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孩子被抱上来,环春几人忙着张罗果子点心,岚琪提醒说孩子没洗手,嬷嬷们一个个抱去洗手,毓溪要等一下,岚琪便搂着她,轻轻吹了吹脸颊上的伤痕问:“还疼吗?”毓溪摇摇头:“一点也不疼。”岚琪很喜欢毓溪的乖巧,又问她:“温宪为什么弄伤你的?毓溪不怪她吗?”“额娘说对公主要有礼貌,毓溪不能怪公主。”小姑娘很认真地回答,更道,“如果我不和公主抢,让给她就好了。”听毓溪一点点说,才知道是昨晚太后送了一条非常漂亮的小被子给毓溪,温宪睡前跑来看见了,就吵着要盖这条被子不然不肯睡,毓溪再如何乖巧终归是个孩子,因为自己也喜欢,就舍不得让给温宪,俩丫头动手抢,温宪也不是故意打她,只是手一挥,不小心就在她脸上划了道口子。岚琪叹息,不知怎么处理才好,又见女儿乐呵呵跑来嚷嚷:“毓溪姐姐快去洗手。”她皱眉看着女儿,没有亲眼见她发脾气,真的想不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314走到了岔口(还有更新毓溪被带走,温宪嗲嗲地依偎到母亲身边,抓了桌上的果子,先给额娘,岚琪让她自己吃,小公主便不客气了。岚琪搂了女儿,问她:“温宪抓伤了毓溪姐姐,皇祖母训话了没有?”温宪点点头:“皇祖母凶我了,皇祖母可凶了。”岚琪算是松口气,心里也觉得太后不至于溺爱孩子到了黑白不分的地步,看五阿哥在人前礼貌乖巧,怎么能到了温宪身上,就不管不顾,想了想又问:“皇祖母一定也讲过不可以和哥哥姐姐们抢东西,你怎么要去抢毓溪的东西?昨晚恪靖姐姐又为什么说你打她?”“皇兄皇姐一直都是让着儿臣的。”温宪扬着下巴,颇有几分骄傲,更哼了一声说,“是恪靖姐姐抢我的东西。”岚琪微微皱眉,“那毓溪姐姐呢?小被子是不是皇祖母先送给她的,怎么是抢你的东西了?”温宪哼哼:“可是温宪没有那个,哥哥姐姐有的温宪也要有。”她回头看母亲,见岚琪皱眉头,脸上显然是不高兴的模样,撅着嘴也皱起小眉毛,那边毓溪正回来,突然听见公主的哭声。温宪腻在岚琪的怀里哭着:“额娘凶,额娘不要凶我。”岚琪面对女儿的突然哭闹,竟有些束手无策,突然想到太后有时候会把哭闹不休的女儿送过来,是不是说明在宁寿宫里,太后也有掌控不住这丫头的时候?“公主你怎么哭啦?”毓溪跑来,趴在炕沿上,笑眯眯地看着哭闹的温宪,抓了桌上的板栗酥给她,“公主给你吃,不要哭啦。”“我才不要。”可温宪却发脾气,一手推开了毓溪,那板栗酥外层的面皮很是酥松,这一甩扔出去,细细碎碎的渣子洒了一炕,而毓溪本能地用劲儿抓住手里那块点心,经不起她这一捏,也全碎了落在炕沿上。小姑娘被吓到了,抿着嘴眼圈红红的也要哭,可是被公主更大的哭声吓了一跳,她惊了惊望着黏在德妃娘娘怀里撒娇的温宪,自己吸了吸鼻子,没有掉眼泪。岚琪已是满肚子的火,因不便在毓溪面前发脾气,等嬷嬷把毓溪领出去,才开口训斥女儿,可与胤祚从前很不一样,胤祚挨骂就会甜甜地撒娇装傻哄母亲高兴,岚琪往往骂不了几句就没脾气了,温宪则是越骂越哭,越哭越凶,吵得岚琪耳朵生疼。环春几人都看不下去,生怕主子动气伤了身子又或真动怒打孩子,赶紧把母女俩分开,这边又要把满是点心屑的炕头打扫干净,玉葵她们搀扶主子下来,一面给她换衣裳,一面还听见外头公主的哭声,隐约还说着:“我要皇祖母……”众人见岚琪脸色很差,都不敢多嘴多舌,只等这边收拾妥当了,岚琪要她们把公主再抱来时,环春才劝:“公主还没冷静呢,送过来也听不进您说什么,万一再把您惹急了,动了胎气可怎么好?”岚琪无奈地叹息:“这丫头怎么不知不觉的,就成了这样。”“金枝玉叶的公主,骄傲一些不碍事儿,咱们公主还小呢,从前端静公主她们在这个年纪,哪个不是娇滴滴的?”环春她们也不管好话坏话,先哄了主子冷静才好,一面有人去让乳母们领公主回宁寿宫,不多久外头终于安静下来,岚琪才缓过神问,“毓溪呢?”“毓溪小姐和公主手牵手一起走的呢,小姐很有姐姐的模样,一路上都哄着公主,公主回去的时候,已经笑呵呵了。”环春笑悠悠道,“咱们公主吃软不吃硬,您哄哄她就好了,偏偏您的脾气刚才要非您还顾着自己的身孕不敢动大气,不然小公主今天非得挨揍不可。”岚琪摇摇头依旧不能释怀,叹息道:“应该还是为了胤祚,从前教训胤祚我虽然也会发脾气,可比对温宪耐心很多,反而对着温宪很急躁,她着急我也着急,这母女俩碰在一起,还能好么?”“公主还小呢。”环春劝她。岚琪摇头:“你们总是说这个小那个小,大阿哥太子还小吗?可他们小时候的事就在眼门前,不就是眨眼的功夫?”如何教育孩子,环春几人真是没主意,只能盼着岚琪自己冷静下来消气,可谁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乾清宫。后宫里哪个阿哥闯了祸也不见得皇帝回回都会亲自跑来过问,这天晚膳时分皇帝却去了宁寿宫,说是去给太后请安的,实则在宁寿宫里和女儿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等陪着公主和太后用了晚膳,才转道来永和宫歇息。彼时岚琪因为白天害喜辛苦,晚膳也没动就睡过去了,皇帝早命令过他任何时候来都不要惊动已经睡着的岚琪,所以进门时人家安安稳稳地在床上睡着,但玄烨稍稍伸手想给他掖一掖被子,警醒的岚琪就睁开了眼睛,玄烨忙道:“睡得这么浅?朕吵着你了?”岚琪慵懒地看着玄烨,到底是笑出来,身子往里蹭了蹭示意他坐下,随口说着:“臣妾失礼,皇上不要介意。”玄烨不在乎这些,只是笑道:“你不舒服,朕就不来烦你了,一会儿就走,不然我在你身边,你夜里更睡不踏实,还要惦记着朕明日早起。”“不会。”岚琪勾手拽住了玄烨的胳膊,眼皮子还有些沉重,瞧着迷迷糊糊似的,嘴里只管说,“皇上歇吧,跑来跑去累不累。”玄烨笑道:“时辰还早呢,是你睡得迷糊了,分不清时辰。朕在宁寿宫用的晚膳,立时躺下不好。”岚琪听说这些,索性自己清醒了起床,要和玄烨坐着说说话,但李公公突然又送来几本加急的折子,她便给研墨伺候皇帝批折子,这样一下大半个时辰,只顾着正经事,等玄烨手里的都看完李公公拿回出去,岚琪才想起问什么时辰,要安排皇帝洗漱。都是惯例要做的事,永和宫里的人手脚勤快,玄烨进来时看到岚琪在书桌前收拾笔墨,笑道:“你动手做什么,一会儿手里染了墨,又要去洗手。”岚琪笑一笑没有回应,仔细地将玄烨用过的东西收拾好,随口说:“温宪过来时,什么东西都好奇要拿来看,怕把您的东西摔着了,臣妾平日都仔细收好的。”说这句话,越往后越心酸,如今只能说是为了温宪,实则是她一向有的习惯,从前怕胤祚顽皮摔了他皇阿玛的东西,这么些年,总是顺手就要给收起来的。但她眼中稍纵即逝的悲伤,没有逃过玄烨的眼睛,皇帝立在床前等她回来,可又见她恬静地微笑着,心知彼此都在努力变得更坚强,掠过心头的伤痛要学会适应和面对,岚琪既然不提,他也不要提起来才好。便只道:“朕教训过温宪了,女儿虽要宠,可也不能不教导,朕心里有分寸,你安心养身体。”岚琪有些意外,玄烨太忙碌,阿哥们的事都是硬挤出时间来管,公主们的事他从来不过问,今天却特地跑去宁寿宫和女儿说话,不用问也知道,他怕自己担忧,希望自己能释怀,能开心。心中暖暖的,也不再说什么矫情的话,只笑道:“那小丫头的臭脾气,没把皇上惹火了?”玄烨朗声笑:“怎么没生气,差点要揍她呢,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拧巴?”但又满目宠溺的神情说,“但就是太可爱了,软软地往怀里一钻,朕哪儿还有什么脾气,听她叫几声皇阿玛,心都酥了。”两人说着话,已稳稳地躺下,外头环春领人来熄灭蜡烛,检查炉火,之后便都退下了,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他们俩,玄烨累了,身子一靠上床困倦就袭来,岚琪见他眼皮沉重,便不多说话,只记得玄烨睡着前含糊的一句:“温宪将来要嫁在京城,这样坏脾气可不成,会给你丢脸,可你放心,朕替你看着呢。”疲倦的男人很快就睡着,岚琪看着他安逸的睡颜,突然有哭得冲动,捂着嘴好一阵压抑后才平静。她心里曾很没道理的怨过玄烨,怨他对自己太好,好得福气溢出来,以至于牵累了孩子,可多荒唐的人才能想出这荒唐的话,岚琪为自己只是有过这样的念头都感到羞愧。“可是玄烨……”岚琪轻轻靠在了丈夫的胳膊上,心里默默念着,“我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即便你在我身边,即便我们还有女儿,即便我肚子正孕育新的生命,可我却还是走到了岔口似的,不晓得之后该走哪条路,玄烨,我从来都没这么迷茫过。”夜渐深,永和宫的灯一盏一盏熄灭,除了门前值夜的人脚边的火炉偶尔发出炭木崩裂的声响,万籁俱静,谁都不愿打扰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可子时才过不久,永和宫的门突然被拍响,守门的小太监吓得赶紧应门,只听外头说:“咸福宫贵妃娘娘请皇上过去,小公主病了。”消息传进来,值夜的梁公公皱眉嘀咕:“怎么又是咸福宫?”李公公送完加急的折子便走了,为了保养身子他不再给皇帝值夜,今日轮到梁公公,前些日子的麻烦事虽没有他什么事,也连带着也叫师傅训过话,近来做事更加小心,怎么就又遇上温贵妃矫情了。然而这一次,温贵妃偏偏没有矫情,咸福宫里小公主一度停止了呼吸如同死了一般,即便缓过一口气,也是气若游丝孱弱得不行,赶来的太医几番诊断,甚至对贵妃说了要有所准备的话,她这才吓得不知怎么好,要去请皇帝来。送话回来的人说:“说是让娘娘等一等,皇上起了就来。”可是今晚咸福宫的消息根本就没传进德妃的寝殿,温贵妃守着女儿一等,就等到天明。 ☆、315谁容不得她?(还有更新咸福宫上下彻夜未眠,小公主的命是救过来了,可太医还是不松口,不敢保证公主一定能康复,对于襁褓里的生命而言,接下去的就是等待死亡。温贵妃一直不像个母亲,不论是最早对八阿哥,还是对亲生子十阿哥,她至今不懂怎么照顾孩子,只有孩子高兴的时候才会和他们玩闹一下,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把乳母嬷嬷们推在前面,就连配殿里的觉禅贵人,都比她会料理孩子的事。这一晚觉禅氏自然也没有合眼,这会儿进门来,香荷捧着食盘,里头一碗白粥并几样小菜,觉禅氏来劝温贵妃:“娘娘用些早膳吧,不然身子要撑不住了。”温贵妃没有在孩子身边,只是独自蜷缩在窗下,听见觉禅氏的声音,抬起憔悴的双眼,青黑的眼袋和充血的眼眸,让她看起来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嗓音也有些沙哑,干涩地出声:“皇上……来了吗?”觉禅氏心中无奈,面上温和地说:“万岁爷上朝去了,这会儿怕是不能过来,话已经传到前头去,下了朝大概就会来。”“大概。”温贵妃似乎只听进了这个字眼,冷笑着,“昨晚女儿要死了他也不来,今天命救过来了,他还会来吗?”觉禅氏尽量解释着昨晚的事,说:“听讲皇上这几日连着劳累,昨天难得睡好了,底下头的人都不敢惊动圣驾,但时刻都观望着咱们这儿的事,说到底是那些奴才瞒着,并不是德妃娘娘不让皇上来,或皇上不想来。”温贵妃猛然抬头,暗沉的眼睛里露出凶戾的质疑,一字一顿地问觉禅氏:“你帮德妃说吗?那一回后,你们还在继续往来吗?她给你什么好处了,你现在一心一意都要帮着她?”觉禅氏闻言便跪下,面不改色地回应她:“那一次娘娘召臣妾过去,是改几件袍子,娘娘她节俭,不想因为怀孕又折腾内务府为她重新做衣裳,臣妾帮着改了几件衣服而已。至于之后的日子,臣妾日夜都在咸福宫,或偶尔为您出去办差事,都在您眼门前,哪来的功夫与德妃娘娘往来?至于好处,那日为娘娘改衣裳,娘娘赏了两把簪子,还在臣妾屋子里。”温贵妃听得仔细,见她滴水不漏,心想的确如此,那回德妃虽然把她喊去了,但之后觉禅氏几乎每天都在自己跟前,偶尔出去办几件事,也没听她手下的人来传话说觉禅贵人和德妃有所接触,刚才那些话,的确是冤枉她了。而比起温贵妃想要完全掌控觉禅氏,后者显然更了解她,此刻就知道要给贵妃一个台阶下,和气地说着:“娘娘一夜不眠,实在辛苦了,您先去休息一下,臣妾守着小公主,若是前头传话说皇上要过来,臣妾立刻就来叫您。现在您太憔悴了,只怕见了圣驾,皇上他……”温贵妃立刻摸摸自己的脸,紧张地说:“这幅模样不能见他,我这就去睡。”她急匆匆要下来,又想到什么,问她,“你也没睡吧?”觉禅氏摇头:“臣妾时不时打了个盹,臣妾没有娘娘这样尽心,实在惭愧。”温贵妃眼神忽闪,似乎有些心虚,她是不是一整晚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女儿,天知地知,匆匆往寝殿里去,再三叮嘱冬云一会儿皇帝若来了要为快些把她叫起来准备,可是疲倦的人忐忑不安地睡过去后,一觉到了下午,醒来时,咸福宫依旧还是之前的模样。“皇上呢?”静悄悄的寝殿里,传出幽怨的发问,许久才有人回答她:“娘娘,皇上在乾清宫,七八个大臣在那里,听说到这会儿了连午膳都没传。”寝殿又陷入寂静,觉禅氏手里捧着茶没敢往里走,只等一声冷笑响起,才稍稍走近几步,便见温贵妃痛苦地狰狞着笑容:“七八个大臣算什么,小公主的性命又算什么?就是闹时疫,就是远隔千里,因为四阿哥病了,他就能不顾路途遥远不顾生命安危跑回来,你们告诉我,七八个大臣算什么?”觉禅氏手里的茶碗牢牢捧着没动,可殿内还是想起了瓷器碎裂的声响,睡醒了的人力气大的很,凡她伸手可及之处,摆设的任何东西都被掀在了地上,恐怖的声音刺激了孩子们,十阿哥在他自己的屋子里抱着奶娘哭,连摇篮里的小公主也发出了孱弱的哭声。温贵妃似被惊醒了,但抱起女儿只是哭,一遍遍地说着:“额娘没用,额娘不能把你阿玛等来,不能让阿玛来看看你,你的阿玛好狠心啊……”众人见她这样折腾孱弱的婴儿,都吓得不管不顾地冲上来要分开她们母女,小公主被额娘这一闹,脸色都发青了,温贵妃却只顾着自己蜷缩在一旁难过,觉禅氏顾惜小生命,吩咐冬云:“把公主送去别的屋子,你们尽心照顾,娘娘这里我会看着的。”当初温贵妃被八阿哥闹得发了癔症,并非外头瞎传编的谎话,她真真实实的神志不清,一年年过去,如见眼瞧着好些了,得失心巨大的落差再一次刺激了她,毫无征兆地仿佛突然又犯了病,不论是否有病,觉禅氏现在纯粹把她当病人看待,才不至于被气得半死。温贵妃闹了一阵,疲软地安静下来,却是此刻咸福宫外说圣驾到了,连觉禅氏都觉得十分意外,只见皇帝大步走进来,真真实实地到了眼前。玄烨见到憔悴的贵妃和满室的狼藉,不仅不以为意,面上更有温和的笑容,宽慰她说:“太医会尽力照顾孩子,不要太担心,朕今天实在忙碌,这会儿抽空了一定要来看看你才好。至于昨晚,小梁子胆大包天没把话传到朕跟前,李总管已经打了他一顿,你也别生气了。”原本见到皇帝,温贵妃该欣喜若狂,可屋子里摔摔打打的东西没来得及清理,她更是发髻散乱满面泪痕,即便皇帝此刻拂袖而去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偏偏皇帝对此视而不见,依旧能温和地对她说话,可温贵妃没有感觉到任何欣慰温暖,看着皇帝的笑容,她只觉得太假。再有皇帝那番话,到后来说是梁公公的不好,却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德妃开脱,生怕她怪永和宫拦着圣驾,生怕她迁怒到乌雅岚琪,与其说皇帝特特跑来看她,不如说皇帝是为了德妃跑这一趟,不管是她还是别的什么人,说到底要紧的,是任何人都别欺负别冤枉了永和宫。“你在照顾贵妃?”玄烨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觉禅氏,随口便说,“好好照顾贵妃,贵妃身体一直都不好,不要让她太辛苦。”毫无意义的叮嘱,这样的场景只是看起来温馨和谐,实则每一个人心里都冷冰冰,觉禅氏无所谓,皇帝也无所谓,只有温贵妃,是绝望。觉禅氏本以为圣驾离开后,温贵妃还会再闹一通,可她却让自己去看顾小公主,她犹豫再三地离开后,守着公主一直留心正殿里的动静,之后直到天黑入夜也没见什么吵闹,总算稍稍舒口气,再看孩子弱小的生命摇摇欲坠,心中很是不忍。正殿里,宫女进进出出把寝殿打扫干净,温贵妃盘膝坐在炕上看着她们走来走去,好半天总算清净,冬云送来热水让主子洗把脸,她没有拒绝,只是拭过脸厚,重重地把手巾丢入水盆,水花四溅差点迷了冬云的眼睛,她才睁开眼,主子不知几时,已凑到了面前。“娘娘……”冬云被吓了一跳,捧着水盆朝后退,局促地喊小宫女来拿走,但一转身,就被主子拉到了面前,语调幽幽十分骇人,贵妃在问她,“这宫里,哪些人容不得她?”冬云大抵知道主子说谁,可她不敢说出口,反问着是哪个她,果然让温贵妃很不耐烦地说:“还有谁?永和宫那一个。”“娘娘想做什么?”“回答我!”温贵妃双眸嗜血般狠毒。冬云吓得发抖,颤悠悠道:“只、只怕宫里,没有不嫉妒那一位的,您让奴婢说哪个好呀?”永和宫里,岚琪早早就歇下了。今天温宪和毓溪在永和宫睡,两个小姐妹现在形影不离,毓溪是怕回家又要没日没夜地学习琴棋书画,乐得天天跟在温宪身后玩耍。她性子本就好,既知道要尊敬公主,又懂得公主年纪比自己小要谦让,那晚之后再没吵过架,几天不回家了一点也不想念额娘,今晚跟着温宪随岚琪起居,这会儿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两个小丫头依偎在身边,岚琪就会想起胤禛和胤祚跟她睡的光景,那热乎乎感觉仿佛刻进了骨子里,才会叫她独自一个人时倍感寂寞凄凉,但是比起这深宫里其他女人,她已经是最幸运的一个。门外头是香月和紫玉值夜,两人烤着火炉,香月不知哪儿弄来的番薯,紫玉说吃多了胀气,香月笑嘻嘻道:“明儿一天一夜我都休息呢,不到外头来,在我自己屋子里待着怕什么?”紫玉管不住她,由着她拨弄炉火,看着番薯想起之前和梁公公一起值夜,因为太冷了,梁公公说想一口热乎乎的番薯吃,可惜在宫里不能吃这些东西怕御前失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这会儿姐妹俩说起来,提到梁公公被打了一顿板子的事,紫玉叹息:“小公主生病是可怜的,就盼着贵妃娘娘别再瞎折腾了,好容易平贵人最近不见踪影了,贵妃娘娘别又来闹咱们。”话音才落,突然听得里头主子在喊:“来人。”两人顾不得炉火上的番薯,立刻跑进屋子,没多久香月就跑出来喊人去请太医,竟是大半夜的,温宪公主发烧了。 ☆、316帮我解决她(三更到小孩子顽皮,冬日里也能玩一身汗,身边人稍有疏忽,热乎乎的身子在冷风口一吹,里头衣裳湿漉漉的捂半天,怎能不生病。这晚岚琪就是觉得女儿的身子越来越烫,顺手摸一把额头惊觉她发烧了,才大半夜地折腾了太医来。皇帝这晚在乾清宫,没翻牌子也没往后宫来,永和宫不曾让消息传过去惊扰圣驾,可乾清宫里的人却时刻盯着德妃娘娘这儿,大清早皇帝赶着上早朝前的半刻功夫跑来永和宫看了眼女儿,知道温宪没有大碍,才放心地去听政。岚琪心里怪玄烨太偏心,咸福宫那边不定要怎么想这事儿,可又明白,玄烨若不喜欢何来的偏心,不让他来看一眼闺女,他这一整天都要心神不宁。但因为岚琪有身孕,公主很快被太后接去照顾,毓溪则留在了永和宫里,小丫头很安静乖巧,就是不想回家,唯一向岚琪提的要求,便问能不能等公主身体好了让她们再一起玩几天。岚琪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忍心她回去又天天哭着学这学那,一时心软,答应她去跟家里说一声,让她在宫里过了腊月再回去。小姑娘欢天喜地,孩子的本性露出来,笑得很是灿烂,而她比温宪坐得住,陪着岚琪玩耍解闷,就是看着大人们剪窗花也能安静地待一两个时辰,岚琪剪一枚窗花就给她讲一个故事,毓溪听得津津有味。等环春她们伺候主子吃安胎药,小姑娘便像模像样地给递手巾拿糖果,小小年纪很会照顾人,绿珠笑着说:“毓溪小姐瞧着,就跟娘娘的亲闺女似的。”岚琪则玩笑:“你们这样说,等温宪听见了又该吃醋,那个小醋缸子比她额娘还强。”因为温宪公主的病不要紧,大家也没太紧张,毓溪小姐活泼可爱哄得岚琪很高兴,环春她们乐意看到主子笑,当然都更喜欢毓溪小姐。只是永和宫里这样的温馨叫旁人看不下去,皇贵妃听说毓溪一直跟着岚琪,且十分亲昵,心里就不大舒服了。她挑中了毓溪做儿媳妇,如今虽不曾言明,宫里宫外的人早已心里都明白,乌拉那拉家是必然要出一个皇子福晋了。虽然人人都更渴望毓庆宫太子妃的位置,可那是塔尖儿上的存在,争得头破血流都未必能有,指不定还要因此错失其他的良机,故而像皇贵妃这样主动向乌拉那拉家暗示的,他们怎能不牢牢抓紧机会。这日下午承乾宫就来人接毓溪小姐过去,岚琪没在意,倒是紫玉的一句话提醒了她,她没好气地说:“皇贵妃娘娘可真小气,什么都怕主子和她抢,连毓溪小姐都不放过,难道是怕将来小姐成了四阿哥的福晋,不和她这个婆婆亲吗?”彼时岚琪叮嘱她们不要乱说话,特别是将来做福晋这种话,心里想想还成,绝不能宣之于口。但私下静心来想,她的确是疏忽了,皇贵妃的脾气就那样,并非自己一定要让着她,尊卑有别不说,毓溪会被万里挑一的选进来,也是皇贵妃前后花费了好多心思,如今小丫头却和自己腻在一起,来日若真因此和皇贵妃疏远,反是她的罪过。但大人们的心思复杂,孩子要简单得多,毓溪陪着皇贵妃一样能玩得高兴,对孩子来说,既然都不是自己的亲额娘,只要开心就行了,哪儿能想到自己将来要和她们婆媳相处,再者在承乾宫能等到四阿哥,这也是让她高兴的事。傍晚四阿哥下学归来,看到毓溪在这里,面上淡淡的并不热情,皇贵妃让儿子和毓溪玩一会儿,人家正经地说:“额娘,我已经过了玩耍的年纪,上了书房就不能玩耍了。”胤禛说完这些就往自己的屋子去,毓溪跑上前几步,可是不敢追过去,眼巴巴地望着四阿哥离开,身后皇贵妃跟过来,搂着她问:“毓溪喜欢和四阿哥玩是不是?”毓溪撅着嘴点点头,小声说:“可是四阿哥不喜欢和毓溪玩。”皇贵妃笑道:“他是个书呆子,咱们不理他,回头娘娘把其他公主请来承乾宫陪你,咱们热热闹闹地玩,看他馋不馋。”毓溪这才甜甜地笑着:“等五公主病好了,也要和公主一起玩。”之后的日子,乌拉那拉家的小姐便一直住在承乾宫,几天后温宪的病好了,太后怕孩子虚弱出来疯玩一阵又病倒,下了狠心不让她出门,非要过了小年才行,那些天便有其他公主来承乾宫,或是景阳宫钟粹宫等把毓溪接过去,这些家常小事,也无人在意。腊月里宫中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大内关防比以往更严谨,未免麻烦,阿灵阿这次只带了老母亲入宫,母子俩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也省得一道道门询查,是以温贵妃见了他们时,冷笑道:“你们这样子进来,人家越发要说我咸福宫落魄了,其他宫里娘家送东西进来,各宫各院都有一份,咱们往年不是也这样,今年哥哥你死了媳妇,就不惦记妹子了?”家里人都习惯了贵妃的脾气,这么多年过来,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他们也非真的空手,几张大额的银票还是拿得出来,可温贵妃又数落他们:“这么大的数额,我怎么花?难不成银票还能撕开来用?”只等冬云与他们母子解释,才晓得贵妃为什么变得戾气深重,提起来了,温贵妃自然要恨,冷哼着:“我们小公主那么可怜,太医都说不成了,皇上也不见紧张。她的女儿稍有些头疼脑热,那个着急呀,合着我生的孩子,不是他们爱新觉罗的种么?”温贵妃年纪见长,说话也比从前来的冲,阿灵阿心里叹了叹,他本有事要与贵妃商议,此刻也不管她了,自顾自说道:“额娘年老,弟媳妇不经事,家里不能没有个做主的女人,那么大的家业要有人管着,可臣每日为朝务分身无暇,实在管不过来。若要续弦娶继室,又恐遭人诟病无情无义,发妻尸骨未寒就迎新人进门,可家里实在不能缺个家主母,想来求娘娘一个恩典。”温贵妃冷哼:“说白了,哥哥就是不想把当家的位置拱手让给弟弟吧。”阿灵阿不言语,贵妃便道:“原本是很容易的事,我跟皇上提一提,让皇上给你指婚,哥哥你正当盛年,应该再娶继室续弦,可是啊……”她凄厉地一笑,“可是我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哥哥不知道吗?我这个贵妃,还不如一个小贵人得意。”阿灵阿皱眉头,刚要开口,温贵妃示意冬云把老夫人带出去,留下她们兄妹俩,她目色幽冷,一阵阵地冒着杀意,轻声吩咐:“哥哥替我把德妃解决了,没有了她,我就能跟皇上说上话,莫说给你指婚撑起家业,你在朝廷上的事,也会更如意,我们十阿哥的前途,也会和现在大不同。”阿灵阿看着贵妃,冷静地问:“娘娘从前不是叮嘱臣,尽可能不要伤害德妃,您说德妃不会和您为敌,不是说对您而言,德妃也是一个依靠吗?”温贵妃眼神定定的,昔日种种从眼前晃过,可她真心付出的时候,谁正眼来看她了,那个人人都道贤德温柔的乌雅氏,当初正眼看她了吗?到如今,更是因为她的存在,自己一无所有,反正人人都嫉妒她,谁能想到,到底是谁要害她。“哥哥你不去做,也就别指望我能帮家里什么了,从前我不想帮,现在我相帮也不能帮,咱们都看着办吧。”温贵妃冲兄长一笑,起身唤冬云来,“送客。”阿灵阿走出咸福宫,一路心事重重地往宫外去,这一年朝廷和后宫都发生了很多事,明珠失去了长子是个沉重的打击,赫舍里家的小女儿在后宫屡屡做出丢脸的事,他家的贵妃一直虚有其名,如今小公主的生命也岌岌可危。算下来,只有皇帝外祖家顺风顺水,毫无疑问,德妃的存在,无形中支持了承乾宫的地位,皇帝爱屋及乌,又是亲表妹,这两个女人绑在一起,怎能不一手遮天。阿灵阿一边想着,一边从宫里出来,正好一架马车停在宫门前,车上跳下年轻的女孩子,生得漂亮可爱,车上一位稳重的妇人探出脑袋嗔怪:“进了宫要守规矩,别蹦蹦跳跳的,若敢给娘娘添麻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女孩子冲母亲笑了笑,便有宫里的人来接她,几人拿了行李进宫去,妇人并没有下车,马车直接调头离宫而去,阿灵阿在旁打听了几句,才知道是皇帝下旨让德妃娘娘的妹妹进宫陪她过年。阿灵阿突然觉得妹妹的忧虑不无道理,德妃失去了六阿哥,重心必然在四阿哥身上了,若顺利把妹妹送去皇帝身边,姐妹俩一同笼络住皇帝,再加上皇贵妃,其他皇子阿哥,还有什么前程? ☆、317封个贵人可好?(还有更新不过是个小姑娘入宫陪姐姐过年,那些大臣就能翻出天来去想可能有的结果,当事人则完全没这些念头,来接二小姐的是紫玉,岚瑛欢欢喜喜地跟着她往永和宫来,路上说些姐姐近来如何的话,本好好走着,紫玉突然面色紧张,拉着岚瑛在边上等候,轻声道:“二小姐别抬头。”眼门前过来一乘软轿,岚瑛听紫玉的话没有抬头,可软轿到了跟前突然停下,里头的人发声:“是永和宫的人吧?”紫玉赶紧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平贵人。”岚瑛见紫玉跪下去,愣了一愣后赶紧也跪下,平贵人打量了岚瑛,瞧着与自己一般年纪,只是她已然是皇帝的妃嫔浓妆艳抹,轿子外的人,则娇嫩秀气,身上鲜红的氅衣在这雪地里十分耀眼,直叫人眼前一亮。本以为平贵人会为难她们,但不多久轿子又走开了,紫玉舒了口气,赶紧搀扶岚瑛起来,嘀嘀咕咕着:“这位是平贵人,从前赫舍里皇后的亲妹妹,位份虽不高,在宫里却一向是横着走的,好些日子不见她出来了,偏偏这会儿撞见,她若是为难二小姐您,奴婢真不晓得怎么好了。”岚瑛不大懂这些,只跟着紫玉继续往永和宫去,说着:“额娘叫我千万不能给娘娘添麻烦,她真为难我,我也会忍耐的。”紫玉笑道:“您二位,才真像亲姐妹呢。”等岚瑛到了姐姐跟前,岚琪好不欢喜,过年还早,这会儿就把妹妹接来,难免有些扎眼,好在其他各宫也有这个恩典,就看各自请什么人来几时来,她家额娘要在族里料理过年祭祖的事,不能进宫天天陪着她,只有岚瑛最合适。妹妹是有眼色的聪明姑娘,又和姐姐亲昵,凑在姐姐耳边不知说什么,被岚琪拍了一下脑袋笑骂:“小丫头片子,不害臊么?”岚瑛是问她来了永和宫,皇上是不是就不方便来和姐姐在一起,这是她听额娘嘀咕过的话,这会儿问了心里才踏实,岚琪告诉她,皇帝今年封印的日子很晚,大概没什么功夫眷顾到后宫,怕她寂寞,才让家里来人。岚瑛依偎着姐姐羡慕道:“皇上对姐姐真是好,将来我的夫婿若也能这样疼我就好了。”岚琪宠爱地说:“若是对你不好,姐姐给你做主。”小姑娘嘿嘿一笑,得意洋洋,“所以呀,姑姑就说阿玛额娘多操心的,我的亲姐姐是德妃娘娘,婆家还敢亏待我不成?”岚琪却叹息:“话虽如此,可姐姐还是给你添麻烦了,阿玛给你选婆家诸多顾忌,照我看,人家真心实意待你好,才是最重要的。”小妹妹腻歪着姐姐,很认真地说:“因为姐姐,我已经不用入宫做宫女,少了十几年的辛苦,也能早早嫁人生子,不至于将来出了宫连婆家都找不到,这都是姐姐的功劳。所以不管将来我的婆家是哪里的,我不会给姐姐丢脸,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岚琪又欣慰又喜欢,搂着妹妹说:“我上辈子一定积德无数,才有你们做家人。瑛儿,姐姐一定让阿玛给你挑个好夫家,让我的妹夫替我好好心疼你。”姐妹俩说不尽的体己话,午膳前景阳宫、钟粹宫、长春宫等都送了些东西来,说请德妃家的二小姐在宫里好好玩儿,岚琪本该自己领着妹妹去各处行礼谢恩,但她有着身孕不宜走动,让环春领着去又不大放心,不怕她们人前失礼,是怕遇见不讲理的,没必要横生枝节。便与环春商议,过几日在永和宫摆几桌席面,请各宫来坐坐,妹妹只要时时刻刻跟着自己就成了。转眼过了小年,温宪公主被允许出宁寿宫,去太祖母哪儿请了安后,就在宫里撒丫子到处疯玩,这些日子可把她关在宁寿宫里闷坏了,听说小姨在额娘这儿,一进永和宫的门就嚷嚷,一声声小姨叫得响亮,里头姐俩妹正对坐剪窗花,岚瑛赶紧起身要迎接公主,岚琪拦着她:“不必了,小孩子而已,你这姨母受用一回吧。”可岚瑛还是不肯,麻利地下了床,等温宪跑进来,周正地向公主行了礼,温宪等不及,缠着她就说:“小姨,我们去园子里堆雪人好吗?今年我还没有堆雪人呢,御花园里的雪那么那么厚了。”岚琪把女儿拉到身边,伸手往脖子里一探,果然黏糊糊又是汗,赶紧先让环春她们来给公主擦汗换衣裳,小丫头犟头犟脑地不肯,还是岚瑛抱她,才乖乖跟着去了。环春笑着说:“只怕公主缠着二小姐,往后的日子二小姐不能陪您了。”正玩笑,香月跑来道:“环春姐姐赶紧给主子收拾一下,皇上要过来了。”众人忙将桌上的剪子红纸收拾干净,不多久玄烨来了,进门见只有岚琪一人,笑问:“你妹妹呢。”岚琪说了缘故,玄烨要脱靴子上炕,岚琪推他道:“一会儿妹妹还过来行礼,皇上这样可不成,等她和闺女来行了礼,臣妾打发她们去别处,您再歪着歇不迟。”玄烨嘀咕:“自家人,哪儿那么多规矩。”“瑛儿还没嫁人呢。”岚琪不理会他,又让环春去催一催,不久收拾干净的小公主被姨母领来,知道皇阿玛在这里,温宪岂能不撒娇,只有岚瑛恭敬地向皇帝施礼,小公主还骄傲地指着小姨母问阿玛:“阿玛,您看小姨漂亮吗,那朵花花是儿臣给小姨戴的。”岚瑛羞赧地扶了扶发髻,鬓边一朵妖艳的桃红宫花,她身上的打扮比较简单,这一朵鲜艳的花戴着很是突兀扎眼,可到底是个小美人,漂亮的人怎么打扮都好看,岚瑛便如是。岚琪不经意含笑扭头,却见玄烨盯着自家妹妹看,她面上的笑容淡了,心里不知怎么就不高兴起来,玄烨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等妹妹领着女儿退下去,玄烨要上炕歇会儿,她也不搭把手。“怎么了,不舒服?”玄烨意识到岚琪脸色的变化,可他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盯着岚瑛看,还玩笑着说,“你的肚子有些样子了,不是说这会儿就不大害喜了么?”岚琪没好气地应:“皇上以为生孩子,多容易的事儿?”玄烨一愣,不禁皱眉头:“这样大的火气?”岚琪垂着眼帘说:“宜妃家里是弟媳妇来陪的,皇上在翊坤宫,也这样盯着人家少奶奶瞧?”“嗯?”玄烨尚不自觉哪儿不对劲,想了会儿才记起是自己刚才盯着乌雅岚瑛看的缘故,不免有些心虚,忙哄着岚琪道,“朕只是多看了几眼,你这都要吃醋,那朕往后不来了,等你妹子出宫了再来?”岚琪反而觉得奇怪,她并不认为玄烨是见了美色就管不住眼睛,即便玄烨真的被妹妹的脸蛋吸引,这会儿自己指出来,照皇帝的脾气性子,应该抵赖才对。可他不仅承认了,还满面心虚的模样,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玄烨这般反应,一定不寻常。女人大事小事难免会犯糊涂,可观察身边男人是不是有了二心,即便好多人脸上不表露出来,心里个个儿都很清楚,只是有的人能忍,有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岚琪容得下其他女人,自家妹子,万万不能。岚琪认真地说:“并非说臣妾在宫里日子不好过,只怕没有比臣妾更好的了,可皇宫毕竟是皇宫,臣妾不希望妹妹也来。皇上若实在喜欢,求您再心疼臣妾一回,找个长得差不多的吧,千万别是臣妾的妹妹。”玄烨微微皱眉头,看着岚琪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疼又喜欢,促狭的心一冒出来,便笑道:“若朕实在喜欢,封她做个贵人,和你一起住在永和宫可好?”岚琪猛然抬头,紧张地看着皇帝,心里头翻江倒海,竟是道:“那臣妾只有找太皇太后做主了,皇上……”“朕逗你玩儿的,傻不傻?”玄烨大笑,坐过来搂着她哄道,“不是说了,乌雅家最漂亮的朕已经到手了,其他还怎么入眼?不仅是最漂亮的,还是最爱吃醋的,朕已经酸得牙疼,再不敢领教乌雅家的闺女了。”岚琪倒是吓得不轻,这事儿在她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女人小气起来自己也不晓得会说出什么话,这会儿她就还是很不放心地问:“那皇上做什么盯着妹妹看那么久?”玄烨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因和岚琪错开了目光,他才敢露出这样的神情,自然是不会打岚琪妹子的主意,可他另有他要计算的事,眼下岚琪这么强烈的反感情绪,必然是说不得了。“还不是你妹妹生得好看?朕想仔细瞧瞧你们姐妹像不像。”皇帝随口一句敷衍的话,而怀里的人听着,也没有十分放下心,总觉得玄烨言不由衷,可岚琪也要有分寸,不能再刨根问底地咬着不放。玄烨又笑道:“后日你这边请客,别太小气了。” ☆、318和小姨子的秘密(二更到总算有一句轻松的话,岚琪也不愿两人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紧张,便伸手摊在玄烨面前,“皇上赏点银子吧,臣妾拿您赏赐的银子请客招待,就不会小气了。”玄烨面上笑着,心里却难受得很,从前岚琪死乞白赖地问自己伸手要钱,总是口口声声要为胤祚攒银子,等将来儿子离宫开衙建府时,好给他贴补贴补。如今儿子没了,这些年攒下的钱也不晓得她预备怎么办,给胤禛是必然的,但倘若上天赐福,能让她再有一个儿子承欢膝下,该多好。想着这些,玄烨动了情,搂住她温和地说:“早就让李总管备下了,刚刚进门就拿给环春,让她好好置办席面,难得你请客,要高兴体面才好。”岚琪窝在他怀里,心里略略觉得奇怪,推开皇帝,竟见他眼睛微红,急着要问怎么了,待四目相对便心照不宣,岚琪刚才真没想起那些事,这会儿记起来,心里猛然一阵痛。可她不能沉浸在悲伤里一辈子不走出去,不断地鼓励自己勇敢面对,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现在不就比之前要好很多了吗?脸上渐渐扬起笑容,拉了玄烨的手放在自己已隆起的肚子上笑着:“若是个小子,皇上往后多疼他些,连着胤祚的份儿一起。”玄烨应:“朕当然会多疼他。”岚琪又笑:“若是个小闺女,就算养在臣妾身边,皇上也不要让她远嫁。”她略略有些心虚,可还是继续说,“人家都讲宠妃要有些架势才行,臣妾想,那就把心思花在孩子的身上,阿哥们的事臣妾不敢管也不能管,可闺女们不要紧。皇上就再偏心一回,若咱们还有女儿,也不要让她远嫁,在京城时不时就能见,去了远地方一辈子都难见了。”“岚琪,你不是宠妃。”玄烨微笑。“不是?”岚琪不解,立时自责,“臣妾自以为是了。”玄烨笑道:“宠妃这个字眼不好,朕不喜欢,也许在别人眼里你是,可对朕来说,你只是朕要放在心里爱着的人,身份地位不重要,要紧的是你健康快活。”岚琪灿烂地笑起来:“皇上哄人的话,如今一套一套的,可不要岔开话题,臣妾刚才说正经事呢。”“朕知道,不让闺女远嫁,还要养在你身边。”玄烨一句句应着,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在朕心里,你要什么都成,可是朕给得起你的那些,你从来都不开口要。”岚琪憨然:“臣妾很知足了。”两人手拉手,脸也靠得极近,就差额头抵着额头,正甜蜜时,突然听见温宪大声嚷嚷:“羞羞,皇阿玛羞羞……”“公主、公主别乱说话。”温宪跑在前头,跟进来的岚瑛吓得不行,可是看到皇帝和自家姐姐手牵手依偎在一起,也羞得满面通红,玄烨笑骂着女儿,起身就要来抓她,温宪尖叫着拉了小姨就要跑,玄烨几步就赶上,把女儿拎起来要打屁股。小丫头挣扎着喊小姨救命,岚瑛心想别扰了皇帝和姐姐说话,竟是真的冲上来,从皇帝怀里一把夺过小公主,抱着温宪就跑出去了。玄烨和岚琪都看呆了,连跟进来的乳母都呆了会儿才跑出去,玄烨惊喜地转身对岚琪说:“你这妹子不简单,朕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胆大的。”岚琪却紧张不已,欠身道:“她年纪小不懂事,刚才一定是跟着温宪玩疯了,一时忘了尊卑,皇上看在臣妾的份上……”“傻话。”玄烨点点她的额头,“朕知道你恪守分寸,可朕本非小气之人,家里人热热闹闹,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岚琪松口气,可想到刚才玄烨看着妹妹那惊喜的眼神,她怎么就觉得不舒服,玄烨为什么看到妹妹就眼睛放光,难道他真的喜欢妹妹?她会想,妹妹和自己的长相虽然一个随了阿玛多些,一个随了额娘多些,但终究是亲姐妹,岚瑛这个年纪,正是自己当年遇见皇帝时的模样,玄烨那么喜欢自己,突然又见到“从前的自己”,真的心动也不是不可能。为了这个念头,岚琪之后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晚膳时妹妹和女儿嬉闹作一团,她看着妹妹就跟看孩子似的,怎么也想象不出她陪在玄烨身边的模样,心里头堵了这么一件事,精神便不大好,因她有身孕,旁人都没多想,她自己也不晓得该对谁诉。这一晚下了整夜的雪,天明时却格外晴朗,端嫔和布贵人、戴贵人带着纯禧、端静过来,她们本是来帮忙明日永和宫请客的事,几个大孩子听温宪说要堆雪人,她们也想玩,就怂恿妹妹来撒娇,大人们忙不过来,便松了口,正好荣妃和章答应也来了,便让章答应和岚瑛领着孩子们去御花园。这边为了明日摆宴的事,所有人都在忙碌,岚琪却闲在炕上动也不动,布贵人给她送安胎药来,还笑道:“听说你要请客,咱们都挺新鲜的,不过也该给永和宫涨涨威风了,叫她们看看你过得多滋润。”岚琪皱眉喝了药,满不在乎地说:“不惦记这些,不过是这些日子以来大事小事各宫的人情,我都不能亲自去还,才想请大家来聚聚热闹一番,我再小气,也不能光进不出啊。”布贵人问:“皇贵妃和温贵妃来不来?”岚琪摇头道:“都没直接答应,环春去请过,直说到日子看,反正来了咱们以礼相待,不来大家更自在。”布贵人忧心道:“贵妃的小公主,听说不大好,上回要紧时候,皇上在你这儿没赶过去,也不晓得她会不会记恨你。”这下又多一件烦心事,岚琪叹了声:“管不过来了。”这边御花园里,孩子们嬉闹着打雪仗堆雪人,温宪玩了半天突然想起毓溪姐姐,便拉着小姨要去承乾宫找毓溪,回来将进园子时,迎面与圣驾相遇,皇帝停下来和女儿说了几句话,之后让温宪和毓溪先去玩耍,却留下了岚瑛。这边章答应正出来想看看岚瑛和温宪怎么还没回来,迎到了两个孩子,也看到了远处皇帝在那里,而站在皇帝面前低着头似乎很害羞的,正是德妃娘娘的妹妹。她不敢多张望,领着公主和毓溪就往里头去,但之后再看到岚瑛时,小姑娘不似之前那么活泼开朗,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知为了什么烦恼。这件事谁也没提起来,便是跟着公主的乳母们也不敢胡说八道,她们也知道皇帝留下了乌雅家二小姐说话,久在宫闱有些事心里都明白,多说多错,反正和她们不相干。这天回去,岚琪也觉得妹妹情绪不大好,问她怎么了只说是玩雪累的,岚琪怕她着凉发烧,就让她早些休息,一直不知道,今天玄烨私下里找妹妹说了话,至于说什么,便是那些撞见的人,也不可能知道。翌日依旧天晴,是请客摆宴的好日子,永和宫里早早就有客人到,如今六宫繁盛,下头答应常在就无数,德妃娘娘仁厚,连几位官女子也一并请来,上头温贵妃没到,皇贵妃倒是领着毓溪小姐来了。众人本忌惮皇贵妃在,不大放得开,可皇贵妃今天心情甚好,打听下来原是昨日四阿哥在书房里得了父亲的夸赞,众人见皇贵妃笑得开心,渐渐不再束手束尾,更加热闹开。岚琪有身孕不能饮酒,大家来敬酒时,都是布贵人戴贵人帮着挡,妃嫔们都是皇帝身边的女人,如今渐渐都有些年纪了,说话更放得开,一些玩笑话说出来叫人脸红,倒也十分热闹。一波一波的人过去,此刻几位贵人过来敬酒,岚琪许久不见平贵人,今日再见,一身茜红锦缎百花金线暗纹的宫装,十足气派妖娆,在几个贵人当中,她看着最有气势。众人多谢德妃娘娘赏宴,举杯敬酒,正要饮下,平贵人忽然笑:“德妃娘娘的妹妹怎么不见,臣妾有幸之前见过二小姐一面,真真是和娘娘亲姐妹,二小姐生得貌若天仙,难怪皇上也喜欢,看来让二小姐入宫,该是娘娘的心意了。”这最后一句,镇得席上倏然静下来,众人都惊愕地看着平贵人,岚琪再如何有涵养,也难免有些尴尬,边上布贵人已怒道:“平贵人胡说什么呢?”平贵人瞪她一眼,傲然道:“昨儿还瞧见皇上在园子外头和二小姐说话,有说有笑的很亲昵,咱们宫里头不少亲姐妹,多一个二小姐也不奇怪吧。”坐下一时哗然,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这些话,门前岚瑛正好跟着公主跑进来,脸上本有些笑容,可发现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她时,吓得愣在了原地。“平贵人怕是看错了吧。”此刻一把声音在席间响应,只见章答应托着酒壶缓缓走过来,她一直在帮忙招待客人,这会儿更是笑着说,“昨儿皇上是路过御花园,可皇上和臣妾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二小姐领着公主在里头根本没遇见皇上。臣妾觉得,要么是您看错了,要么就是传话给您的人看错了,皇上是在和臣妾说话,夸臣妾的衣裳好看。” ☆、319咽不下这口气(还有更新平贵人被噎着,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章答应。许久不见,当日咸福宫门前的宫女已出落得美丽动人,脸上那淡定从容的神情,像极了一个人,明明一直没听说皇帝再眷顾过这个小答应,她当初想法儿折腾这样的事,就是想德妃不自在,皇帝碍着永和宫不再临幸这个章佳氏,是应该的。可是这个女人脸上不见半点急躁郁闷,爽朗地笑容里,好像她的日子过得很如意。而平贵人的确没亲眼看到园子外皇帝和乌雅岚瑛说话的一幕,只是自在宫道上遇见她后,就一直派手下盯着而已。她怎么觉得,若是自己兴许还会看错,那些替她盯着的人,一定不会看错,分明是这章佳氏在撒谎。“昨天皇上提起章答应,说她温柔可爱,看样子是平贵人你看错了,章答应和德妃的妹子身量差不多,远远瞧着看成一个人也有。”上首的皇贵妃突然开口,她身边还领着毓溪,低头问她,“昨天乌雅家的二小姐,是不是和你们一起玩来着?”孩子简单,不问她们细致的问题,当然就粗略地回答,昨天的确一起玩来着,她怎么能想到平贵人所说的那件事,朗朗童声应答是,底下的人又觉得孩子不会撒谎,再有章答应这么说,都觉得平贵人故意刁难德妃,要她难堪。岚琪心里很不舒服,不知为何她觉得平贵人一定不会胡说八道,既然是要自己难堪的,就不能说没把握的话,但现在众口一词说她看错了,自己当然也要顺着台阶下。遂一笑了之,大大方方地说没什么,之后大家取乐玩笑,便是有人在意这件事,也不会露在脸上。这日的宴会很圆满,除了那个小插曲外,总算宾主尽欢,客人散去宫女太监忙不迭收拾东西,环春见荣妃娘娘一个人离去,章答应没跟在身后,往屋子里探了探身子,果然见章答应立在炕前,主子正与她说话,环春便掩了门,不叫人进来打扰。这边岚琪听罢解释,明白皇帝的确是和自家妹子私下说了话,章答应说,皇帝和二小姐说的什么她不晓得,只是觉得不该让平贵人那样拿出来嘲弄,才一时冲动替二小姐打圆场。对岚琪来说,这终究是尴尬的事,她明白长此以往还要出事,她管得住岚瑛但管不住玄烨,下一回指不定又在什么地方说话,让她更生气的事,玄烨这样子也就算了,为什么妹妹也要瞒着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要紧的话,提都不提?“娘娘,您若没有其他事,臣妾先告退了。”章答应福了福身子,她觉得德妃的脸色很不好看,想想也知道为什么,身边出了自己这么一个宫女之前已经很尴尬,若连亲妹妹也这样,德妃娘娘该多难受。“杏儿。”岚琪却喊了她的名字,温和地说,“今天的事谢谢你,既然你当众说皇上夸赞你,这事儿就不能没下文,这些日子你自己准备一些,我想不必我操心什么,话传到前头去,皇上心里也明白该怎么做才好,内务府一直没有撤你的绿头牌,大概就这几天吧。”章答应听得愣住,突然心头一晃跪下道:“娘娘,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想……”岚琪却笑:“你早已是皇帝的女人,侍寝再正常不过。我说过,既然做了这个答应,就别再让人看笑话,你好好伺候皇上,自己的前途自己挣吧。”“臣妾不要什么前途,臣妾……”“杏儿,就当是帮帮我呢?”岚琪的笑容淡了,不设防地露出了几分忧愁,“我的妹妹会如何,我心里没有底,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面对,至少这些日子,我不想再听见外头风言风语。”章答应抬头望着她,见岚琪神情憔悴,心里定了定,点头答应道:“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好好伺候皇上。”岚琪总算又露出几分笑容,让她起来走到面前,拉了手轻声说道:“可别想着是为了我,为了你自己,若是觉得皇上是值得依靠仰慕的男人,就真心实意地待在他身边,他是你的丈夫呀。”章答应颇为动容,重重地点了头,不久后跪安离去,屋子里只剩下岚琪一人,今日永和宫里充满了美酒佳肴的气息,寝殿里点了檀香也压不住这股味道,直叫怀着身孕的她心浮气躁。环春送了章答应出去,再回来见主子坐着发呆,不知要不要近身伺候,站在门口犹豫的功夫,岚琪在里头喊她了,问她岚瑛在什么地方,环春说在公主的屋子里哄公主睡觉。“毓溪也在?”“皇贵妃娘娘领回去了。”岚琪无力地哦了一声,脑袋里空空的不知想什么好,疲倦地躺下去,想了半天竟是说:“咱们永和宫几时才有人住进来?你说将来住进来的那一个,会是什么样的人?”环春不知道应什么好,显然娘娘是在担心二小姐会不会成为东西配殿的主人,可皇上真那样做,只怕和主子的情分要走到尽头了,他们往后再也不会有从前的情意绵绵,能相敬如宾就算不错了。而这件事,虽然章佳氏出面替乌雅家二小姐圆了场,可平贵人的话每个人都听得真切,背过德妃仍旧在议论,再者那天看到的人还不少,渐渐有更多的人证明皇帝的确是和乌雅家的二小姐说话,不消两天功夫,这事儿就在宫里传遍了。眼瞧着临近除夕,赶不及元旦新春,宫里就出了这么一件大新鲜事儿,所有人都等着看永和宫再出新人。这天皇贵妃带着毓溪驾临永和宫,说是送毓溪来和温宪玩耍,其实根本没必要她亲自跑一趟,果然见了岚琪的面,皇贵妃不等屏退宫女就变了脸色,环春几人才退出门,就听见皇贵妃训斥自家主子。“你怎么回事,弄出个小答应来还不消停,怎么把自己妹妹也送进来?你怀着孕不能伺候皇上,想法儿要笼络他的心我也管不着,可你要么就清清白白把人送去皇上身边,别弄出这些暧昧不清的事,你不要脸面,也要为四阿哥想想,你到底是他的生母,你要外头的人怎么看待他?他在书房里再怎么用功努力,好名声也要被你们姐妹毁了。”皇贵妃说得怒气冲冲,岚琪竟半句话也说不出,眼下事情的确暧昧不清,她没法儿给皇贵妃一个交代。两天了,岚瑛什么都没对她解释,姐妹俩同在屋檐下,却已经两天没正经碰过面说话,妹妹不开口,她自己也憋着一口气,心里头越来越烦闷,冷不丁又被皇贵妃这一顿抢白,直觉得头晕目眩伤心至极。外头环春听得也气坏了,这里头根本没她家主子什么事儿,正恨皇贵妃太自私,赫然瞥见二小姐站在窗下,小姑娘神情紧绷,漂亮的眼睛里更聚满了恨意,一定是因为皇贵妃欺负姐姐而愤怒,环春担心二小姐会冲进去和皇贵妃理论,刚想上前来劝劝,却见二小姐转身就往外跑,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二小姐,您去哪儿?”这动静传到里头来,皇贵妃和岚琪都愣了愣,两人茫然地望着外头,不多久环春便进来禀告,尴尬地说着:“娘娘,二小姐跑出去了,不知跑去哪儿了。”岚琪气道:“赶紧跟上她啊,别迷路又冲撞了谁。”之后皇贵妃也呆不下去了,起身要走,自觉刚才的话说得太冲,可想她是为了胤禛好,又不觉得自己过分,才走出寝殿的门,瞧见永和宫的人跑回来,岚琪就跟在她身后,此刻也不好回避什么,便让那小太监在门前回话,小太监气喘吁吁尴尬地说:“二小姐、二小姐进了乾清宫了。”“乾清宫?”皇贵妃和岚琪异口同声,闻言皆十分惊愕。环春还冷静,问道:“二小姐哪儿认识什么乾清宫的路?”小太监伏地磕头应着:“奴才该死,是二小姐发现奴才跟着她,硬是让奴才领她去乾清宫。”岚琪心底一片寒凉,冷声道:“怎么去不得呢,你没做错,乾清宫又不是虎穴狼窝,她怎么就去不得?”皇贵妃回眸瞪着岚琪,本想发作说她什么,可见身后的人脸色越来越差,一时又不忍,吩咐环春:“照顾好你家娘娘。”便扬长而去。果然皇贵妃才走出永和宫的门,岚琪就支持不住了,环春几人七手八脚把她搀扶回来,六阿哥没了至今,再没见主子这般失魂落魄,想想也够寒心的,杏儿到底是个宫女,还是不明不白去了乾清宫的,可这一次亲妹妹和皇帝对上眼,什么都是主动的,把她这个姐姐撂在一边,撇得干干净净,换做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岚琪冷静下来不久,气色就缓过来了,毕竟还知道自己怀着身孕不能太伤心,半个时辰后外头说二小姐回来了,正犹豫要不要见她,岚瑛自己跑来,姐妹俩相见,岚琪脸色绷得紧紧的,妹妹则是低着头说:“姐姐,我要回家去了。” ☆、320赐婚(还有更新岚琪静静地望着妹妹,这一刻心里的难受无法言喻,但凡她小气一些刻薄一些,就该拿挖苦的话来讽刺妹妹了。可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心里想,就算玄烨真的要了妹妹,熬上一年半载,她也能消气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她这辈子注定在紫禁城里,还能去别处吗?“今天就要走?”姐妹俩静了好半天,岚琪终于开口,一张嘴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不想哭,可为什么那么悲伤?岚瑛抬头见姐姐含泪,自然是吓坏了,慌慌张张地想张嘴说什么,可一想到和皇帝的约定,硬是忍下来,又低着头说:“今天就走,姐姐保重,过些日子我再和额娘进宫看您。”屋子里又陷入寂静,一个是约定了不能开口,一个是想问又实在说不出口,要岚琪亲口问妹妹是不是和皇帝好上了,实在太残忍,可若从别人口中听说,更是一种屈辱,现下她进退两难,多希望压根儿没这件事,多希望一切都只是传说,她不想看到平贵人得意讥讽的嘴脸,受够了宫里的风言风语。“姐姐,我走了。”岚瑛福了福身子,再看岚琪时,自己也热泪盈眶,可她怕在姐姐面前流露,不等她应答转身就跑开,一路往屋子外头去,眼泪就留下了。环春在门前看得很真切,心里矛盾要不要告诉主子,再进来时只见岚琪在发呆,好半天外头有动静二小姐要离宫,环春提醒了一句岚琪也没什么反应,等她出来瞧时,瞧见二小姐对着寝殿行了大礼,小姑娘脸上有泪,但眼神却不知为何十分的坚毅勇敢。“二小姐,奴婢送您出宫。”环春上来要替小姐拿行李,岚瑛却推开她说,“娘娘身边不能没有你,让紫玉送我出去就好了。”眼瞧着人转身要走,环春忍不住说:“二小姐,您几时再来看娘娘?”岚瑛一笑,看不出喜悲,但言道:“似乎往后相见的机会,更多了。”这话说的环春心里一颤,难道二小姐真的要进宫了,那做什么还回家去,是要等着年纪选秀,还是等着皇帝下旨重新迎进来,可是怎么做都会让她家主子伤心。虽说对外人尚且宽容,对妹妹应该更包容,可就是亲妹妹,才伤得更深呐。望着二小姐远去的背影,环春无所适从,那之后半天都没怎么对岚琪说话,直到夜里温宪公主哭闹着要和额娘睡觉,岚琪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女儿,才恢复了一些精神。小公主好容易在额娘身边睡踏实了,环春才问她:“要不要让乳母来抱回屋子里去?”“外面那么冷,抱来抱去要冻坏了。”岚琪轻声应着,侧身支着身体轻轻拍哄女儿,只有看着孩子心中才易安宁,总算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自言自语着,“这小丫头将来一定厉害,这么骄傲霸道,哪个做了她的驸马,我可要对女婿多偏心一些,伺候我们五公主,实在要辛苦了。”“主子早些睡吧,奴婢把蜡烛都灭了。”环春伸手要拉起帐子,岚琪突然问她,“你送岚瑛时,我听见你们说话了,她与你说什么?”环春很犹豫,可心想既然是早晚的事,说与不说本没什么差别,便应道:“二小姐说,往后和主子见面的机会,更多了。”“是吗?”岚琪沉沉地合上了眼帘,“只怕她回去,阿玛额娘不会答应,家里若闹翻了天,才真正是难看。”“娘娘,您宽宽心。”环春已经无话可说。岚琪深深呼吸后道:“随时准备着,若是她进宫了,还是在永和宫好,只怕在别处会叫人欺负,东配殿里堆的东西都趁年末打扫清理干净,给她挪个地方吧。”环春心疼她,忽地想起看到二小姐流泪的事,轻声道:“二小姐从您这儿离开时,奴婢看到她哭了。”但现在的岚琪根本想不到妹妹进宫以外还能有什么事,只是叹息:“她大概也明白,那样的事会让我痛苦,她心里一定还是疼我的。”那之后的日子,除夕元旦,转眼就进了正月,德妃娘娘因安胎深居永和宫不见人,益发连慈宁宫也不去走动,太皇太后身子尚好倒不必她操心,只是这宫里风言风语的,更有说永和宫已经准备好了配殿等待接新人,老人家本不愿过问玄烨的私事,这下听说岚琪受委屈闷在永和宫有苦无处说,便实在坐不住了。玄烨被老祖母喊来,劈头盖脸就问他做什么要惦记岚琪的妹妹,更说道:“这些日子你不是正宠着那个什么章答应?我听苏麻喇说你三天两头翻她的牌子,可见是个可心讨你喜欢的,既然有了这个好的了,你还惦记岚琪的妹子做什么?你还嫌她不够膈应?”“皇祖母真是把孙子媳妇当孙女疼了,人家家里,哪个不是先向着孙子的?”玄烨竟还有心思玩笑,凑近皇祖母轻声说了一番话,太皇太后的脸色时不时变幻,最终摇头道,“你这样做,他们还不闹翻了天。”玄烨且笑:“不至于闹翻了天,心里不舒服是必然的,岚瑛往后的日子也一定辛苦,所以孙儿替她向您求个恩旨,有您撑腰,不怕高攀不上,也不怕别人欺负她?”太皇太后蹙眉:“一定要这么做?”玄烨颔首,肯定地回答:“虽然荒唐,可这样一来,朕可以少操一份心,归根结底他们是谋利,这对他们来说本不是坏事,只要好好为朕办差事,朕又怎么会亏待他们。”太皇太后叹息:“可怜那孩子小小年纪,一家子如狼似虎,不好对付。”玄烨才露出几分温和神情,对皇祖母道:“孙儿没有逼岚瑛,只是与她说了这个想法,是她自己决定要保护姐姐,自己跑来乾清宫应承的。”太皇太后怪玄烨自以为是,他说的话还能有“不逼”的说法?边上苏麻喇嬷嬷则道:“奴婢倒觉得,比起把二小姐嫁入钮祜禄家,对德妃娘娘来说,是比让二小姐进宫更难以承受的事。”太皇太后和玄烨都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好半天太皇太后才说玄烨:“岚琪那样的性子,你要她怎么忍心亲妹妹为了她,牺牲一辈子的幸福?你自己去想法儿哄吧,我不管了。”正月初五,是年黄历上写着宜嫁娶,一道圣旨便趁着好日子传遍宫内宫外,皇帝遵太皇太后的旨意,将永和宫德妃的胞妹乌雅氏指婚与贵妃之兄阿灵阿为继室,择吉日完婚。阿灵阿去年丧妻,大宅里缺了家主母一团乱,曾进宫想求贵妃帮忙请皇帝指婚,本是有相中的高门千金欲婚配联姻,也好在朝廷上多一个帮手。谁料到贵妃那儿还一直等着阿灵阿帮她除掉德妃,才肯答应去求皇帝,但等不到阿灵阿动手,当日在宫门前擦肩而过的小姑娘,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皇帝下旨赐婚,更以太皇太后的名义,阿灵阿就算能用亡妻还在丧期为由推脱,也要掂量掂量违逆皇帝心意的后果,再者最早他们曾动过脑筋希望贵妃能与德妃交好,只是她们关系越来越差,才放弃了这个念头。如今两家成了亲家,虽然乌雅氏根本高攀不上钮祜禄氏,甚至阿灵阿会被其他大族子弟取笑娶了这么一个小家碧玉,但想到如今德妃在皇帝面前的分量,想到长久的将来,阿灵阿还是高高兴兴进宫来谢恩了。既然是两家的事,乌雅家自然也要来谢恩,这会儿岚瑛坐在永和宫的寝殿里,岚琪靠在炕上一瞬不瞬地瞪着她,边上乌雅夫人两面都说不上话,娘儿几个这样僵持好一阵子了,岚琪终于开口,却是喝令环春进来:“给我准备衣裳,准备轿子,去打听皇上在哪儿,乾清宫也好慈宁宫也好,这就送我过去。”岚瑛闻声抬头看姐姐,见她面露凶色,真真是气疯了的模样,自己虽有几分胆怯,还是勇敢地说:“皇上说了,不必请您去谢恩,娘娘不必……”“闭嘴!”岚琪大怒,吓得她额娘扶着女儿劝她别动了胎气,可她气得完全失了分寸,指着妹妹道,“你多大能耐,要来护着我?你才十几岁,怎么去做人家主母,我在宫里好好的,要你惦记什么?立刻跟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我不要我妹妹一辈子的幸福葬送在这里,你在钮祜禄家能过得好吗?我都不用想了。”天差地别的结果,岚琪只觉得心都要操碎了,这一刻她竟巴不得是玄烨看中了妹妹,巴不得东配殿给她住进去,怎么就闹得把她妹妹送去钮祜禄家了,阿灵阿都三十好几了,他最大的孩子都和妹妹差不多大了,那一家子妯娌姑婆,还不把她妹妹生吞活剥。最让她发憷的,还是宫里这个神神叨叨的温贵妃。“圣旨已经下了,岂能随便收回。”岚瑛既然答应了皇帝,就决意不能退缩,大胆地跟姐姐顶嘴道,“他反正娶谁都是这个年纪,大几岁的又能比我多多少能耐,别人家的行,您妹妹我就不成了吗?再说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嫁进去,他们家的人敢把我怎么样?”“你别说了。”乌雅夫人急坏了,见岚琪气得发抖,生怕小女儿把姐姐激出个好歹来,骂道,“你为什么不先和娘娘商量呢?”岚瑛却很赞同皇帝之前对她说的话,这会儿指了指姐姐说:“额娘您见姐姐气成这样没有?要是先和她商量,能有结果吗?” ☆、321谁高攀了谁?(还有更新“你少说几句,外头呆着去。”乌雅夫人见岚琪脸色都不好了,急着把小女儿打出去,转身来安抚大女儿要她千万别动了胎气,岚琪眼含热泪说,“额娘,您和阿玛舍得吗,把瑛儿送去那样的人家?她们家的人,连赫舍里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能看得起瑛儿。”“娘娘别动了胎气,您和孩子再有什么,妾身才真正舍不得。”乌雅夫人搂着女儿一下下顺着她的背脊,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皇上赐婚,太皇太后的恩旨,是您之后咱们乌雅家又一大福气,几世修来的福,家里到这一代能光宗耀祖,可是您阿玛说,这都是娘娘在宫里给家人求来的。”岚琪晃着脑袋,根本听不进去,自顾自地说着:“温贵妃脾气古怪极了,莫说我不答应,只怕她也容不得这门亲事,有她不把我妹妹放在眼里,家里那些妯娌姑嫂就有了撑腰的,不知要怎么欺负瑛儿。”乌雅夫人却道:“瑛儿那丫头,您别瞧她在宫里乖巧,在家里就是个混世魔王,她那性子不欺负别人就是别人的造化了,还轮得到姑嫂妯娌欺负她?娘娘放心吧,咱们家门楣虽不高,养的女儿可不比旁人差,她自有姐姐是德妃的尊贵,不会轻易叫人欺负的。”“额娘。”岚琪神情黯淡,沉重地说着,“当年鳌拜失势,钮祜禄家也受到牵连,若非盖世之功惠及家族,若非皇上羽翼未丰不能重拳打压,钮祜禄家早没有今日的光景,以至于连累钮祜禄皇后不被皇上喜欢,就是现在的贵妃,皇上对她也不过是面上的客气,那家人,明明是不被皇上喜欢的,额娘您就不怕,有一天他们又触怒龙颜,妹妹跟着一起倒霉,万劫不复吗?”乌雅夫人妇道人家,即便晓得宫闱险恶,也不懂朝政之道,何况威武官职不高,所能触碰的朝廷斗争有限,在家也不会对妻儿提起,此刻听女儿这番话,直觉得背上发凉。“您阿玛说,既然是皇上的意思要瑛儿和钮祜禄家结亲,哪怕咱们家不如人,哪怕他官位不如女婿高,来日也会好好挺直腰杆做个老丈人,他的大女婿是皇帝,就是再有七八个女婿,也没有高攀不起的道理,咱们不能先看轻了自己。”乌雅夫人说到动情处,亦是眼含热泪,“娘娘您可知道,六阿哥没了,他好几天夜里偷偷掉眼泪,说明明知道您在宫里生不如死的痛苦,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能对您说。眼下这事,皇上虽是和瑛儿商量的,可圣旨是他接的,作为一家之主,他答应下了,绝不能再改。”“明明是喜事,我却高兴不起来,怪不得我近来总是不安,身在这个位置,越来越觉得迷茫,现下应验了,把我的家人也搭进来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还要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岚琪冷笑着,“我这算为家里,谋了哪门子的福?”门前岚瑛探头探脑的,半个身子躲在门外,乌雅夫人瞧见,笑骂着:“鬼鬼祟祟做什么,都要嫁人了,没点规矩,还不进来。”岚瑛麻利地坐到了姐姐身边,递过帕子要她擦眼泪,笑嘻嘻说:“姐姐高兴些吧,您的妹妹终于要嫁人了。”岚琪别过头不理睬她,岚瑛又蹭上来撒娇:“嫁了人还是姐姐的妹妹,姐姐怎么不理人了?”更没心没肺地说,“听说姐姐以为我和皇上好上了,也要进宫做娘娘,生好大气了是不是?”她说完这句话,就被额娘在屁股上死劲儿掐了一把,疼得她直叫唤,连滚带爬地躲到岚琪身后,乌雅夫人气得骂她:“你再胡说八道,我在宫里就收拾你。”岚琪这才拉了妹妹坐下,捧着她的脸颊仔细地看,想想还是舍不得,噙着泪道:“让姐姐再去和皇上说说,不嫁了,咱们不要嫁去钮祜禄家。那天你从我这儿走,环春瞧见你哭了,我记得头一回皇上找你说话,你回来就不高兴,瑛儿,你心里不愿意的对不对?姐姐不要你来保护,你又能做什么呢,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幸福,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岚瑛一面笑着,一面也红了眼睛,伏在姐姐肩头说:“反正嫁给谁都是嫁,我不信那个阿灵阿敢欺负我,我也没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真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是自己也会觉得有些委屈,我这年纪就要去给人当后娘了,可那天我听见皇贵妃娘娘那样训斥您,心里头难过极了,她凭什么那么横呀,真不知道您在宫里还要受什么委屈,皇上既然说我嫁给阿灵阿可以保护您,那我就嫁呗,他年纪也不见得多大,不缺胳膊不缺腿,我还算看得上他。”边上环春和乌雅夫人都噗嗤笑出来,夫人拍拍女儿的脑袋说:“还轮得到你看得上人家,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出身。”岚瑛骄傲地哼了一声:“我姐姐可是德妃娘娘,咱们家出身怎么了?清清白白的人家,他们还是吃过官司的,才高攀不起我们呢。”“越说越没谱,这话往后不能再提。”岚琪嗔怪妹妹没分寸,叹了叹道,“先这样吧,我这儿一时半会儿你们也别劝了,我总要和皇上说个明白,温贵妃那里还不定什么态度,这桩婚事成不成尚不可知,额娘回去和阿玛说,虽说他决定了不能改,可若皇上要改,也怪不得我。”岚瑛和母亲面面相觑,夫人示意小女儿别再多嘴,只在离宫时劝了大女儿一句:“娘娘可别和皇上闹翻了,多不值当?”另一边,春风满面进宫来谢恩的阿灵阿同样在咸福宫被妹妹浇了一盆冷水,温贵妃完全无法接受这门婚事,指着他骂道:“我怎么吩咐你来着,有德妃在一天,我这儿就没出头之日,你们不在乎十阿哥的前途了,那你们上赶着要我生儿子做什么?当年把姐姐都逼成什么样了,现在你们反而不在乎了?他们乌雅家什么东西,也配得上我们钮祜禄家?”这件事上,阿灵阿完全被动,乌雅岚瑛还有的选择,皇帝还找她商量,可阿灵阿的确是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才明白皇帝让乌雅家二小姐进宫不是为了放在自己的龙榻上,而是物色看看能不能往他身边送,今天圣旨到家时他都没回过神,等与家人一通商量,才觉得这事天大的好事。若是从前,乌雅家的女儿给他们家做小都未必看得上,可今时不同往日,德妃在后宫如日中天,他们自家的女儿却越来越没分量,对于现在的钮祜禄家来说,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骄傲,但凡对家族有利,与谁交好并不重要。阿灵阿好脾气地说:“既是皇上赐婚,娘娘对着臣发脾气也没用,臣不能抗旨。还请娘娘息怒,与德妃娘娘交好,共同商议如何促成这桩姻缘才是。”“你妻子死了不到一年呢,皇上也不能逼你啊,你拖着不成亲不就成了?”温贵妃恨得咬牙切齿,“还促成姻缘,叫我怎么答应?”阿灵阿心想,你不答应也没用,面上则劝:“德妃宽仁大方,与六宫相处都十分友好,就是皇贵妃娘娘对她也有几分客气,娘娘也该与德妃和睦相处,皇上既然喜欢德妃,您非要与德妃对着来,皇上又怎么喜欢您?”“放肆,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我?”温贵妃勃然大怒,起身指着兄长说,“你们以为我没花心思吗,这些年我什么心思都用了,结果呢,人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我现在才回过神,想想那些年我对她的嘴脸,真是可笑极了窝囊极了,我把她当知心人,推心置腹,她有没有正眼看待我?怪不得姐姐不要和这些出生下贱的妃嫔往来,怕糟蹋了自己的尊贵,真真就是这个道理,我现在后悔了明白了,可你们呢,把要人家女儿都娶进家门了。”阿灵阿无奈地说:“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温贵妃急怒攻心,凄冷地说:“好啊,那我就去求皇上收回成命。”那之后,咸福宫里好一阵动静,觉禅氏出来看时,就见温贵妃气冲冲地跑出去了,香荷打听了消息回来告诉她,说温贵妃娘娘不同意这门亲事,觉禅氏只摇头道:“她以为自己能做什么?”宫里因为皇帝突然赐婚贵妃和德妃两家联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本都以为等着乌雅家再来一个女儿迷惑皇帝,都等着看永和宫往后姐妹同心霸占恩宠,或是反目成仇手足相残,那是足够一两年的热闹可看,谁晓得风向一转,人家要去钮祜禄家做正房夫人了。皇室贵族最讲究门当户对,谁都知道钮祜禄一族自视颇高,平贵人当初被温贵妃折腾得可不轻,甚至当面教训她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满洲贵族,当日跪着听她们一家家数的耻辱还记在心里,现在知道乌雅家的女儿要做贵妃的嫂子了,在自己屋子里嗤笑得合不拢嘴。这会儿听说温贵妃冲去乾清宫要反对这门婚事,上赶着就来凑热闹,果然走到乾清宫外,瞧见温贵妃一行被挡驾,而装模作样跑来恭喜,其实要看笑话的,又何止平贵人一个。这边李公公正尴尬地说着:“皇上正和大臣商议政务,娘娘改日再来吧。”温贵妃正要发作,突然听见有人说:“德妃娘娘来了。” ☆、322我不想矮人一截(四更到不远处一乘软轿停当,德妃缓缓而下,环春给兜上藕色的氅衣,一行人往乾清宫门前来,这里聚集着温贵妃和几个来贺喜看热闹的妃嫔,宫里女人的嘴脸向来如此,岚琪知道,在她们看来,这桩婚姻同样是个笑话。在环春的搀扶下,岚琪向贵妃行了礼,温贵妃却冷笑:“你挺着肚子就别行礼了,人家以为我欺负你呢。”岚琪听这口气,不用猜就晓得温贵妃不满意皇帝的指婚,近来她们接触的越来越少,可利益的冲突却有增无减,今日相见,岚琪算是明白,她再也不必疲于应付温贵妃一厢情愿的友好,终于可以放下那份愧疚的心了。“皇上正与大臣议事,让我改天再来,你来找皇上什么事?若不要紧的,也赶紧回去吧。”温贵妃冷冷地瞥了岚琪一眼,转身刚要走,却见里头有小太监跑出来对着李总管耳语,稍后李公公就满面堆笑说,“万岁爷请二位娘娘在暖阁稍等,皇上忙完了手头的事,就来见娘娘们。”他说着朝里头引路,请贵妃和德妃进门,岚琪等在一旁让温贵妃先走,可人家却不服气,非要问李公公:“皇上是知道德妃来了?”李公公多圆滑的人,忙笑着说:“话是奴才说的,刚才小太监来传话,万岁爷只是请贵妃娘娘您在暖阁等候,德妃娘娘的事儿,这会子才要传进去。”温贵妃即便不相信,也不会再纠缠让自己下不来台,好似非要争这口气,这才心满意足地往里头去,岚琪淡定地走在后面,她是有身孕的人,要顾着身子,什么都慢慢地来才好。两人在暖阁分上下手坐了,岚琪闻见暖阁里的香气稍稍皱眉头,就有小太监殷勤地来问是不是不好,她笑着说没事,不多久闲杂的人下去,只冬云和环春伺候在边上。但等候许久,茶都换了两回,也不见皇帝来,温贵妃越来越没有耐心,说话也不顾忌了,直直地问岚琪:“这桩婚事,是你求的?”岚琪淡定地摇头否认:“臣妾今日才知。”温贵妃冷笑:“若是你求的,我真真要重新看待你了。德妃,你可知道我们钮祜禄家是什么家族,我们家里嫂子弟媳们都是什么出身,你可有打听过?你妹妹还那么小,我的嫂子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急着进门了?就算你妹妹是天仙,也要看看,是不是高攀得起我们家啊。”岚琪一直觉得钮祜禄皇后偏执于自己的家族荣耀,而温贵妃早先给她的感觉,是不屑甚至嫌恶的,可一年不如一年的日子,让她重新又依靠上了家族,又或者在她的骨子里,终究是认定自己贵族千金的出身,之前平贵人言辞不当自视高贵,也教她亲自打压,此刻听她这番言辞,岚琪并不觉得意外。但这并不意味着要低人一等,如果岚琪现在对温贵妃卑躬屈膝,她的妹妹就会在钮祜禄家被人看不起,她乌雅岚琪早不是当年那个小常在,她身上的光芒足以盖过自己与贵妃地位的差别,是她低调内敛,是她不愿忘记自己本来的面目,是她恪守分寸想要平平静静的生活,她能不为自己争,为了妹妹,可就未必了。温贵妃愈发高傲,瞪着岚琪说:“你心里也明白吧,你妹妹进了我们家不会有好日子过,何必呢?随便找一家门当户对的过过小日子多好,非要往高枝儿上攀,她有这个命吗?”岚琪从容应对:“这门婚事,并非臣妾所愿,娘娘这些话,臣妾就不必听了。”温贵妃冷笑:“既然你还有自知之明,赶紧跟我一起求皇上收回成命,现在还来得及,你也不想看见你妹妹一辈子活得悲哀吧。”说这话时,皇帝稳步进来,面色冷峻似乎听见了方才的对话,轻轻哼笑:“你们来找朕,是要说这些?”温贵妃慌慌张张起身,一见皇帝她就蔫了,满肚子的话什么都说不出口,边上岚琪却扶着环春慢悠悠起身,大方行礼后含笑道:“臣妾是来向皇上谢恩的,岚瑛刚刚与额娘一起离宫,小姑娘一点也不懂事,都要嫁人了还那么调皮,臣妾真担心她将来给贵妃娘娘丢脸。”玄烨愣了愣,又见岚琪转身对温贵妃笑道:“臣妾会好好调教妹妹,让她进门后,相夫教子、敬老爱幼,慢慢学着如何操持大宅门日常琐事,特别是对元夫人的孩子,一定也好好教导抚养。”温贵妃吃了哑药般愣着说不出话,倒是玄烨微微笑着对岚琪说:“岚瑛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然能将家宅料理周全,朕瞧着她比你还聪明些。”扭头则冷色问贵妃,“你不同意这门亲事?是觉得德妃的妹妹,配不上你钮祜禄家?”这是温贵妃最在乎也绝不会对皇帝说的话,她即便冲动地跑来要求皇帝收回成命,也会拿嫂子丧妻未满一年为借口,怎么会堂而皇之对皇帝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话,但现在皇帝主动戳到她的痛楚,反把她问住了。想起方才说的那些,温贵妃忙找着话柄似的指着岚琪说:“德妃你不是也说,这门婚事非你所愿,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到了皇上面前,又变了意思?”玄烨再看岚琪,她恬然而笑,从容应道:“家妹顽劣调皮,且年纪尚小,臣妾唯恐她不足以料理一个大家族,阿灵阿大人是皇上的股肱之臣,大人的妻子必然要是秀外慧中的贤妻,臣妾是担心这个,至于皇上和太皇太后抬举赐婚,臣妾与家人感激不尽,又怎会不愿意?”“你……”“是好事,怎么你就不高兴?你们家那样的家业,没有女主人照料如何是好,你哥哥忙着朝廷的事,哪儿有闲工夫管家长里短。”玄烨打断了贵妃的纠缠,看似客气实则冷漠地说着,“朕金口玉言,且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你诸多阻挠,朕或能随了你,可皇祖母跟前,你自己去说不成?”岚琪笑着打圆场:“皇上何至于如此严肃,臣妾想,娘娘必然是高兴的。”她将修长的脖子微微挺起,从未如此高傲地在贵妃面前,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往后臣妾和娘娘,更是一家人了,定比从前更加亲厚。”温贵妃闻言,直气得耳晕目眩,脚下一个趔趄,幸冬云从过后牢牢搀扶住,她担心主子再纠缠真的会惹怒皇帝,赶紧主动说:“娘娘一定是来时走得急了,奴婢送您回去休息吧。”玄烨便接了冬云的话道:“贵妃身体一向不好,你们要尽心照顾,早些回去吧。”温贵妃还要说话,冬云暗下拉了拉她,低着头把主子带出去,一出门便劝:“娘娘算了吧,说下去也没您的好。”而很快环春便尾随出来,见了她们还恭敬地说:“奴婢也送送娘娘。”但旁人不问也知道,环春出来,必然是里头皇帝与德妃要说悄悄话了。此刻岚琪已经重新坐下,玄烨见她穿着花盆底子,嗔怪为何孕中不穿软鞋,岚琪冷漠地应了声:“臣妾怕矮人一截。”这句话,直将屋内的气氛扭转,岚琪再不是方才强撑的恬静大方,一脸的黯然沉郁,低垂着眼帘不看玄烨,皇帝在一旁独自坐下,不大情愿地问:“你生气?可你刚才那些话,说得多好。”岚琪苦笑:“那是臣妾不愿矮人一截,不愿今日低头,害得妹妹将来在钮祜禄家也抬不起头。臣妾不敢对皇上无礼,贵妃娘娘方才尚且如此,臣妾此刻却对您摆出这副嘴脸,真真是罪该万死。可是皇上,您想看我强颜欢笑,想听我说阿谀奉承的话,想让我和其他人一样,做连自己原本什么模样都不记得的人?”玄烨盯着她,整件事他半句没和眼前人商量,就把人家妹妹给嫁了,也不怪岚琪生气,可他毕竟是帝王,有他的权衡,有他的手腕,岚瑛小小年纪尚能顾全大局,岚琪却感情用事,毫不体谅他的用意,不免不大高兴,可又没立场生气,只是道:“朕可一句话也没说,你说了这么多,朕说什么了?”毫无天子霸气的言语,把皇帝与妃嫔的身份,瞬间变成了平头百姓家小夫妻吵架,屋内的气氛稍稍有些缓和,岚琪也从来不是容易激动强硬的人,刚才一车子的话也说够了,此刻只垂首自言自语:“臣妾这些日子,心里起起伏伏,把一辈子的喜怒哀乐都经历了,满心以为您看上瑛儿了,每天劝自己要大度要宽容,要笑着把妹妹迎进来,想着自己再难过,时间一长总能释怀,千万别因此和您生分了,谁晓得一转身,您竟然把我妹妹卖了。”玄烨觉得好笑,但见岚琪板着脸,又收敛笑容,往她身边挨着坐下,好声道:“瑛儿多懂事,你不能辜负她,有她在钮祜禄家,朕不用提心吊胆他们家要打你的主意,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少一个是一个,多好的事?”可岚琪没有半点开玩笑的心思,很认真地说:“皇上,那是瑛儿一辈子的幸福。” ☆、323挑唆(还有更新玄烨有些不高兴了,避开岚琪的目光说:“朕没有逼她。”可正如太皇太后怪皇帝太自以为是,在岚琪看来,皇帝还不如逼岚瑛能让她来的痛快些,现在变成了岚瑛心甘情愿为了姐姐牺牲自己,更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呢?你来乾清宫找朕,不是为了谢恩,如果贵妃没先一步到,你要对朕说什么?”玄烨回过味来,问岚琪,“岚瑛是为了你,朕更是为了你,从前的你总能大方接受别人的好意,你说那样才是对他人好意最大的尊重,可现在你是不是在跑来对朕兴师问罪,为何不能坦然接受朕的好意?”彼此都失去了最大的耐心,岚琪也好,玄烨也好,这番谈话一直没个重点,玄烨起先还抱着玩笑的心,可碰上岚琪冷冰冰的态度,这下岚琪想要晓之以理,皇帝却已经失去耐心,他们的沟通从未出现过如此大的障碍,今天似乎注定说不明白了。之前章答应的事,岚琪在慈宁宫拂袖而去,同样的错她不会犯第二次,可是面对着玄烨,真真无话可说,玄烨这样的态度,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她是该体谅玄烨为她考虑为她周全的心意,甚至应该为此感激涕零。可谁来体谅她的心情,要她如何排解,往后一辈子都担心妹妹过得不好的忧虑?“皇上,工部尚书领牌子进宫了。”李公公适时地进来,虽不知里头帝妃二人气氛已十分尴尬,但来的恰是时候,可以让皇帝名正言顺地离开,不至于弄得两人不欢而散,岚琪起身福了福,请皇上去为政事忙碌,玄烨抿着嘴没说什么,将至门前时,还是回头吩咐,“把鞋子换了再走。”乾清宫外,温贵妃气得晕晕乎乎地被冬云塞入暖轿,可里头太热了,直叫她闷得透不过气,又半路折腾下轿子要自己走,可是冷风一吹又觉得头晕哆嗦,冬云几人搀扶她站定了不动,眼看着贵妃眼泪要冒出来,赶紧劝说:“娘娘,几位贵人就在后头呢,别叫人家瞧见了。”温贵妃转身一看,果然是平贵人几个在后头晃悠,似乎是见到贵妃停下来,她们正紧赶慢赶地要追过来,心里头不免十分厌恶,一想到平贵人的嘴脸,想到曾经对她出身的嘲讽,如今自家却摊上这样的事,赶紧抹掉眼睛上的湿润,对冬云说:“扶着我慢慢走。”这边动了几步,后头的人已经追上来,可咸福宫到底贵妃之尊,除了平贵人近了贵妃的身,其他人都不远不近地在后头行礼不敢上前,平贵人不屑地朝他们撇撇嘴,这边笑着迎上贵妃道:“臣妾给娘娘道喜了。”温贵妃心中暗恨,冷声应:“好些日子不见你,果然在宫里禁足反省,礼仪也比从前周全。”平贵人有备而来,对于这样的挖苦不以为意,幽幽笑道:“臣妾年轻不懂事,还请娘娘往后多多指教,这一次也是在家好好想清楚了,咱们宫里头论出身,谁还比得过娘娘。而臣妾位份虽低,家中在朝廷尚有几分脸面,往后应该多与娘娘往来,不要和那些出身低微的人混在一起,失了该有的尊贵。”温贵妃刚刚在乾清宫颜面尽失,这会儿又被一个小贵人挖苦,说什么不该和出身低微的人混在一起,她们钮祜禄家可是要把人娶进门做当家太太了,明摆着讽刺她的境遇,再看平贵人刻薄尖酸的嘴脸,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可不等温贵妃发作,平贵人先笑道:“娘娘,将心比心,咱们这样的贵族家,谁愿意娶一个小家碧玉回来?臣妾本也想恭喜娘娘,可瞧您这脸色架势,就知道是不中意。娘娘,臣妾是不是没猜错?”温贵妃被说中心事,没有立时回应,平贵人却伸手来搀扶一把,扶着她慢慢往前走,轻声道:“眼下虽有了圣旨赐婚,可人还没进门,那种小门小户能有什么家规礼教,但凡出了那么点儿差错,乌雅家的闺女不再清清白白,只怕连皇上也要顾及钮祜禄家的颜面,退了这门婚事。这话虽然难听,可臣妾实在觉得,德妃的妹子配不上娘娘家里,尽早退了这门亲事才好,想要嫁入钮祜禄家的大家闺秀,排着队给您挑呢。”温贵妃眉头一颤,到底是平贵人心思歹毒,竟能想到这样的事,眼下皇帝不松口退了这门婚事,她只有自己想法子,哥哥已经偏向了永和宫,这人还没进门呢他就要抛弃自己,将来还能指望他们为自己做什么?她在这宫里诚心对人却换不回真心相待,一年年熬过来有了孩子也照样被忽视,既然人人都对她冷血,就别怪她无情了。但贵妃尚不至于迷了心窍,要和平贵人为伍,轻轻推开她的手转而搀扶冬云,傲然道:“这些话只在我面前说罢了,说出去就是你的罪过,皇上赐婚是天大的好事,岂容得你胡乱猜测,今日我不与你计较,可换了别人,谁晓得你要不要又去宫道上跪几个时辰。”平贵人笑容轻飘,毫无诚意地应一声:“臣妾知道了。”她不再尾随,由着贵妃走远,却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得意地扬起眉毛,边上宫女凑上来问主子做什么冒险对贵妃讲这些话,万一把她惹急了,又要被欺负,平贵人哼笑:“她急我什么?如今最恨的是那一位,我只要火上浇油,然后看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