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67

岚琪娇然笑:“原来皇上是随口说的,可见对臣妾的情意,每次都是随口说来哄人的。”玄烨不理睬她,却不知岚琪这句撒娇,是故意把话题带开的,皇帝提起觉禅氏就想起纳兰容若,这里头有不能提的尴尬,岚琪可不想顺着那个话题下去,故意玩笑几句哄得玄烨高兴,之后便是道:“臣妾既然知道皇上没有过分怀疑太子,就不担心胤禛被您误会了,这事儿总有个说法,臣妾回头想法儿去问问觉禅贵人,若是她也看到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在一起,您下决心好好问问九阿哥,解开心头的结才好。”玄烨释怀:“朕等你的消息。”岚琪答应,可玄烨突然又道,“万一是太子呢?朕已经不敢想了,所以才不敢查……他到底要荒唐到什么地步?”岚琪忙安抚皇帝:“太子未必真荒唐,却有的是人想要他荒唐,但愿这次的事和太子没有任何关系,密贵人一事以来太子处处表现让您满意,皇上可是亲口对臣妾说的,太子也总有不高兴的时候,他想一个人散散心,并没什么错。”玄烨很疲倦,心痛地说:“他若有额娘教养该多好。”那之后几日,除了早朝外,皇帝都在永和宫养身体,奏章也都搬过去批阅,像是龙体违和真有哪里不舒服,虽然外头的人都说皇帝是躲避宜妃,但皇帝恢复精神后立刻就迁回了乾清宫,宜妃紧跟着追到乾清宫纠缠,依旧想为儿子讨个公道。从最初的同情怜悯,到后来的不耐烦,再到现在见宜妃依旧锲而不舍地为儿子的死求真相,宫里知道的人倒渐渐佩服起宜妃来。而不知道的,或是像敏常在这样把真相和皇家敷衍的说法都当谣传,至今不晓得十一阿哥到底怎么没了的,又以为宜妃是仗着死了儿子,在皇帝面前邀宠。可见这世上,有时候谣言和智者或愚蠢之人无关,只有真相大白天下,才能让谣言真正破灭。皇帝离开乾清宫后,岚琪找了一日请姐妹们在永和宫小聚,正好是临近年末各地送孝敬的时候,岚琪固然不认得好些大臣甚至地方官员,可她“传说”般地存在于紫禁城,总难免会收到很多官员孝敬的东西。每一年她都会列出收到的所有东西,把单子呈送给玄烨看,玄烨让她留下的她就留下,觉得不妥当的,就会以皇帝的名义退回去。而那些官员也都学乖了,其他各宫不知如何,如今孝敬永和宫的,都拣有趣新鲜但不昂贵的东西,比起金银玉器,果然更得德妃娘娘的喜欢,玄烨瞧着不值钱的,也就都让她留下。这日岚琪把姐妹们请来,就是将陆续得到的一些东西和大家分了,她向来节俭,宫里的东西只进不出,永和宫早晚要放不下,自然乐得做些人情。因十一阿哥的事闹的,宫里也沉闷了好一阵子,如今正好借毓庆宫再添皇孙,总算扫去些许阴霾,毕竟东六宫这边几位,和宜妃的感情不过面上客气,比不得当年六阿哥没了,她们每一个都伤心至极。闲坐说话,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众人要散时,岚琪留下觉禅氏说:“十三十四长个儿太快了,衣裳不能穿都浪费,那么好的料子给人也舍不得,你教我怎么改好。”觉禅氏倒是笑:“皇阿哥的衣裳是改了才能穿的,您就不怕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不高兴?”岚琪笑:“都是上用的料子,全国都没几匹,他们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浪费东西可不好,金山银山也要吃空的。”两人到里头,果然已经铺了好几件衣裳在炕上,觉禅氏上前摸了几把,啧啧道:“娘娘说的不错,果然是稀有的好料子,从前臣妾在明珠府见过他家老太太有一件袄子是这样的,她说是宫里赏赐下来,却只够给她一人做件夹袄。”岚琪见她很自然地提起往事,便也笑道:“我听皇上说,似乎已授意明珠大人要重视长房长孙,明珠府将来大概还是容若大人的儿子来继承家业。”觉禅氏眼前一亮,有些不信,但显然很高兴,说道:“若是如此就好了,可怜他们孤儿寡母,之前还听说好像已经分家了。”岚琪笑道:“咱们满人虽然每一代都要分家,可也要等上一代当家的没了才好,明珠府现下还没分呢。皇上既然这样授意明珠大人,我想容若的子嗣不会受亏待被欺负,到底是长房长孙。”觉禅贵人捧起衣裳比着尺寸,口中淡淡地说:“多谢娘娘好意告诉臣妾。”岚琪且笑:“咱们一来一去互不相欠才好,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一件事?”觉禅氏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笑了,口中说:“娘娘到底还是来问了。”然同是这一天,八阿哥在朝堂忙完了皇帝交付给他的简单任务后,到书房走了一趟,旋即又这回乾清宫,等候父亲闲暇时求见,梁公公把话传到里头,皇帝立时就答应,在暖阁见了胤禩,不想儿子进门行礼后却不起来,反而深深俯首叩拜,口中说:“皇阿玛,十一弟的死,儿臣有话要说,求您宽恕胤禟。”  ☆、617意外(还有更新“宽恕胤禟?”玄烨皱眉看着伏在地上的儿子,心里虽猜得几分缘故,可现实却让他有些无法接受,难道十一阿哥的死不是意外?他将心一沉,吩咐八阿哥起身。但八阿哥不敢起身,依旧伏地道:“请皇阿玛听儿臣说完。”之后便将从九阿哥口中知道的关于十一弟溺水那晚的事都禀告了父亲。说那晚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一阿哥玩在一起,十阿哥负责找他们兄弟俩,俩兄弟四处藏匿。九阿哥带着十一阿哥到了那里,让他藏到桥洞底下去。一面藏的时候,远远瞧见有人往那边去了,还以为是十阿哥和他手下的小太监找来了,九阿哥让十一阿哥自己小心,然后他就跑了。那一跑就跑得没了影,等他意识到很晚了,但不见十阿哥踪影也不见弟弟踪影时,才想起来不能再在外头徘徊,他先跑回弟弟匿藏的地方,原想看看弟弟还在不在,可是老远看到太子在那里,胤禟害怕被太子责备,就自己回翊坤宫了。没想到回去后不见弟弟的踪影,宜妃又发了很大的脾气,整个翊坤宫都在招人,九阿哥害怕被宜妃责备没吱声说出弟弟在哪儿,知道弟弟自己被人发现,他才晓得胤禟竟然落水了。原本以为,弟弟兴许还躲在那里,或是已经换了别处,又或者会被太子发现。玄烨听得一脸冷色,果然十一阿哥是死于意外,但不知为何,听着八阿哥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这件事和太子脱不了关系,但是这孩子并没有很直接地说那种话,平和地叙述着事情,一字一句说得滴水不漏。八阿哥伏地道:“胤禟当时不知道十一阿哥已经落水,可是胤禟现在把一切的错都归结在自己身上,他已经痛不欲生,儿臣认为隐瞒会让他背负更重的包袱,才决定来禀告皇阿玛,坦白一切。”玄烨蹙眉:“这些都是他对你说的?”八阿哥点头称是,“儿臣说的都是胤禟原本的话,他隔天就来找儿臣了,哭得十分可怜。儿臣不忍心胤禟被人误会伤害了自己的兄弟,所以才隐瞒至今,但眼瞧着胤禟越来越痛苦,深知不能再隐瞒,求皇阿玛斥责胤禟,更求您宽恕胤禟。”“他一辈子背负这个包袱,足够惩罚了。”玄烨语气沉重,吩咐八阿哥,“去把你弟弟带来,朕有话与他说。”八阿哥如遇大赦,伏地深深叩首,但父亲忽而又问他:“即便夜色下,即便那晚宫里人多,他们几个阿哥如何在宫里到处乱窜,他们一直这么玩吗?”“他们换了太监的衣裳,在宫里遇见人时就低头走在一旁,白天或许不能,夜里估摸着也没人分得清楚。”八阿哥如实回答,却看到父亲脸上微微一抽搐,可没有冲着他来,对他仍旧是说,“去把胤禟带来。”而八阿哥一走,玄烨一拳重重砸在了桌案上,心中冷冷嗤笑,更是自责,怎么他的儿子好好的皇子不做,一个一个都爱假扮成太监,太子这样,小的也这样。心中恨着这些话,脑中忽然一个激灵,那晚胤禛虽然也看到太子,可若非后来捡到他的东西甚至亲口听太子承认去过那里,胤禛并不敢十分确定自己遇见的就是太子,那样的夜色下,那胤禟到底走得多近了才能发现站在桥边的人是太子?这一边,觉禅贵人正和德妃娘娘一道给十三十四阿哥改衣裳,方才她已经把自己知道的话都告诉了岚琪,说那晚她的确亲手将十一阿哥送出了延禧宫,十一阿哥原想躲在她那里,可她觉得那么晚了,阿哥们不该再在外头晃荡,就说服了那孩子,想送十一阿哥回去,可出门就看到九阿哥,他们兄弟俩说一道走,不要觉禅贵人相送,她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就放他们走了。觉禅氏自责道:“若是臣妾多一个心思,坚持把两位阿哥送回翊坤宫,大概就没有后来的事。事情至今,臣妾心里也很沉重。”岚琪劝道:“孩子们自己贪玩。”但紧跟着就说,“是敏常在告诉我,她看到十一阿哥来过延禧宫,然后和你一道出去了。”觉禅氏笑:“臣妾也如此猜想。”岚琪则淡定地看着她说:“敏常在终归向着我,有些事你别怪她多此一举,她也不是针对你。你们同在屋檐下住着,哪怕不和睦,也不要成了敌对,她无心对你做什么,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她觉得,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把事情挑明了,觉禅氏那么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到杏儿在做什么,若是互相隐瞒将来把她逼急了反而害了杏儿,不如现在就说明,往后觉禅氏要么不在乎继续我行我素,要么就多多收敛别再落人话柄,至少不能让杏儿受到什么伤害。觉禅氏不在乎,反而劝岚琪宽心,看透一切似的说:“臣妾知道,没有敏常在,也会有别的人,娘娘如今虽与其他几位娘娘平起平坐,可无形之中,这六宫之事都在您的掌控中。不管是对臣妾还是对别人,您都会多生一双眼睛,没有敏常在向您说这些事,也会有别的人为您多看一眼,当初臣妾会找敏常在帮您深入西六宫,也是知道她对您的忠心,到如今敏常在更加忠心于您,对臣妾来说不值得奇怪。”“我猜想你也是这样的心思。”岚琪面上波澜不惊,再道,“咱们说好的,若有一日心意相悖,就彼此说清楚好聚好散。同样的道理,你若嫌和她住在一起被束缚手脚,把你们分开也不难,可你不要伤害她,她也无心伤害你,只是忠于我而已。”觉禅氏神情宁和,深深点头答应:“娘娘的话,臣妾记下了。眼下臣妾与娘娘算不得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各自做各自的事,而您答应过会把惠妃交付给臣妾,只要您记得这件事,其他的对臣妾来说都无所谓。”反是岚琪微微皱眉问:“这么久了,你还是对她恨之入骨。”觉禅氏脸上的骄傲里,莫名有着让人看之心颤的绝望,可她偏执的话语里,仍旧一字一句透着十几年来不曾淡去的恨意,清冷地一笑说:“这才开始呢,时间刚刚好。”岚琪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于惠妃的事上,觉禅氏是疯狂而隐忍的,因为她的存在,岚琪心中才明白惠妃已经构不成威胁,从前怕的不是威胁她的地位和恩宠,而是威胁她的孩子们,但惠妃如今四面楚歌自身难保,要不是大阿哥出息了,她的人生早就完了。可是想到大阿哥出息了,岚琪心中猛然一颤,好好掩饰了心底的不安,但自己知道在害怕什么,觉禅氏对亲生儿子都能视若棋子,又怎么会在乎大阿哥是否无辜,可她这么做,伤害的都是玄烨的孩子,她若不劝阻,是不是等同成了帮凶?想着这些事,乾清宫来人说皇帝夜里要过来,请德妃娘娘准备,觉禅贵人便要告辞离开,岚琪托她为十三十四阿哥改一改衣裳,两人便分开了。环春送客后进来悄悄告诉主子,说八阿哥先头去了乾清宫,这会儿九阿哥也跟着一起去了,她问道:“八阿哥总是和九阿哥在一起的,您看八阿哥会不会去说这件事?”岚琪则道:“看皇上怎么说吧。”那一晚,玄烨迟迟才从乾清宫回来,莫说过了晚膳时分,连各宫各院落锁的时辰也过了,疲倦的男人带着满身沉重的气息进门,岚琪为他替换衣裳洗漱收拾,皇帝一言不发任人摆布,而后就靠在榻上发呆,她坐到一边就那么看着他,谁也不开口。好半天烛花炸响,才叫岚琪一惊,她走到烛台旁剪烛芯,却听玄烨在背后问:“你说胤禟他,到底怎么认出来站在桥边的人是太子?”岚琪回眸看着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当然听不懂,玄烨则继续道:“胤禛对你说,他不确定的是不是?”“儿子说他瞧着像太子,但是天色很暗,与其说是看到了太子,不如说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岚琪应道,“所以隔天出了十一阿哥的事后,他才去原处逛了逛,但即便捡到了那束绦子,又被毓溪认出来是文福晋的东西,他也没敢真怀疑太子出现在那里,直到太子亲自找他说,他才信自己没看错。”玄烨点头:“胤禛都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太子,胤禟为什么会一眼就认出太子在那里?”岚琪道:“既然您都问九阿哥了,为什么不再这句话?”玄烨哼笑一声:“朕问他了,他说月色明朗,看得清楚。”不等岚琪应话,玄烨已道,“今晚天气与那一晚差不多,月色比那一晚更明朗,朕来你这里前,去了一趟十一阿哥溺水的地方,如此月色下,朕看到梁总管站在桥边,也不过是依稀一抹身影。朕对他那么熟悉了,明知道他在那里,也不认为突然看那么一眼,就能认定是谁站在桥边。”岚琪听得明白,但对事情之间的联系却有些糊涂:“皇上的意思是,九阿哥撒谎了?”皇帝却道:“或许不是撒谎,而是还隐瞒了什么,胤禌的死如朕所料是意外,可是不相干的人,却牵扯了别的事。”  ☆、618山是他一人的(还有更新看着玄烨,岚琪心里越来越沉重,转身小心剪了烛芯,而后到一旁端来参茶,递给他说:“还温热的,皇上喝两口清清心,这参茶太医院另添了药材,不会旺火。”玄烨很不耐烦,别过脸去说:“你就是拿寒九天的雪水来给朕喝,也灭不了朕心头的火。”岚琪知道他在闹脾气,遇见这事儿谁不烦,早些年他就为了怎么做父亲烦,前阵子才骄傲地对自己说他有些门道了,这冷不丁地就死了一个。虽然是十一阿哥自己贪玩是死于意外,可里头牵扯太多的人,太子偏偏要在那里徘徊,前后让兄弟们都撞见,现下八阿哥九阿哥说起这些事,玄烨说他听着,那俩孩子就好像在问皇帝:“皇阿玛,会不会是太子的错?”虽然那俩孩子没有这样说,可皇帝被自己的心魔所缚,太子之前不为人知的斑斑劣迹,让他已经无法正视太子的行为,信任就是这样一点一滴消失,父子之间细微的裂痕早已宽阔如河川。岚琪把茶放回去,又坐在原处不说话,玄烨歪着身子背对着她,好半天摇了摇手说:“你怎么不说话,也不过来,明知道我不高兴,有什么也不是冲你来的。”“臣妾以为您会想冷静一会子。”“朕再冷静,就心死了。”玄烨的手不安抚地摇晃着,岚琪几步上前捧在怀里,他才不动了,而后说,“朕要知道还不容易?可是朕看透了太子,能有什么好结果,管他那一晚在那里做什么,他要做死,朕拦不住。”岚琪神情紧绷,郑重地劝:“皇上别说这样的话,兴许真的什么事儿都没呢,八阿哥九阿哥也没说什么呀。”玄烨不耐烦地说:“他们一个个自以为聪明的脸,你是没看见,还嫩着呢,就以为自己多能耐了,朝廷大员跟朕扯谎都要掂量着,他们到底哪儿来的底气,朕在他们眼里,还是不是父亲是不是君主?”“行了行了,越说越不对了。”岚琪竟板了脸出声制止玄烨,“要是不能好好睡觉的,皇上回乾清宫去吧。”玄烨倏然转身瞪着她,脸上那恼怒的模样直叫人看着心疼,岚琪唯有笑:“您想听臣妾的心里话,先恕臣妾失言的罪过,不然臣妾说了您又要生气,人家才不干呢。”玄烨哪里会与她生气,在她身边就是卸下一切伪装和包袱,这会儿已经起身坐好,指了指桌上的茶,岚琪端来给他,看他好好喝着茶,才继续道:“倒不如,皇上依旧专心治理朝纲,您管您创下盛世伟业,孩子们都大了,是成才出息还是庸碌无为,他们该自己为自己负责,您有那么多皇子皇孙,还怕江山后继无人?”皇帝端着茶碗,倏然抬头看向眼前的人,这话里头层层叠叠的意思,追究起来,论她大逆不道的罪过都成。可是岚琪不慌不忙,镇定地说:“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为了他们的事,您天天晚上来犯愁发脾气,弄得大家都不安生吗?”玄烨把茶碗塞给她,岚琪转身去放的功夫,人家在背后说:“难道往后就不管他们了?”岚琪没转过身,垂首道:“您看着就是了,管?管得过来吗?他们都是大人了,该自己管自己。总之江山社稷在这里,贤者居上。”背后传来话:“你从来不对朕说这样的话,今天突然一说,就说到根本里去了。”岚琪转身,见玄烨面色平和,不怒不嗔,心下安定,走到面前说:“可照您现在这模样,皇帝当得越来越好,八方来朝四海臣服,大臣们再也不敢小觑您的威严,却被家里毛头小子们气得不知所措,算起来,是您没当好皇帝,还是没当好父亲?”玄烨要她坐到身边,岚琪接着说:“皇上放开包袱吧,您做您的皇帝,他们做他们的臣子,所谓的父亲,对着小娃娃们才是,现在你们可是君臣了,分不清状况的是他们,不是您。”玄烨脸色沉沉,闷了半晌说:“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朕总想两者兼顾。”岚琪却笑:“臣妾是一心一意顾着您,而后才想胤禛胤禵的。”皇帝微微有笑意,故意不信她:“可你这一次,还不是为了胤禛周全?”岚琪笑道:“那是事情没发展到要让臣妾选择立场的时候。”“朕信你,朕也信胤禛。”玄烨长舒一口气,“朕想好了,哪怕让太子再感激胤禛一回,不管那天晚上他到底是一个人在那里,还是和别的什么人一起,又或是做了什么,这一次,朕信胤禛,给他一个面子。也不叫他,白白被太子卷进来。”岚琪感激玄烨,更道:“但愿他们能好好理解皇上的心意,别想错了您的用心。”那一晚,总算把十一阿哥的死做了了结,玄烨之前已和儿子们说好,隔天他散了朝就到翊坤宫,让九阿哥自己给宜妃一个交代,从今往后就再也不许提起十一阿哥的死,若不然他们母子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一边,隔天一早岚琪就派人找四阿哥进宫,一等前头散了朝,他就进来请安,岚琪让环春守在外面,别叫公主和闲杂人靠近,这边与胤禛在屋子里,不该说的只字未提,该说的话则都细细告诉了儿子,胤禛听得一脸沉重,半晌才开口:“就是因为这样没了性命,十一弟太胡闹,实在太胡闹了。”岚琪知道他心里想到了胤祚,不禁胸口一阵剧痛,可好好按捺下,正色与儿子说:“额娘有句话要叮嘱你,对你对弟弟们都一样,这次对你说了,就不会再提。”胤禛恭敬地听着,岚琪轻轻一叹:“二十多年了,你皇阿玛还愿意听额娘说话,还愿意把什么话都对额娘讲,是因为额娘从不曾背叛他欺骗他。胤禛,额娘永远不想也不会欺骗你皇阿玛,所以你有什么事,也不要欺骗我,不要让额娘为你背负谎言。往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利用额娘对你的信任,更不能利用皇阿玛对额娘的信任。信任经不起一点点折损,太子如今和皇阿玛什么关系,你也看到了,他为什么如此恐惧不被信任?你也该反省。”胤禛神情严肃,眼神紧紧地盯着母亲,显然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母亲的话,冷不丁这一顿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利用母亲或是撒谎的事,但稍稍冷静想一想,额娘只是在为将来打算。岚琪继续道:“额娘只有行得正坐得直,才能做你们兄弟最大的依靠,所以一旦有一天你们破坏了额娘在皇阿玛心中的位置,那你们也就会失去额娘这个依靠。这一切都在你们自己身上,纵然额娘期盼你们能独立自强,可皇室朝堂不是能独善其身的地方,所以咱们母子之间,绝不能有那样的事。”胤禛心中渐渐开朗,一时感慨激动,屈膝道:“额娘的话,儿子都会记在心里。”岚琪莫名心酸,眼中微微湿润,望着胤禛说:“不要害怕做错了事,你的父亲是皇帝,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害人性命,因为能力不够而做错的事并不可怕,只要你肯面对,皇阿玛什么都能原谅。所以别扯谎别骗人,你可以不能干,但不能不坦荡,记着了吗?”她上前搀扶起胤禛来,儿子早就高大得足以做她的依靠,可身躯再如何高大,也藏不住他作为孩子的弱小,这就是世上最奇怪的事之一,哪怕为娘手无缚鸡之力,也会是孩子内心最强大的支撑。那晚玄烨感慨一声太子无母,便道尽了他们父子之间悲剧的源头。胤禛皱了皱眉,轻声说“额娘,皇阿玛和太子这样,将来要怎么……”“不要乱想。”岚琪伸手抵住儿子的嘴,温婉地笑着,“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咱们顺其自然,抛下皇额娘给你的包袱,背负得太沉重,可就走不远了。胤禛,你要看清楚了,这江山,是你皇阿玛一人的。”儿子一个激灵,仿佛醍醐灌顶,脸上有了笑意,冲岚琪欣然道:“儿子懂了。”这边厢,皇帝驾临翊坤宫,九阿哥从书房退下来,回来时皇帝已经在宜妃屋子里,他杵在门外一时不想进来,只等梁公公再三来请,他才跨门进来。榻上的宜妃孱弱无力,这些日子她纠缠皇帝,何曾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再搏,哪怕她不是一个好母亲,甚至对孩子们并没有尽心抚养,可骨肉就是骨肉,自己的孩子死的莫名其妙,她的性子脾气,不求一个说法,怎能安生。加之这十几二十年的幽怨积压在心里,真是趁此机会都发作出来了。此刻见胤禟进门,宜妃虚弱地说:“皇上把胤禟找来做什么?”玄烨则道:“你不是要一个交代,让胤禟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你若不纠缠朕,朕也不想来伤害你。”宜妃怔怔,不明白皇帝意思,却见儿子跪了下来,木雕似的人说着冷冰冰的话,一字字戳进她的心里,她怎会想到,是兄弟之间一场玩闹,就葬送了幼子的性命。  ☆、619第一次博弈(三更到极度震惊下,宜妃变得更加不理智,含泪看着皇帝问:“难道不是太子做的?难道不是太子把胤禌扔下去的?”不料九阿哥立刻说:“额娘不要胡说,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子和我们手足情深,哪里要有杀人的仇恨?”玄烨满面冷色,幽幽道:“胤禟的话你也听见了,是他看着胤禌往桥洞底下爬,可是他跑开了,你来告诉我,胤禌怎么再爬上来后,然后叫人扔下去?”宜妃说不出话,玄烨继续道:“他们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跟小孩儿似的在宫里玩捉迷藏,你非要朕告诉天下人十一阿哥真正的死因,你是预备让朕被嘲笑,还是你自己去被人嘲讽?儿子死了朕不心痛吗,可你闹下去能有什么结果,难道要让胤禟偿命?”宜妃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眼泪扑簌簌而下,哭得不能言语,而玄烨则让胤禟起来,严肃地与他道:“事已至此,朕不可能让你为胤禌偿命,往后你要连带弟弟的责任一道孝敬你额娘,再也不要做什么荒唐事。你们都是朕的儿子,伤了损了哪一个朕都会心疼。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就该出宫建府,你若再荒唐,叫你额娘如何放心,叫朕如何放心?你跟着八阿哥,为什么不多学他的成熟稳重,往后不要再让朕看到你们毛毛躁躁的模样。”胤禟依旧一张木雕似的脸,垂着脑袋闷闷地应了一声是,玄烨交代清楚便要走,才起身,就听宜妃哭道:“皇上,您不要怪臣妾。”玄烨想起岚琪的话,心头一软,走来扶着她的肩膀说:“你振作起来才好,还有胤祺胤禟要你照顾,温恪也小。朕怪你做什么,你失去了儿子,不找朕做主找哪个?只是朕不能一味私心偏袒你,朕要面对整个国家朝廷,这些道理你却不懂。”宜妃见皇帝如此温润地与她说话,也不再有闹的心思了。儿子死了,她眼泪都哭干了,心中若说苦,更多的是不甘心,她心里甚至会想,德妃那年死了儿子,皇帝对她千般恩宠呵护,还独独带去瀛台散心,可自己却各种冷遇,凭什么?现下听得这几句话,更是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捂着脸点头说:“臣妾记下了,皇上不要怪我。”玄烨又安抚了几句,离开时,带了胤禟一道出去,吩咐他:“再好生念几年书,好好长进一些给朕瞧瞧。”父子俩在翊坤宫门前就散了,皇帝要去一趟宁寿宫,这些日子的事,总该给太后一个交代,皇帝敬重太后,一则为孝道,二则也是做给皇子宗亲和天下人看的,所以事无巨细,即便太后是个没主意的人,他也不会敷衍了事,而这里头岚琪是他最得力的臂膀。圣驾往宁寿宫来,恰好遇上四阿哥从永和宫过来,儿子立在宫道旁等圣驾过去,梁公公早早就过来通报皇帝,说四阿哥在前头,玄烨让御辇在前头停一停,四阿哥便到父亲跟前来行礼,玄烨问他:“从你额娘那儿来?”胤禛称是,父子俩静了一瞬,皇帝便吩咐:“往后多长几个心眼。”他闻言倏然抬头看向父亲,却被父亲皱眉瞪着,胤禛心里一阵惶恐,可父亲又说:“你心底仁厚,像你额娘,可你额娘不傻,你也不能傻,往后学聪明些,不是所有人都陪被他人以仁厚之心对待。”“是。”胤禛应了,实则他还没参透父亲的意思,可御辇匆匆便过,之后一路闷着脑袋往回走,许久突然被拽住了胳膊,小和子在身后说,“四阿哥,您再往前,就去毓庆宫了,咱们出宫不走这道儿。”胤禛恍然回过神,瞅着前头隐约可见的毓庆宫屋檐一角,心下一沉,转身朝该去的方向,但方才皇阿玛那些话,他明白了。两日后,是原定太子讲学的日子,如今诸皇子都已长大,连十四阿哥都能做文章了,自然是众皇子齐聚一堂,而太子虽不乏荒唐之事,学问却不比旁人差,往往这时候皇帝能从他身上找到几分安慰。半天功夫,讲学问道十分尽兴,皇帝是好学之人,也乐得见他的儿子勤勉用功,在文华殿散了后,皇帝带太子和大阿哥到乾清宫议事,底下兄弟们各自有去处,十阿哥跑来找九阿哥一道去宁寿宫吃点心,被九阿哥嫌弃地说:“多大的人了,你只知道吃吗?”十阿哥瘪着嘴不知怎么好,八阿哥劝他说:“你为了胤禌想哄他高兴是不是,可眼下你九哥还没收拾心里的悲伤,这些日子叫他静静才好。”“那我先回去了。”十阿哥憨实,又拍拍九阿哥的肩膀说,“九哥你别难过,过阵子就好了。真的,我额娘没了的时候我也难受极了,可是过阵子也就那样了。反正有什么事你来宁寿宫找我,皇祖母那儿我吃得开。”九阿哥没搭话,八阿哥叮嘱了几句便让他回去,自己和胤禟慢慢往内宫走,他也顺道去给惠妃娘娘请安,路上胤禟冷笑说:“十弟真单纯,皇祖母跟他说胤禌是生病死的,他就信了。明明宫里那么多传言,我额娘又闹了那么久,他怎么就信了呢?”八阿哥笑:“简单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九阿哥问他:“皇阿玛真的不会恨我吗,我没有带好胤禌,当时如果把他叫上来一起走就好了。”“这是意外。”“可我……”九阿哥再想说,到底止住了,转而道,“我说太子在那里的话,皇阿玛真的会信吗?他如果去找太子问,太子否认了怎么办,毕竟我没有看到他。”八阿哥淡然一笑:“可是我看见了,这件事本来就说不清楚,你不必害怕。今日讲学一团和气,皇阿玛看着很高兴,过去了就过去了。”原来那一晚,九阿哥把弟弟带到那里让他躲在桥洞底下时,的确看到有人过来,以为是十阿哥追来了,就自己先跑了,但他并没有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折回去找过弟弟。而是在宫里散漫了许久之后,自己跑回翊坤宫去,当时宜妃发脾气,他不敢开口说弟弟是和自己玩的,就假装不知道,至于折回去看到太子的那番说辞,是八哥教他的。八哥说这样讲,皇阿玛会把怒意分散开,众兄弟里,皇阿玛最宠爱的就是太子,太子若做错什么,在皇阿玛面前都能得到原谅。至于如何编造出太子一说,那晚除了四阿哥在路上遇见太子外,在另一处地方,八阿哥也看到了慌张的储君,四阿哥尚且只是一抹身影瞧着像,他则是在宫道照明的灯笼下,清清楚楚看清了太子的模样。当时八阿哥同样没多想什么,只等第二天得到十一阿哥死了的消息,又打听到死因和那溺死的地方,再有胤禟跑来跟他说十一弟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当时为了让胤禟免于被父亲责罚,八阿哥授意他先不要声张,且看父皇如何处置。直到后来皇家以急病之说确定了十一阿哥的死因,再有皇帝淡漠的应对和宜妃不休不止地哭闹,八阿哥才与九阿哥说定了,编出这样一套故事来,一面坦白九阿哥的过失,一面把太子卷进这件事。胤禟一直担心,太子若否认,将来对质时他说不清楚,但八阿哥却断定,父亲不会把太子和他们兄弟之间用这件事牵扯起来,换言之,父亲不会做任何事让他们兄弟之间对立。但若把责任分一些到太子的身上,这件事更容易不了了之。第一次和父亲博弈,八哥算是赢了。“皇阿玛很偏心,我额娘那样痛苦,他却怪额娘不懂事。”九阿哥冷冷地笑着,“听说当初六阿哥没的时候,父皇对德妃娘娘诸多安抚,那时候我还小不记事,可翊坤宫里有的是记事的人,这样的话听着,真叫人寒心。”八阿哥淡漠地说:“这是皇阿玛他们的事,不该我们管,胤禟,你往后要收敛一些,有了这么一件事,皇阿玛看待你的眼光就不同了,如今兄弟们各有所长,你也要找到自己优于其他人的地方才好。我新近认识了一个洋教士,你若有心,让他教你洋文可好?眼下兄弟里头还没哪个懂洋文的,但皇阿玛看重洋学,将来会有用处。”胤禟道:“可惜在宫里不方便,等我离了宫,八哥你给我引荐。算这年纪我也快了,真盼着早些离开,如今这宫里越来越没意思。”说话间已经到了长春宫,他们在门前散了,八阿哥进了门,见袁答应站在庭院里,耷拉着脑袋,身边宫女也是战战兢兢,门前小太监凑上来说:“袁答应被娘娘罚站呢,八阿哥您进去吧,和您不相干的。”八阿哥自然不会管,而且因为他们都成年了,已经不大好与宫内年轻的妃嫔往来说话,之前住在一处时,八阿哥也几乎没与袁答应打过交道,这会儿绕开走到惠妃屋子里,一进门便是满面笑容,惠妃瞧见他就问:“文华殿那儿散了?你大哥怎么没一起进来。”八阿哥笑道:“大皇兄今日赢得皇阿玛赞赏,眼下和太子一道去乾清宫领差事了。”  ☆、620兄弟生隙(还有更新惠妃听说儿子表现优秀,心中自然高兴,但在八阿哥面前有所收敛,仍是道:“你皇阿玛时常夸你最能干,假以时日必定比你的哥哥们更加器重你。”说着便问八阿哥家中好不好,感叹八福晋前几日又送东西进来给她,倒是真心乐呵着说,“如今我也享儿媳妇的福了。”且说八福晋自进门后,惠妃才晓得被儿媳妇孝敬是什么感受,大福晋那儿是没指望的,可养子的媳妇却十分会做人。或许也是隔了一层肚子的关系,惠妃对八阿哥和他的福晋本身就没多幻想要求什么,八阿哥是她将来用以辅佐大阿哥的棋子,这孩子家庭如何夫妻如何,将来子嗣如何,惠妃都不上心。可就是不上心的,往往带来出人意料的结果。如今八福晋宫里宫外吃得开,对惠妃又十分孝顺,反叫她长春宫十分有脸面。而八阿哥性子一向如此,宠辱不惊、温润如玉,所有人眼里,仿佛从他懂事起就是这模样,却不知他真正如脂玉一般,看似绵软细腻的外表下,有坚硬冰冷的心,又甘愿历经打磨,让自己更加熠熠生辉。母子俩没有说特别的话,八阿哥从惠妃屋子里退出来,还看到袁答应站在庭院里,养母就是这样,明明气得把人家都罚站了,可是半句为什么都不会对他说,而即便大阿哥对这一切都不上心,若是见了面什么都会对他讲,这其中的区别八阿哥很明白。也许他不该对养母有太多的要求,但他自问尽到了儿子的责任,为何养母却不能一视同仁地对待他。八阿哥偶尔会想,倘若惠妃待她,如孝懿皇后待四阿哥,如德妃待十三阿哥那般,自己是不是会很不一样。离宫的路上,不久就看见四阿哥在前头走,八阿哥怔怔地望了会儿兄长的背影,方不急不缓地跟了上来,胤禛见弟弟过来,便笑道:“今日你讲的典故,出处是哪里的,你讲得那么好,我当时真担心皇阿玛会问我们,我可一点儿都不知道,就怕被皇阿玛问到却答不上来,要挨一顿训。”八阿哥不敢骄傲,谦卑地说:“不是深奥的学问,四哥必然记得,只是一时半会儿没记起来,回头我把书送到您府上去。”胤禛笑:“你不必特特跑一趟,我这几日都不大在家里,你让福晋送来就好,她们妯娌很谈得来。”八阿哥欢喜地说:“您弟妹一直在家说四嫂好,五哥府里也时常念叨,咱们兄弟里头,四嫂最有长嫂的风范。”胤禛倒是看他一眼,摇头笑:“他哪儿称得上长嫂风范,如今怀胎养身子,更加不理事的,又嫌日子闷得慌,盼着妯娌几个过去说话解闷。”兄弟俩这一路往宫外走,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闲话,胤禛心里则一直在想,为什么八阿哥会帮九阿哥去皇阿玛面前说那些话。他所知道的,是八阿哥那番说辞,只当九阿哥也看到了太子,而八阿哥是听九阿哥说了才知道,却不知是八阿哥自己撞见太子,但即便他弄不清这里头的关系,这两个弟弟奇怪的表现已经让他梗在心里。他完全没想到十一弟是因为如此荒唐的缘故死去,对于他而言,曾经亲历最疼爱的弟弟死在面前的痛苦,胤禛无法想象他们兄弟几个,这几日又已经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可他至今想起胤祚,仍旧会心口刺痛。如此一来,胤禛不由自主想疏远这几位兄弟,即便面上依旧和气亲热,心里早就隔了很远了。此刻永和宫内,底下太监来禀告,说四阿哥离宫了,路上和八阿哥一道走出去,岚琪听了没动声色,倒是环春嘀咕:“奴婢每回看到八阿哥,心里就觉得怪怪的,这次的事把八阿哥也牵扯进来,现在提起他来,心里更加觉得奇怪。”岚琪笑道:“八阿哥哪里奇怪?”环春道:“就是从前想,这孩子怎么能那样好,性子好脾气好,脑袋瓜子聪明又不会骄傲自满,总之方方面面没有一处是不好的,孩子也不像个孩子了,您看咱们十三阿哥,即便性子温和好脾气,可调皮起来,您还是气得要揍人不是?”岚琪嗔怪:“好好说着,怎么提起我揍人来了?”环春笑道:“阿哥们都很怕娘娘呢,您一发脾气,个个儿都老实了。”岚琪却望一眼窗外永和宫的光景,感慨道:“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眼瞧着孩子们春笋般长起来,将来一娶一嫁,咱们这永和宫转眼就冷清了。”环春笑:“还有皇上呢,皇上可不会叫娘娘冷清。”“他是不会叫我冷清,宫里那么多的事。”岚琪这一句很不甘心,眼底浮起几分幽怨,但心情尚不算坏,对环春道:“这两年皇上要安排选秀了,这一回是大选,不比前几年从江南选几个汉家女子进来那么简单,这一次要从八旗中选秀女,这一年一年的,宫里总不缺年轻漂亮的人。”环春讶异地问:“怎么又要选秀了,奴婢还以为,宫里这几位就足够了。”岚琪笑出声,推她道:“这话你找皇上说去,叫他别选了。”然则选秀的事,太后念叨好些年了,并非是她非要给皇帝身边添新人,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如荣妃几位早在四十的年纪,照规矩应该停牌子了,但是未免她这几位最有年资的妃嫔被底下人取笑,照着岚琪早先和皇帝说好的,到时候她们姐妹一道停牌子,所以一直没有正经说过这件事,荣妃几人也不会提,毕竟是女人,哪个愿意真正承认自己老了。但眼下岚琪年纪也不小了,她几乎与康熙朝同岁,天增岁月人增寿,她再如何保养得当,年纪总摆在那里。宫里的规矩,年长了可就不能再伺候皇帝,总要有年轻的人进来,这是皇帝和岚琪都无法改变的事实,除非玄烨标新立异,可他早已有后宫佳丽无数,还学什么前朝皇帝不立后宫的专情恩爱,也犯不着到如今了,才正儿八经说,不必新人伺候,不近女色。是以,比不得从前会有强烈的吃醋泛酸的幽怨,岚琪知道自己年纪渐长,身为永和宫主位的尊贵,身为如今实际掌握着后宫大权的尊贵,她都该大度看待这些事,而底下阿哥们将来府里也必然会有更多的侧室侍妾,儿媳妇们都会看着婆婆如何处事待人,她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很多的事。不过眼下选秀还只是太后念叨和皇帝应承的一句话,几时真正付诸行动,未有定数,皇帝对她说年初还有件事要办,眼下还在斟酌,岚琪没细问是什么事,可是看皇帝近来时常接见理藩院大臣,猜想和漠北漠南脱不了干系。同是这一天,启祥宫里好好的夜里来了客人,袁答应不知怎么跑来了,里头僖嫔听说立时出来看,但见她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望着东配殿的方向。僖嫔带人走上前问她做什么,才见袁氏满面清泪,心中唬了一跳,但还是冷着脸说:“你又想来看密贵人?”袁答应摇头,慌张地抹去眼泪,对僖嫔道:“臣妾在近处散步,想来给您请个安,密贵人身子不好不见客人,臣妾知道的。”僖嫔才算定一定心,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想撵袁氏走,冷声说:“你还是少来启祥宫好,上回的事惠妃娘娘连我都责备了,几时密贵人身子好了,让她找你叙旧去,你就别来这里了。”袁答应恹恹一笑,行礼称是,木然地被身边的人带出去,宫女无奈地问她:“奴婢说罢,何必又来呢,回去又该教惠妃娘娘训斥了。”袁答应却凄惨惨地说:“我就是想这宫里还有什么人是能说说心里话的,只能想到她了,你说我做什么从前和她对着干呢,如今连唯一的姐妹也没了。”宫女倒是安抚她:“皇上近来身边没人伺候,就指望您了呢,现下陈常在也不去乾清宫了,您振作精神好好伺候皇上,若是再得一男半女,也不用看惠妃娘娘脸色。”袁答应精神一振,口中道:“可不是嘛,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正如宫女所说,如今陈常在已经不去乾清宫,但不去是因为她怀着身孕不能伺候皇帝,可从前王常在有身孕时,皇帝隔三差五往启祥宫送东西,还时常亲自去看望她,那叫“宠”。而陈常在前阵子十分风光,但荣光突然黯淡,明明有了身孕是极值得骄傲的事,可皇帝把她送回钟粹宫后,就再也不管了。这晚内务府送新制的衣裳来,毕竟陈常在有一阵子风光,宫里人的热情还未淡下去,陈常在有身孕,每个月衣裳都要送新的来,好赶得上她肚子变大,好让她穿得合身。今晚送来这些,内务府的人到端嫔面前禀告后才退下,不久布贵人从后院过来,却对端嫔说:“还是那样死气沉沉的,看样子皇上对她突然这么冷下来,把她吓着了。您说她到底哪儿惹得万岁爷不高兴了?”  ☆、621帝王最无情(二更到“她怀孕的消息传出之前,是不是还好好的?”端嫔已经记不大清,这些日子来不爱搭理陈氏,正好她也闷在屋子里不出门,自己渐渐就把后院的事忘了,这会儿提起来才想到,陈氏这疑似失宠的日子,好像有一阵了。布贵人笑道:“就是怀孕的事儿之后,皇上对她大不如前了,娘娘您自己那会儿,还有我和戴妹妹有身子那会儿,皇上就是不来瞧瞧,也隔几天会派人问候或送几件东西吧,就算皇上自己忙碌想不到,身边李公公也会替皇上张罗,总不见得是如今梁公公没这份心思。”端嫔若有所思,轻声道:“照这话说,那就是失宠了,那天她在乾清宫说什么了?”这里头的事,果然只有皇帝和陈常在自己知道。这么些日子被冷落以来,陈常在渐渐想明白,是自己想要博得皇帝喜欢垂爱的心思被误解了,或者说本来就是她错了。人的心思果然是会变,从前没伺候在圣驾旁,她觉得恩宠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自己在宫里过得好,家里太太平平就好。可眼看着王官女子香消玉殒,一道来的人只剩下她了,钟粹宫里的姐姐们年纪相差那么大,时常话说不到一起,那种磨人的寂寞孤独和彷徨无助,唯有在皇帝身边才得以排解。她觉得自己爱上了皇帝,一心一意就想在他身边待着,可她没有资格得到这样的恩宠,也不敢像密贵人曾经那么招摇,于是只是一点一滴地花些小心思哄皇帝高兴,平日里的细心温柔的确能得到皇帝赞赏,偏偏这一次隐瞒了身孕的事,等她喜滋滋告诉皇帝,满心以为皇帝会和她一道喜悦,偏偏当时当刻她就感觉到皇帝的怒意。显然皇帝不喜欢工于心计的女人,就连自己什么也没算计,只想让他高兴给他一个惊喜的心思也被否定了。爱上了,才知道,帝王最无情。这会儿宫女们将内务府新送来的衣裳替换下之前的衣服,戴贵人还在一旁张罗,笑着说:“妹妹身量变化也不大,之后也小心些,不然养得太胖了,生完了孩子再清减很辛苦,皇上那儿还要你伺候的。”但是戴贵人说这些话,却没听见应答,转身看陈常在,她正目光凝滞地发呆,戴贵人又喊了声妹妹,陈常在依旧没反应,只等她的宫女也着急了,过去推了自家主子,陈氏才缓过精神,讶异地看着戴贵人:“贵人姐姐还在呢?”“你以为我和布姐姐一道走了?”戴贵人坐到一旁,细细看了陈常在的脸颊,笑着说,“这几天越发好看了,美人就是美人,怀孩子前你自己还像个孩子,现在眼眉更开更添几分韵味。”陈常在却垂下眼帘,手覆盖在已经开始隆起的肚子上,淡淡一笑说:“姐姐们都是绝色,长得好看在宫里,也不稀奇的。”戴贵人摸一摸自己的发鬓,且笑道:“我都有年纪了,你这会儿大时,说好看还成。”可是冷不丁的,陈常在突然问:“贵人姐姐,您喜欢皇上吗?”“喜欢?”戴贵人平常怎会把这种话挂在嘴边,突然被这样问,脸上都红了,她们几个在钟粹宫的宫嫔,端嫔娘娘还有和皇上早年的情分,是和荣妃一样最早跟在皇帝身边的女人,可她和布贵人,真就是一夜承恩雨露之情,一辈子和皇帝说的话,大概都不及永和宫里一天的话。感情这回事儿,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也许意识里自己是皇帝的女人,就应该喜欢皇帝。“我就是好奇一问。”陈常在努力笑起来,可是眼角的泪水却欺骗了她心里的念头,声音也哽咽了,“就是现在想起皇上来,心头就痛得直想哭,我明明是喜欢皇上的,怎么会这么苦?”戴贵人听得呆住,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她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这上头还不及布贵人,只有劝她:“你是不是怀了孩子胡思乱想了,傻妹妹,你安安生生在这里,我们总会照顾你的。”说着不免觉得她可怜,之前的事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么久日子住在一起,陈常在到底是个安分的人,端嫔娘娘恼她欺瞒固然不错,但她们若抱团冷落她,多少有些欺负人。那之后戴贵人将这几句话告诉了端嫔,端嫔唏嘘道:“莫说是我如今对她有偏见,她说什么话我都要多想,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利用你心善,在我面前说,回头再去永和宫说,德妃娘娘那儿耳根子软,若是觉着陈常在可怜,劝着皇上对她留心些,她不就达成目的了?”戴贵人听得心里沉重:“她要是这样算计我,真是白瞎了我的好心了。”隔天三人与荣妃那边一起在永和宫说闲话,岚琪见布贵人和戴贵人时常窃窃私语,面上没问做什么,只等姐妹们散了,才留下布姐姐问怎么了,布贵人便说起昨晚那些事,苦笑着:“端嫔娘娘不高兴,说她是故意的,总之为了这次她隐瞒身孕的事,端嫔娘娘待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如今怎么看都不顺眼。”岚琪不以为意地说:“她喜欢皇上也没错,总好过背叛皇上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过两年再有年轻的进来,阿哥们进进出出可就要多多小心了,阿哥们或许不会荒唐,保不定有年轻的熬不住自己勾引上去,所以像她这样一心一意在皇帝身上,反而是好事。”布贵人笑道:“我可从来没有什么想到皇上,心门口就痛的感觉,她到底江南来的人,说句话都那么好听有意思。”岚琪笑而不语,心中却明白,若陈氏说的话是真的,那她的确是对皇帝动心用情了。自己早些时候一想到玄烨,就心痛得受不了,明明那么喜欢,得到的却是难以忍受的心痛,那患得患失的折磨,岚琪曾经切身体会。但她不能对布姐姐这样说,毕竟这在自己和布姐姐之间,是尴尬的事。但不论陈氏怎么想的,这事儿几经辗转到了岚琪耳朵里,还真让她上了心。陈常在有身孕的事她一直没多费心,因是钟粹宫的人,端嫔才是改为陈氏做主的人,端嫔既然恼她欺瞒,自己就该站在端嫔这一边,不过自己也会好奇,皇帝怎么把人说撂下就撂下了。当初王氏复起之前失宠,被扔到启祥宫受折磨,是因为她私通书信背叛了皇帝,难道这一次陈氏也做了类似的事,触怒了玄烨?可就连岚琪都知道,陈常在家里的书信,都是他父亲夹在奏折里呈送给皇帝过目后才给她看的,当初王常在的事多少有传回江南,那边如今越发小心翼翼,应当不会为了这种事。岚琪在别人面前,脸上或许藏得住事,对着玄烨时,多半能让他看出来,十一月初,三阿哥福晋顺利生下小阿哥,三阿哥府里总算也有了子嗣,且头一个就是嫡出长子,这让荣妃十分高兴,玄烨念着他们的情意,亲自来景阳宫送了给孙儿的礼物,与她一道分享喜悦。彼时岚琪也在一旁,喜悦之余惦记另外几个要生的,毓溪和七阿哥的侧福晋都好好的,倒是钟粹宫里那一位,让她有些担心,怕陈氏忧思成疾,回头伤了孩子。她怔怔发呆的功夫,就让玄烨看在眼里,之后在永和宫歇息时,就问岚琪:“毓溪是不是有什么不好?那天在景阳宫贺喜荣妃时,你好像不大高兴。”岚琪心中暗暗惭愧没能在人前收敛神情,兴许皇帝看见了旁人也能看见,一面敦促自己往后要更加谨慎,口中则笑着说:“毓溪很好,臣妾不担心,胤禛那么疼媳妇,好些事比臣妾还尽心,皇上安心等着抱孙子就是。”玄烨听说儿媳安好,也不再担心,反而笑着说:“有孙儿固然高兴,可抱孙子这样的话听着,真是显老。”一面就猴上来说,“朕最最稀罕,你给朕生儿育女那些年。”岚琪轻推他笑:“就算不是嫌人家老了,惦记那会儿也够狠心的,臣妾生孩子多辛苦呐。”“也是也是,世上安有双全法。”玄烨一笑了之,可回眸就见岚琪眼底滑过异样情绪,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问,“怎么不老实,你心里有事儿?”岚琪见他神情轻松,近来又无焦虑之事,便道:“是有心事,可有些多管闲事,臣妾问一问,就算生气了,明儿就忘了好不好?”说罢也不等玄烨应,已经开口问,“皇上怎么把陈常在撂下了?臣妾怕是从前一样的事,难道她也和王常在一样和江南往来书信泄密皇家之事?”玄烨摇头:“没有,这上头她很老实。”“那为什么……”“朕不喜欢身边的人,时时刻刻算计着朕。”玄烨不耐烦地说,“她的身孕瞒了四个月,就算她自己知道没多久,一两个月总有吧?当初你怀胤禛,自己知道有身孕了,但为了照顾孝昭皇后,你忍耐下了。和她现在好好没事儿,瞒那么久一样吗?四个月也好两个月也罢,她看着所有人来来往往,她在惦记什么?”  ☆、622只是没动情(还有更新岚琪茫然地摇头:“臣妾不知道。”玄烨说:“朕也不知道,她一定有她的算计,可朕并不好奇。既然如此,只能不再将她留在身边,不是朕无情,朕只是没有对她动情,未免她日后变了心思犯下什么错,还是早早离了的好。”岚琪明白这话,但没插嘴,玄烨继续道:“眨眼朕都在这个年纪,早不是皇祖母跟前毛毛躁躁的少年郎,将来新人进来十五六岁年纪,她们连人世都还没看明白,朕怎么去与她们交心,恐怕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岚琪却笑:“臣妾若是晚十几二十年进宫做宫女,大概就是一辈子宫女了。”“那也未必,注定了的事,多早多晚都会实现。”玄烨倒是轻松自信,一面说,“不过你若晚十几二十年叫朕看见,朕的确会觉得你只是个不经世事小丫头。可咱们相遇那会儿,你虽是个小丫头,但朕也就二十郎当,那时候年少气盛可咱们脾气相和,看待世事的眼光也一样,朕就是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和依靠,你看,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岚琪甜甜地笑着,她本是关心陈常在的事,结果引得皇帝这一番表白,他一面无情地断了陈常在缱绻的情愫,一面却柔情似海地呵护着自己,也许正如玄烨自己所说,他不是无情,只是没有对别的人动情。对岚琪自己而言,本是再好不过的事。便说道:“陈常在那儿,端嫔会好好照拂,明年生得一男半女,还请皇上准许将孩子留在钟粹宫。端嫔姐姐她们辛苦为您抚养了女儿们嫁去和亲,如今怪寂寞的,留下奶娃娃给他们照顾,解解闷也好。”玄烨答应:“往后这种事,你做主便是,朕知道你最有分寸。”说着话就笑眯眯地望着岚琪,眼底渐渐溢出暧昧之色,轻声说,“今天用了什么香粉,真好闻。”“这是在哪儿记住了味道,来臣妾这里觉得新鲜了,可一直是这个味道。”岚琪娇嗔,负气要推开玄烨,可人家顺杆而上,双唇吻着就要往她身体里钻,口中则呢喃,“那叫朕再好好闻一闻。”被他一撩拨,岚琪的身子就软了,温柔乡里翻云覆雨,满脑袋只有缠绵深情,可是冷静下来,淡淡的无奈总会浮上心头。隔天皇帝离去,她在环春的伺候下洗漱时,就自言自语般说:“再过几年,我该停牌子了,停了牌子他再三天两头往永和宫跑,就真该叫人说闲话,我自己脸上也挂不住。现在我年纪没到,还能名正言顺伺候他,别人说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可将来就不同。明明即便到了那个年纪仍旧可以在一起,可我不得不把更年轻的女人送到他身边。”环春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但见主子泪中带笑,并没有话里那么悲伤:“结果十几年了,我还是没变,大概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我依旧这样的心思,这样也好,我还当自己是个女人,至少将来也不会迷失了自己。”环春这才笑:“奴婢眼里看着,皇上对您的情意怎会只在*之间,就是您现在和奴婢说的这些话,还有以往私底下发的脾气和牢骚,都是皇上喜爱您的地方,您在皇上面前原原本本的实在,从前是将来也是,这岂是旁人能替代的。”岚琪懒洋洋一叹:“叫你这样一哄,我又能心甘情愿面对将来的新人了。”那之后,岚琪私下告知端嫔和布贵人几位,让她们安心照顾待产的陈常在,她们不必担心陈氏惹怒了皇帝什么,更不是她们的错,之后平安生下孩子,养在钟粹宫里让陈常在也能试试瞧见,也算是对她的一份恩宠了,但将来是不能再指望,如从前那般风光。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密贵人真正是“宠妃”,虽然皇帝看似将她冷待了一阵子,又因密贵人不再在人前晃动,以及陈常在后来居上,宫里人都以为启祥宫的风光就此过去,谁晓得自陈常在有孕后,乾清宫若有人伺候,都是梁公公派人去启祥宫把密贵人接来。虽然密贵人总是在夜里匆匆往来乾清宫和启祥宫,外头的人几乎都没仔细看,可密贵人的确好端端的,也不是宫里人传言的那样毁了容,若是毁了容,皇帝看着还不瘆的慌,怎会又恢复往日的喜爱。而岚琪冷眼看待启祥宫和密贵人的事,旁敲侧击从僖嫔口中知道,不论是如今的密贵人自己得宠,还是皇帝把她当从前的王氏继续“宠”着,两者的品格实在有云泥之别,昔日扭曲压抑的启祥宫,如今一派和谐温馨。岚琪偶尔瞧见僖嫔,也觉得她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这日子过得舒心不舒心,果然一眼就看得出来。时日渐渐过,十一月时京城已落得几场大雪,但今年冬天暖和,此刻还未寒冷得能积雪,如此没有银白积雪又没有葱绿枝叶的紫禁城,显得格外肃穆清峻。那日天晴,阳光洒落在金砖红顶上,整座皇城熠熠生辉,四福晋进宫的轿子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远远望去普通的软轿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如同皇后凤舆一般,自然毓溪自己,是看不到这般光景的。轿子停在永和宫门前,温宸温宪已经等着了,小心翼翼搀扶了嫂嫂,温宸惊奇地说:“嫂嫂的肚子果然又大了。”毓溪温婉地笑着,与小姑子们一道进了门,岚琪哪里容得她行礼,早早叫在椅子上铺了软和的垫子,让环春小心搀扶她坐下,婆媳俩好些日子没见面了,这会儿瞧见毓溪气色红润眼底有神,岚琪心下一松,笑着说:“保养得很不错,还要继续小心谨慎。”毓溪一一答应着,与温宸温宪陪着额娘说了会儿玩笑话,俩丫头很快就叫母亲打发了,毕竟岚琪还有些体己话要吩咐毓溪,但她说完那几句叮嘱,却听毓溪说:“今日进宫,一则给额娘请安,等进了腊月大雪封路,儿臣就不大好再来给您请安,除夕元旦也不来凑热闹了,只盼着明年开春平安生养。”岚琪点头:“你今日若不来,我也如此叫胤禛吩咐你。”毓溪欣然,但眸中旋即划过几丝异样神采,似定一定神,才对婆婆说:“另一件事,是来给额娘道喜的,李侧福晋有两个月身孕了。”岚琪一怔,儿子添子嗣她自然高兴,但转念一想,这必然是在儿媳妇有身孕这阵子的事,毓溪心里未必好受,便只淡淡地笑:“让府里的人照规矩伺候她就好,不必太大惊小怪,要紧的是你自己的身子。”毓溪似乎乐于听这样的话,点头答应下,岚琪又道:“宫里我告诉太后一声就好,不必太张扬了,如今阿哥府里生儿育女已经不稀奇,你们更加从容淡泊些才好。”“儿臣听额娘的。”毓溪满足于自己被婆婆的重视和偏心,但心底是理智的,不想婆婆真的误会李侧福晋以色侍人,或是丈夫见异思迁,将她与胤禛的约定解释了一番,末了怯然道,“儿臣之前执念于子嗣,一定给您也添了麻烦,希望额娘不要责怪儿臣,将来我会好好的。”岚琪怜惜不已,温和地笑着:“你一心一意为胤禛,额娘怪你做什么?只要别伤着自己就好。”毓溪笑:“额娘总是偏心我,有时候儿臣仗着您心疼,做事太率性。”岚琪颔首道:“你心里明白就好,再者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不要忽视了念佟,她是胤禛的长女,即便是庶出也意义非凡,你对念佟好,别人都会看在眼里。”毓溪柔顺乖巧地答应,之后岚琪请来太医,为儿媳妇看身体,太医说孕妇和胎儿都十分健康,她这才真正放心,不愿孩子辛苦留在宫里,早早便打发人送出去。而这一天仿佛注定了热闹,自家儿媳妇才离宫,外头七阿哥府里就传消息来,说侧福晋要生了。到日落黄昏时,终于听说侧福晋顺利分娩,为七阿哥生了小郡主,皇帝膝下又多一个孙女,这一年皇室开花结果好消息接连不断,太后一高兴,吩咐六宫好生操办腊月里过节的事,这转眼,又是一年要过去了。康熙三十六年的正月,接连几场大雪,旧年年末的冬天并不冷,没想到元旦之后气候急转直下,毫无新春气息,仿佛还在寒冬腊月之中,元宵之前成天阴云蔽日寒风飒飒,宫里的人都躲在屋子里避寒取暖,难得的正月里不见新春热闹。亦是在这样的时候,漠北传来让人恼火的事,噶尔丹终究不肯投降清廷,苟延残喘数月之后,再次往大漠潜逃,不知躲在哪一片绿洲中休养生息,而他如今既不骚扰喀尔喀,也不语策妄阿拉布坦为敌,那么就不再值得皇帝利用,宫里宫外都有传言,皇帝有意再次围剿噶尔丹,这一次势必要他灰飞烟灭了。  ☆、623十七阿哥降生(还有更新旧年年末皇帝时常召见理藩院大臣,那会儿岚琪就猜想,皇帝是为了漠北的事烦心,但她并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如今听说噶尔丹窜逃拒降,便知谣言不是无中生有,皇帝极有可能再次发兵围剿噶尔丹,至于是否御驾亲征,玄烨自然会来告诉她。待到元宵时,天色放晴,虽然依旧冰天雪地,见到阳光总叫人高兴,女眷们聚在宁寿宫给太后拜贺佳节,三阿哥府的小阿哥和七阿哥府的小郡主也都抱进宫来。如今皇帝儿孙满堂,太后怀里一个一个都抱不过来,宁寿宫内咿咿呀呀全是小孩子笑声哭声,乐虽乐,也怪吵得人头疼。那日午后岚琪奉太后的旨意,到阿哥所探望苏麻喇嬷嬷,正在年节上,皇帝和太后本邀请嬷嬷一道参加皇室宴会,但嬷嬷每每都以奴才的身份谢恩婉拒,安居在阿哥所不出门。皇帝便不勉强她,偶尔亲自来看望,或是派岚琪或荣妃来瞧一眼,嬷嬷依旧是他最最尊敬的人。此刻等岚琪与嬷嬷说尽了话,要离开时,但见僖嫔带着宫女在阿哥所外头徘徊,见了德妃娘娘便迎上来,岚琪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小公主不是在太后跟前?”僖嫔则道:“臣妾午后回启祥宫,听说密贵人不舒服,就请了太医来瞧,一瞧却发现妹妹她有身孕了。”岚琪一惊,但想到年末那阵子陈常在有孕不能侍寝后,的确是密贵人多在皇帝身边,内务府也确实有过几次记录,荣妃端嫔她们还在自己面前闲话过,说密贵人现在脱胎换骨地变了个人似的,是以现在听说她有了身孕,并不值得奇怪。“你回去好好照顾她,这个孩子若生下来,自然就留在你们身边了,对她也算是安慰。”岚琪温和地吩咐僖嫔,又夸赞她,“到底是你照顾得好,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夸奖你,启祥宫这两天太平无事,都是你的功劳。”僖嫔欢喜不已,笑着说:“臣妾这些年,才觉得活出个样儿来了。”岚琪笑而不语,不知怎么当年王嬷嬷的话又浮上心头,嬷嬷如今也不知在哪里,不是还活着没有,若是知道昔日手底下被她欺负的小宫女如今在这个地位,她会怎么想?可岚琪却想谢谢她,嬷嬷过去的那些话,她至今受用。从阿哥所出来,径直往宁寿宫报喜,太后听说皇帝又要添一子,自然高兴。在太后看来,密贵人这两年安分守己,当初的事过去便过去了,何况那是太子的错,并非密贵人的错,唯独不知道,此密贵人非彼密贵人,连太后都还蒙在鼓里。女人们听说王氏又有身孕,没几个人能有好脸色,从前都说汉家女子身条柔弱,没想到这个王氏,还真能生,再有那个陈常在分娩在即,不知不觉中,如今为皇帝生儿育女的全是汉家女子,蒙满妃嫔都被撂在了一旁,许多人心中存有怨怼。偏偏这个时候,太后又说:“密贵人又有了孩子,皇上身边几个可心的人都不能伺候了,宫里如今还有谁?”这话自然不会当着其他妃嫔的面说,私底下时太后才问岚琪:“皇帝这些年喜欢汉家女子,我是不在意的,可总觉得长此下去不好,蒙满贵族必然要有意见,上次说选秀的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岚琪道:“臣妾和皇上提过几次,但眼下皇上似乎恼着漠北的事儿,选秀必然不肯上心,不如等这一阵麻烦过去了,臣妾与您好好和皇上商量,您说得不错,不能汉家女子一边儿倒得受宠,亲贵大臣早晚要忍不住。”太后则说:“蒙满八旗里,这一波年轻女子不少,你知道阿哥们的婚配,选只是个形式,大多都是咱们内定的,这次给皇帝选,你且探探皇帝的口风,是内定有人了,还是到时候看着喜欢的留下,咱们有的放矢,宣皇帝可心咱们看着顺眼的才好。”岚琪一一答应太后,但这事儿不着急眼下就办,元宵节皇帝也忙得没有进后宫的时候,她才不会用这种事去纠缠,儿子来请安是听得一两句,理藩院已经在调动兵马,春暖花开时,正好北上围剿噶尔丹,但听胤禛的话,似乎这一回不会像上次那样,把阿哥们都带出去。胤禛很明白地说:“大皇兄从前在书房念书不怎么样,可一上战场有勇有谋,真正是将帅之才,儿子不如他。”岚琪会劝儿子人有短长,他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行,胤禛如今也稍稍放下些包袱,不似之前满腔志气要离开紫禁城在朝堂上大干一场。这两年在朝堂里进出,朝廷大事的严肃艰难,和文武百官的谄媚嘴脸,都让他更加看清了这个世道,他是被孝懿皇后和母亲浸润在蜜罐里长大的,人生最大的挫折,就是失去了胤祚和养母,除此之外顺风顺水没有一件事是难办的。可是离了宫当了差,就算他是皇阿哥,竟也有办不了的事,文武百官最擅长的就是扯皮推诿,好好一件事,明明一环一环下去就能顺利办妥,偏偏中间错漏百出就是堵在那儿不动,便是胤禛亲力亲为去跑,那些人谦卑恭敬,可就是把头磕进泥土里,人家不办事儿,自己一点折都没有。每每遇到那样的事,胤禛就会想到父皇高坐龙椅之上,看似威武霸气地执掌天下,可多多少少不随心的事堵在他心里,九五之尊要是不能虚怀若谷,兴许早就被憋死了。正月将过时,毓庆宫传出太子妃有身孕的好消息,宫里宫外想来有谣传太子与太子妃不和睦,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谣言自然不攻而破。而太子妃所出是为嫡子,孩子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一胎生男生女影响极大,皇帝亲自将太子叫到跟前,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太子妃。同时也宣布了一件事,二月下旬,皇帝将再次御驾亲征,深入大漠,将噶尔丹及其余孽一并揪出,太子如以往一样,将留京监国。消息传出,大阿哥再次随驾出征,如今皇长子身上已然战功赫赫,加之年纪渐长,与朝廷大臣的往来也日渐频繁,再有明珠在背后辅助,从前明珠府门生遍布天下,朝堂之上盘根错节,当年受挫虽一度萎靡不振,可这些年明珠低调为人,认真办差,这些年养回气数,支撑大阿哥培植自己的党羽和势力绰绰有余,且如今太子那边也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做这些事,就更放得开了。但是佟国维府上和阿灵阿府上,佟佳氏钮祜禄氏两大家族却至今没有与四阿哥多多往来,四阿哥离宫后,一直自力更生,最多是宫里母亲时常要贴补他们,但四阿哥府里井井有条日子丰足有余,母亲的贴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至于与大臣的往来,如今四阿哥还在皇帝手底下当差,他见什么大臣与谁往来,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常常一些人还是皇帝引荐让他向大臣学本事,其他的人际交往,依旧十分简单。这上头的事,岚琪冷眼看着从未插过手,而玄烨也没对她提起过,夫妻之间彼此默契,母子父子之间也没什么矛盾,唯见大阿哥和太子两派势力渐渐凝聚,但历朝历代都如此,也没什么人见怪。转眼二月中旬,大军出发前几日,皇帝都歇在永和宫,在德妃的照顾下,神采奕奕地带兵出征。而岚琪如今也明白,御驾亲征听着虽然吓人,可皇帝不会身犯险境,此去又是追打苟延残喘的噶尔丹,顺带巡视漠北漠南,早晚会平安归来,一年一年,她的心境越来越平和,也更加经得起大事。元旦之后的寒冷天气,也终在二月止步。三月初,春暖花开时,避寒一个冬天的人们都纷纷开始出门活动,孩子们自然是更加坐不住的,那日岚琪在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俩闺女就仗着太后在跟前与她说要出宫去看看嫂嫂,嫂嫂肚子很大了就要生了,她们不放心。岚琪怪她们贪玩还想出这么体贴的借口,太后则把孩子宠得没边儿,笑悠悠说原就答应让她们一个月去一趟四阿哥府里,这几个月天冷没让出门,是憋坏了。便吩咐安排人手,预备侍卫太监相随,把公主们送出宫去到四阿哥府里玩一天。岚琪千叮万嘱,说四嫂如今就快临盆,要她们千万别让四嫂受累,那么巧才把俩闺女送出门,钟粹宫就火急火燎送来消息,说陈常在羊水破了。皇帝若在宫里,岚琪也就不管了,只因玄烨不在,她才事事亲力亲为,特特赶来钟粹宫等了半天,陈常在初产十分辛苦,一次次焦虑之后,终于顺利产下小阿哥。若是序齿就该是十七阿哥,岚琪与端嫔一道在产房看了孩子,戴贵人正哄孱弱的陈常在说:“等皇上回来给小阿哥起名字,现在先抱去端嫔娘娘屋子里养着,等你出了月子,天天都能看到。”众人正高兴时,环春悄然进来,朝主子使了眼色,岚琪不动声色地随她到一边,环春轻声说:“主子,四阿哥府里送消息来,公主们不见了。”  ☆、624我要和姐姐在一起(三更到“什么叫不见了?”岚琪眉头紧蹙,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恼火,不想惊动荣妃端嫔她们,借口要去宁寿宫向太后报平安,便与环春离了钟粹宫。这才听环春细细说,原来是公主们在四阿哥府里玩得好好的,午后福晋让她们歇个午觉,没想到到时候要喊她们起来吃点心时,床上竟不见人影,福晋吓得不清,不敢有所隐瞒,四阿哥那边和宫里都派人来禀告,府里的人也都出去找了。岚琪的心咚咚直跳,若是从家里丢了的,必然是俩丫头自己跑出去的。之前就听她们嘀咕过想看看京城是什么样子的,虽然如今有太后的恩旨时常让她们去四阿哥府里瞧瞧,可就是因为这样一出入,看到外头花花世界,就更加坐不住了。“娘娘,会出事儿吗?”环春脸色苍白,嘴唇都颤抖了,岚琪一路往宁寿宫来,吩咐她,“先别惊动太后,若只是贪玩跑出去,应该不会有事。”说着恼怒地瞪着环春说,“若是平安回来了,我要罚她们,你们谁都不许拦着,都是惯出来的毛病。”此时宫外头,四阿哥匆匆赶回家,毓溪已是急得要掉眼泪,若是平日还能坚强一些,现在挺着大肚子随时都可能要生,她真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胤禛回来她才有了主心骨,丈夫正安慰她时,外头叠声通报说公主回来了。毓溪眼瞧着胤禛带着一身怒火冲出去,赶紧喊青莲:“快去拦着些,别叫他吓着妹妹了。”一直一路朝外头走,却见进来三个男孩子,边上一个个子高挑身材健壮些,另两个则是清俊娇小,仔细看就发现,是女扮男装的温宪和温宸,两边走近了,边上的少年便屈膝行礼,原是孝懿皇后的侄儿舜安颜,年纪比温宪大一两岁,幼年时常出入宫廷,与胤禛很熟悉。“四哥。”小宸儿跑上来抱着哥哥的胳膊,娇滴滴地说,“我们没走远,我们就和舜安颜哥哥在门口玩,四哥你别生气。”胤禛狠狠地瞪着妹妹一眼,再抬头看温宪,那丫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站在那儿,半天蹦出一句话:“四哥你不会去跟额娘告状吧,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你四嫂被你们吓得……”胤禛心头满是火气,但因舜安颜在边上,硬是压下了,转而问他,“你们怎么在一起?”舜安颜扭头看了眼温宪,公主死命瞪着他,似乎勒令他不许多嘴,少年唯有苦笑,垂着脑袋对表兄说:“是路上遇见的,唯恐二位公主不周全,就送她们回来了。”胤禛便吩咐下人:“送公主回屋子里去,先别急着回宫,我一会儿有话说。”说着上来与舜安颜道,“你四嫂不大舒服,不留你进去说话了,改日再来坐坐。”两人并肩往外走,小宸儿上来拉着姐姐说:“姐姐我们去找四嫂吧,嫂嫂在,哥哥才不会发脾气。”却听姐姐恨恨地嘀咕,“那个舜安颜,一准要卖了我们的。”果然,四阿哥几番盘问,没有公主在边上威胁,舜安颜就老实交代了。他们元宵时在宫里遇见,就说好回头让他带她们出宫走走,但是从宫里直接出来太不容易,只有从四阿哥府里走才方便。孩子们自小玩在一起的,这些年时常有书信往来,岚琪和太后都没当一回事,谁晓得他们就密谋好了今日出游。舜安颜倒是带了家仆保护她们,没走远也没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可偏偏姐妹俩没跟嫂嫂说完全偷跑出去的,她们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把大腹便便的四福晋吓得半死。等胤禛折回来时,小宸儿正窝在嫂嫂身边喜滋滋地与她说话,温宪逗着念佟,嘴里正没心没肺地说:“等你长大了,姑姑带你出门,外头可好玩儿了。”这一句不禁触怒了胤禛,他冷着脸呵斥:“你们闯了多大的祸知不知道?”温宪被吓了一跳,念佟也被阿玛吓坏了,张嘴就大哭,边上乳母赶紧给抱走,毓溪拦着说:“你别凶呀,有话好好说。”胤禛怒道:“你实在要出去玩,好好跟我和你四嫂说,为什么要偷跑出去,要是在外头有什么闪失怎么办?”温宪低头搅着手指,不服气地说:“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你还不知道错?”胤禛恼怒极了。“你凶什么凶呀?”温宪的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地与哥哥顶嘴,“我们不是好好回来了,话说得好听,真的正儿八经跟你们说我们想出去玩,一大堆借口不允许,现在说这个话,下回我跟你说,你会答应吗?不就是比我大几岁,你吼什么呀,皇阿玛都没这样骂我呢。”“混账!”胤禛大怒。小宸儿吓得缩在毓溪身后,毓溪心里扑扑直跳,果然见丈夫被激怒了,四处张望不知找什么,转眼竟从毓溪的绣篮里抽出量尺寸的竹尺来,几步上前捉住了温宪,拎起妹妹就朝她屁股上招呼。温宪压根儿没想到哥哥会打她,头两下吃痛还在发蒙,等再挨了几下就扛不住了,在哥哥手里挣扎得泥鳅似的,好容易跑出来了,立刻冲到嫂嫂身后。毓溪挺着肚子哪儿能叫她们这样闹,已经涨得脸上通红,大声说胤禛:“你要急死我呀?别吵了,好好和妹妹们说话,额娘还在等消息,你倒是派人去宫里说一声。”小宸儿吓哭了,温宪是怕得哭了,这会儿才软下来,躲在嫂嫂身后哭着求饶:“嫂嫂,别叫四哥打我。”毓溪挺着肚子挡在她们身前,哭笑不得,吃力地走上来拿下胤禛手里的竹尺,笑着说:“快去找人告诉额娘一声,我和妹妹说会儿话,不留她们吃晚饭了,早些送回宫里去,你亲自陪她们回去,额娘才是最着急的。”这事儿总算没有闹下去,俩姑娘也不哭了,温宪满面的不服气,被嫂嫂哄着说:“可惜我肚子太大不好随你一道坐车回去,不然陪你回宫,现下是不是怕额娘也要罚你了?你别怪嫂嫂跟额娘告状,你们不见了,我都要吓死了。”小宸儿脸上挂着眼泪,软乎乎地问毓溪:“额娘会不会生气了,再也不让我们来看小念佟?”毓溪百般安抚,总算哄得她们平静,外头马车也准备好,胤禛要亲自带她们回去,温宪害怕哥哥还要骂她赖着不肯走,毓溪唯有挺着肚子把她们送到门前,千叮万嘱胤禛别再凶妹妹了,这才让她们上了马车回宫。他们兄妹一走,毓溪长长松口气,青莲扶着福晋笑说:“德妃娘娘怕是不肯轻饶了。”回宫的路上,温宪耷拉着脸,小宸儿窝在姐姐身边,笑眯眯说:“我们见了额娘好好认错,姐姐你别老是顶嘴,你不顶嘴额娘就不会发脾气的。”温宪皱着眉头说:“我又不像你,我急了就是管不住自己。”小宸儿则体贴地说:“姐姐你还疼吗,四哥打重了吗?”温宪撅着嘴说:“当然疼了,我就怕回去了,额娘也不肯饶过我。你就好了,做妹妹的总归不会挨打,我做姐姐的就活该挨打呀?我们出去玩一趟怎么了,我都十几岁了,连外面什么样儿都不知道,真没意思。”“姐姐以后嫁给舜安颜哥哥,叫他天天带着你玩儿,到时候姐姐要带上我。”小宸儿伸手给姐姐揉揉屁股,眼底透着聪明劲儿,眼眉弯弯小声问,“舜安颜哥哥将来是不是要做我的姐夫?”温宪一怔,面上绯红,伸手揉着妹妹的脸蛋儿:“小丫头,不许你胡说八道,咱们做公主的,是会像姐姐们一样远嫁和亲,哪儿有他什么事。”小宸儿撅着嘴,似乎不乐意,用力抱住姐姐说:“我不要和姐姐分开,姐姐不要去远的地方。”“傻丫头,这事儿我们可说了不算。”温宪揉着妹妹的脑袋,亲亲她的额头,笑着说,“何况我们各自嫁人,将来总要分开的,不过我会求皇阿玛,让我们离得近些,我也舍不得小宸儿。”“姐姐最疼我。”小宸儿欢喜极了,抱着温宪说,“姐姐放心,一会儿额娘要是发脾气,我会抱着额娘的,姐姐你可别顶嘴呀。”提起母亲,温宪心里一阵害怕,每次都是做错了事才后悔不应该,可心里后悔嘴上却不会卖乖,几句话不服气就顶嘴,她是习惯了在宁寿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就算在亲娘面前,也会无法承受不顺意的事。小时候还好些,现在越发大了,就越觉得让额娘训斥责罚是很丢脸的事,心里是后悔想认错的,可就是做不出来。四阿哥和公主们的马车分别在宫门前停下,因派人快马先来通报,宫里母亲已经知道女儿平安无事,永和宫打发了两乘轿子出来接公主,温宪硬是要走进去,先把妹妹用轿子送了进去。可温宪一路三步一停,走得磨磨蹭蹭,勾得胤禛很不耐烦,想要骂她时,却看到妹妹抹眼泪,总算是怕极了,无助地抽搭着:“四哥,我害怕。”胤禛反心头一软,在她脑袋上轻轻拍:“现在知道怕了?”  ☆、625胤祚要带妹妹走(还有更新温宪难得露出这小兔子似的的娇柔模样,平日里都是横行霸道的混世魔王,宫里的人都习惯她那样子,连胤禛都习惯了,现在看她怕成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妹妹则委屈地问:“额娘和哥哥,是不是都讨厌我?”“又胡说?”轻点她的额头,“我们讨厌你做什么?”温宪倒是主动拉起哥哥的手,胤禛愣了愣没甩开她,并肩一道往母亲的殿阁去,一面听妹妹絮絮叨叨,说自己总是挨骂挨罚,怎么做什么都会错,一定是被讨厌了,胤禛听得无语,笑骂她:“哪里有你这样的人,做错了事还是别人的错,全是皇祖母惯得你,将来念佟敢有你这样的脾气,一定要揍得她服服帖帖。”温宪着急道:“女孩子哪能动不动就打她,皇阿玛可从来不打我们姐妹的,你可别欺负我侄女,回头我叫皇祖母抱来宫里养,你试试碰她一手指头。”胤禛苦笑:“仗着皇祖母,就是什么都为所欲为想当然,我还跟你说什么道理?道理你都懂,可是你心里另有一套法则,怪不得额娘也拿你没法子。”温宪傲然道:“谁叫我是皇祖母养大的?”可哥哥却语重心长地说:“傻丫头,皇祖母还能跟你嫁出去?虽说我们的公主到哪儿都是尊贵的,可夫妻俩过日子,非要分个谁高谁低,还能过得好吗?往后你在外头也这样,未必有人服你顺着你,改一改可好?”好好一番道理,妹妹却贼兮兮地笑:“没想到四哥也会说这样婆婆妈妈的话,说话的语气同额娘一模一样,然后皱眉头的样子又想阿玛,怪不得你老爱教训我。”胤禛是拿妹妹没办法了,这丫头除了怕挨打,就没什么可怕的事,心想一会儿见了母亲,若她真挨打自己要不要阻拦,这小丫头虽不打不行,可真打了自己也舍不得。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往前,快到永和宫时,里头匆匆忙忙有人跑出来,温宪还以为额娘急着要捉她回去了,慌忙躲在哥哥身后,可一些人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只有玉葵停下来,远远隔开与他们说:“请四阿哥和公主不要再到永和宫了,公主疑似出了痘,永和宫要封门避痘。”“出痘?”胤禛浑身一震,身后温宪更是呆住。原来小宸儿被用轿子先送回去后,就被额娘发现她身子发烫,掀开衣领看到身上有红疹,就他们兄妹在宫道上磨蹭的功夫,太医就诊断公主是出痘了。“四阿哥赶紧回府,公主在您府里呆过,您可要去看好了四福晋,这十来天里要小心,万一……”玉葵说着自己扇了一嘴巴,着急地说,“福晋吉人天相,一定不会被染了。”胤禛不敢再发呆,先把呆了的温宪送到宁寿宫,她也要被看管起来观察是否染了痘疹,自己再匆匆离宫回府,这几天是断然不能外出的,可告诉毓溪怕吓着她,唯有悄悄吩咐青莲安排宅子里的人不要随意外出走动并仔细观察,自己则说皇阿玛不在京城,朝堂里没有事要他做,额娘要他在家守着毓溪待产,毓溪这几天闭门不出等着分娩,外头的光景不去在意,倒也相信了。又因为温宸公主今日和舜安颜一道,连佟国维府上都被要求避痘,眼下除了四阿哥府里福晋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之外,宫里宫外都已经传遍,永和宫一时成了禁地,十三十四阿哥那日直接从书房被接去阿哥所,原本德妃娘娘因未染过痘疹也应该与公主隔离,可是连太后都劝不动她离开,她自己不从永和宫出来,没人能把她从女儿身边带走。宫里人心惶惶,害怕公主一病传染更多的人,但是四五日观察后,宫内一切太平并未出现大范围的疫症,谁也不晓得永和宫里现在什么状况,一则永和宫不能出入,二则遇见这样的事,谁敢派人上门去打探消息,倒是有人惦记着,这件事会不会被送到啊前线去。眼下皇帝正带兵深入大漠,虽说噶尔丹气数已尽苟延残喘,可是狡兔三窟,茫茫大漠一望无际,要把他从中找出来并不容易,皇帝一次次放过他,却让他躲得更远,大清的兵马一面要追击叛匪,一面不能被断了后路出不了大漠,行军布阵不如旧年那么顺利,便越发激起三军气势,此番势必要拿下噶尔丹的首级。若是太子出痘,朝臣们一定快马加鞭把消息送到前线,但不过区区一个小公主出痘,监国的太子和留守的大臣,都没觉得是必须飞马传报皇帝的大事,纵然太后心中不忍,也不能干涉他们的决定,毓庆宫里太子迟疑了两三天后,还是决定暂时不通报前线让父皇知道。永和宫里,岚琪衣不解带地伺候在女儿身边,那天小丫头进门时,瞧着就有些萎靡不振,平日里若跟着姐姐做出这样的事,一定进门就扑在怀里撒娇认错,她就是有本事娇滴滴地哄得人舍不得骂她,可是那天精神懒懒的,岚琪一边训话顺手在额头脖子里摸了把,果然微微有些发烫,再多心扯开衣领看一眼,她心都凉了。四五天了,女儿从身上一些红点点,发展到了脸上手上都肿胀出红疹,漂亮的脸颊如今恐怖得让人不敢多看两眼,娇弱的身子又承受高烧的折磨,岚琪再如何坚强,每每看着孩子都会落泪,小宸儿偶尔会清醒有意识,嘴里就会喊额娘说不舒服,一声声额娘,催得她肝肠寸断。公主的痘疹用太医的话来说,出得很险,若是痘疹饱满圆润,康复的可能最大,但是五六天后公主手上的疹子开始溃烂,太医苦劝德妃娘娘不能再近身照顾公主,孩子出痘年龄越大越不容易康复,德妃娘娘自身也是如此,近身照顾一定会被感染,除非是像皇上和太子那样出过痘疹。不让岚琪照顾女儿,等于是要了她的命,可是消息传到宁寿宫,太后狠心发来懿旨,说她还要照顾皇帝,说她膝下还有儿女,不能为了温宸一人搭上自己的性命。知道劝不动岚琪,唯有在宫里找来出过痘疹的太监宫女进入永和宫,强行把德妃从公主身边带走关在内殿里。岚琪疯了似的要他们放自己出去,可是门窗紧锁外头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求娘娘自己保重。她连日不分昼夜地照顾女儿,早已疲惫至极,这样闹不到半天,就累得昏厥过去,但是昏睡不久立刻就从梦中惊醒,梦里梦见小宸儿离她远去,哭得满面是泪,但是太后下了死令不让德妃娘娘再接近公主,就算有人来送饭送水,也都死守着门口不让德妃跨出半步,岚琪本想以死抗争,可她知道外头的人不怕她真的去死,她死了还要怎么照顾孩子,根本震慑不到他们。一天又一天过去,岚琪已然精神萎靡几近崩溃,每日来照顾她起居的人一点好消息也没有,问起公主怎么样了,个个都是眼圈一红说不出话,她在绝望中死死支撑自己,无依无靠的时候,只能把女儿的命交给老天爷。那一晚昏睡过去,梦见小宸儿哭着找额娘,梦见胤祚拉着妹妹的手要一起走,岚琪从梦中哭醒,外头已是天色微亮,静谧的永和宫里稍稍有动静都能听见,不知是她自己幻想的,还是外头真有宫女在说话,听得说“公主怕是不行了”,岚琪翻身从榻上起来,拿起妆台上的簪子,这一次哪怕真的死去,她也要以死相逼再去看一眼女儿,就算女儿要抛下她离开,她也不能让孩子孤零零地上路。岚琪站在门前唤人进来,外头的人以为娘娘要侍候洗漱,开了门端着水盆痰盂鱼贯而入,她们也习惯了娘娘每天都会在门前站一站望向公主的房间,她们只要守住了不让她出去就好。今天亦是如此,里头在准备伺候娘娘洗漱,门口守着几个太监宫女,岚琪站在门里呆呆望着外头,袖口里的簪子一点一点露出来,正咬牙要将尖锐的簪子抵在自己咽喉以死相逼时,门前一阵喧嚣动静,众人都吃惊好奇地望过去,但见微弱晨曦下一道金黄色的身影从门前进入,长身玉立地在院中停了一停,与岚琪四目相对时,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玄烨回来了?皇帝一身铠甲,熠熠生辉,岚琪曾玩笑说要看帝王凯旋身披战甲的雄姿,但后宫女眷不宜出现在那庄重威武的场合上,旧年胜仗归来她到底没能看见玄烨的英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今天。玄烨没有逗留,转身就冲去了女儿的屋子,宫里的人都吓呆了,岚琪恍然一怔,见他们都愣着,立时箭步冲出了房门,等身后的人醒过神一路追着喊她,已经来不及阻止娘娘闯进公主的病房。岚琪失魂落魄地跑进来,看到病榻上玄烨抱起了女儿,孱弱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她听见他颤抖的声音说着:“阿玛回来了。”一切好像梦境般,可岚琪更害怕和梦里一样,女儿要离她远去。“阿玛。”可是突然听得女儿娇弱的声音,玄烨浑身一震,岚琪更是从绝望中惊醒,扑到了床边,女儿脸上手上的痘疮已经溃烂得不能相看,但她却看到孩子努力睁开微亮的眼睛,小宸儿的记忆好像还停在和姐姐回宫的日子,虚弱无力,娇滴滴地说着,“我和姐姐没走远,额娘不要生气……”“额娘不生气,小宸儿快好起来,额娘带你和姐姐一道去逛京城……”岚琪说着这些话,却又哭得伏在床头不能自已,但听玄烨在说,“太医在哪里,立刻过来。”而后有力的大手就握住了她的胳膊,温柔地唤她的名字。岚琪抬起凄楚泪眼,玄烨正与她说:“你摸摸孩子,她退烧了。”  ☆、626如梦一场(还有更新岚琪茫然地望着他,玄烨伸出手让她握着孩子的臂膀,上头有溃烂的痘疹,也有些开始结痂,可是做父亲的丝毫不嫌弃,岚琪也没在意,只是她刚才没有察觉到,孩子的身体已经不那么烫手,且女儿意识清醒,还软软地问着:“额娘,姐姐呢?”“朕当年照顾胤礽出痘,这样子大概就能好了,只是闺女比胤礽凶险了些,之后恐怕还要一阵子调理,你要辛苦。”玄烨身上仿佛还带着大漠尘土,但脸上只有慈父的笑容,安抚她,“别害怕,女儿一定不会有事。”很快有太医赶来为公主查看病情,玄烨要退让开,才发现岚琪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拉她到一旁时,从她袖口里落出尖锐的点翠簪子,他心头一惊,沉声问:“你藏在袖口里做什么?”岚琪突然委屈至极,哭着道:“太后把我关起来,不让我看孩子。”玄烨不顾太医、宫女都在眼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冰冷的铠甲让岚琪浑身一颤,清醒地意识到皇帝正抱着自己,耳畔更有他最温柔的话语呵护自己千疮百孔的心,“我知道你一定会慌乱,无论如何要赶回来,便是小宸儿就此去了,我也要见她一面,还有你,我怕你会跟着女儿一起去。”有了依靠,岚琪死死支撑自己的信念顿时散了,仿佛连挺直腰背的脊梁都被抽去,在玄烨怀里绵软如缎,一切依旧如梦幻般,可她被抱着轻轻放到一旁坐下,丈夫的面容真真实实地在眼前,正含笑说着:“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吃顿饭,养足了气力再来照顾孩子,朕还有些精神,陪她一会儿。朕不会把你关起来,这么多天了,要染上早染上了,是不是?”岚琪点头,完全没有了身为母亲的强大气势,想想自己还没被关起来的那几天,整个永和宫上下慌乱,全靠她一人支撑,现在玄烨一出现,她竟然只会掉眼泪。那边太医赶来伏地禀告,语带欣喜地说:“公主玉体正在康复,昨晚还急转直下,臣等都以为熬不过去了,今天实在是喜从天降,必定是皇上龙御归来,帝王气盛。”玄烨不屑地一笑,吩咐他们:“好听的话朕不稀罕,早些让公主康复,朕赏你族人三世免死金牌。”太医大惊,伏地连连叩首,玄烨则搀扶岚琪起来,送她到门前,淡定从容地说着:“照着朕说的去做,你若不听话,朕也只能把你关起来。”边上环春绿珠已赶来将主子簇拥着走,这些天太后为了防止她们偷偷把岚琪放出去看孩子,也不让她们近身伺候,主仆分开好些天,两边都惦记着,现在总算好了。几人赶紧把娘娘送回屋子里,有她们贴心的照顾,一切事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当岚琪洗漱干净倒在床上时,在玄烨给予的安心和汤药的作用下,还有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了十来天,这一觉酣甜深沉,等她恍然醒来时,竟已是当日的深夜。环春听见动静掌着蜡烛进来,伏在榻边说:“皇上吩咐过,您若醒了,让您继续躺着歇息,明儿一早再去看公主。”岚琪虚弱地问:“小宸儿还好吗?”环春欢喜地点头:“公主夜里吃了半碗粥呢,太医说能进食更加是要好了,皇上是出过痘疹的,皇上照顾着不会有事,让您放心。”岚琪的心回到肚子里,但想起玄烨,似自言自语着:“可是他怎么回来了?”环春却道:“娘娘,皇上回銮是秘密,永和宫里的人都要缄口,今天一清早来的,当时出来伺候的人不多,看到的不多,而梁公公已经过来打点了,那些本就不是我们宫里的人,他都给打发了。反正是叮嘱我们,暂时不能对外说,皇上可能过几天还要回去,咱们宫里的人,有奴婢看着您放心。”“果然是这样,等我见了他再问细的事。”岚琪翻过身,自己盖好了锦被,长长舒口气,“我这才是活过来了,要没有他,再没有孩子,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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