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86

胤禩稍作解释,便听大阿哥吩咐:“等我见过额娘后,找你有话说,既然你在这附近,就别走远了,一会儿等我离了长春宫就找你。”兄弟俩目送兄长离开,见大阿哥走远,胤禟怒道:“他摆什么架子,我们是他的兄弟,又不是奴才,凭什么对八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胤禩心中当然恨,可面上依旧不以为意,反而劝弟弟:“忍字头上一把刀,你不记得我给你讲皇阿玛当年的经历吗?皇帝都会身不由己,何况我们?”胤禟眉头紧蹙,竟毫不避忌地说:“将来八哥做了皇帝,胆敢有人不服,我立刻结果了他,就是老大,也绝不放过!”胤禩听得脸色骤变,慌张地将周遭看了看,低声呵斥弟弟:“你要死吗,说这种话会害死所有人。”不能留下冲动的九阿哥,胤禩立刻让人请他离宫,自己照旧带着人四处巡查,有人为他看着长春宫的动静,等大阿哥一出来,他就赶到了兄长跟前。大阿哥与他一路往外走,说道:“五月里,太子三十岁寿辰,你看怎么办?”胤禩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大阿哥道:“去年那么一动荡,太子没病也吓出病了,现在看到皇阿玛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看得我肠子痒痒,哪儿有男人的气魄?”胤禩不言语,大阿哥哼笑:“可他还是太子呀,我们要敬重他。”“大哥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胤禩觉得古怪。大阿哥一脸鄙夷的笑容,道:“你回头启奏皇阿玛,说要给太子办寿辰庆典。哪怕碍着赫舍里皇后的忌日,错开不就得了?太子三十寿辰,怎么好随随便便过,我们要告诉全天下人,这个太子,他当了三十年了。”“三十年?”突然讲清楚这个数字,胤禩也觉得不可思议。“好好戳戳他的痛处,让他知道自己憋屈了三十年。”大阿哥拍拍胤禩的肩膀,哼笑道,“难道你觉得三十年太子很光荣?不过也是,这说明咱们皇阿玛长命百岁,可是这三十年对太子而言,意味着什么?”胤禩神情凝重,一言不发。大阿哥冷笑:“他最近躲在毓庆宫里,安安生生的,想把日子混过去吗?不成不成,天平盛世,要让太子一道与兄弟们享受才好。”胤禩沉下心来,应道:“大哥放心,今晚回去就拟折子,明日奏请皇阿玛,为太子庆贺三十寿辰。”大阿哥略满意,可突然抓起胤禩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团纸,轻声道:“这上头,是德妃和老四的生辰八字。你自己挑个日子,找机会塞进永和宫去。要想法儿留下证据嫁祸给太子,宫里的关防如今是你再管,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胤禩手心顿时出汗,将一团纸捏得发黏,心里咚咚直跳。大阿哥真是比他想象得还急躁,额娘说让他对大阿哥有个底线,现在算不算踩着了?  ☆、804你才是未来的皇帝(还有更新魇镇之术,若是有用,早就天下大乱,大阿哥再蠢也不该信其有,或者是他已经杀红了眼,又或者是大阿哥另有打算。如今设下这个圈套,不知是引自己去钻,还是在等着别人。可纸团已经捏在手,八阿哥推诿不掉了。“胤禩。”大阿哥轻咳一声,对弟弟道,“比起永和宫,毓庆宫可好对付多了。说到底,挡在我们前路上的人,还是太子,他在一天,我们就一天得不到那个位置,做得再好也白费功夫。上一次你就放过了他,这一次可不能再心慈手软,兄弟归兄弟,大清的江山,能交给那种人吗?”胤禩跟着大阿哥一步步走,想到那一次四阿哥冲进乾清宫把他带走的光景,为了那件事大阿哥一直找他麻烦,他也和四阿哥关系变得尴尬。不可否认那是一次机会,也许真的会让太子再也无法翻身,可他自己指不定也会搭上去,若是自己也赔进去,又哪儿来额娘如今的风光,哪儿来他终于可以不再在兄弟们面前矮人一截的骄傲?“胤禩,别忘了明日去园子时禀告皇阿玛。给太子贺寿,是咱们兄弟的心意,你来禀告,皇阿玛自然觉得你最好。”大阿哥呵呵一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扬长而去,留下胤禩一个人呆在原地。有侍卫迎上来,问八贝勒是不是继续与他们一道巡查关防,胤禩将手中的纸团紧紧攥在掌心,若无其事地答应着:“再查一遍。”铠甲晃动的声响,回荡在宫闱长街之上,每走一步路八阿哥都在思考再下一步路要如何前行,额娘说他和大阿哥是一条船上的人,要翻船就一起翻,额娘的话没错,可正因为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当有人先落水后,他也许不会再伸手掀翻原先的船,不会亲手毁了自己最后的救命机会。他和大阿哥彼此咬着,但若有一人先因事获罪,获罪的那一个为了求生,就不该为了拉别人下水而再给自己增加罪名。如此看来,大阿哥这次逼着自己对永和宫下魇镇,目的未必真的是太子或永和宫,也许他已经不信任自己,想借皇阿玛或别人的手除掉自己这个隐患。大阿哥必然有办法让自己远离事件,到时候若被抓,自己咬上大阿哥未必有人信,可若检举出大阿哥其他的罪过,也就是给自己增加罪名。果然,真到了那一刻,胤禩不会选择拉大阿哥垫背,他只会把自己拖进罪恶深渊的更深处。额娘说的不错,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大阿哥未必想得到这么细致的事,可惠妃一定能想到。这一次额娘被册封为妃,惠妃必然是受到刺激,再也不愿相信旁人了。那一日离宫后,胤禩回到家中一直呆坐在书房里,那团写了德妃和四阿哥生辰八字的纸被抚平后摊在桌上,皱皱巴巴的折痕,将生辰八字都变得异常扭曲,烛光摇曳,晃晃悠悠中,还真带了几分邪魅。八阿哥暗暗希望,魇镇若有用,此刻就把八字的折损应验到德妃和四阿哥的身上去,为什么额娘千辛万苦得来的,德妃一早就拥有,为什么自己再如何努力,也抵不过所谓“得宠”二字。看看他的十四弟,什么都不用做,都是被父亲放在眼睛里的爱子,爱子和儿子,还是有区别的。烛光中,倩影缓缓而至,八福晋脚步轻盈几乎听不见动静,忽然就出现在了胤禛身旁,叫正想着鬼神之术的他唬了一跳,妻子却是笑:“想什么这样出神,我进门时可是喊了你一声的。”说话间,目光落在桌上平铺的那张皱皱巴巴的纸上,几个字念下来,看得她心头一慌,问:“德妃娘娘的生辰八字?”胤禩奇怪:“你知道?”八福晋略显尴尬,但毕竟是丈夫问她,不必太慌张,稍稍犹豫后就道:“我认识一个求道之人,懂些仙法妖术,胤禩,我、我是为了你好。”“你做什么了?”胤禩一头雾水,但想想自己大多时间不在家中,家里的一切也都交付给妻子打理,一向不怎么过问家事,也的确对妻子不够关心,连她平日里闲着的时候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单纯的以为,不过是命妇妯娌之间往来而已。八福晋很小声地说:“我请道士摆了阵,希、希望德妃娘娘阳寿能早些耗尽,所以……德妃娘娘的生辰八字我记得住。”胤禩忧心忡忡:“你怎么能轻易找人做这种事,万一被人发现,做这种事是要送命的。一个小道士的胡言乱语,何以值得你信任?”八福晋慌张地解释:“可他为什么要抖露出去呢,自己不也要赔上性命吗?胤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胤禩一愣,这不正是他刚刚在想的问题?八福晋眼中闪烁着光芒,似乎终于可以说出压抑在心里的话似的,抓着丈夫的胳膊道:“胤禩,张道士说他曾远远见过诸位皇子,说诸位皇子中,只有你身上有帝王之气,胤禩你明白吗?你才是众阿哥中该继承皇阿玛大业的人,胤禩,你才是未来的皇帝。”胤禩听得心潮澎湃,浑身热血涌动,他多希望这种话是出自皇阿玛之口,他多希望皇阿玛也能好好正视一下,他身上比任何兄弟都优秀的才干。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反手重重地搭在妻子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告诫她:“不能有侥幸之心,我们每一步都要踏踏实实走下去,这条路,我们要笑着走下去。”八福晋连连点头,又晃了晃脑袋说:“我不再做那种事,你不怪我就好,胤禩,我是为了你。”胤禩点头,便将这生辰八字的来历告诉了妻子,八福晋听得咬牙切齿,恨道:“大阿哥那么蠢,若是要用这法子来算计我们,必然是惠妃的主意了。”“你也觉得是算计我们?”胤禩有些意外,但欣喜于妻子的敏锐。“必然是算计我们了,额娘册封为妃,惠妃娘娘的优势就没了,明珠府什么光景大家都知道,他们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八福晋寒森森的目光如利刃般尖锐,恨恨道,“不如将计就计,让大阿哥和惠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胤禩,额娘不是说我们要有底线,不能让他们一而再地威胁我们。”胤禩没想到妻子如此果断霸气,心中暗暗佩服,他坐在这里想了一晚上了,都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反咬一口把大阿哥卷进去,并将自己置身事外。毕竟大阿哥太愚蠢,他真的急了,未必不咬着自己抖落从前的事,大阿哥不一定能明白,咬着别人是自己再给自己增加罪过的道理,所以胤禩举棋不定。他想得太多,就畏首畏尾,妻子目的简单,比他有魄力。“我们好好合计,就趁这一次,把大阿哥撂倒吧,他们母子实在太得寸进尺。”八福晋磨刀霍霍,一脸的戾气,更道,“额娘如今在皇阿玛面前那样吃得开,指不定是皇阿玛突然发现冷落多年的人才是他真正所爱,额娘前途无量。胤禩,我们可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养母算什么,惠妃真的抚养过你吗,养活你的粮食又不是她去挣来的,喂你吃饭的,也是在七阿哥府里的宝云啊,什么养母不养母的,她如今要将你置于死地,还顾念什么养育之情?”胤禩缺乏的,就是妻子杀伐决断的果敢,妻子这番话,更坚定了他的信念,他还在犹豫什么呢,现在人家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难道他要凑上去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吗?一晚上,夫妻俩都在合计这件事该如何做下去,原本八福晋是来找胤禩去张格格屋子里的,张格格这几天正是合适的时候,她依旧希望八贝勒府能有子嗣,结果为了这件事,把什么都忘记了。翌日,八阿哥照大阿哥的吩咐,在畅春园与诸皇子、大臣一道议政后,向父亲请旨,说五月是太子三十寿诞,想为太子举办庆典,彰显储君之尊。而今太后千秋、皇帝万寿都陆续举办过,轮到太子办三十岁虽然也不为过,但玄烨自己身为帝王,三十四十之龄都是在忙忙碌碌的朝政中度过,太子不过是个储君,像样的政绩没见几桩,却要办寿宴彰显他的最贵,简直是滑稽。可八阿哥人缘极好,在场的大臣大多愿意支持他的意见,八阿哥说要彰显太子之尊,他们纷纷响应,玄烨冷眼看着,倒想给儿子这个面子,就答应了。可怜太子,他并不傻,明知道这样是对父亲的不敬,可他再三推辞也没用,这寿宴是办定了。清溪书屋的朝政散了后,胤禛与众人分开,看着胤禵乐呵呵跟着八阿哥走开,若有所思地呆了会儿,十三弟跑来催他:“额娘等着了,四哥不是要见额娘吗?”胤禛这才回过神,与十三阿哥一道往瑞景轩去,他近来心里憋了很多话,很想找母亲说一说。  ☆、805山为重(还有更新天气渐暖,胤禛和弟弟往园子深处走,各处已见树木抽芽,一片清新嫩绿悬在枝头,假以时日日晒雨淋,便又是葱葱郁郁的繁茂景象。不得不叫人感慨时光飞逝,胤禛还记得第一次带着十三弟来时,他还是个小不点,如今人高马大,那些树木在他身边,反而显得小了。走在路上,十三阿哥问道:“四哥,你说今天提起来要给太子过三十寿辰,太子为什么苦着脸很不情愿?”原本这些事,胤禛不大愿对弟弟提起的,在他眼里弟弟还是小孩子,不想让他看到太多人心叵测的事,但毓溪说弟弟连女儿都生养了,早就不是小孩子,最近才渐渐愿对他说这些事,而他也想对胤禵说,但那头小野马,依旧我行我素,根本不会在他身边被驯服变得乖顺。十三阿哥自问自答说:“皇阿玛每年生辰都很低调,万寿节我们就去磕头领个赏赐,太子一定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才不愿办寿宴。这种事既然人人都明白,八阿哥为什么非要挑起来,他不是一向最最谨慎,难道不怕皇阿玛因此怨他。”胤禛颔首:“未必是他的主意,他绝不会做这种招人恨的事,如果是别人左右他,那就只有大阿哥。看样子他们必然另有打算,眼下我们猜不到,就只能静观其变,你往后在兄弟之中说话,要再三谨慎,你们都不是孩子了。”十三阿哥听得最后一句,笑道:“四哥,你终于信我长大了?”胤禛道:“我的小侄女那么可爱,我弟弟多能耐了,我还能把你当孩子么?”十三嘿嘿一笑,有些腼腆,他和十四的那些事还是哥哥教的,不过他们比哥哥厉害多了,娶妻纳妾不久就开花结果,等孩子们长大些,能跑能跳了,围着额娘转,也宽解她孩子们都长大成人的失落。兄弟俩行至瑞景轩门外,却见里头有人出来,众宫女拥簇着衣衫华丽的妇人,十三阿哥眼尖,忙说:“是良妃娘娘。”二人退到路边侍立,良妃款款出来,见到兄弟俩,忙笑道:“不必多礼,都是看着你们长大的,身份地位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咱们还像小时候那样随和才好。”胤禛道是,还是让娘娘先行,良妃便带人离去,他才和十三转进门,十三凑在哥哥耳畔问:“我是更糊涂了,良妃娘娘和额娘的关系,好像一点儿没事,宫里头却闹得乱哄哄的,恨不得把良妃娘娘剥皮拆骨。”“小声些。”胤禛提醒,之后到了母亲面前,炕头上铺了各色各样的料子和绣线,好像正在选料子做新衣裳,额娘指着一处几块料子说,“这是要拿给你们福晋的,正好来了,顺路带回去吧。十四哪儿我派人送回宫里去,皇上不在宫里,你们就不要随便进出了。”两人行礼请安,谢过额娘,说不过几句话,十三就自己跑出去,在外头和环春她们说话,岚琪见这架势,再看儿子,笑道:“有话要对额娘说?”胤禛点头,岚琪收拾了手里的东西,抬手示意儿子来搀扶她,慢悠悠站起来,挺了挺腰肢说:“你皇阿玛见我摆弄这些东西,又该生气了,说弄坏了眼睛,又坐着一两个时辰动也不动,你可别告诉他。”这是很家常的话,说得胤禛心里放松了些,扶着额娘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帮她去推开明窗,看到胤祥在给环春捶背,环春急得不行,胤祥死死拽着不放,岚琪欣慰道:“这孩子真是好,敏妃若还在,现在更该享福了。”提起来,不免心中难过,岚琪忙转了话题,笑道:“刚搬来那会儿,毓溪来见过我,说你心事重重,她说不想太逼着你,又怕你觉得自己被她冷落忽视,不晓得如何拿捏分寸,毓溪有这个心,哪怕做的不好,你也别随便怪她。毓溪是一心一意对你的,可你呢?还有李氏宋氏,话说侧福晋是不是要生了?”胤禛点头:“就快生了,毓溪派人照顾得很好,额娘不必担心。”岚琪安心,便上前来轻轻揉了揉儿子的脸颊,嗔怪:“到底怎么了,这眉头就不见松开。”胤禛抿了抿唇道:“额娘,近来皇阿玛不大派我做事,您知道吗?”岚琪道:“你自己也不积极,若是从前你会自己去找皇阿玛说理,可你现在自己不为自己争取,兄弟们那么多,那些事总有人做,为什么非得堆在你身上?”胤禛不敢不服,垂着脑袋说:“我不晓得怎么对皇阿玛去讲,就连国舅府的事,我到现在也没给皇阿玛一个交代,越拖下去,我越没法儿走近国舅府。还有上次八阿哥的事……总觉得,我越来越让他失望了。”岚琪不以为意,“失望不至于,好在你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当然啦,事情没有绝对,你未必就错了。”“额娘,您知道就要为太子办寿宴的事吗?”胤禛问。“没听说,几时提起的,我这儿每年只预备皇后忌日的祭奠,毓庆宫的生辰一向不插手。”岚琪和良妃挑选料子,清溪书屋那里的事刚刚才散了,还没来得及传过来,她不知道不奇怪。胤禛将这件事一一说了,又提起从前种种,提起如今众阿哥之间的关心,脸上神情紧绷,沉重地说:“额娘,他们都在做着什么,可我什么都没做。”岚琪心疼地看着儿子这纠结的表情,刚成婚那会儿,还能搂过来抱一抱,现在是再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了,高高大大的男子汉站在跟前,她要是伸手去抱他,儿子该吓坏了。想着不禁笑起来,反而被胤禛抱怨,“额娘笑我什么?”岚琪在边上坐下,示意儿子给自己斟一碗茶,等润过了嗓子,却依旧没有答方才的话,反而问:“年末年初各地霜冻灾害,哪几个省哪几个县最严重,受灾程度如何,受灾百姓多少,你可知道?”胤禛一愣,他答不上来。“去年何处粮产最丰,今年那里的气候又会如何,你可知道?”岚琪淡定地看着儿子,“今年开春后气候将如何变化,旧年几处疫病爆发的地方,今年如何再防治疫病,你研究过吗?火器营新研究了什么大炮火枪,你去看过新鲜没有?皇阿玛前日刚带着我们几位娘娘,去看了新鲜,地动山摇的,额娘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胤禛越来越窘迫,只等额娘问他:“黄淮流域治水,总该知道了吧?”但他刚要开口应答,母亲就说:“这是你跟着皇阿玛南下专心做的事,你答得上来,额娘也不会觉得稀奇。但若先头那些事,你都能答得上来,额娘才佩服你,才会觉得我的儿子真叫人骄傲。”“额娘,是我疏忽了。”岚琪温和地说:“眼下疏忽了还来得及,你做臣子的,不关心国家民生,盯着别人的阴谋诡计做什么?自然,咱们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你不能把这个当做正经事,把其他的正事反而都放在一边。你说他们都在做着什么,算计也好谋利也罢,那是人家的事。你又说自己什么都没做,照额娘看来,你是做了的,你做得就是光站在一边盯着他们看了。”胤禛满面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母亲双手捧起他的手,感慨道:“我儿子的手,已经和他阿玛一样厚实宽大,暖暖的像手炉似的,捧在手里额娘觉得很安心。”“额娘,是我作茧自缚,是我糊涂。”“那就破茧而出,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岚琪道,“你既然不愿和他们一样去折腾那些事,那就把心胸抱负放到天下去,差事或许轮不到你来当,可你不能不知道这天下发生什么。家国之大江山之重,你学一辈子都学不完,又怎么会没事做呢?来日皇阿玛若是问你起这些事,你能回答得上来,他会很宽慰,没有什么比江山更重,在你皇阿玛眼里,从不曾改变。”母亲一席话,让胤禛醍醐灌顶,他最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兄弟中,在朝堂里是什么位置,做皇子,他比不得其他兄弟会哄父亲高兴;做臣子,他也不如其他人能在朝臣中游刃有余,从前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如今要他去围着别人转,他就做不来了。岚琪又道:“你皇阿玛常对我说,怎么我们儿子不会和人打交道呢,可这阵子他不念叨了,说打交道这事儿,急不来。额娘也觉得,逼你去送往迎来的应酬,也没什么好结果,你就照着你的性子下去,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也不赖。但你不能真的闲着,多多关心天下大事,把眼光放长远些,你的眼界和心胸,自然就开阔了。”胤禛脸上的阴云散去好些,笑容也自在了,眼底都是对额娘的崇敬,却不知她的母亲并不是大智慧,而是记着丈夫对她说的,什么也比不过江山重,他们说好了的,为儿子答疑解惑,只要告诉他江山为重,就足够了。此时环春和十三阿哥说说笑笑进来,环春求岚琪别叫十三阿哥给她揉肩捶背的,又正经说:“清溪书屋传话过来,太子三十寿诞在宫里置办,咱们四月底回紫禁城。”  ☆、806弘时(还有更新岚琪便吩咐儿子:“既然已经决定办寿宴,就好好热闹一下子,你和毓溪商量送什么贺礼给太子好,不要对太子失敬。”胤禛脸上已是雨过天晴,忙欣然答应。而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连十三阿哥都说:“额娘对四哥说什么了,我们来时四哥还是板着脸的。”岚琪笑悠悠对十三道:“你四哥还是小孩子,总要额娘哄哄才好的,还是我们胤祥最让额娘省心。”环春和十三阿哥都捂嘴笑,胤禛有些不好意思,一家子乐呵呵又说会儿话,儿子们便回去了。只有主仆二人时,环春才对岚琪道:“这事儿真稀奇,虽然太子无比尊贵,可是这么多年,万岁爷连五十大寿都是勉强热闹了一下,常说有太皇太后在有太后在,皇上过得哪门子寿。如今这怎么就要给太子办寿宴,奴婢觉得万岁爷心里一定不能高兴。”岚琪颔首道:“这事谁都能看透的事,皇上不高兴,太子也不高兴,为何还要勉强办寿宴。不过听胤禛刚才说,这话提起来了,皇帝也不好反驳,怎好当众不给太子脸面。索额图在牢里自戕才没多久,那几天皇上对太子不冷不热的,突然提起这么一茬,他若不答应,就显得太针对太子了。他们父子,都不容易。”“到时候要娘娘忙着筹备太子的寿宴吗?”环春问。“交给太子妃吧,既然真的办了,让他们高兴高兴也好。”岚琪不以为意,便吩咐底下的人传话到宫里,向佟贵妃禀告她的意思,太子寿宴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去操持。佟贵妃最好什么事都不要麻烦她,岚琪这个意思,她高兴还来不及。果然不多久,毓庆宫里就得到佟贵妃的旨意,太子寿宴所有的事,都由太子妃一人主持,花的钱内务府供着不必她犯愁,但细琐的事若是要找人搭把手,从妯娌里头挑人,或是她们毓庆宫里侧福晋等人相帮,一切的一切都由太子妃说了算,算是太子妃至今接手过最大的事了。而皇帝与德妃、良妃一行要四月底才回紫禁城,避开赫舍里皇后忌日,太子的寿宴放在端阳一道热闹。事情是来得及做的,太子妃慧心善悟这么多年冷眼旁观宫里娘娘们做事,也学得一身本事,主持一场宴席并不难,难就难在,为什么要给太子贺寿,这不是明摆着让太子难堪,还嫌皇帝不够对太子不满意吗?胤礽亦是迷茫极了,索额图已自戕,表舅格尔芬、阿尔吉善也都死了,赫舍里一家几乎全散了,如今连一个给他出主意依靠的人都没有,突然面对这样的事,太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付。至于原来在人前表现出的能干,甚至连德妃都对皇上说太子并不庸碌,那也多半是在外戚的扶持,兄弟的相帮下一点点坐起来的事,太子活了三十年,竟没有真正独自面对过什么。还记得他昔日对索额图吐苦水,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代替皇帝去各处坟山头烧香拜佛。可他求了无数神明先祖,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保佑他?太子在妻子的怂恿下,几次想父亲表示他不想办寿宴,玄烨倒是很和气,说已经决定的事,突然改了,旁人该疑心他们父子的关系,更再三对儿子说,索额图是索额图,他们还是父子,他还是大清的储君。可如今,父亲这种话,不会再激起太子心中的豪迈之情,只会让他更加惶恐不安。父亲的只言片语,仿佛成了他依赖的疗伤药,不隔几天听一听,就怀疑和担心父亲是不是嫌恶自己,是不是要抛弃自己。可皇帝不会没事儿老对太子说这种话,当一段日子不提起,太子就惶惶不可终日。太子的寿宴,事到如今,太子妃只有硬着头皮上,她也想漂漂亮亮做成一件事,让别人知道毓庆宫的尊贵,但放眼妯娌间,竟无一人值得信任交好,最终还是自家侧福晋、文福晋等搭把手,渐渐把寿宴的筹备做起来了。转眼寒冷退散,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三月末,四贝勒府的侧福晋李氏又生下小阿哥,但几次生养后身体不如从前,这一胎较辛苦,孩子个头养得也大,让她差点难产。幸而佛祖保佑捡回一条命,但产后出血太多很虚弱,且要一段日子调养。因在畅春园住着,比不得宫内门禁森严,玄烨悄悄带着岚琪来儿子府里看过小孙子。皇帝给小孙子起名弘时,岚琪问过毓溪的意思,毓溪说她有弘晖就满足了,弘时就让李氏自己带吧,而且弘昀一直病怏怏的不大好,瞧着很悬,不想李氏再为了抚养孩子的事伤心,但求家宅安宁。提起弘昀病怏怏的,总要记起那次孩子落水的事,虽然落水后并没有着凉发烧,但就像撞了什么似的,孩子从此就一直不大好,若是太子妃把孩子推下水,岚琪心里是怨恨的,但不能凭念佟一句话就咬定人家,这个亏,她们只能吃定了。四月末,圣驾准备回紫禁城,如今德妃的地位不可动摇,良妃依旧是皇帝“新宠”,但让人奇怪的是,这两个加起来近百岁的女人,仍旧一如往常相处和睦,没有为了争风吃醋的事起半点争执,但想想也是,都到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可争可吵。但也是这把年纪了,皇帝到底喜欢她们什么?圣驾回宫前一日,惠妃在景阳宫和荣妃说话,她们刚刚派人打点了乾清宫,备着皇帝回来住进去,惠妃在乾清宫逛了一圈来,荣妃正和定贵人摸牌,定贵人见惠妃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一副牌结束后,识趣地就退下了。惠妃瞧着定贵人离去的身影,感慨道:“刚来那会儿还是水灵灵的小姑娘,一眨眼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荣妃理着手里的牌,笑道:“我头上的白发快藏不住了,想染一染,怕麻烦又怕叫人笑话,只好戴许许多多的珠花簪子遮挡,结果越发不正经,弄得像唱戏似的。后来想想,反正万岁爷也不正眼看我,遮了又如何。”惠妃摸了摸自己的发鬓,也怕露出白发来,而后坐到对面,顺手拿牌把玩,笑道:“皇上好歹总来你这儿坐坐呢。”又道,“方才去乾清宫转一圈,那儿几乎没什么改变,万岁爷好些东西都用的旧了,他还在用,还是从前的性子。”荣妃便道:“皇上一向念旧,你明白的。”惠妃心里一咯噔,她是明白的,可是儿子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停不下来了。太子的落魄,赫舍里一族的覆灭,每每想起都戳着她的神经,她的儿子只能成,不能败啊。她试探着问:“三阿哥近来可好?那孩子聪明能干,可老帮着皇上修书算怎么回事,你也让他多到朝堂里走动走动。”荣妃道:“他们太平,我就念佛了,什么能干不能干的,皇上安排的就是最好的。”她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惠妃,笑道,“我家孩子命薄,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光这个儿媳妇就够我受的了,如今她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可千万别再翘到天上去。”惠妃尴尬地一笑,没再说下去。隔天圣驾回宫,德妃亲自到景阳宫坐了坐,荣妃想起昨日说的白发,偷偷看岚琪,却是满头乌黑不见一丝银发,禁不住道:“你的头发,还那么好?”岚琪笑道:“前阵子长过白发,去了园子里后反而少了,大概是散了心的缘故。”说着走到荣妃的镜子前看看自己,直率地说,“早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梳头,怕把黑头发揪下来,又怕露出白头发。”荣妃唏嘘:“总也好过我们。”岚琪哄她道:“皇上白发不少了,姐姐能和皇上白头到老,是福气。”说话间,太子妃跟着德妃的步子就来了,端阳节上就要办太子的寿宴,如今已是万事齐备,但她十分谨慎,唯恐哪里有疏漏,今日终于等到德妃回宫,正巧也在景阳宫,好当着荣妃的面再一道商议。荣妃和岚琪听着太子妃陈述所有的事,滴水不漏处处细致,两人时不时互相看一眼,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太子妃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可老天却不给她将来机会。太子妃说罢,有些口渴,端茶喝时,偷偷看了眼两位娘娘,放下茶碗后,恭敬地问:“儿臣心里不安,怕做的不好。”荣妃道:“是家宴,没那么多讲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虽是家宴,皇亲国戚不少,还有从各地赶来给太子贺寿的,这几日毓庆宫里收到的东西都快摆不下了。”太子妃轻轻一叹,“实在是太铺张。”荣妃道:“太子是一国储君,铺张一些不算事儿,放心去办吧,皇上一定会夸赞你。”说来说去,不过是这几句话,太子妃自知再继续也无趣,两位娘娘点头后,便离开了景阳宫。她往毓庆宫走,不知身后八福晋从长春宫过来,刚刚好往同一方向走在她身后,今日良妃回宫,八福晋自然要来向婆婆请安。  ☆、807婶婶,你在做什么?(还有更新因今日圣驾回宫,前头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八福晋在长春宫给惠妃请安后,就从后面的路绕过来去延禧宫,身边只带了贴身的府中侍女,此刻见太子妃在前头,十数人簇拥着前行,侍女便问她:“福晋,咱们要不要跟过去向太子妃请安?”“跟上去气喘吁吁的,显得我们多要巴结她似的,罢了。”八福晋拒绝后,稍稍再放慢些脚步,等太子妃走远了,她才转去延禧宫。到良妃跟前,请安问候,帮着收拾些东西,婆媳间没说太多的话,至于魇镇一事,胤禩已经有了安排,夫妻间说好暂时不对额娘透露,八福晋便只字未提。如此逗留了小半个时辰,也就离去了。主仆二人出来时,沿着方才太子妃走的路往宫外去,阳光下有晶莹之物在地上闪烁,八福晋稍稍留意,身边的人便很激灵地跑过去,从地上捡起来一只玛瑙耳坠,吹掉了灰尘送到主子手里,八福晋看了看,总觉得似曾相识。一路往宫外走,手里捏着这只耳坠,想到刚才走过这里的太子妃,一个激灵记起来,正月里太后赏赐首饰给孙儿媳们,众人让太子妃先挑选,她就选中了这对耳坠。当时太后夸太子妃眼光好,拿着耳坠给众妯娌看过一眼,八福晋就记得这玛瑙周围一圈极小的万字符很别致。“还不还给她,都挺尴尬的,我先收着好了。”八福晋将耳坠收入贴身佩戴的荷包里,纵然经过毓庆宫,也没提起要去送给太子妃。主仆俩离宫而去,等太子妃回过神发现耳坠不见了,因是太后赏赐的东西,不敢嚷嚷出去让别人知道,让亲信的宫女沿途找了找没见着,便打算往后不再佩戴,心想不提起来就是了。转眼入了五月,人们的衣衫越来越轻薄,恰逢太子三十寿诞,内务府赶着时间给各宫送来新衣裳,众人打扮鲜亮,热热闹闹等着为太子贺寿。因毓庆宫挪不开地方,寿宴摆在宁寿宫里,露天搭了戏台,宴席也摆在室外,天公作美是个大晴天,但觉欣欣向荣,赞叹太子是有福之人。寿宴的流程与往日无异,正逢端阳节,正席摆在了中午,午宴之后,太子请皇帝和太后带众人去赏龙舟。皇帝欣然而往,众人拥簇着太后与皇帝移驾,阿哥福晋们都跟在自家额娘身后,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围着转,乌泱泱上百人从宁寿宫往外去,很是热闹隆重。毓溪跟在岚琪身旁,因侧福晋还在坐月子不能进宫,弘昀今日跟在毓溪身边,小家伙身体好些了,但精神不佳,亲额娘不在就很黏毓溪。弘晖长大了,更喜欢与活泼的堂兄弟们玩耍,原本岚琪和毓溪都有规矩不让他四处乱跑,今日毓溪顾着弘昀,那孩子就趁机撺掇了阿玛,说他不想跟在母亲身边,胤禛便说儿子长大了,的确不该总跟着额娘祖母,且今日皇室成员都在,就让他与堂兄弟们一道去玩。岚琪知道毓溪不放心,多派了几个人跟着,而起先孙儿们都跟在皇帝身边,岚琪看到玄烨牵着弘晖的手,便安心和毓溪领着弘昀玩耍,女眷们说说笑笑,河上赛龙舟异常激烈,一时都把身边的事忘记了。皇帝这边,不断地有人来与他说话,太子、大臣一波一波地来,孙儿们几时从他身边跑开的他也没察觉,根本不知道此刻小皇孙们已经结伴跑去别处玩耍,紫禁城里,是绝佳的捉迷藏的地方,对他们来说,规规矩矩的生活下,没有比放开了奔跑更开心的事。小孩子一路猛跑,乳母嬷嬷们哪儿跟得上,纵然小太监脚程快,那么多小阿哥乱窜,顾得上这个顾不上那个,他们又再三勒令奴才们不许跟着,要躲起来不让人找到,在宫道上东窜西钻,岔道口一个晃神,就不知道小家伙跑去哪儿了。弘晖这边气喘吁吁往西六宫来,看到长春宫的门开着,门前一个人都没有,他一头钻进去,径直往惠妃的屋子闯,却看到床榻上趴着一个宫女,正在翻被褥像是找东西,他随口就问:“你在干什么?”那宫女猛然一慌,转过身来看,弘晖也一愣,眼前的并不是宫女,而是穿着宫女衣裳的八婶婶,弘晖笑问:“婶婶,你在做什么?”八福晋慌得脸色煞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外头突然有人追进来的动静,弘晖根本没多想,转身要走,还笑着抱怨:“他们怎么又找来了,跑得我累死了。”眼看着小孩子毫无顾忌地就往外走,八福晋顿时热血冲脑,猛地冲过来,她想拉住弘晖不让他出去,胳膊肘勾在弘晖的脖子上把他往后拽,又怕孩子叫出声,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带着弘晖一道躲到了床榻的后头,用身体死死地压住孩子不让他乱挣扎,外头的人果然进来了,八福晋听见长春宫的人在说:“你们瞧仔细了,没有人呀,上别处找去吧,娘娘的殿阁岂容你们随便搜?”脚步声渐渐离去,又听得长春宫的宫女在说:“真是的,就算是娘娘让我们去看热闹,怎么门都不关你们就走,幸好赶回来了,不然让那些人随便搜娘娘的屋子吗?”只听得外头关门的动静,好一阵终于安静下来,惊魂未定的八福晋这才松口气,不自觉地松了手,猛然想起孩子又要嚷嚷,再赶紧捂住他,可低头看到弘晖的一瞬,她的眼珠子都要落出来。刚刚慌乱之中,自己用手肘紧紧勾着孩子的脖子,另一只手又捂着他的口鼻,她害怕被人发现,下了死手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于是在等待外头动静消失的功夫里,孩子……就被他闷死了。“弘、弘晖……”八福晋浑身战栗,拍打着孩子的脸颊,一声声喊他,“弘晖你醒醒,弘晖?弘晖?”她颤抖着去触摸孩子的鼻息,真的没有气了,这一刻,她的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可是害怕弘晖会缓过气苏醒过来,两眼猩红的她,再次伸手死死地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好一阵之后,确定这孩子真的不会再醒来,八福晋才仓皇爬出来,想着要离开时,又一个激灵下,掏出贴身佩戴的荷包,颤抖着手摸出那一只玛瑙耳坠扔在床榻的脚踏下,然后整理了一下床边的帷幔,偷偷跑到门前去张望,果然长春宫里什么人都没有。等她鼓足勇气从长春宫们里出来,接应她的小太监捧着包袱跟了过来,吓得半死说:“福晋,刚刚有人来了。”“快走,让我去换衣服。”八福晋面色死沉,让小太监跟着自己低头往别处走,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迎面从前头过来一队侍卫,小太监低声恐慌地说,“福晋,您要低头啊。”那一边,是舜安颜带着侍卫在巡视关防,看到这边宫女太监走过,太监手里捧着包袱,不免要盘问,勒令他们抬起头时,猛然看到八福晋,舜安颜心里一阵动荡。侍卫中,几乎没有人认得八福晋,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个形迹可疑的宫女,舜安颜没有再仔细看八福晋惊恐万状的双眼,只是想着不论他们在打什么主意,这是一次接近八阿哥的好机会,便喝令道:“主子们都在前头,办了差就赶紧走。”如此,卖了个人情,就把八福晋放过了。前头赛龙舟热热闹闹的结束后,太子的寿宴也算结束了,众人各自散去,做娘的都在寻找自己的孩子,小哥们满头大汗地被提溜回来,在责备嗔怪声中,各自到妃嫔的殿阁里去休息。永和宫的人却来来回回,始终没找到弘晖的踪迹,毓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岚琪也觉得不安,众人先回到永和宫,将所有人都派出去寻找,惊动了玄烨,得知弘晖不见了,索性让大内侍卫各处搜查,可是折腾了半天,也没发现小阿哥的踪影。跟着弘晖的人已经吓得半死,腿软地瘫在院子里动弹不得,若是小阿哥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死定了。岚琪定神坐在榻上,期盼着弘晖下一刻就跑着扑进她的怀里,毓溪在边上面如菜色,若非环春搀扶着,已经坐不住了。胤禛来回两趟,询问外头跪了一地的奴才,可是始终不知道儿子跑去哪儿了,这一刻他还没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满腔愤怒地想着,捉到弘晖回来,要好好结结实实地揍一顿让他长记性。这一边,惠妃和大阿哥大福晋回到长春宫后,一直在正殿说话,听说外头乱哄哄地在找弘晖,底下宫女说永和宫的人往这里来找过,惠妃这才知道,她宫里的人都跑去看龙舟了,底下的人说是她派人送来的话,可惠妃根本没这样吩咐过。她心里有些乱,就让大阿哥也帮着去找孩子,大福晋搀扶她,带着弘昱到寝殿来休息,听弘昱说:“我们在捉迷藏,弘晖一定是躲在什么角落里了。”大福晋搀扶额娘坐下时,脚底下踩到什么东西,她弯腰去拣,突然看到床边帷幔下伸出一只脚,大福晋惊叫着瘫倒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额、额娘……里头有人。”  ☆、808我们带孩子回家(五更到惠妃见儿媳妇吓成这样,赶紧起身一把掀开帷幔,但见角落里歪着一个孩子,弘昱在边上喊:“弘晖,你怎么躲在这里?”可惠妃意识到不对,地上的孩子好像已经没气了,她一把拽过自己的孙子,捂住他的眼睛,声音颤抖地喊人来,宫女们闻声进来见到这情景,都失声尖叫,几个太监要去把孩子抱出来,惠妃厉声道:“别动,让皇上来看,让四阿哥来看……”她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的孙子,这是怎么回事,弘晖怎么死在她的屋子里了,是谁把长春宫的人都支开了,到底是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额、额娘……”大福晋脸色惨白,颤抖着爬到惠妃膝边,把手里的耳坠地给她,“我捡到这个,我、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惠妃却从没见过这只耳坠,但她确定不是自己的东西,耳坠做工精致绝非一般宫女能佩戴的,可听儿媳妇说在哪儿见过,便冷声问:“记得起来吗?”大福晋晃着脑袋,几乎要哭起来:“儿臣,记不起来,就是觉得眼熟。”很快,弘晖尸体被发现的消息传了出去,震惊六宫,那会儿胤禛正好找到很远的角楼去了,疯了似的地冲到长春宫时,玄烨已经坐在正殿里,一屋子的人插蜡烛似的排开,大阿哥面色深沉地上来对他说:“孩子在里头,皇阿玛说,让你自己带走。”胤禛看着他,再看向父亲,父亲脸上满是杀气,与他对视一眼后,吩咐身边的侍卫:“翻遍整座紫禁城,给我把凶手找出来。”大阿哥拉着胤禛往里走,孩子正悄无声息地躺在炕上,大阿哥道:“太医刚刚看过,说孩子是气绝身亡,他脖子上有勒痕,大概是被勒死的。具体的死因恐怕还要再查一查,可是如果验尸,孩子就不能保存全尸。胤禛,皇阿玛说,让你自己决定。”胤禛石雕一般杵在那里,他的长子此刻正毫无声息地躺在面前,半个时辰前他还恼怒地说要捉了儿子回来结结实实地揍一顿,这一刻,孩子永远也不会再顽皮了。“胤禛,消息已经送到永和宫,据说德妃娘娘急得呕血了,还有弟妹,哎。”大阿哥沉沉地舒口气道,“你别看皇阿玛坐在那里,不是皇阿玛镇定,是因为他站不稳才坐下去的。胤禛,皇阿玛这里有我们,德妃娘娘和弟妹那里……”“大哥。”胤禛茫然地看着大阿哥。“胤禛啊……”大阿哥不敢正视他。“我的儿子呢?”胤禛问。永和宫里,岚琪刚刚一阵急怒攻心,呕出黑血昏厥过去,环春死死掐人中才把娘娘救过一口气,四福晋由始至终一言不发地坐在边上,青莲喊她,她只说:“我在等胤禛和弘晖回来。”岚琪挣扎着走出来,看到儿媳妇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泪如雨下,上前喊了声毓溪,儿媳妇缓缓看向她,嗓音沙哑地说:“额娘,我等胤禛回来。”话音刚落,外头脚步声骤响,许许多多的人进门来,一个太监跑到门前说:“娘娘,四贝勒在外头,小阿哥的棺木不能抬入永和宫,请娘娘去看过后,就要送小阿哥出宫回贝勒府。”所有人都捂着嘴大哭,岚琪踉踉跄跄地要跑出去看她的孙儿,毓溪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是上前搀扶住了婆婆。婆媳俩一步一步走出永和宫的门,弘晖躺在棺木中停在永和宫门外,胤禛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抬眼看到母亲和妻子出来,又无声地把目光移回了孩子的身上。“弘晖……”岚琪失声大哭,伏在棺木上悲痛欲绝,伸手摸到孩子冰冷的脸,勾起她当年失去胤祚全部的痛,可她已不是当初年轻的那个自己,身体支撑不住过激的情绪,很快就一口气缓不过来瘫软下去,众人拥上来搀扶娘娘,岚琪猛地咳嗽几声,又呕出几口黑血。所有人都急坏了,七手八脚地要把娘娘送回去,可醒过神才发现四福晋站在边上对棺木里的孩子毫无反应,看到这边乱作一团,她反而缓步走过来对气息微弱的婆婆说:“额娘,我和胤禛要带弘晖回去了,您好好保重身体,过些日子,儿臣再来给您请安。”众人惊愕地看着四福晋,她虽然镇定得超乎寻常,可眼神是死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她又走到四阿哥的身边,对丈夫说:“我们带孩子回家吧。”胤禛因为妻子的反常,从发懵的悲痛中醒过神,伸出手想要搀扶她,可毓溪却说:“先把额娘送回寝殿,你力气大,我搀扶不动额娘的。”见胤禛一动不动,她把丈夫往岚琪这儿推了一把,说,“快呀,额娘站不住了。”胤禛这才走过来,把软弱的母亲打横抱起大步往门里走,只等将母亲安放在床上,他才稍稍醒过神,岚琪握着儿子的手说:“看好毓溪,你要看好毓溪。”胤禛用母亲的手捂住脸抑制哭泣,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岚琪支撑着坐起来,抱着儿子道:“孩子,你要挺住,毓溪太可怜,毓溪怎么办?”“额娘……我的儿子没有了。”胤禛无助地颤抖着,泪眼望着母亲,岚琪的嘴角还挂着血迹,捧着儿子的脸颊哭道,“你好好哭一场,哭出来才好。”永和宫门外,守在这里的人,惊悚地看着四福晋跪坐在棺木旁,她拿自己丝帕给孩子擦拭脸和手,像是在责备顽皮的已经睡着的孩子,说着:“下回可不能乱跑了,你阿玛要揍你,额娘可不拦着的。弘晖,昨天背的书都忘光了吧,夜里吃了饭,额娘帮你温功课……”四阿哥再出来时,已经在宫女的伺候下洗过脸,但猩红的双眼,和苍白的脸颊无不显示着他的悲伤,他走来搀扶妻子,毓溪看到他,便问:“额娘还好吧?”见丈夫点头,毓溪哦了一声,回头看看孩子,道:“我们带弘晖回家吧。”胤禛知道妻子不正常,可他不晓得该如何劝说毓溪,眼下一团乱,他只能先带着弘晖离去。宫里各道门已经戒严,除了他们夫妻,所有人都要经过盘查后才能离开。回到贝勒府,家中已经得到消息,侧福晋和宋格格难得互相搀扶着等在家门口,但见贝勒爷和福晋进门,而后孩子的棺木被抬了进来,奴才们都伏地哭泣,一路哭着将小阿哥送进门。侧福晋和宋格格含泪站在边上,只等看到后面跟进来的乳母抱着弘昀,侧福晋才疯了似的扑上前抱过自己的儿子。她惊慌地将弘昀上上下下看过,摸到弘昀发烫的额头,慌乱地看着周围的人,宋格格上前来摸了一把,赶紧喊人:“快找大夫。”宫里头,谁也没想到,太子的寿宴竟会如此收场。午宴之前,还感慨天公作美,太子有福,这一刻,都不得不唏嘘太子到底是什么命。提起他先后克死了生母养母,今日办寿宴,又把小侄子的命搭上了,而他自己的儿子也曾一病不起幼年夭折,都不明白,天底下竟有如此命硬的人。自然,这本是谁也想不到的巧合,可变成闲话,怎么说都成了太子命硬的不是。紫禁城陷入寂静,毓庆宫里也是死气沉沉。太子妃早已换下了礼服,因为弘晖丧命而心中惊恐,一直抱着自己的女儿不撒手,好半天才想起丈夫来,调整心情,泡了参茶给他送来。可是太子妃端着茶盘刚刚走到书房门口,突然许多侍卫涌入毓庆宫,为首的人张望了几眼,看到太子妃在这里,便吩咐身边的人:“把太子妃带走。”太子妃闻言,失手摔了茶盘,碎裂声中,侍卫们已经涌上来要将她左右架住,她惊叫:“放肆,你们要做什么?”胤礽听得动静赶出来,看到侍卫们要带走妻子,莫名其妙地怒斥着他们:“谁给你们的胆子对太子妃不敬?”这些都是皇帝的亲兵,虽不至于对太子和太子妃不敬,但骨子里只一根筋地忠于皇帝,而太子的话显然也可笑,他们这些人堂堂正正地来抓太子妃,除了皇帝下的旨意,还能有谁?胤礽也很快就醒过神,慌张地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带走太子妃?”首领侍卫忙道:“事关弘晖小阿哥的死,具体的事还请太子去乾清宫问皇上。”事关重大,他们不能随意透露查案的线索,之后对太子和太子妃道一声不敬,立刻就把太子妃带走了。太子妃花容失色,尖叫着:“胤礽……他们要把我带去哪里?”可胤礽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带走,什么也做不了,只等文福晋跑过来提醒他:“太子快去乾清宫吧,问问皇上到底怎么了。”他连衣裳都顾不得换,慌慌张张地赶来乾清宫,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所有皇子都在,十四阿哥一步冲上来,拽着他的衣领怒问:“二哥,太子妃为什么要杀弘晖?”  ☆、809听额娘的话(还有更新面对十四的质问,一向温润的太子竟突然暴怒,今天太子妃一直和他在一起,怎么可能跑去杀了弘晖,这是谁指证了太子妃,难道最终的目的是要陷害自己不成?胤礽到底年长十几岁,呼呼一拳打在胤禵肩头,怒斥:“混账,你胡说什么?”可这小子竟不撒手,死死拽着太子不放,眼看着两人要扭打起来,众阿哥赶紧上前拉开,呵斥胤禵太放肆,他却恶狠狠地瞪着太子,丝毫不在乎地位的差别。梁总管慌慌张张从里头出来,见这架势,急得直跺脚,先把太子请进去,一面劝几位:“万岁爷气不顺,各位爷可要悠着点,这会子若打起来,奴才怎么禀告呐。”太子撂下众人,独自往书房而来。平日里什么事,他还会诚惶诚恐,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哪句话哪件事就会惹怒父亲,可今天不同,他心里有底,妻子没有杀弘晖,这件事儿上毓庆宫清清白白,算不到他们夫妻头上来。书房里,皇帝正伏案在桌前,眉头紧锁满眼怒意,见太子到跟前,亦是面不改色,胤礽行礼后,很直接地说:“儿臣担保太子妃是清白的,皇阿玛,今日儿臣一直跟在您身边,太子妃她也一直在儿臣身边。请皇阿玛想想,整场宴会都是她在操持,就是坐着喝酒看戏也惦记着宴席所有的事,她哪儿来的空闲跑去杀了孩子?”“这是她的东西么?”玄烨也不和太子磨叽,既然胤礽直接这么说,大家就开门见山好了,太子膝行而上,看了看垂在父亲指间的玛瑙耳坠,只觉得似曾相识,但不敢确定是否是妻子的,女人们的首饰多如繁星,他哪儿记得每颗星星的不同。皇帝见他犹豫,便道:“那就搜一搜毓庆宫,朕会派亲信侍卫前去。”“皇阿玛……”太子惊呼,搜宫?搜毓庆宫?竟然要搜当朝太子的殿阁,这是对于储君极大的不信任,将是他一生的耻辱。可皇帝显然不在意,眉间怒意不散,甚至对太子道:“去年到现在,许许多多的事在你身上暧昧不清,朝野非议众多,朕一直充耳不闻,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朕也需要还你和太子妃一个清白。若不是太子妃的首饰自然最好,便是她的,也总有个说法,东西不会自己跑去长春宫,这是查案的线索。胤礽,你的侄子没了,你亲兄弟的儿子被人杀了,你不伤心难过吗?”太子一愣,赶紧露出悲伤的面容,连声道:“儿臣难过,既、既然……”他把心一横,挣扎反抗也无用,皇帝事前跟他打个招呼,已经算很客气了,便道,“皇阿玛做主,儿臣和太子妃身正不怕影斜,这事儿和毓庆宫没关系,儿臣也希望早日揪出凶手为侄儿报仇。”皇帝大手一挥,示意梁总管去安排,梁总管心内一叹,赶紧出去布置。太子留在了书房,皇帝赐座让他坐着等,外头众阿哥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只等远远看到一队随侍父亲左右的人往毓庆宫去,毓庆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被赶出来,才面面相觑地明白,这是在搜毓庆宫。大阿哥站在众兄弟之间,干咳一声道:“你们大嫂认出来,那只耳坠是正月里太后赏赐给众妯娌的,当时太子妃先挑了那一对耳坠,式样精巧别致,给众人传阅看了一眼,她印象很深。”八阿哥站在人后,深深看了眼大阿哥,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眼下他正用尽所有力气来维持自己的镇定,根本没有余力再多想别的事。宴席散后,他就没再见到妻子,只知道在他的安排下,妻子顺利从长春宫进出了一回,可他正在安排皇亲国戚离宫时,听说弘晖不见了,当时单纯地帮忙去找,找到一半又听说孩子没了,当时也没有想到自己和妻子的身上,只等听见“长春宫”三个字,才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总不可能那么巧,妻子离去后有人跑去那里杀了孩子,总不见得那么巧,另有凶手在其中,可是妻子为什么要杀了弘晖,真的是她杀的吗?“有人出来了。”突然听得三阿哥喊了声,众人齐刷刷朝毓庆宫看去,有首领侍卫疾步而来,见了几位爷行礼,大阿哥急躁地说:“赶紧向皇上复命吧。”那人便越过众人进了门,门外气息沉闷,所有人都在等消息,可半天后梁总管却出来对他们说:“各位爷散了吧,万岁爷和太子有话说,说罢了就要歇息,今日不见各位了。”众阿哥互相看了眼,十四冲上前问:“那只耳坠,到底是不是太子妃的?”梁总管被十四阿哥唬着了,想说又不敢说,憋了半天道:“十四阿哥,德妃娘娘吐血了,您不去看一眼?”十四浑身一震,他真真是冲动的小野马,做事儿想一出是一出,刚刚一门心思等真相,这会儿梁总管一句话,他就一阵风往内宫跑了。三阿哥叹一声,劝众兄弟:“皇阿玛一向疼弘晖,这事儿我看没完,杵在这里一时半会儿等不出结果,还惹老爷子生气,都散了吧,还能怎么样呢?”他朝大阿哥躬身一礼,便头一个朝外走,倒是坦坦荡荡,其他人尾随而行,每个人脚下的步子都一如往常,只有八阿哥知道自己腿上灌了多少铅,那一步一步几乎要将青砖地面踩碎,可他撑死了也要面不改色地面对这一切,任何事回家再说,回家才能问那个他不敢想的答案。书房里,梁总管来禀告说诸位阿哥离宫了,见太子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他稍稍多看了一眼,太子竟是哭了,咽了咽唾沫继续等皇帝示下,但听皇帝吩咐:“朕一会儿去永和宫,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过去等着。”梁总管应了声,转身离去,才到门口时,就听见太子哭道:“皇阿玛您要相信儿臣,这事和我们不相干……”他不敢逗留,听得这句叹了声,匆匆走开了。座上玄烨看着伏在地上的太子,心中的失望难以言喻,他也知道一只耳坠决定不了什么,极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陷害毓庆宫的,这件事很复杂,为什么偏偏发生在长春宫,为什么死的是永和宫的孙子,为什么留下的证据直指毓庆宫,事情的起源是什么,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玄烨甚至愿意相信太子妃是无辜被人陷害的,可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哭,大清国堂堂东宫太子为什么要伏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女人那样哀求,他为什么就不能挺起腰杆站在自己的面前,哪怕只是像个男人,做男人该做的事?是自己吓破了他的胆吗,是自己让他连站直的勇气都没有吗?那么他是哪儿来的勇气,当年将疯癫的温贵妃带出来吓唬太皇太后,他是哪儿来的魄力,亲手掐死了王氏?一阵阵厌恶从心头涌起,哪怕这件事和太子毫无关系,皇帝也不愿再多与他说半句话,沉甸甸一叹:“朕会好好查,但现在证据对太子妃不利,朕不能当做不知道。你回毓庆宫等着,不要再做任何多余的事,会害了你妻子,害了她,也就害了你自己。”太子妃呜咽着,口齿不清地应下了。皇帝便让人来把太子带下去,梁总管见皇帝坐着不动,心中猛颤,无人时赶上来搀扶皇帝,紧张地问:“万岁爷,您还能站起来吗?”玄烨撑了口气,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扶着梁总管,真是晃晃悠悠才站起来,可一挪动脚步,就重重坐下了,梁总管吓得两眼发红,着急地说:“奴才去找太医来,万岁爷您慢着点。”可皇帝目光如炬,狠狠瞪着梁总管道:“朕还没有老。”梁总管也顾不上死活了,哀求道:“您瞒得过阿哥们,瞒得过大臣们,您瞒得过德妃娘娘吗?向来您一个眼神不对,娘娘就能看出您哪儿不舒服,您这模样去看娘娘,娘娘会操碎了心的。”玄烨竟无话可说,桌上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能听见指关节咯咯作响,眼中的痛苦深不见底,看得梁总管一阵发寒,皇帝问他:“你可知道,当年朕在慈宁宫看见她的模样?”皇帝说的当年,该是六阿哥没了的那一年,梁总管知道,对德妃娘娘来说,几乎是重复经历了同样的事。每一次都那么突然,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孩子,下一刻就没了,就是不相干的人,听着也心内颤动,何况骨血相连的亲人。玄烨深深呼吸,再次站了起来,似乎刚刚活动了一下,现在好多了,他说:“朕便是倒下了,也要在她身边。”永和宫内,岚琪正阖目养神,胤禵坐在榻边抓着母亲的手,此刻有人通报皇帝到了,额娘才缓缓睁开眼,气息微弱地对儿子说:“别在你皇阿玛面前咋咋呼呼,听额娘的话。”胤禵憋着口气,点头答应:“儿臣知道了。”  ☆、810后半辈子和儿子斗(还有更新玄烨进了门,岚琪稍稍望一眼,就见他气色极差,脚下那步子走得比平日缓慢,以往遇见高兴的事,或是自己病了他着急,都是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五十来岁的人,还偶尔会露出几分少年气息,但今天一步一步走得很稳重,他越是想掩饰自己的虚弱,越是没能躲过岚琪的眼睛。十四阿哥行礼相迎,却被父亲劈头盖脸骂道:“你额娘急得吐血,你却在乾清宫门外和太子纠缠打架,你眼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从前你说自己不想黏着母亲,在阿哥所住着就不进内宫,今日这是,你倒是给朕一个说法?还有比你母亲的性命更重要的事吗?她生养你们这些儿女,关键时刻,你们在什么地方?”胤禵涨红了脸一言不发,他几乎没有挨过父亲的骂,小时候顽皮也都是笑着骂的,哪里真正红过脸,父亲宠爱他,甚至有些溺爱他,突然来这么一顿说,他心里难受极了。岚琪虚弱地劝父子俩:“皇上到臣妾身旁来坐,让孩子出去吧,他不是来了吗?”玄烨听见岚琪的声音,立时就到她身边,眼光再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他多害怕又看到当年在慈宁宫看到的神情,幸好幸好,岚琪只是虚弱得毫无血色,眼底有悲伤有无助,眼神还在灵魂还在,虽然发生了一样的悲剧,可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变成活着的死人。此一时,彼一时,岚琪如今受到的伤害不比当年小,她对弘晖的爱也绝不亚于胤祚,可她自身不同了,她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乌雅岚琪,今天悲痛欲绝的时候,看到胤禛看到毓溪,她想的事,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清醒,要帮孩子们度过这个难关,毓溪若是过不了这一关,胤禛将来的人生一定会不同。毓溪若是不好了,四贝勒的福晋可以随便换一个人,可儿子心里爱的人去换哪个?所以,她不能倒下。太医一波一波来给德妃诊治,确定娘娘没有大疾,只是怒火攻心,调养时日能恢复,皇帝才安心。所有人都退下后,玄烨将岚琪抱满怀,两人久久不言语,只等岚琪保持那个姿势觉得腰不能动了,稍稍提了一句,玄烨才把她放下来,可是岚琪紧紧捏着他的手说:“在我身边歇下可好,你看起来累极了。”玄烨微微摇头:“朕还要去查,把整个紫禁城翻过来,朕也要找出凶手,朕要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岚琪含泪道:“可孩子回不来了……皇上,毓溪和胤禛,怎么办?”玄烨眼圈泛红,忍住了,岚琪一直没开口对他哭诉,只字不提多年前胤祚的事,他知道岚琪是不愿他有负罪感,可儿子、孙子也都是玄烨的,他自己怎会不痛苦。“朕当年欠你个交代,如今不再需要顾忌那么多,朕不能让弘晖死的不明不白。”玄烨郑重地说,“朕也要看看,事到如今,还有哪一派势力该与朕叫板,事到如今,竟然还有人想把魔爪伸到皇宫里。”岚琪听着他的话,想到传言太子妃的耳坠落在长春宫,此刻玄烨愤怒竟然还有权臣势力想要挑衅他,心中猛然揪紧,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不敢把心中的惶恐说出来。可他们心有灵犀,他们如此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传达彼此的意思,玄烨看着这双惶恐的眼睛,怎会感受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再想自己方才那几句,一个警醒,不由自主抓紧了岚琪的胳膊,但立刻又怕弄疼她,他重重地坐在了榻上,岚琪的手慢慢摸上他的肩膀,轻声唤:“皇上……”“是啊,怎么还会有权臣想要挑衅朕呢,朕前半辈子和权臣周旋,后半辈子,后半辈子,后半辈子……”玄烨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睛里几乎要沁出血来,转身看着身边的人,四目相交,岚琪眼底些许柔情根本不足以化解他的怨恨,他后半辈子,竟然要开始和儿子们斗了。“他们长大了,翅膀硬了。”玄烨冷笑,“也怪朕不好,为了江山传承,先把他们当棋子摆入棋盘。”“这不是皇上的错。”“朕有错,可不是朕一人之错。”帝王气息渐浓,玄烨眼睛里的怨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威严霸气,“他们若不贪婪,朕何须防备他们利用他们,我们都有错,可朕不会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他们却要来杀朕的子孙了。”岚琪按着他,想要他平息怒意,但玄烨已经冷静了,告诉她:“朕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才会着急,现在突然想明白了,你放心。”见皇帝如此,岚琪深知他的脾气,又想眼下都在气头上,不让他宣泄掉也不好,便不再言语,至于太子妃的嫌疑,不知为何,纵然她曾经有将弘昀推下水的嫌疑,可不知怎么到这一次,她反而不怀疑,太子妃干嘛跑那么远去长春宫杀了弘晖,完全没道理。“你好生歇着,会尽快给你答复,今日的事罢了,我再来陪着你。”玄烨又让岚琪躺下,在她额头上温和地一吻,“咱们都要好好的,儿子儿媳妇还指望我们。”可是玄烨和岚琪都想错了,原以为四贝勒府会乱成一团,悲伤过度的四福晋眼下还能做什么?但谁也想不到,毓溪却“坚强”地撑起了所有的事。他们送弘晖棺木回府后,毓溪就张罗下人为孩子设灵堂供奉香案,立刻从内务府置办来奴才们穿戴的素衣,在府内安排下酒水,准备招待登门吊唁致哀的客人,丧礼需要做的所有事,她都一一打点清楚。其间还到西苑来了一趟,问过弘昀的病情,那孩子烧得糊涂,李氏哭得很伤心,毓溪竟还冷静地劝她,叫她要好好守着儿子。宋格格在边上看着福晋的一言一行,等她离去后,脸色苍白地凑到李氏身边说:“姐姐,我怎么觉得福晋叫人看得心里发凉,我都不敢多看她的眼睛,那眼睛是空的,空得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李氏哪儿有心思在乎这些,弘昀这一病还不知能不能好,说些不吉利的话,若是哥哥带着弟弟走,她怕是才得了弘时,就要失去弘昀了。而一进家门,妻子就开始张罗忙碌,胤禛插不上手,他不安地看着妻子忙忙碌碌,这一瞬竟希望毓溪一直这样“振作”下去,他不敢面对毓溪一旦软下来后会是什么样子,他害怕毓溪忙完了这些时候,就丢下他跟着儿子离去。此刻站在书房门前,胤禛不知往哪里走好,却见妻子朝自己走来,他们不能为儿子戴孝,但毓溪换了一身庄重素色的衣衫,到面前便说:“要不要换一身衣裳,客人们开始来了,不能怠慢了人家,贝勒府不能失礼于人前。”“毓溪……”“去拿屋子里挂的那件褐色袍子来。”毓溪吩咐下人,转身看着丈夫说,“你身上的衣裳才从寿宴下来,总归不合适。”胤禛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慌乱地看着她的眼睛,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犹犹豫豫许久才道:“这些事不用你来操心,你回房去休息。”毓溪却伸手解开丈夫的衣扣,要将他身上参加寿宴的礼服脱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一家之主,而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人前失礼,弘晖去得太急了,这一路走得必然辛苦,要妥善送他才好,身后事一点儿都不能马虎。我们是他的阿玛额娘,我们不操心,还指望哪个呢?”说话的功夫,侍女已经匆匆捧来袍子,毓溪亲手脱下丈夫的衣裳,再亲手为他换上,就这么站在屋檐下,当着奴才们的面为他系扣子,胤禛一动不动任由她摆布。待得穿戴齐整,毓溪便道:“我们去前厅吧,客人们已经陆续到了。今晚还要安排守夜的人,兄弟妯娌们都会来,我选几位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你替我去周全打发了,这事儿你替我做好可好?”毓溪说着,已转身往外走,胤禛愣了愣神,但很快就不由自主地跟上去了。所有到府里致哀的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来接待他们的四福晋,消息渐渐传出去,很快宫里宫外都知道,失去了儿子的四福晋正体面稳妥地处理着儿子的身后事,与她的婆婆当年失去六阿哥时的光景完全不同。可只有明白的人,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发现,当初好像“死”了一半的德妃娘娘是活着的,如今“活着”的四福晋,却已经死了……八贝勒府里,八阿哥匆匆从宫里回来,妻子正站在前厅指挥下人准备东西,说她一会儿要和八贝勒去四贝勒府致哀,抬眼见胤禩进来,却慌张地将目光掠过,胤禩则直直地冲向她,抓了她的手腕往里头带,口中道:“我有话问你。”八福晋几乎被拖着往里走,她吃痛挣扎着:“胤禩,你松开,弄疼我了。”  ☆、811你把我交出去(还有更新胤禩气息急促,胸前起起伏伏,用从未有过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如果弘晖死在了妻子的手里,事后妻子穿戴齐整又回到河边人群里,谈笑风生淡定自若,她要有何等强大的内心,才能在杀了孩子后保持镇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之前是,现在面对自己,依旧如此。“弘晖怎么死的?”胤禩开门见山地问。“宫里传的话,说是被人勒死的。”八福晋应答,目不斜视地面对丈夫,更是道,“你快把礼服换下,我们去四贝勒府一趟,听说各家已经陆续过去,我们不要再迟了,今晚守夜的话,我们也留下吧。”“我问你。”胤禩猛地扑上来,掐着妻子的肩膀把她推在墙上,“弘晖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你?”八福晋目光冰冷,看着他道:“索性嚷嚷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索性把我绑了送去乾清宫告诉皇上,是我杀了他的孙子。”“是不是你。”“不是我!”八福晋尖叫,一把推开了丈夫,仿佛是从容淡定的面具瞬间破碎,整个人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如纸,眼底透出深深的恐惧,好像整个人瞬间跌入地狱,正承受着万般酷刑的折磨。她疲软地顺着墙角跌坐下去,双手做成当时抱着弘晖的架势,口中喃喃:“我就这么搂着他的脖子,我就这么捂着他的嘴,孩子就没气了,他就没气了。胤禩?他怎么那么脆弱,怎么那样几下就没气了?”胤禩只觉得天要塌了,弘晖竟然真的是妻子杀的,而他稍稍才往前走几步,妻子狰狞地笑起来,眼珠子瞪着几乎要脱出眼眶,把她娇好的面容变得十分恐怖,她说着:“我喊不醒他,我使劲打他的脸,掐他的人中都弄不醒他,可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该被人发现了,但万一我走了他醒了怎么办,我怎么好让他去胡说八道呢?我就掐着他的脖子,一直掐着,一直掐着……”胤禩走到她面前蹲下,目光呆滞,八福晋双手就掐住了丈夫的脖子,嘴里重复着:“我一直掐着,一直掐着,他再也醒不过来了。胤禩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你杀了那个孩子?”胤禩觉得咽喉里有血腥气。“不然怎么办?”八福晋崩溃了,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胤禩,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哭,八福晋身上可怕的气息散了,她软绵绵地伏在胤禩的怀里,胤禩却一动不动,只是随着妻子的身体晃动,好半天才开口,绝望地说:“皇阿玛发誓翻遍整座紫禁城都要把凶手找出来,接应你的人和调走长春宫人手的人,我在赛龙舟结束前就把他们送出去了,他们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京城,可是你怎么办?你是我的妻子,是八贝勒府的女主人,难道我也把你送走吗?”八福晋却一个激灵,抓起胤禩的衣襟惊恐万状地说:“舜安颜,胤禩,舜安颜在那里。”这一天,八贝勒和福晋与其他王府贝勒府一样,在恰当的时间来四贝勒府致哀。那么巧,胤禩带着妻子离开的时候,国舅府的人登门而来,佟国维带着族中子弟,舜安颜就在其中。众人匆匆打个照面就散开,胤禩带着妻子站在门前等自家的马车过来,他的亲信随侍悄悄凑到身边说:“贝勒爷,额驸今天交班后就离宫了,刚开始找孩子那会儿,额驸已经不在宫里,出事后也没再离开过国舅府。”胤禩无声地点了点头,此时家中马车过来,他搀扶妻子上车,八福晋依旧是平日的模样,分毫看不出不久前刚刚在家中崩溃疯狂的样子。八贝勒府的马车远远而去,跟着家人进门的舜安颜,便听见四贝勒府的下人进来传话,说八贝勒的马车顺利离开了。舜安颜心中一颤,此刻里头安排他们去上香,舜安颜跟着祖父入灵堂,四阿哥和福晋礼仪周全地等在那里,一如往来的所有人,都震惊于他们的从容不迫,特别是四福晋这个柔弱女子,竟还能微微含笑向宾客致谢。国舅府自从温宪公主故世后,与四阿哥几乎不往来了,这次虽不至于将所有的事一笔勾销,但可以化解的矛盾,也算都化在了悲伤里。试想一下孝懿皇后若还在,出这样的事,她怕是会要杀人的。但孝懿皇后若还在,眼下的光景一定完全不同,甚至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舜安颜跟在祖父身后,听他对四阿哥说皇上一定会查出凶手给他们一个交代,大内侍卫正在排查宫内所有嫌疑之人,这会儿太子妃已经被送回毓庆宫,诸如此类的话,听到后来,舜安颜两耳发嗡。刚刚与八福晋打照面,那个女人镇定从容,和在长春宫门外看到的模样完全不同,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了彼时的恐惧和不安,看着自己,就像今天他们从未见过面。是她真的忘记了才这么镇定,还是在用她镇定的神情警告自己不要说出去?但佟国维突然喊了孙子,舜安颜恍然醒过神,是国舅府的人要走了,他匆匆与胤禛对视了一眼,看到四阿哥浑身的悲伤气息,舜安颜心痛至极。温宪身前疼爱她的侄儿们,现在弘晖竟然先去陪她了。想到这里,一直镇定的舜安颜红了眼圈,胤禛看在眼中,心中一沉,两人都把目光避开了。国舅府的人离开四贝勒府,一走出门,舜安颜就感觉到周遭气氛的诡异,他是在多年皇宫行走的御前侍卫,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被人监视了,那不知藏在哪个黑暗角落里的眼睛,真直直地盯着他。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反而镇定下来,他不该迷茫之后该怎么办,他现在是皇帝的人,皇帝要他怎么做便怎么做,这件事待今晚秘密觐见皇帝后,自有分晓。这一边,胤禩夫妻俩顺利回到家中,一进卧房八福晋就没力气,瘫坐在榻上不能动弹,卸下了从容的伪装,目光直直地看着地砖上的花纹。胤禩自行脱下了衣裳,走来与她道:“这几日你尽量不要单独进出四阿哥府,有什么需要做的,我都会陪着你。”八福晋不言语,胤禩轻轻一叹,转身要去书房,却听妻子问:“舜安颜会不会已经告诉四阿哥了?”胤禩皱眉,沉声道:“若是说了,就应该已经有人来抓你,皇阿玛连太子妃都没放过。”八福晋冷声道:“的确,太子妃都被当众带走,何况我这命如草芥的人。”胤禩转身来,见妻子面如死灰,他觉得咽喉干涩根本不想开口说话,但还是吃力地说:“我们都冷静一下。”“你把我交出去,就一了百了,皇上不会杀自己的儿子的,你还落得大义灭亲的美名。”她抬起冰冷的目光看丈夫,“胤禩你坦白对我说,此时此刻,你巴不得我从来都不存在,是不是?”“我不会把你交出去,你是我的妻子。”胤禩应答,语气沉重地说,“事已至此,我们只有共进退。”八福晋的目光软了下来,眼泪扑簌簌而下,突然捂着脸哭泣:“我真的不想杀他……”是日夜里,即便掀起了再大的风浪,紫禁城依旧如往常一般按时静了下来,皇帝在宁寿宫看望了太后,他们其实谁也不必谁强一点,太后劝皇帝要保重龙体,彼此安慰后,圣驾便往永和宫走。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当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在永和宫的时候,玄烨却已经在秘密之处与舜安颜相见,这紫禁城里有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只有常年在宫里行走的人才会发现,而随着人员调动,秘密通道会被人为地堵上,可能今天走这条路,明天就行不通了。舜安颜亦是如此,才能避开所有耳目潜入皇宫,自然那些尾随他监视着的人,也没能察觉,就连佟国维也不知道,孙子此刻竟然身在大内。玄烨是傍晚得到舜安颜递进来的消息,说夜里要相见,这个时刻他猜想不到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心想多半是要提起和弘晖有关的线索,玄烨在前来见他的时候,竟紧张得有些不愿面对,因为下一刻,他就要再次直面自己儿子的罪恶。可是舜安颜,还是带了那个无情的答案,当听说八福晋乔装成宫女在长春宫门外出现时,玄烨一阵怒火攻心,舜安颜慌张地搀扶皇帝在边上坐下,却被皇帝紧紧握着手问:“你确定,是胤禩的福晋?”舜安颜点头道:“是八福晋,身后还跟了一个太监,臣明日可以为您查一查,那个太监在哪里。”“八阿哥找过你了吗?”玄烨眼中有火,恨不得吞噬所有罪恶。“还没有,但是臣觉得自己被监视了。”舜安颜答道,“臣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等皇上示下。”“做的对。”舜安颜却不敢接受这样的肯定,痛心疾首地说:“当时臣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还以为能卖一个人情,由此接近八阿哥。”  ☆、812你要答应我(四更到一阵心痛后,玄烨冷静了,仔细听着舜安颜的话,问他:“八福晋之后再见到你,神情可有异常?”舜安颜摇头:“八福晋很冷静,像是从未见过臣,但臣若真的被人监视了,必然是福晋已经将见过臣的事告诉了八阿哥。”“毒妇!”玄烨咒骂。“皇上,是否需要臣指证八福晋曾在那里出现?”舜安颜问。玄烨还有几分冷静,道:“眼下你只是看到她,并不能完全证明就是她,需要更多的证据来确认这件事,你且等朕的消息。这几天暂时不要和胤禩接触,若是他,他应该会来找你,在朕给你指示之前,不要与他接触。”舜安颜领命,皇帝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舜安颜,玄烨眉心紧缩,沉重地问他:“朕可以信你?”“臣信自己。”舜安颜坦然回应,躬身道,“皇上请早些休息吧。”离开舜安颜,玄烨再次秘密前往永和宫,这样的事岚琪早就习惯,皇帝偶尔会像今天这样来了却又不在,她知道玄烨有机密的事要处理,但眼下这般架势,不由得猜想是否和孙儿的死有关。待看到玄烨,便感觉到他周身气息沉重,岚琪坐在病榻上,挪出一些地方来,要玄烨坐到身边。皇帝靠下来,身边的人,连呼吸都那么沉重,却伸手来摸摸自己的脸颊,问她:“抓到杀害弘晖的真凶,你想怎么处置?”岚琪轻轻摇头:“凌迟?五马分尸?还是一道砍下脑袋?”说着这些残酷的字眼,她身子一哆嗦,而后道,“凶手死一万次,也换不回弘晖。”玄烨微微皱眉:“难道你在顾忌什么?”岚琪避开了玄烨的目光,听见他又重复问了自己一边,才轻声道:“皇上离开后,臣妾想了很久,若凶手的背后真的是哪位皇子,难道臣妾要逼着您杀子吗?”玄烨恨道:“大清律例,对王公贵族的约束严过百姓。朕何必姑息一个杀人的畜生?这件事已经有了线索,舜安颜若句句属实,凶手就是八阿哥。”“八阿哥?”岚琪心惊,又问,“舜安颜?又和舜安颜什么关系。”玄烨将舜安颜禀告的事告诉她,提及八福晋在长春宫门外出现,岚琪恨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问玄烨:“她一个弱女子,到底哪儿来的魄力掐死一个孩子?皇上……她到底是什么人?”“舜安颜说她身边有个太监,也许是那个太监下的手,但不论如何他们脱不了干系,老八也脱不了干系。”玄烨恨极,“一旦照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有了结果能确定他们就是凶手的话,朕绝不姑息,就是朕的儿子,也必须偿命。”岚琪见他越说越激动,轻轻抚在胸口要他顺气,而后道:“皇上一定要查清楚,真正查清楚了,才是给孩子一个真正的交代。您今天突然抓了太子妃,只怕这件事往后会留下芥蒂,太子妃她往后,该如何自处?她怎么样臣妾无所谓,可她一旦不正常,影响了太子,就该影响皇上了。”玄烨怒言:“朕做皇帝看了大臣几十年的脸色,难道做老子还要看儿子的脸色?不想做太子做阿哥的就滚,不想活的就去死,朕不会拦着他们。”岚琪呆呆地望着玄烨,当年胤祚没了,她一心一意盼着玄烨拿出这份魄力来,她一心一意盼着玄烨把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可那时候的皇帝诸多顾虑投鼠忌器,那时候的皇帝还十分看重父子情分,以至于差点伤了他们的感情。幸得上天庇佑,最终他们彼此经受了考验,玄烨给了她最大的愧疚,岚琪也用宽阔的心胸容忍下那份不甘。此一时彼一时,看着如今恼羞成怒的皇帝,浑身散发着震慑天下的魄力,她突然明白了玄烨当初的无奈和不作为,当时他若能做到,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幸好她最终选择了守着爱情和她的男人,没用被悲痛和仇恨蒙蔽双眼,孩子的死错不在玄烨,行尸走肉般的那段日子里,她却把错全归结在了玄烨的身上。就在她发愣的时候,玄烨渐渐冷静,但依旧杀气深重,再次道:“一旦查出确凿证据,朕势必要办了他们。”岚琪垂下眼帘,神情冰冷地问:“八阿哥若因此赔上性命,哪怕只是被贬为庶民或打入大牢永世不得出,总之八阿哥一旦从皇室从朝堂消失,那些曾经拥护他的大臣,是不是往后都要围着胤禛转了?”玄烨皱眉凝望岚琪,却不知她之后要说出什么话来。十几年过去,如今的皇帝强过当年百倍,仿佛乌雅岚琪亦如是。那一晚后,由于最终决定保留弘晖小阿哥的尸身,便没有进一步开膛破肚地验尸。孩子的死因也被确定为是勒死的,脖子上最后留下的被掐住的印迹,仵作断定是孩子死后才留下的,小阿哥遇害的过程当是被勒住脖子窒息后,又被人用双手掐住了脖子,两次残害,显然是蓄意谋杀。这样的消息,暂时只在少数人间知道,为了不透露线索给凶手有机会钻空子,上面还没有把死因透露,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三天一晃而过,既然不再验尸,弘晖就该出殡下葬,未成年的孩子都会被火化。出殡这一日,四贝勒府里一切井井有条,四福晋端庄稳重地跟在丈夫身旁,接待所有的宾客,按照殡葬礼节送走她的弘晖,人们想象中的扶棺大哭的景象没有出现,四福晋的镇定,几乎让人觉得有些冷酷无情。弘晖是她和四阿哥期盼多年后才得到的唯一的儿子,白白胖胖养了那么多年,聪明伶俐深受长辈疼爱,眼瞧着十几年后又将是朝廷栋梁,是皇家血液又一股新的力量,突然什么都没了,可四福晋竟然连一声哭泣都没有。此时此刻她的气质和眼神,高贵得让人无法接近。宫里的长辈不可能来参加皇孙的葬礼,太子和太子妃同样没有前来,但大阿哥等诸位兄弟悉数到场。孩子的葬礼简单庄重,该有的礼节分毫不差,更没有僭越任何规矩,没有因为他是受宠的小皇孙就破格举办隆重的仪式。悲戚的一天,从清晨起就乌云密布,空气压抑沉闷,仿佛憋着一场大雨,一切都结束后,聚集的人渐渐散去,送走所有的宾客,整座贝勒府像被掏空了似的,人们失魂落魄地收拾着东西,忽然发现,四福晋不见了。寂静的贝勒府一下子又躁动起来,翻遍整座宅子寻找福晋,他们都憋着一口气,总觉得葬礼过后,福晋就会垮了,如果病一场还是好的,若是她送走了儿子后就跟着一起去了该怎么办?胤禛本在进宫的路上,三天没见过皇帝了,如今孩子入土为安,他要去给一个交代,还没进宫门就被家人追上来,火急火燎地说:“贝勒爷,福晋不见了。”胤禛疯了似的冲回来,家中乱成一团糟,翻遍所有角落都没看到福晋在哪里,陪着福晋的侍女哭着说,她们转身去打水的功夫,福晋就不见了。胤禛重新开始寻找,每到一处都喊着毓溪的名字,可是一直都没有回应,哪里都没有妻子的身影,此时天际惊雷炸响,大雨瓢泼而下,闪电狰狞雷声轰隆,仿佛大地都在颤抖。小和子打着伞来给主子避雨,问要不要请皇上派人一道在京城寻找,说去了乌拉那拉府上,也没听说四福晋的行踪,胤禛耳朵嗡嗡地听着,突然像有人推着他似的,甩开小和子就往正院跑去。踩着雨水闯进他们的卧室,凭着一股蛮力将他们的床榻拉开,风卷入屋子里,将层层帷幔吹起,露出毓溪半抹身子,她正抱着弘晖的枕头蜷缩在那里,目光定定的,对于身边这么大的动静,对于窗外轰隆的雷声都没有反应,像是抱着婴儿一般拍哄着怀里的枕头,只听得见喃喃细语:“弘晖睡吧,睡吧……”胤禛泪如雨下,扑上前把毓溪从角落里抱出来,这里是他们曾经闺房嬉闹时毓溪躲过的地方,那会儿小两口浓情蜜意地撒娇,毓溪说将来胤禛若惹她生气她不见了,就让他一定到这后头来找她,可胤禛从不敢想,再一次来这里找她,是在这种光景下。被拉扯的毓溪,总算对身边的事有了些许反应,窗外一声惊雷,她身子一哆嗦,慌忙抱紧弘晖的枕头,连声哄着孩子:“弘晖不怕,额娘捂着你的耳朵,弘晖不要怕。”“毓溪,你醒一醒,你不要这个样子。”胤禛的手软了,连想紧紧抱住妻子的力气都没有,雷声一下下震撼着他的心,他的脸贴上了妻子冰冷的面颊,滚热的泪水让毓溪有了些许反应,渐渐地从她眼中也滑出泪水。“毓溪,你不能跟弘晖走,你不能丢下我。”“胤禛啊。”毓溪终于开口,双眼已被泪水淹没,“你要答应我……”  ☆、813继续他的人生“我什么都答应你。”胤禛抱着她,想要把她从绝望的深渊拉回来。“答应我,做未来的皇帝。”可毓溪说出口的话,却如同窗外的惊雷一般,震荡了人心。�天天跟着八哥的,以前在书房的时候,带上十一哥他们几个人几乎时时刻刻在一起,只要看到其中一个,一定就能看到其他人。”胤祥很仔细地告诉岚琪,一面有些悲伤地说,“可惜十一哥没了。”岚琪摸摸他的脑袋,小十三宅心仁厚是个极好的孩子,十一阿哥没了那几天他哭了好几次,明明平时也没怎么往来,书房里阿哥们早就抱团在一起了,可因为手足兄弟,他就很伤心。“额娘,九哥好可怜,自从十一哥没了,他就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在书房里可随和了,但现在很凶,对我们都不笑了。”岚琪安抚孩子道:“哥哥们长大了,自然严肃些,胤祥也是哥哥,往后启祥宫的十五十六两位弟弟长大了,你要帮着皇阿玛教导他们。”十三阿哥认真地答应母亲:“我会像四哥一样,做个好兄长。”孩子说着话一扭头,突然见父亲站在门前,他几时来的母子俩都不知道,十三哥赶紧过来给阿玛行礼,岚琪跟在后头,玄烨抬手示意她免礼。等儿子起来,玄烨坐下让儿子站到跟前来,略严肃地与他说:“这次去南苑,你和十四弟年纪最小,骑射功夫差一些,朕不怪你们,可是将来十五十六长大了,若是见不到兄长的英姿,哪个来服气你们?”胤祥不自禁垂下了脑袋,父亲继续道:“十四比你小,拉弓搭箭的力气都比你大,你这样文弱不经事可不成。现下十月,腊月小年前我再来考你射箭的功夫,若是还那么糟糕,自己领板子去。”胤祥面上有惧色,岚琪过来搂住了孩子,安抚他:“胤祥好好学总会有长进,哪怕一丁点儿进步也好,循序渐进才能长久,咱们慢慢来。”玄烨睨了岚琪一眼,岚琪却拉着胤祥走了,送到门前让他找胤禵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再转过来时,皇帝已经歪着身子躺下。“骑马颠着腰了?”岚琪上前来问,玄烨则慵懒地说,“没伤着,就是累了。”岚琪嗯了一声,刚想问他要不要茶或饿不饿,玄烨反而问她:“这几天,你没出宫吧。”这么一说,果然是皇帝不让她出门,岚琪答应了,顺口就问:“皇上是要查什么?可是这几天宫里什么事都没有。”玄烨眉头紧蹙,不悦地说:“的确什么事都没有,朕原本以为,会有人趁朕和太子都不在时,却销毁证据或是制造证据,结果竟然什么动静都没有,要么是杀人凶手够涵养,要么胤禌就是真的死于意外。”听这些话,岚琪心一定,果然玄烨是在查的,一面打算把自己心里的事都告诉皇帝,可想着玄烨方才的话,他提到了毁灭证据或制造证据,难道皇帝已经知道太子或者别的什么人,牵涉进去?玄烨语气沉沉地说:“朕宁愿相信,胤禌是死于意外。那晚他们兄弟几个玩疯了,他跑去那里躲着也是有的,从他掉下去的地方,石墩上有血迹,大概就是他摔下去时撞到头上留下的。”  ☆、616一生一世一双人(三更到“您说十一阿哥为什么要爬到桥上去,若是他一个人在那里,不至于做这么危险的事,可身边要是有人在,看到他掉下去了为什么身边的人不救?”岚琪忍不住把心内的疑惑说出来,见玄烨皱眉看着自己,心一定,将胤禛说得那些事都告诉了玄烨。这里头一环绕一环牵扯了不少的人,胤禛把那束绦子留在了母亲这儿,岚琪拿给玄烨看,连皇帝都认得:“这是胤礽戴的东西,式样别致,朕曾问过他是哪里来的。”岚琪道:“太子说他看到的时候,以为是什么小太监,吓得立刻就跑开了,后来才知道是十一阿哥,臣妾想若是当时太子就看清浮在水里的人是弟弟,应该会呼救才对。从胤禛撞见太子,到后来捞起十一阿哥送回翊坤宫,前后近两个时辰,想想……”且说宜妃哭儿子死的太惨,岚琪不觉得她夸张,光是想想十一阿哥在水里,若是没意识也罢了,哪怕有那么一点点意识,可不能自救也不能呼救,那种等待生命消逝的恐惧,是那孩子对这人世最后的记忆。好在她胤祚,一瞬而亡,没有留下一丝怨念。想到自己的孩子,岚琪经不住热泪盈眶,难以言语,玄烨忙拉了她的手说:“朕这些日子不来和你说话,就是怕你想起胤祚,你哭了朕会心疼。”岚琪点头,哽咽道:“您别怪宜妃纠缠不清,她再不好,没了骨肉总是可怜的。”玄烨道:“胤禌何尝不是朕的骨肉,朕也心痛,朕不求她能像你一样顾全大局,可她实在做得有些过了。”“皇上多包容吧。”岚琪的情绪渐渐平复,便问玄烨,“臣妾只见过十一阿哥入殓后的模样,在那之前,皇上找人查验过孩子的身体吗?”“查过,除了额头上疑似撞在石墩上的伤口外,无一处伤痕,身上也没留下奇怪的东西,照那情形来看,他很可能是自己掉下去死于意外。”玄烨面色凝重,叹气道,“可那晚胤禟应该是和胤禌在一起的,但他却矢口否认,这些日子又古古怪怪,朕实在觉得奇怪。”岚琪问:“皇上没有问过九阿哥?”玄烨颔首:“他那么奇怪,朕怎么问?若是你的儿子,朕还能和你商量,可宜妃那样,朕若是跟她说胤禟可能隐藏了什么事,她还不先跳起来怪朕糊涂,冤枉她的儿子?”“那要不要臣妾问问觉禅贵人?”岚琪道,“您说有人看到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在一起,但那晚跑去延禧宫的只有十一阿哥,觉禅贵人送走十一阿哥后立刻就折回了,如果是九阿哥在门外和十一阿哥一起,那就说得通了。”玄烨目光清冷,似很无奈:“如果胤禌是死于意外,牵扯那么多人,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朕得到什么结果?”岚琪不知玄烨何意,皇帝则道:“胤禌兴许死得很简单,可留给朕的,是父子兄弟的不信任,是后宫妃嫔的不体贴,他一死,让朕更看清这紫禁城里的人情冷暖。”“皇上这样说,确实可怜了些。”岚琪却淡漠一笑,“可紫禁城里就是这样的,不是现在才有的人情冷暖,冷漠无情和残酷,一直都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您说不是吗?”玄烨苦笑:“朕没能叫你看到更清明太平的宫廷。”岚琪摇头,将面上的冷漠散去,恬然一笑十分暖心,口中道:“所以臣妾才珍惜眼前。”“咱们之间永远不要变,朕不会为了别的女人丢下你,你平日吃醋不算事儿,可不能真往心里去,朕这辈子注定亏欠你的,你就再多包含一些。”玄烨动了情,眼眸微微泛红,深情脉脉地说,“下辈子咱们不要生在帝王家,朕就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岚琪心头一颤,来不及感动,就笑着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纳兰容若的词,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句来?”玄烨笑:“你提起觉禅氏,朕想起纳兰容若,随口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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