳一头长发盘起,别上一个花环,戴上珍珠耳环,再换上那件珍珠白的长裙。迟灵瞳走向化妆镜,镜中多了一个女人,湿嗒嗒的头发,痛苦的表情,黯然的眼神,像条濒死的鱼。  “这是私人化妆间,你走错门了。”化妆师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女人把一条腿伸进来,一句话不说,直勾勾地看着屋子里的迟灵瞳。  暴风雨来了,骄傲的海燕勇敢地贴着海面飞翔。迟灵瞳站起身:“没关系,她是我朋友。”  化妆师瞪大眼,不会吧,她怎么感觉这女人像是来砸场子的。  “为什么不讲完整呢?”孔雀冷笑,“我还是准新郎的前女友,我们同居了三年。”  化妆师轻抽一口冷气。  迟灵瞳笑笑:“你先到楼下喝杯咖啡吧!”  “我就在走廊上,有事喊一声!”化妆师有点小担心。她打量了下女人鼓鼓的包,不知里面有没啥凶器。  “坐吧,孔雀。”迟灵瞳做了个请的手势。  孔雀冷冷地环视了四周,目光最后定格在迟灵瞳身上,嘴角浮出一丝嘲讽,“和我在一起,你从来就是一只丑小鸭。今天,我这样子来陪衬你,心里面是不是乐开了花?”  迟灵瞳笑了笑,算是回应。  孔雀眨着美丽而又无神的眼神,从包里掏出一个瓶子,“这是汽油。”她拧开盖子,又掏出一个打火机,“一会我把这汽油慢慢抹在你身上,然后轻轻一点,你就会如凤凰涅磐般,美得不可芳物。”  她看向迟灵瞳,却没有如期地看到迟灵瞳惊恐的神情,不禁有些意外。  “你不相信?”  “孔雀,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迟灵瞳依旧笑着,“我有多了解你,有如你有多了解我。你从来是一个极爱自己的人,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你现在已经是电台的黄金主持,你好不容易有这一天,你舍得放弃吗?”  “那又怎样,你夺走了我的萧子辰,我还有什么?”孔雀愤怒地大吼,哆嗦着双手,把瓶盖拧开了,瓶子一倾斜,半瓶液体泼到了地毯上,迅即,一股刺鼻的气体飘荡在空气内。  窒内的气氛迅即静如一潭死水般,只听得两人轻轻重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孔雀看着液体浸湿了地毯,那部分的颜色立刻变了,这可能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整个人也呆住了。“我说过了,这是汽油,如果有什么后果,都是你应得的。”她抬起头,对着迟灵瞳挥舞着双臂,声嘶力竭。  迟灵瞳淡淡地笑,深呼吸了一下,气味是那么呛鼻。“我们从小就是死党,不管谁闯了祸,另一个都不会逃开,总是肩并肩地一同受罚。你撒谎,我帮你圆谎。我逃学,你替我掩护。是不是?下一步怎么做,你说吧!”  “迟灵瞳,我恨你,我会诅咒你,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你会有报应的。”打火机应声而落,孔雀失控地蹲下身子,放声痛哭。  迟灵瞳攥紧拳头,命令自己站直,脸上保持平静。  孔雀抖着声调,颤微微地站起身,把瓶盖拧紧,与打火机一同又塞进了包中,还不忘跑过去把窗户打开,让气味散发出去。  迟灵瞳悲哀地注视着她,她知道孔雀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劣境,孔雀只是输不起,咽不下这口气,跑过来,只是想博得众人的同情票而已。孔雀怎么舍得丢下眼前这如花似锦的事业,她所谓的爱从来都有附加条件。  迟灵瞳把孔雀一直送到楼下的大厅,看着她消失在一天的夜雨中。  “准新娘怎么可以随便乱跑?”随着旋转门另一侧走过来的关隐达一眼看到了迟灵瞳,大笑着张开双臂。  “关伯伯,我以为你赶不过来了。”关隐达眼中隐隐的血丝,想必又是几夜没合眼,迟灵瞳心疼地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有什么能比我女儿订婚重要?”关隐达宠溺地挤挤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应该在婚宴开始前保持一份神秘感的,你这丫头,真是调皮。快,快,趁着还没被太多客人看到,咱们还是躲起来。”  迟灵瞳大笑,“关伯伯,这又不是破案,不需要这样吧!”  “要的,要的!”关隐达捏捏她的鼻子。  孔雀紧咬着唇,感觉像有一枚尖细的针残酷地刺进心脏,风从北方吹来,卷裹着深秋清冷的气息,她战栗着转过身,向车走去。  “小姐,请问关厅长女儿的订婚宴是在这举行吗?”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站在车门前,问道。  孔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没长眼睛,大厅里的牌子不是有写吗!”  “可是他女儿怎么会姓迟呢?”女子好奇心十足。  “你白痴呀,她亲爸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她妈妈改嫁给关隐达的。”  “这样啊,可关厅长看上去挺疼她的。”  孔雀打开车门,上了车,“不疼才怪,他又没别的孩子。她妈妈也是有心计的女人,攀了高枝,还得了家财。喂,你是他家亲戚吗,让开一点。”  “嗯,我是和关厅长有点关系,多谢了!”女子笑着让开,折身走向泊在黑暗中的另一辆车。  “妈妈,打听清楚了,那个女孩确实对关隐达很重要。”  “阿嚏!”迟灵瞳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大的喷嚏,身子蜷成一团,眼睛也不睁,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小女生,该起床啦!”接着,一双长臂将她从暖暖的被窝里捞了出来。  “我又不上班,不要早起的。”她嘟哝着,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萧子辰正以手撑头,浅色的衬衫很随意地敞开了两个扣子,歪着脑袋侧躺着看着她,她不禁脸一红。  “我早晨没课,吃过早饭我们一同出去办点事。”萧子辰温柔地啄吻了下她红通通的脸颊,探身为她拿来搁在椅背上的长毛衣。这两天,温度又降了,空调开着,仍能感觉到逼人的寒气袭来。  与他眸光交织的瞬间,她觉得左心房猛跳了两下,有羞涩,有柔软,而更多的是真实的快乐。  “和别人约好了吗?”她定了定神,坐起身,伸手到他领口,亲密却又无比自然地帮他整理着衬衫。他则拿起毛衣为她套上。  “嗯,九点,时间应该够我们好好地吃个早餐。”  “是什么事?”她麻利地穿好衣服,跳下床,拉开窗帘,太阳已经出来了,江面上金光闪闪,草坪上盖着一层白白的霜花。  他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我给你找了份兼职。”  她走过去,拉开门,看到他在准备磨豆浆。平底锅里洒了些油,同时准备煎鸡蛋。  “我们这房子是租的,那辆君威车也很旧了,我们结婚的时候,至少应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们的家,再买一辆宽敞点好一点的车。以后家庭成员一定会增加的,我们还要经常去青台看望我爸妈、去省城看关叔和你妈妈。这些都是挺大的开支,我一个人负担有些吃力,你也帮帮忙吧,好不好?写贴只是你的业余爱好,你在晚饭后到十点写写就行,白天再找一份工作。”  迟灵瞳大脑有点拐不过弯,萧子辰虽不是什么大富翁,但他的工资和稿费收入是极高的,养一两个人足已。如果谈钱,她也有积蓄的,而且萧华在他们订婚时,好像也给了一笔可观的款子。  “怕苦?”他挽起衣袖打鸡蛋,蒸笼里放了两只包子,顺手放进微波炉。  “不是。”她眯细了眼,感觉到他有些怪怪的。  “夫妻应该同患难共享受、不离不弃,是不是?”  “是!”  他满意地笑,“快去洗漱,早饭马上好。”  她耸耸肩,不问了,拭目以待好了。  吃过早饭,萧子辰开车载着她去了市区。看着街两边越来越熟悉的建筑,迟灵瞳侧过脸,狐疑地看着他。  君威在建筑学院的大门前停了下来。他笑着对她挤挤眼,“有多久没来了?”  这是她的母校,她在这里度过了四年风光的日子,被冠以“校花”“才女”的美誉,上一次漫步校园,好像还是陪乐静芬参观的。一晃,四年了。“为什么要来这里?”她问他。  他牵着她的手,对大门口的保安微笑点头,压低了嗓子说,“你不知道你们系的教授们现在都不安于室,各自在外面接项目、搞工程、赚外快,忙得都没时间替学生改作业,他们私下出钱找别人帮忙。我替你接了个《建筑设计》的助理工作,工资不算太低,一月可以给你买几件衣服。”  她停下脚步:“子辰,我已经很久不碰设计了。”  “这是改作业,又不是让你独立搞设计,你难道连从前学的专业都忘了?”  “那倒没有,可是……”她皱着眉头。  “别一脸找借口的表情,我们说过了,要一同为我们的新家做出努力的,你想打退堂鼓?”  “我有钱。”  “怎么比得上我们亲手赚来的有幸福感,嗯?”  她抬头,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眸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试试。”  “乖!”他摸摸她的头发,扬起一抹暖如春风的笑容。  建筑系的教授们还是以前的老面孔,迟灵瞳窘然地一一招呼。很奇怪,他们对于她的出现都没有表现出一点诧异之色。迟灵瞳的工作也很单一,替建筑系的学生修改设计草图,不需要坐班,可以把图纸带回家,但一定要在下堂课前送到学院。这些事情,迟灵瞳以前就为教授们做过,算是驾轻就熟。  萧子辰把她送到建筑系办公室就走了,她站在教学楼的窗前,看着林荫大道上有学生在上测量课,足球场上几个男生跑得挥汗如雨,小女生们捧着书,三三两两往图书馆走去。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只是今夕已非昨夕,物是,人非。  仿佛想重温一下往日的时光,她没有着急回家,在建筑学院一直待到黄昏,几个班的设计图改了一大半,还有一些,她想带回家去做。  “小迟。”下楼时,系主任从后面喊住她,手上抓着一张图纸,脸露为难之色。  “什么事,主任?”  系主任紧走两步来到她面前,“我有个朋友买了幢复式住宅楼,住了几年,不太满意,想整体翻修成英伦风情的别墅,教授们虽然学术经验丰富,但实践不多,你设计过欧洲别墅,能不能帮我看看图纸?”  “我……”  “就是修改,图纸我已设计好了,嘿,在你这设计天才面前,我算班门弄斧,你别让我在朋友面前太丢脸。你不太忙吧?”  “不忙,只是……”  “那太好了,麻烦你啦,小迟,时间不赶,你不要太着急。”系主任急忙把图纸塞进她的手里,不等她回应,又上了楼,“我还有个会。”  迟灵瞳握着图纸,有些哭笑不得。  手机响了。“灵瞳,还在学院吗?”萧子辰问道。  “嗯,但我准备回家了。”她慢悠悠地往大门口走去。  “好的,我等你。”  她看到了停在大门口的黑色君威,萧子辰站在车边,晚霞洒在他俊雅的面容上。“做得还顺利吗?”他接过图纸,扔到后座,为她打开前座的车门。 他开了暖气,等车里暖和起来,才开动了车。“慢慢的,你会做得更好。”  “当然!”她弯起嘴角,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暮色渐渐四临,华灯像水珠,洒向城市的角角落落。  “子辰……”车拐向通往憩园的大道时,她转过头来唤他。  “嗯!”他挑眉。  “今天,我已经找到了那种感觉。”一朵笑意在她的唇角慢慢扩大。  “真的?”他突然把方向盘一转,车停在路边。  “设计房屋,还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以前,我只是在潜意识里抗拒着,因为一看到那些条条框框,我就会想起迪声,然后心很痛很痛。我只有催眠自己,不再设计房子,心就不会那样痛了。但现在,我的心很平静,我在那些点、线、框里,找回了从前的自信,虽然没办法一时灵感如泉涌,但我已经不会再回避。谢谢你推了我这一把。”  萧子辰真的有点激动,语音都抖了,“你本来就是一枚金子,被尘埃遮挡住光芒,我只是把灰尘掸去而已。你懒惰太久了。”  她的眼中泛起湿意,偎进他的怀中,“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会继续懒惰下去的。”  “你没这个机会了。”他朝她眨眨眼,笑得很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乐很充实,萧子辰又是教书又是忙行政工作,迟灵瞳俨然也成了上班族,是宅在家里的上班族。改作业,写贴,偶尔替别人设计一两个小工程,不过,她坚持都是以别人的名义,自己只做枪手。自信,不是一天建起来的,她想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还需要时间。  两家家长开始把两人的婚期提上日程,以前说起,迟灵瞳沉默不语,现在再提,她仍然不说话,但微微一笑。  于是,萧子辰悄然开始准备婚礼了。结婚好像比订婚麻烦多了,他又是跑青台,又是去省城,忙得很。  冬,渐渐深了,地处南端的滨江迎来了第一场雪,是场小雪,不大,纷纷扬扬地飞了半天,没等地面染白,就停了。气温冷得滴水成冰,迟灵瞳从图纸上抬起头,跺跺脚,呵着手,站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冲一杯奶茶。  萧子辰今天是下午的第一堂课,她也闷了一天,想着不如出去转转,顺便和他在外面吃顿火锅。想起火锅,不禁咽了咽口水。  锁门时,接了通电话,是化妆师的。“真是大快人心啊!那个……那个跑到你订婚宴上去闹的女人,哦,电台主持节目的,出事啦!”  迟灵瞳一愣:“你说重点。”  “她主持黄金档走的不是寻常路,不知谁漏了风,人家老婆跑到电台去闹,和她打了起来。电台迫于压力,把她调到了其他部门。她活该倒霉,又发了趟高热,把嗓子给烧坏了,现在讲话像只公鸭子,电台里的人都把她当笑话讲呢!”  她拦了辆出租,向司机说了孔雀的地址。又开始飘雪了,风呼呼地刮着,大衣下摆不停地摆动。她呵了一口气,瞬间化作白白的一团。  掏出手机给孔雀打电话。手机关机中。她黯然地闭上眼,握着手机的手战栗得厉害。孔雀已经习惯了五光十色的生活,让她返朴归真,她会疯的。  车在风雪中艰难地驶到了孔雀的公寓前,她下了车,狠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埋着头往楼梯口走去。  一辆黑色的君威停在楼道前,她眨了几下眼睛,瞪着那熟悉的车牌,愣在台阶上,像耳鸣一般,头嗡嗡地直响。楼梯上方响起了脚步声,她突然转过身,将自己隐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我已经帮你约了医生,明天你再检查下,有可能嗓子只是一时有恙,服点药,过一阵就会恢复的。”清清冷冷的男声,平和却有着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  “如果不能恢复,我就是生不如死。”沙哑的女声哽咽着。“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欺负我,我哪会自暴自弃,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  迟灵瞳悄悄地探过头,从树枝间看过去,只见站在台阶上的萧子辰淡淡地笑了笑,孔雀两只眼哭得又红又肿,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千娇百媚。  “就是嗓子恢复了,我也有可能主持不了节目。”孔雀仍在抱怨。  “你不要多想,那些都是小事。我该走了。”萧子辰转身下台阶。  孔雀突然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头贴上他的后背。“子辰,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是不是?”  萧子辰僵直了身子,掰开她的手,“在我的能力允许范围之内,我会尽量帮助你。”  “子辰,知道吗,我从来都无法忘记你。我好想你,不要走……”孔雀仰起脸,两眼是泪,委屈得直撇嘴。  一片雪花落在迟灵瞳的眼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手掸去,悄然地离开了。既然孔雀已经有贵人相助,她就没必要出现了。  人心本善,都是同情弱者的。男人的心并不是铁做的,也会柔如丝绸。如裴迪声,哪怕宋颖背弃他,做了他的大嫂,她一遇到意外,他还是第一时间奔过去;如萧子辰,哪怕孔雀是因为别的男人受到伤害,他还是愿意给她提供帮助。  她出了小区,走街窜巷,想找辆车回憩园。雪天,出租车的生意太好了,居然没有一辆是空车。她也不着急,慢慢地往回走。  天色越来越暗,雪停了,换成了冰雨,她的脸冻僵了,手脚都麻木了,大衣也湿了。她茫然地站在街头,突然发现自己辨不清方向。 一辆汽车“嗖”的一声从她身边驶过,蓦地又急促地倒车,在她身边停下来。她似乎没有察觉,还在慢慢地移动。  “灵瞳,你怎么会在这?”萧子辰从车上跳下,发怒道,“你疯了,不知道外面在下雨吗?”  她这才像反应过来一样,抬起了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哦,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你打电话让我买呀,唉,你怎么这样不会照顾自己?”他只注意到她全身湿透的狼狈,无暇去理她的不对劲,拖着她,把她推进车里,忙用纸巾帮她擦。她的脸冷得像块冰,像个没有行为能力的孩子,任他所为。他看着她连毛衣都湿了,叹了口气,发动车,飞快地驶向憩园。  她坐在他身边,侧目看到他烟灰的大衣后背上清晰地印着两枚红色的唇痕,她闭了闭眼,感觉心底深处长出了一簇刺,在风中剧烈地颤动着。  一到家,他就把她推进了浴室,开了热水,等浴室里雾气腾腾,再动手帮她脱衣服。  “不用,我自己来。”她让他出去。  他怔了下:“那好吧,我去煮点姜茶。  温热的水滑过冰冷的皮肤,她的知觉一点点恢复。她洗了很久,他怕她晕倒,不放心地跑过来几趟。  她出来时,桌上已经摆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还有一杯红糖生姜浓茶。  “一点都不能留,统统都要吃下去。”他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生怕她有发热。  她慢吞吞地吃着面条,神情有些疲倦,但没什么异常。  “今天在学校忙吗?”她问。  “和平时差不多。”他回答。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呀?”她抿了一口姜茶,又烫又辣,忙把杯子推开。  他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快速地回道:“没有!”  她笑笑,继续吃面。  帮着收拾完碗筷,她向书房走去,他拉住了她。“你今天受了冻,不要写帖了,早点睡。”  “我答应读者今天要写庭院,做人不能失去诚信。”她低下眼帘,抹开他的手,把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十点,她准时地关上电脑回到卧房,他没有睡,坐在床上看一本原文书。  “我身子有点冰,有可能感冒,我们分被睡吧!”她打开衣橱,想拿被子。萧子辰拧拧眉,伸出双臂,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掖好被角,瞪着她,“我体质比你想象的强。”  她浅浅一笑,乖乖地由他脱去外衣,睡在他的身侧。他俯下身,她身上有着沐浴后清爽的香味,很好闻。“想喝水吗?”他见她嘴唇干干的。  她摇摇头,闭上眼。  他将原文书放在床头柜上,拧灭了台灯,也躺了下来,把她往怀里揽了揽。“真不知道你是我女儿还是我爱人,真是操不完的心。”  她的头埋在他怀里,依稀可以听见他缓缓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他的味道充斥着四周,她的心里酸了起来。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纳了他时,为什么他就不能是个例外呢?  今天是帮助,如果明天孔雀过得仍然不好,他还是丢不下,仍要关心、担忧,这样子算是豪情仗义,还是算余情未了?爱情真是又简单又复杂。  热度在预期中升了起来,头越来越烫,她晕晕沉沉地坠进了梦中。醒来时,室内仍是暗暗的,但她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白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漏了进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杯,还有一盒快克。  “子辰……”一出声,发现自己嗓子也是哑哑的。  没有人回应,她撑着坐起,披衣下床,几个房间转悠了遍,没看到萧子辰。她看看时间,都下午一点了,想不到睡了这么久,萧子辰大概是上班去了。  微波炉里有做好的饭菜,她热了热,吃了一点,又吃了药,重新上床。半梦半醒的,眼一睁,天已黑了,萧子辰还没回来。  她给他打电话。  “有没有好点?”电话的那端很安静,萧子辰声音清晰得如同在隔壁。  “嗯,好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有点事,你不要下床,等我回去给你熬粥。”他像是很急,不等她说话,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她对着手机怔了怔,鬼使神差的,她飞快地拨了另一串号码。  这次没有关机,可是无人应答。  她轻笑摇头,起身一件件地穿衣,再裹上围巾,戴上手套。她不想等着别人迟到的解释,也不愿坐在屋子里猜测,也不想听到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如果注定一些事要发生,那么就让它来吧!她会好好面对。  一个人的退出,胜过三个人的纠缠。衣服、钱物、住处都能与别人共享,唯独感情是自私的,容不得一点一滴的缝隙。她不希望裴迪声的故事再现,她不任性也不取闹,不说重话,不逃不避,她会尊重所有的事实。 要,就是完完整整。不要,就断得干干净净。不是要他视孔雀如洪水猛兽,老死不相往来,而是他应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和公平,这样背着她算什么?  外面,天寒地冻,和屋内的气温相比,有如地球的赤道与北极。她踩着冻僵的路面,慢慢地走着。憩园离市区颇远,出租车不多,她站在路边等着。  “呃,是迟小姐呀!”一辆车缓缓地在她身边停下,一个女子笑着摇下车窗。  “你是?”她依稀觉得像见过这女子,可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妈妈和关厅长是朋友,你订婚的时候,我们有来道贺。”  “哦!你好!”迟灵瞳笑了笑,呵呵手,那天晚上客人太多,她想也许敬酒时打过照面。  “要去市里?”女子问。  “嗯,这边出租车好少。”  “那搭我的车吧,我正好要去市区。”  “可以吗?”  “可以呀!”一声轻笑从车内传来,后座的车门开了。“上车吧!”  “我妈妈。”女子笑着替迟灵瞳介绍。  “麻烦阿姨了!”迟灵瞳点点头,上了车,借着路灯看到车内的中年女子鼻尖上有颗黑痣。  “谈不上,迟小姐可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中年女子笑着说。  医学院附属医院。  萧子辰捏着手机,面对着雪白的墙壁,眼睛像胀痛般,微微有些眩晕。消毒水的味道,捧着药盘穿梭不停的护士,喧闹的走廊……这些场景不止一次在他脑海中闪现过,他想可能是在香港遇到的那场意外令他印象太深刻了。  “子辰。”耳鼻喉科的李医生手中抓着资料向他走来,孔雀一脸惶恐不安地跟在后面。  “检查的结果怎样?”李医生是声带方面的专家,也是医学院的客座教授。  李医生瞟了眼孔雀:“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孔小姐由于长期从事谈话节目,积劳成疾,声带有些炎症,正好又碰上发高热,炎症加重。”  “那有办法治吗?”孔雀紧张地问。  “治是有得治,但要孔小姐配合,远离烟酒、一切辛辣食物,按时休息、服药,尽量少讲话,有个三个月,应该会好转。”  “什么药要吃三个月?”  “中药。西药只能治表,无法治本。你这炎症只有慢慢调理,才能彻底恢复。你们等下,我去开药方。”李医生冲萧子辰点点头,转身进了办公室。  “中药,好苦哎,子辰,可不可以不吃?”孔雀皱着眉头,粉唇噘起。  萧子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吃不吃是你的自由。”  孔雀斜睨着他,扭了扭身子,上前拽着他的衣袖,“干吗这样冷漠,人家只是想让你安慰几句罢了。”  萧子辰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看了看手表,“你现在已经认识李医生了,我打过招呼,以后你有事尽管来找他,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  “子辰,你不管我了吗?等下,我接个电话。”  她低头从LV包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号码,她笑着冲萧子辰扬了扬手机,“到底是聪明女,嗅觉很灵敏,居然挑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你说我是接还是不接?”  萧子辰脸色大变:“我先走一步。”  “你干吗这样慌张,我们又没怎样。其实,她昨天就给我打过电话了,因为你在,我把手机给关了。不知她出于什么目的,怕是等不及来看我笑话吧!”孔雀倾倾嘴角,眼里满是讥讽。  “我很不想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你都非常非常的失败。现在这样的局面,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以后,不要再与我们联系。”萧子辰冷冷地闭了下眼,转身就走。  “子辰,”孔雀惊慌地上前欲抓住他的手臂,没等她伸手,萧子辰已像风一样冲到了楼梯口,转眼就没了踪影。  不管萧子辰的车速有多快,还是晚了一步,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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