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站住了。 “听见没有?”那小子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我没钱。”兔子胆怯极了。 “我检查检查 你要县骗大哥,可别怪我不客气。”大男孩儿朝兔子走过来。 我惊讶极了,不相信在光天化日之下会发生这种事,而且行劫者是未成年人! 一只手伸进兔子的衣兜抓住了我,它无情地将我掠夺走了。 “什么没钱?小小年纪,就会撒谎!”大男孩儿教训兔子。 “那是我交书报费的钱,还给我吧。”兔子哀求。 大男孩儿用攥着我的手给了兔子一拳。我头一次挨兔子的脸,是打他。 我看见兔子的睑青了。 兔子含着眼泪朝学校走去。 我想杀了我的新主人。 为了得到我们,地球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犯罪,其年龄范围之广令我瞠目结舌,从几岁一直到上百岁。不管多大岁数的人类成员,在钱面前,一概年轻。 我不知道是我们毁了人类,还是人类毁了我们。 我仔细观察将我抢来的这位新主人的表情,我想知道从别人手里掠夺钱到手后的人的心态。 他长得很帅。比兔子精神多了。甚至可以说是伟岸,从表面看,一点儿不坏。我下由想起了脏钞票关于道貌岸然的人骨子里最坏的提示。 他的头发挺长,从脑袋的中间向两边分开。从正面看,头上像顶着一个长满了黑毛的屁股。 中分将我抢到手后,显然很兴奋,他居然也对着光给我透视、看看我的身体里藏没藏着一个能证明我的身份的毛主席头像。坏人和好人一样怕假钞,一样喜欢真钞。 中分将我装进他的衣兜。我想起了兔子的妈妈刻意留下我这张新钞给儿子当压岁钱的良苦用心,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是给抢劫犯准备新钞。 中分揣着我走进一座学校,他开始和同学们打招呼,还特有礼貌地向遇到的每一位老师问好。我估计,如果 向大家宣布中分是抢劫犯,保准没人相信,大家觉得中分在学校表现很好。“表现”是人类对其成员的一种评价,其实,后来我才明白,表现实际上是表演。说一个人表现好,应该说他是表演好。一般来说,表现(表演)越好的人,骨子里越不好,越可能在背地里干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坏事。我知道我的这个看法有些偏激。 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在学校的这一天,中分受老师表扬4次。 我还发现,班上有几位女生对中分一往情深,她们显然在恋着中分。我不禁替她们的未来捏了一把汗。我不知道她们中的哪一个会倒霉在将来真的嫁给中分,我为其余的败下阵来的女生庆幸,她们的运气好。 世上没有白马王子,只有白眼王八。女孩子特别爱把白眼王八当白马王子。等到发现自己看走了眼时,方才追悔莫及还不如直接找个白眼王八。 中分在学校表演完了后,回到家里、我认定中分的父母一准是惯盗,我觉得品质有95%是遗传。 没想到中分有一个很正派的爸爸,他个子不高,觉悟却不低。一当中分的妈妈准备给儿子洗衣一服时发现儿子衣兜里有我时,她将我交给了中分的爸爸。 “雨衣,这是我从孩子的衣兜里发现的。”中分的妈妈对丈夫说。 雨衣是中分的爸爸的名字。 雨衣见到太大从上中学的儿子身上搜出了百元钞,显然吃惊。他们为了儿子的健康成长,从来都把儿子的零用钱压到最低限度。 雨衣接过我,他和太太对视了半分钟。两人的目光证实了我不是经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的手给儿子的。 我看见雨衣的眼睛里露出一种恐惧的光。雨衣大概想把儿子培养成常委,而通过我这来历不明的100元钞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给手铐脚镣当爸爸的场面。 “叫他来。”雨衣的声音里全是愤怒。 中分的妈妈去叫儿子。 我当时的感觉是正义永存。 我为兔子高兴。 中分极若无其事地走进爸爸的房间,他还不知道赃款已被发现。 “这是哪儿来的?”雨衣拿起我给儿子看。 中分连眼皮都没眨巴一下,就说: “捡的。放学路上捡的。” 中分随机应变的本领令我吃惊。 “捡的?”雨衣表示怀疑。 “真是捡的。”中分一睑的真诚。 雨衣被儿子蒙了。 “为什么不交?拾金要不昧。”雨衣说。 “我是要交给您,写作业写忘了。”中分解释。 雨衣点点头,示意儿子可以继续去写作业了。 我真想大喊一声我是被中分抢来的。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中分被无罪释放了,我为兔子悲哀。 不管怎么说,中分虽然抢了我,但他不能拥有我,我将被雨衣上交。想到这一层,我稍微平衡了点儿。 雨衣顺手将我塞进他的钱包。 钱包里没有百元钞,挨着我的是一张5O元面值的旧钞,还有几张10元钞和1元钞。他们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 钱包的另一层里装着雨衣的身份证和工作证。 从这些证件上,我知道了雨衣大约四十六七岁,在工作单位是个处级干部,管着六七十人。 “你从哪儿来?”50元钞问我。 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他。 “这种事我碰得多了,你不必太在意。”50元钞见我对被中分抢了耿耿于怀,开导我,“人类很多成员活着就是为了得到咱们。有的人通过劳动,有的人通过偷抢,有的人受贿,有的人贪污。目的全是一个,占部咱们,再通过咱们去换取物质享受、精神享受和身体享受。” “心里总觉得别扭。”我说。 “作为钱,要是没有这点儿心理承受能力,那你可要遭大罪了。”50元钞说,“就拿我说,吧,昨天上午,我的一位主人用我去一家书店买了几本书,售货员将钱柜里的1OO元和50元大面值钞票用夹子夹在一起,我也被夹在里边。下午,有两个男青年走进书店。他们不说话,对着店员打手势。” “为什么?”我问。 “他们是聋哑人,属于残疾人。” “什么叫残疾人?’ “‘身体的某一部分有缺陷,好比咱们钞票被撕坏了或缺少一部分、” 我挺同情那两个不会说话的青年。 “其中一个人买了一本书,他递给收款的小姐一张百元钞。小姐找给他应该找的钱后,他向小姐表示找多了。” “找多了?不是正合适吗?”我说。 “他认为找多了。”5O元钞说。 “聋哑可能也影响智力。不过,认为人家多找了他钱,这种人品质真不错。”我更加对那聋哑人有好感了。 “另一位聋哑人表示要买一本什么书,由于他表达不清书的名字,把店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弄到他身边去帮他参谋厂’ “聋哑人购物真不方便。”我说。 “大家热情地为这两位聋哑青年服务。收款小姐看见聋哑人认为她找多了钱,更是十二万分的感动,认定自己碰上了雷锋。最后,那聋哑青年干脆自己把手伸到钱柜里给自己找钱。就在这时,聋哑青年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们这相大面额钞票席卷进他的衣兜。” “为什么?”我不明白。 “这是两个骗子。他们卑鄙地利用人类的同情心,装成聋哑人行骗。一个调虎离山,把工作人员都吸引到书店的一个角落、另一个假装认为多找了钱,趁机行窃。”50元钞说。 “……”我说不出话。 “从表面看,偷我们的那个青年相貌特慈善,特文雅,杀了你你也不会认为他是坏蛋,电影电视里的正面人物英雄人物都是他这副模样。” “店员没发现?” “直到他们离开书店,店员们还恨不得夹道欢送残疾人呢。当然,她们早晚会发现。我们这捆钱大概是2600元。那两个小子出门后哈哈大笑,还说那帮店员太笨。” 我由同情“聋哑人”转为同情店员了。 “人身上最宝贵的是同情心,最容易被坏人利用的,也是同情心。”5O元钞说。 “你怎么从这两个坏蛋手里到雨衣的钱包里的?”我问。 “他们当天下午就把我花了,我又被一家商店找给了雨衣。”50元钞说。“像你们百元钞不如我们的灵活性大,你们不会被当做零钱找给别人,一般来说,你们会经常回到银行。” “面值越小,机动性越强?”我问。 “那当然,l元钱更灵活。上午北京,下午可能就到了海南,晚上又到了乌鲁木齐。”50元钞说。 “但愿我少接触坏蛋。不舒服。”我为自己祈祷。 “你说的坏蛋是露在外边的坏蛋,这不算真坏蛋。真正的坏蛋不偷不抢。我曾经有一位主人,身居要职,受人尊敬,社会地位特高。正是他,一次就受贿30万元。我就是那3O万元之一。”50元钞说。 我几乎对人类失去信心了。 “你也不必太灰心。其实,再好的人,也有坏的一面。再坏的人,也有好的一面。我碰到过一个警察,特英勇特正义。有一天,他徒手擒获一名持枪歹徒,多棒。一小时后,他在自己的家里因孩于考试比上次少了5分而痛打孩子。” “其实这很正常。你必须改正看人的眼光。这世界上不管什么事,或人或物,利弊都是各占一半儿,万变不离其宗。” 我想起了鲁西西,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将来的路还长。如果你不改变这个观念,那你可就遭罪了。”50元钞说。 “谢谢。”我感激扣元钞的提醒。 不知怎么搞的,我总也忘不掉那两个装成哑巴行骗的青年人。我觉得他们很可怜。 第二天早晨,雨衣穿上装着我们这个钱包的上衣,准备去上班。 “好好上学厂!”雨衣用伟大领袖般的口气教训儿子。 “是!”中分背上书包出门。 “这小子八成又要去劫低年级同学。”我对50元钞说。 “按说雨成这样的人不应这生这么恶劣的儿子。” 50元钞说。 雨衣骑自行车上班。 经过大约40分钟的路程,雨衣到了他的单位。 “咱们快分手了。”我对紧挨着我的50元钞票说,“雨衣该把我上交了。” “希望还能见到你。”50元钞对我说。 雨衣走进办公室,和下属们打招呼,抢着打扫卫生。 “雨主任,局长打电话叫你去他办公室。”一位酸了巴叽的小姐对雨衣说。 雨衣立马往局长办公室走。 “雨衣八成顺手就把你交给局长了。” 50元钞判断。 “局长,您找我?”雨衣用另一种声音和局长说话。这种声音和他同亲属下属说话的声音不一样,很谦恭。 “你坐。”局长示意雨衣往沙发上坐,“给你们部门一个去韩国出访的名额,我看就你去吧,下个星期三出发。” “还是让于副主任去吧,我最近事挺多,工作离不开厂’雨衣毕恭毕敬地说。 “这……”听得出,局长很激动,“你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就这么定了吧厂”雨衣说。“您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得去和小汪谈话,最近小江上班老迟到。当然,他表现还是不错的。” “没别的事了。”局长说。 雨衣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忘了把你交给局长了。”50元钞说。 “把出国的机会让给别人,雨衣真不错。”我终于碰到了高尚的人。 “你别忘了我昨天说的装哑巴的人。”50元钞给我泼冷水。 “你把人都看得很坏也不对吧?”我反驳。 “我已经和人类打了5年交道了。我发现,人活着,就必须和人类的其他成员交往。而人和人的交往是一门学问。许多人因为看不准人而苦恼,看准人是一种才能。” 50元钞说。 “看人有诀窍吗?比如说,有一种能通用的公式什么的。”我问。 “当然有。我告诉你一个看人的绝招儿,如果你记牢了井在同人交往时使用它,保准你终生受益无穷。 “你说。”我决定牢记50元钞的看人绝招儿。 “你只要碰到积极的人,你马上就要提高警惕,他准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正常人善良人会按部就班地走人生的路,不会表现自己。凡是表现自己的人都是表现给别人看的,都是人为地让别人觉得他好,真正的好人不会刻意装扮自己。凡是刻意装扮自己的,绝没有好人。” “雨衣不是这样的人。”我说。 “他是不是我不知道,有点儿心理准备对你有好处。”50元钞说。“人类干的最蠢的事,就是树立一个什么榜样,让大家学。树立榜样容易让坏蛋钻空子。” 我不同意50元的这十说法,我觉得人类需要榜样。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把50元钞教给我的看人诀窍牢牢记在心里了。 雨衣朝气蓬勃地上了一天班,当他的下属乃至整个单位都知道了他把出国的机会让给别人时,大家对他赞不绝口。 直到下班,雨衣还没想起上交我。 晚上,雨衣在床上和老婆的对话使我受益终身,永生不忘。 “今天局长安排我出国。”雨衣说。 “真的?”老婆兴奋,“去哪儿?” “韩国。我让给于副主任了。” “傻×。”老婆在床上说话特鲁。 “你懂什么?你才傻×。一个人在单位,必须有一两件事让大家一提起来就说你好,像我干的这件事,10年后还会有人夸我。你信不信?‘瞧人家雨衣,连出国都让给别人。’这种名声,好处极大,比出一趟国强多了。再说了,等我当了局长,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韩国算什么?连美国咱们都跟串门儿似的。” “于副主任才是傻×,给你当了陪衬。”老婆明白过来了,抱着雨衣犯酸。 我躺在钱包里发呆。 50元钞一个劲儿安慰我。 第二天,雨衣仍然揣着我上班。 他从报纸上发现了一条消息,说是一个农村孩子得了白血病,最近住进了这座城里的医院,由于没钱治病,危在旦夕。近日,有不少热心人为该孩子捐款。 雨衣骑自行车赶到那家医院,他在男孩子住的病房外边转悠,不进去。 “他想于什么?”我问50元钞。 “大概是等机会捐钱。”50元钞说。 “等机会?”我不明白捐钱还要什么机会。 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走进病房。 “机会来了O”50元钞说。 果然,雨衣等到摄像机架好了,他迎着照明强光灯走进病房。 “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雨衣掏出钱包,将我从钱包里拽出来,递给那男孩子的父亲, “我是工薪阶层。请你们一定收下。” 男孩子和父亲热泪盈眶。 “请您留下名字。” 负责接受捐款的护士说。 “这点儿小事不算什么。你就写一个公民吧。”雨衣尽量把脸的正面对着摄像机镜头。 这时,我从男孩子的父亲手中到了护士手里,我目睹着雨衣表演;我觉得他很丑陋。 雨衣离开病房走了,我希望不要再见到他。 冤家路窄。当天晚上,我们这些捐来的钱被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搁在男孩子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我从电视新闻上又见到了雨衣。 女播音员如此解说: “这位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姓名的先生在捐了100元之后默默地走了,他的行为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哪位观众认识他,请速与我们联系,电话……” 这是一个最正宗的伪君子。 我为人类担心。 我不知道处心积虑一门心思往上爬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第二天的电视新闻中,公布了雨衣的名字,他又一次出现在屏幕上。 捐款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这个塑料袋里的钱也越来越多。我看见兔子也来捐款,他捐了10元钱。我希望兔子能认出我。很遗憾,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我还是头一次和这么多钱呆在一个空间里,大家七嘴八舌地侃,新鲜事听不完,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大家都是为了救那男孩子而凑到一起的,话题自然离不开这件事。 “我那主人特怪,这小子是个不孝子孙。”紧挨着我的一张百元钞说,“对他爸爸特小气,几个兄弟姐妹竞赛着对父亲不孝,谁也不管老人家。最后,老人家离家出走,死在路边,暴尸荒野,作孽呀!” “怎么会让父亲暴尸荒野呢?”我心里发冷。 “就是这小子,平时连一分钱也舍不得给他爸爸,今天捐款一出手就是100元。你说人这东西怪不怪?”百元钞想不通。 “给他爸爸钱没人知道,捐款却可以买好名声。”我说。 “连自己的生父都不爱的人,一能爱谁?我要是当头儿,凡是让自己的父亲暴尸荒野的人,一律开除。”百元钞咬牙切齿。 “这个家伙对自己的父亲太刻薄了,没有人性的家伙。”另一张10元钞说。 “人应该善待自己。善待自己的最好方法是善待别人。善待别人的最好方法是宽容别人。”一张1元钞加人讨论,他的话挺深刻。 来为男孩于捐款的人络绎不绝。护士们将我们这些钞票分门别类清点打捆。 “已经有8万元了。”一天,一位长得很可爱的护士向大家宣布。 给男孩子治病的费用已经绰绰有余了。 我们被送进医院的财务室。 医生开始准备为男孩子做骨髓移植手术。 有钱挡不住生病。生病最怕没钱。 是我们而不是医生救了那男孩子的命。 我们被锁进医院财务室的保险柜。保险柜里漆黑一片,还密不透风、后来,我无数次接触保险柜。我讨厌这东西,像监狱一样。没有盗窃犯,就没有保险柜生意,是小偷给保险柜构筑了市场。保险柜越多,说明小偷越多。 保险柜是人类为钞票准备的监狱。 监狱是人类为小偷准备的保险柜。 没有我们,就没有小偷。没有小偷,就没有保险柜,也没有警察。没有警察,就没有警匪故事片。没有警匪片,就没有电影明星。没有电影明星,就没有追星族。没有追星族,就没有对追星族冷嘲热讽的报刊专栏作家。没有专栏作家,就没有报刊。没有报刊,就没有印刷业…… 地球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互相连接的。连不上的,陆续被淘汰出局。 不知怎么搞的,我希望我和我的同胞早点儿被淘汰。 我在保险柜里被关了三天,全靠和同胞聊天打发时光。经常有同胞随时被关进来,他们向我们透露外界的种种信息。 我渴望尽快离开这监狱。 “在保险柜里呆烦了吧?”挨着我的一张百元钞问我。 “在保险柜里烦,出去也烦。”我说。 “我第一次走出银行时,也像你这样,慢慢就适应了。你必须正视自己的身份。人看不惯这世界,可以出家当和尚尼姑。咱们不行,咱们没有自主权。”他说。 正在这时,保险柜的号码锁发出了转动的声音。 “咱们又要重见阳光了。”那百元钞说。 “不知谁运气好,能出去。”我还是喜欢出去,尽管外边不尽如人意。 出纳的手拿住了我所在的这捆钞票。我和同胞们一起离开了保险柜。 出纳将我们交给一位穿白大褂的小姐。那小姐将我们数了一遍。 她给出纳写了张收条。 白大褂小姐拿着我们离开财务室,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一问有玻璃墙的房间。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身边的那张百元钞。 “不知道,我是头一次进医院。”他说。 “献血的地方。”另一张来过医院的钞票告诉我们。 “献血?’ “人类的身上离不开血。有时有的人缺血了,需要别人给他输点儿。” “能给别人输血的人不错。”我说。 “也不是白输,现在输血成了挣钱的一种方法,准确地说,是卖血。她把咱们拿到这儿来,就是拿咱们当给卖血的人的报酬。”那钞票说。 “卖血?”我这才知道人身上的原装东西也是一种商品,也可以换钱。 我看见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将胳膊伸进玻璃墙上的小洞里,护土用胶皮管勒他的胳膊。他的血管在胶皮管的逼迫下万般无奈地膨胀给护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