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32

新人入宫后,要至慈宁宫、宁寿宫和承乾宫行礼请安,太皇太后道乏免了,皇贵妃也不愿人多聚在她的承乾宫,跟太后在宁寿宫与诸妃一同见了新人,说得不过是刻板的体面话,待一众人散去,皇贵妃都没正眼瞧过平贵人,压根儿没把赫舍里皇后亲妹妹这个身份当一回事。妃嫔之中倒是不少议论,年轻的都没见过赫舍里皇后,岚琪从前跟着布贵人远远见过一两次,只记得赫舍里皇后雍容华贵,具体什么模样,如今都是看画像上的样子记着,不能作数。只有荣妃、惠妃和端嫔她们见得最多,众人相问时,都说:“皇后若是美人,妹妹算得上绝色美人了。这些年瞧着觉禅贵人美艳无双,没想到平贵人年纪那么小,眼眉都已经长开了,倒是能和她比一比了。”平贵人的确美艳,年纪虽小,身量面容都长得极好,相形之下佟嫔反而像个新人似的,性子上也差了许多,便是在储秀宫里说话,佟嫔客客气气,可平贵人总仿佛浑然天成的傲气和贵气,才到储秀宫住下,东配殿就被她收拾得焕然一新,佟嫔就看她立在院子里,指着那些太监宫女说:“手脚麻利一些,轻一些,你们怎么做事的?”朝廷之上,对于皇帝此次选入赫舍里家的女孩子,却只给了贵人之位也颇多议论,索额图的政敌们都当笑话看,这日散了朝,几位大臣还故意去恭喜他的侄女成了平贵人,索额图面上客客气气,心里头则是一肚子的火气。明珠冷眼旁观这份子热闹,却在索额图的眼中看出肃杀气息,正看得出神,阿灵阿从他身后过,笑着说:“原来索相也不过如此。”“怎么说?”明珠明知故问,见阿灵阿气色并不好,知他妹子如今在宫里不如意,虽怀了孕,却似打入冷宫一般被皇帝弃之不顾。阿灵阿冷笑,眉头一挑,却说明珠家的事,啧啧道:“明相上回要为大阿哥换老师的事,好像被皇上驳回了,难道皇上如今顾不上大阿哥的功课了?”  ☆、280你再忍一忍(三更到“皇上自有教子之道,我举荐的老师,人家虽是人才,可未必适合大阿哥,这其中的道理,皇上最清楚。”明珠气定神闲地笑着,“怎么会说起来,皇上不关心大阿哥的功课?”阿灵阿笑笑不言语,见那边索额图摆脱了几位同僚的恭维和纠缠愤愤离去,明珠他们也走在后头,两人都不说话,倒是边上几个人嘀嘀咕咕,说起如今后宫的局势,皇帝之所以只给了小赫舍里氏贵人的名分,似乎是为了稳稳地捧住皇贵妃的地位,而今温贵妃也深居简出,似乎无人再能撼动佟氏一族。另有人说,皇贵妃膝下养着四阿哥,生母德妃又最得两宫喜欢,瞧眼下这架势,皇贵妃的尊贵不可撼动,德妃则盛宠不衰,兴许是出身低微的德妃依附了皇贵妃,如此皇贵妃得尊贵,德妃得宠爱,两人联手,牢牢将皇帝和后宫拽在手里。明珠和阿灵阿对视一眼,如今他们几家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好些,大概索额图他们总归还有个太子,比他们强一点,可惠妃和温贵妃都渐渐在后宫失势,眼瞧着佟国维的气焰越来越嚣张,而那个家世清白的德妃乌雅氏,不知哪辈子烧得高香,顺风顺水,不知不觉中她竟已荣耀加身万丈光芒。“明相,先告辞了。”阿灵阿意味深长地一笑,匆匆离去,明珠正要走,见翰林院侍读学士高士奇正与内廷太监说话,他稍稍等了等,高士奇过来时见到明珠,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明珠笑问是否又要开讲学。高士奇也不隐瞒,直白地回答:“万岁爷委任下官为德妃娘娘找几本时下新出的杂文集,下官翻找了几日,并无妥当的,已是拖了几天的差事,请那位公公传话进去告罪,这就再要去找一找。”明珠微微蹙眉,问道:“德妃娘娘如今依旧在读书?”高士奇道:“娘娘好学已久,旧年南巡途中,下官就奉命呈送记载上古传奇的书,供娘娘阅览,据说是给四阿哥和六阿哥讲故事用。”明珠一直听闻德妃爱读书写字,早年想也不过是哄皇帝喜欢的闺房伎俩,谁晓得却是一读这么多年,看着娴静温柔的人,并无什么书卷气,但看在苏州江宁几次随皇帝出行时的言谈举止,的确是肚子里装了墨水的人,想她一个宫女出身能有如此修为,难怪能十来年盛宠不衰。“大人,下官还有要事,要先行一步了。”高士奇礼貌地行了礼,匆匆而去。明珠满腹心事一路归来,进门就听下人报喜说少奶奶有喜了,子孙延绵是好事,他也为儿媳妇高兴,可是又听见家人问他是否见到儿子,才晓得容若又不知跑去什么地方,昨天没回家,今天也没回家。明珠夫人恭喜丈夫又要抱孙子,如今的儿媳妇比当年卢氏健康太多,是家族兴旺的好兆头,欢欢喜喜地要准备往她娘家报喜,可儿媳妇却说:“倒是不必特地去报喜,我哥哥才得了儿子,还没来得及去恭喜,正想和容若回娘家一趟,只是他这两天不在家,我也说不上话。”提起容若,明珠便没好气,撂下妻子和儿媳妇独自往书房去,婆媳俩很是尴尬,少夫人赶紧跟婆婆认错,说她讲了不该讲的,婆媳关系倒是十分融合,明珠夫人还劝她:“和你什么相干,他们两头倔牛,你我操碎了心也没用。”又想儿媳妇难得开口想回娘家一趟,便派下人去找找看儿子在哪里,自然头一个地方就是去沈宛的私宅,可没想到去的人回来却说大爷不在那里,少夫人不言语,明珠夫人恨恨道:“必然是在的,那小贱人又藏了不叫你们见吧。”少夫人心里悲伤,但懂事地劝婆婆:“额娘别生气,兴许真的不在呢,过几天他总会回来的。”果然少夫人的大度有回报,下人最终在京郊南苑找到他们家大爷,容若是奉旨去那里办差的,只是他没跟家里说一声,明珠也没留心,容若更派人带话回来说,过几天办完差事就陪她回趟娘家。这让少夫人心满意足,时不时想起私宅里沈宛的光景,心里明白她只要坐稳了纳兰府大少奶奶的地位,就是再来几个张宛李宛,也夺不走她的丈夫。几日后明珠夫人进宫向惠妃报喜,恰遇见索额图也请旨入宫见平贵人,按说贵人身份低微,不能像惠妃她们这样可以时常与家人相见,但毕竟平贵人出身不同,索额图的地位不同,宫里宫外的人,都卖一份情面。储秀宫里索额图来时,佟嫔正不在家,平贵人迎了叔父,走在正殿门前时,她很不服气地一叹:“纵然叔父您百般安慰我,我心里还是难受极了,怎么同样是做妹妹的,一个是贵妃,一个不济也在嫔位,就我只是个贵人?宫里那些出身低贱的还以为能和我平起平坐,前天那位安贵人,还对我颐指气使的呢。”索额图只轻声道:“还请贵人谨言慎行。”平贵人睨她一眼,许是自小就知道她要接替姐姐入宫,生就心高气傲的脾气性子,小小年纪气势十足,这会儿更是冷笑:“叔叔多虑了,佟嫔是个闷葫芦,你在她面前喊打喊杀都不用怕。”索额图不言语,随侄女进了配殿说话,说些宫里要紧的规矩和避讳,更叮嘱她:“皇贵妃娘娘脾气不大好,惹了谁也不要惹她不高兴,皇上这么多年对皇贵妃是一再的宽容,仿佛任何事都能有转圜的余地。对旁人可就不同了,咸福宫温贵妃就是最好的例证,贵人如今初入宫闱,务必小心谨慎,揣摩清了圣意才好。”“家里人常说皇上对姐姐情深意重,虽然我对姐姐毫无印象,可毕竟是亲姊妹,皇上必然也高看我一眼。叔叔你说这个贵人位是皇上不得已,我信,可我更明白,入了宫前程就要靠自己挣了。”平贵人与年纪很不相符的美艳面容上是满满的自信,高傲地笑着,“德妃荣妃能从宫女爬上来,我以为多了不起的人,进宫后看看也不过如此。叔叔且放心,我在这里住不久的,前几日瞧过,永寿宫是个好去处,您等着下回来见我,去那边正殿里坐坐吧。”“还请娘娘诸事小心。”索额图谨慎,心想侄女年轻气盛,自然与其他妃嫔不同,生得又是美艳无双,只要能得圣宠,来日前程不可限量。而今太子没有母亲扶持,后宫诸妃膝下也都有了皇子,对他来说处境很不乐观,毓庆宫从来不怕狂风暴雨,却是忌惮听不见摸不着的枕头风。然而因温贵妃对皇帝用药,太皇太后暗下命令皇帝禁fang事一阵子,正好新人入宫这段日子,太皇太后还未松口,皇帝为了自身着想也不着急,对新人更是没什么情分,她们进宫后就一直撂在后头不曾过问。旁人还好,平贵人必然坐不住,但她到底在家没少得教养,撒泼吵闹的事断不会做,可想些别的法子引皇帝注意,并不难。只是年轻人容易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虽然平贵人没比太子大几岁,可她到底是正经的姨母,自以为去毓庆宫看望太子不会有人阻拦,却不晓得毓庆宫的规矩,没有皇帝的命令或太子的邀请,随便谁都不能擅自出入,平贵人进宫第一回碰钉子,就在这事情上。这日岚琪从乾清宫出来,打从毓庆宫前过时,见那边门前聚了四五个人,她只是停下脚步随便看了两眼,可那边却有人急匆匆跑来,恭敬地请德妃娘娘说:“娘娘能不能和平贵人说说,奴才几个真不能让平贵人进毓庆宫,可平贵人不肯信。”毓庆宫的规矩,皇帝不会张扬地告诉天下,反正天下人也来不了紫禁城,算是内宫隐匿的规矩,但平贵人出生贵族,不该不知道这里的门道,岚琪并不想多事,也不愿以妃位之尊刻意教导小赫舍里氏,平贵人身份特殊,苏麻喇嬷嬷一早就叮嘱她,离得远远的就好。岚琪想推脱了走,可平贵人瞧见这边光景,似乎不服气那些太监找德妃来压制她,摇摇曳曳地走过来,手间帕子轻轻一甩,很不周正地行了个礼,便笑道:“这些奴才也真是的,好好和臣妾把话说了就是,做什么还要来劳动您。”岚琪言笑客气,不过几句敷衍的寒暄,并不提毓庆宫的事,平贵人也识相,没有偏在这件事上找不痛快,但也很不客气地问:“娘娘从乾清宫来?听说皇上这几日政务繁忙,娘娘可要多劝劝皇上保重龙体。”“这是自然的。”岚琪应付着,边上紫玉机灵,说主子该回去吃补药的时辰,不能耽搁,一行人便要走,可平贵人却跟上来说,“听讲德妃娘娘爱读书,臣妾不才,在家时也爱写写画画,不知可否到永和宫坐坐,和您讨教几分?”岚琪心里知道,不论平贵人为什么想去永和宫看看,都不会是什么善意的友好。虽然永和宫也该有待客之道,可她并不想私下和平贵人有什么接触,猜想她这性子是难缠的,客气一些,人家就顺着竿子往上爬,反正不要往来,索性正色道:“本宫之后要去慈宁宫侍奉太皇太后,这下回去要歇一歇,不能陪你说话,下回永和宫里摆了茶水,再请你来坐坐。”岚琪极少在人前自称本宫,刚才也不知怎么冒出来了,说完也不多想,带着紫玉几人就离开,等走远了紫玉便嘀咕:“娘娘,这平贵人好像不懂尊卑,不过是嘴上敬着,眼睛里根本没人。看您的眼神都是斜着的,实在太没礼貌了,怎么贵族家的小姐,会这样子?”“别在人后说闲话。”岚琪叮嘱,可她心里想,历朝历代昏君无数,那些所谓的天命之子都尚且如此,贵族家出几个这样的小姐,有什么可稀奇的。想想温贵妃自小被家族教养,也没照着家人设想的样子长大,不就是这个道理。平贵人四处遭冷遇,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回到储秀宫时佟嫔客气地招呼她去喝茶,却被甩了脸色,但佟嫔脾气好不计较,没多久宫女送来觉禅贵人打好的花样子,平贵人又不甘寂寞地跑来,说起觉禅贵人,人家高傲地问:“听说宫里最美的,是觉禅贵人?姐姐,咸福宫真的不能去吗,可你怎么让觉禅贵人打花样?我都进宫好几天了,还没见过贵妃娘娘和那位漂亮的贵人呢。”佟嫔没多想,说是温贵妃安胎,这个孩子太金贵,怕宫里人的生辰八字冲撞了孩子,所以不让大家去探望。她以为这样说了平贵人就不会再好奇,谁晓得一转身人家就跑去咸福宫门前晃悠,虽然没进门,可咸福宫那里如今被上头盯着的,傍晚时分太后就派人来叮嘱佟嫔看好自己宫里的人,说温贵妃的胎儿很重要,绝不能有人跑去惊扰。太后向佟嫔施压,承乾宫那边就觉得因为妹妹的不谨慎而丢脸,皇贵妃又把佟嫔叫去训斥了一顿,教训她该有一宫主位的威严。佟嫔莫名其妙被连累,心里很委屈,忍不住对姐姐说:“她毕竟是赫舍里皇后的亲妹妹,我也不好对她太严肃了,又在一处屋檐下住着,闹僵了有什么意思?”皇贵妃连连说妹妹没用,责备她该有自己的尊贵,赫舍里皇后的妹妹又如何,又不是皇后本人,若是真的看重,皇帝怎么会只给个贵人的位份。这般一顿教训,更说储秀宫再闹出什么事让太后过问,她一定不轻饶,佟嫔无奈至极地退出来,气得连回家的方向都搞错了。佟嫔气哼哼地走错了方向,却正好遇见要去慈宁宫的德妃,岚琪见她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便问怎么了,佟嫔知道德妃心善人好,两人同行时不知不觉就说了委屈,说她掌不住平贵人,要是能让平贵人搬走就好了,可她不敢对皇贵妃开口。岚琪也无奈,劝她道:“平贵人才在储秀宫住下,没有体面周全的缘故就搬走,必然要惹些闲话,妹妹你再忍一忍呢?”  ☆、281恶人自有恶人磨(还有更新佟嫔性子好,说罢了苦楚就不再那么幽怨,也愿意和温柔的岚琪亲近,不知不觉说出心里话:“皇贵妃娘娘若能像娘娘您这样就好了,偏是自家亲姐姐,对臣妾比谁都严厉,一样的话您说来,臣妾就十分受用,可是听着她那样讲,除了委屈没别的了。”岚琪笑道:“娘娘她是心疼你才会着急,换做旁人,都入不得娘娘的眼不是吗?”佟嫔想想也对,不久两人在半路分开,岚琪到慈宁宫时太皇太后正在诵经,佛堂外是几个大宫女在伺候,苏麻喇嬷嬷不在跟前。绕到小厨房来,便见嬷嬷正看着火给太皇太后炖汤,岚琪闻着汤的味道不大好,不禁问:“嬷嬷炖什么汤,都是一股子药味儿。”嬷嬷笑道:“炖的药膳,主子近来不大肯吃补药,炖在汤里让她进些补也好,倒是这汤还肯喝的。”“这么大的药味儿,太皇太后又该嫌弃了。”岚琪玩笑着,说太皇太后那边快好了,嬷嬷便留人看着火候,一起往佛堂来。岚琪对嬷嬷向来知无不言,说话间提到方才遇见佟嫔的事,说自己并不了解平贵人,但今天只是说了几句话,觉得很是合不来,说起佟嫔的抱怨,对嬷嬷道:“皇贵妃娘娘对佟嫔是严厉些,只怕那平贵人就挑着这个欺负她,料定她也不能怎么样,更不敢对亲姐姐诉苦。”嬷嬷笑道:“主子常与奴婢说,皇贵妃娘娘为什么对妹妹那么凶,后来就想,她兴许就是瞧着宫里其他亲姐妹一起入宫的都不大好,生怕自己和妹妹也走了老路,才弄得这样生分吧。但又终归是妹妹,不能不管不过问,就成现在这样了。”岚琪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管皇贵妃自己是否想到这些,至少这几年看她对佟嫔的态度,因为屡屡受亲姐姐责备,宫里人反没有说这对姐妹闲话的,即便皇帝对佟嫔不错,也没有人排挤她,都觉得她总被亲姐姐压制着,成不了气候。待太皇太后礼佛毕,岚琪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松松筋骨,方才与嬷嬷商议了把这件事也告诉太皇太后,虽然都觉得不好插手,毕竟最早是太后安排的,不好驳太后的面子,可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平贵人欺负佟嫔,就她们俩这性子,佟嫔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太皇太后听了,却笑道:“她们这些多年不往来的亲姐妹,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家里,怎能生得一样的性情。你看胤禛和胤祚,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性子都不一样,没什么可稀奇的。”岚琪笑着说:“年上额娘带臣妾的妹妹入宫,是个大大咧咧的活泼小丫头,和臣妾也很不一样。”“所以啊,我可没奢望过这个小赫舍里能像皇后那样温柔大度,当年皇后年纪小小却十分懂事,玄烨早先对这门婚事不大上心,只晓得身为帝王有一个皇后,是他的责任,直到婚后,皇后善良娴静又识大体,才慢慢打动他。温贵妃早先不是急着和家里撇清关系,不想受他们的束缚么?可她那些年折腾了些什么事,如今又怎么样?赫舍里皇后可不同,人家一样不受家族摆布,却什么荒唐事也没有,那样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钢铁的心也会被融化的。”太皇太后说着说着,不禁笑起来,问岚琪:“我将皇后说得那样好,你不至于要吃皇后的醋吧?”岚琪不服气地说:“在您心里,臣妾就那样小心眼呐?”玩笑话都不必当真,太皇太后则给岚琪和苏麻喇嬷嬷出了个主意,但成不成且看那个人如何自处,竟是让钦天监再拟个名头,解了温贵妃的禁足,让咸福宫的大门重新打开。太皇太后说:“平贵人不是看不起这个那个出身低贱么?那就让她瞧瞧高贵的是什么光景,但咸福宫的门禁虽解了,还是派人仔细盯着她那里的一动一静,她自己要死要活我管不着,别让她近皇帝的身就好。”可咸福宫的门,岚琪再不会走进,就是将来阿哥们长大,她也希望儿子们别和十阿哥走得太近,她不是佛爷,心里也有容不得人的时候,对于温贵妃,再无可转圜的余地。两日后,钦天监说日月星象已改,不会再有冲克的危险,太后便下旨撤了咸福宫的门禁,鼓励妃嫔们多多去探望陪伴贵妃安胎。而皇帝也度过了禁fang事的日子,在太医的调理下已完全康复,渐渐开始眷顾新人,内务府也制好了绿头牌,但新进来的几位都已经在乾清宫转了一圈,就是没储秀宫平贵人什么事,自视颇高的平贵人,又怎能守得住这份委屈。佟嫔身边的大宫女叫玉芝,这日她从宁寿宫请安回来,竟看到玉芝跪在庭院里,手下小宫女赶紧来告状,说是平贵人罚玉芝跪的,就为了几盆热水,没什么要紧的事,人家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平贵人这样做,完全就是不把佟嫔放在眼里。“你起来吧,看在我面子上,别委屈。”佟嫔不想跑去找平贵人理论,让自己的人起来,拉她回去休息,玉芝则道:“奴婢没什么,如今平贵人还只是欺负奴婢,将来欺负您可怎么好?何况眼下折腾奴才们,不也是冲着您吗?”佟嫔叹气不想多说什么,却不料平贵人正从配殿过来,听见这些,便酸言冷语地说:“姐姐身边的人是厉害,背着姐姐怠慢我不算,还当面挑唆我们姐妹关系,咱们认识多少年了,姐姐是打算信这一个贱婢,也要误会我吗?”佟嫔心想她们算哪门子的认识,不过是都还在家做姑娘时,府邸之间往来见过一两次,话都没怎么说过,这就算认识了?敷衍一句想要息事宁人,平贵人却不依不饶,非要佟嫔处决玉芝个不是才肯罢休。正闹得僵持,外头来人,咸福宫的人来请,说贵妃娘娘请各位姐妹过去喝茶,正月里忙着安胎也没好好招待大家,新人来了也不曾见过,正好大家都过去聚聚。佟嫔忙答应下,让玉芝去休息,另带了宫女往咸福宫来,正好平贵人也十分好奇贵妃和那个传说中美艳无双的觉禅氏,麻利地便跟过来,到了外头自然不好再说宫里那些琐事,都闭口不言了。温贵妃请了不少人,荣妃和惠妃也赏脸到了,宜妃安胎不方便走动,德妃自然是在慈宁宫不得闲,其他敬嫔僖嫔安贵人几位也都在,毕竟太后的旨意,让妃嫔们多来陪陪贵妃,她们头一回总要做出点样子,往后再另当别论不迟。屋子里莺莺燕燕济济一堂,冬末初春的时节,众人衣衫都轻便不少,新式的花样也层出不穷,可平贵人觉得她之外都是庸脂俗粉,眼珠子一个劲儿地在人群里找那位觉禅贵人。可碍着贵妃、荣妃几人在不好意思唐突地开口相问,正不高兴,听见有人说:“哪能劳动贵人姐姐奉茶。”便见坐在末次的几位答应常在起身,有位佳人带着宫女来上茶,窈窕身姿轻盈而至,言笑间落落大方,肌肤白皙红润,双眸艳而不妖,朱丹红唇玲珑如樱,那身段行走间柳条儿似的娉婷多姿,直把平贵人看得定住了,知道这个必然就是觉禅贵人。想她在家时见过贵族千金无数,自认美貌无双,对宫里这位觉禅氏的传说也是嗤之以鼻,哪能想到所传非虚,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因是新茶,臣妾怕侍弄不好,费了些功夫,还请娘娘们尝一尝,若是不入口,只怪臣妾笨拙。”觉禅氏恬然一笑,吩咐宫女们为诸位娘娘上茶,自己坐到一旁去,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平贵人身上,不过是客气地一点头,就再不看人家了。平贵人很不服气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想她把觉禅氏看得出神,为她的美貌惊叹,可人家都不多看自己一眼,好像她的容颜此刻竟成了蒲柳之姿,便觉眼前人心高气傲很是厌恶,又知她出身低贱,更是不服气。正有宫女奉茶来,她伸手想要作弄一下她们,不料惠妃正开口说话,叫她失了这个机会,只听惠妃说:“这年过了才多久,娘娘这里已经有新茶,果然是臣妾不敢比的。”温贵妃安坐上首,听见这样的恭维,满不在乎地笑着:“茶而已,不值什么,惠妃若喜欢,剩下那些都送给你,反正我如今也不能喝茶。”惠妃谦让,其他姐妹也跟着说起玩笑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瞧着其乐融融,实则女人们都是面合神离,每个人肚子里都另有心思。佟嫔坐在一旁就老瞧见平贵人盯着觉禅氏看,可后者心无旁骛,专心看着殿内的茶点怕照顾不周,根本没与平贵人对上眼。许久之后,待茶会散了,佟嫔慢了几步让众人先走,她和觉禅氏关系一向不错,自然要来找她说说心里的隐忧,满面愁绪地提醒她:“平贵人性子古怪,眼里没人,不晓得往后会不会针对你,我是一个屋檐下住着避也避不开,你就别再着了她的道了。”觉禅贵人在这宫里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佟嫔算是例外,一来觉得她性子简单纯净,是可以相处的人,再有早先在木兰围场的经历,故而彼此一直有往来,就算这回咸福宫关了一个多月,她们还是通过宫女太监传递,帮着佟嫔改过几件绣花的样子。“皇上近来翻新人的牌子,轮着转了一圈,就是没她的事儿,每天在家里发脾气,我又不好说她什么。我自己也不过几年光景,大不过她几岁,皇贵妃总要我有一宫主位的样子,可我晓得自己没出息,扶不起来。”佟嫔越说越委屈,竟是红了眼圈儿,“我宁愿来这里和你们住在一起,能摆脱她就好了。这些日子皇上不来我这里,我还念佛呢,若是皇上再对我好些,她不得恨毒了我吗?”觉禅氏听得怔怔的,心想佟嫔但凡有她姐姐一分气势,也不至于叫平贵人欺负,她姐姐当年多厉害呀,自己都差点死在她手里,偏偏亲妹子这样孱弱,一天一地的差别。佟嫔怕晚回去那平贵人又折腾自己宫里的人,便告辞要走,只是再三叮嘱觉禅氏:“你小心些,她不好惹,好歹你这里有贵妃娘娘做主,别出门撞见她就是了。不过撞见了你也别怕她,你们都是贵人,你年资还比她高,还生了八阿哥呢。”觉禅氏心内苦笑,叹佟嫔心地好,可她有心提醒别人,自己却硬气不起来,心下很不忍心,忍不住要出手相助,而且看得出来平贵人和温贵妃是一路人,这样的人都是纸糊的老虎,不用真害怕,便轻声告诉她:“娘娘容我想想,若能有法子让平贵人迁走,您就能松口气了。反正咱们也不得罪她,恶人自有恶人磨。”佟嫔也知道觉禅氏聪明,本不忍心把她卷进来,单纯好心来提醒她,没想到觉禅氏这样好,感激不尽地谢着:“若能让她搬走,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了,就连德妃娘娘都让我忍一忍,我以为没希望了。”觉禅氏反问:“德妃娘娘也知道?”佟嫔无奈地点头:“娘娘劝我想开些,说如今才住下,又是太后娘娘的安排,若不能让她有体面的原因搬走,会让太后娘娘难堪。我心知是这个道理,不然我姐姐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欺负,但体面的原因能有什么,难道让皇上给她一个嫔位,去别处做一宫主位?可那样一来,她的气焰岂不是更嚣张?”说这话时,香荷来说贵妃娘娘找贵人过去,觉禅氏不能耽误,一路送佟嫔出来,轻声对她说:“体面的原因难成全,可最最糟糕的原因就容易了,既不驳了太后的面子,也让她不得不搬出去,您让臣妾好好想想。但这件事,便是对德妃娘娘,您也不能提起。”佟嫔连连答应,满心感激地和她告别,觉禅氏再往正殿来,进门又见贵妃在发呆,等她近到身前,贵妃才回过神,冷笑道:“我以为我在这里关了那么久,外头要变了,可即便来了新人,怎么还是老样子?”说久,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日子,能变到哪儿去,觉禅氏觉得十来年了这后宫都没怎么变过,更不晓得温贵妃盼着变成什么样,但听她说:“新人你看了吗?那个平贵人可真好看,除了你,我好久没在宫里见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姿色了,可她年纪还那么小,这朵花还能盛放好久好久。”觉禅氏看着贵妃,忽而计上心头,贵妃虽不是恶人,可她与平贵人算得上一路,正好眼前这位满肚子的幽怨无处发泄,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282见过你爷爷吗?(还有更新“那件事,是不是没在宫里传扬开,我瞧她们今天都客客气气的,本以为要见到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温贵妃莫名生出一分得意,“本来也是,那种事传出去,谁都没脸面,我就知道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觉禅氏心知贵妃毫无反省之意,这些话自然要顺着她的心思来说,但刚才计上心头的事一直在脑中盘算,便接着贵妃的话道:“臣妾没听说宫里有人对您说三道四,近来宫里热闹的,是那位平贵人。”温贵妃皱眉:“赫舍里皇后的妹妹?皇上喜欢她?”“倒不见得,至今未翻过牌子。”觉禅氏暗暗定下心,笑道,“您也提起来就说是赫舍里皇后的妹妹,她也这样看自己,听说虽只是个贵人,却处处觉得高人一等。”温贵妃不屑:“不过是个贵人。”觉禅氏面不改色,依旧平常地说着:“听讲就是为此愤愤不平,说她是赫舍里皇后的妹妹,是太子的亲姨母,哪能是宫里其他做妹妹的能比的。”贵妃眉头一挑,冷笑道:“其他做妹妹的?”“臣妾也是听香荷胡乱说的,娘娘别往心里去,平贵人年轻难免心高气傲,咱们不去亲近就是了。”觉禅氏以退为进,等着贵妃主动来问她。“她是不是觉得,她姐姐是原配皇后,我的姐姐是继后,就不能比?”温贵妃眼中寒气逼人,鄙夷地说,“她也不把自家祖宗牌位扫一扫,瞧瞧她们家的门楣,配得上和我们钮祜禄家说话么?”觉禅贵人心下一定,决定不再继续,先缓一缓才好,便劝贵妃要心平气和,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之后说些别的话扯开话题,温贵妃念叨最多的,自然还是她有没有真的被皇帝厌弃,觉禅氏耐心地哄着她安抚她,如今要为佟嫔谋一个安逸,多费点心思也无妨。转眼已是三月初,春暖花开,御花园内姹紫嫣红,往年春里都会定下圣驾于何处消暑,今年也不例外,皇帝拟定五月末或六月初赴盛京,消息传开,妃嫔中自然有人盼着要随驾去避暑,但今年还有新人在,随驾的位置比往年更稀缺难得。岚琪这边早早就说不去的,她要留在紫禁城陪太皇太后度夏,皇帝去盛京,也非真的怕热去那里贪图安逸,自然有蒙古各部的大小事等着他去处理,她说是去了那边玩不好又惦记宫里,很没意思。太皇太后拗不过她,且依赖她在身边,这回就没催着岚琪一同去。至于皇帝,虽然希望岚琪能陪在身边,可祖母年迈,除了岚琪他不放心交付给任何人,唯有和她说定将来好好补偿她去别的什么地方走一遭,这次夏天就委屈她不随行。如此一来,德妃不去避暑的消息几乎是确定了的,妃嫔之中无不因此欢喜,最得宠的德妃娘娘不在,像之前在木兰围场一样,其他女人就有机会能接近皇帝了。而就在三月初,一直被皇帝冷落的平贵人终于有机会进了趟乾清宫,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侍寝,好歹和皇帝说上话了,到底是年轻漂亮的人,至少那一晚没让皇帝讨厌她。早在家里就被家人教导如何才能取悦帝王,虽然在妃嫔之中她显得难以相处,面对皇帝,绝不会是那副嘴脸。可即便如此,皇帝对她还是淡淡的,不仅不怎么提起她是赫舍里皇后妹妹的身份,甚至完全忽视了这一点,那一晚平贵人觉得,皇帝只是把她当个普通的女人,家人明明说皇帝对姐姐情深意重,会因此高看她一眼,可她入宫以来,没有一件事与家人所说相符,她的骄傲她的尊贵,根本可有可无。这件事上,觉禅氏花了点心思,先请佟嫔忍耐几天,再让香荷她们在宫里传些笑话,说平贵人好容易侍寝,却被原封退回,对于妃嫔的chu夜来说这是奇耻大辱,新入宫的几乎都在档了,平贵人还是空空一张白纸。果然受辱的人难以承受,平贵人天天在储秀宫发脾气,关起门来打打骂骂,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人也不敢丢脸地往外传,闹得佟嫔都有些受不了了,可她信着觉禅贵人的话,咬牙忍耐着,终于等到觉禅氏授意她之后该如何做,为了能一劳永逸地把小赫舍里赶出去,她壮着胆子照她的话去做。这天风和日朗,平时想去园子里逛逛,怕风大扬起花粉柳絮,难得今天舒适惬意,觉禅氏便请温贵妃去园子里走走。温贵妃近来都懒得在人前出现,虽然她没有反省之意,心虚总是难免的,本是不想去,可觉禅氏一句:“听说皇上近来时常会去走走,每天若不派人就是亲自去折几支花送到慈宁宫供太皇太后赏玩。”温贵妃果然心动,她好久没再见过皇帝,即便害怕被他厌弃,总想再亲眼见见再亲口问问,听得能在御花园和皇帝不期而遇,就被说动了。觉禅贵人心中暗叹,真不是她有多聪明,而是对于*强烈的人来说,任何一点点的希望,都会被他们视为救命稻草,温贵妃早已深陷沼泽,随便一句话她都会紧紧拽在手里。贵妃本要带十阿哥一同去走走,想着若是遇见皇帝,看在孩子的份上人家多少能对自己客气些,可小阿哥却贪睡,出门时睡得很沉根本弄不醒。又再矛盾是否要带着觉禅氏,但想多一个人在,即便皇帝真的讨厌她了,也不至于当面甩脸色给她,所以即便认为觉禅氏入园会让百花都失了光彩,还是把她带上了。觉禅氏提醒她不要带太多人随行唯恐惊扰圣驾和皇上错过了,于是只有冬云和香荷跟着她们,静悄悄地就进了园子。而在那之前,佟嫔已经照觉禅氏说的,软磨硬泡地把平贵人也带了进来,贵妃一行入园子不久便看到她们在亭子里歇着,觉禅氏故意道:“不晓得平贵人她们,是不是也在等皇上。”温贵妃立刻皱眉头,带着她往这边来,想以贵妃之尊赶她们走,行至亭子下,但听里头平贵人抱怨:“皇上真的会来吗,我们都坐了半个时辰了。”佟嫔因与她对坐,她背后的动静早就看在眼里,知道温贵妃走近了,心里噗噗乱跳,还是鼓起勇气开始把话题抛给平贵人,说的话都是觉禅氏教她的,提起太子,佟嫔心里颤悠悠地说:“太子从前在钮祜禄皇后膝下抚养,听说皇后是为了救太子才沉入冰湖,因此染病不治身亡,上个月皇后忌辰,太子前往祭奠,听说太子又在陵前落泪了。我没赶上当年的光景,可是宫里人都说皇后和太子感情深厚,如此看来,还真是很深厚。”平贵人果然很不屑,嗤笑一声:“若非我太年轻,不然早早入宫,必然是我来抚养太子,又怎会有钮祜禄皇后什么事?再说太子那会儿才多大,能记住多少事?”佟嫔笑道:“太子终归要皇后抚养才行的。”“那是当年没人能和她争,皇贵妃那会儿不是太年轻么?”平贵人傲气十足,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佟嫔的姐姐皇贵妃,总算还客气了一句,但转眼又厌恶地说,“姐姐可不要再提什么皇后为了救太子才染病的话,弄得好像咱们太子害死了钮祜禄皇后,干嘛要让他一个小孩子背负这份责任,该忘记的事就该忘得干干净净,提起来做什么?”佟嫔心里听得直发慌,犹豫着是不是别让平贵人继续说下去,可人家越发变本加厉地说:“若不是钮祜禄皇后自己生不出,她也不会对太子好,假惺惺地做出慈母的样子,骗得全天下的人。”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进了温贵妃的耳朵,姐姐昔日对她疼爱有加,她也亲眼看到姐姐和太子如何母子情深,她相信太子多少还记着一些,她相信太子如今的眼泪是真情实意,可到了小赫舍里的嘴里,怎么就变得那么难听,她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人,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觉禅氏猜到平贵人会对佟嫔抛给她的话题不屑,也没敢想她能说出这么难听不敬的话,她怎么会晓得,当日平贵人对索额图说,在佟嫔面前喊打喊杀都不怕,所以会对佟嫔毫无顾忌,也看得出来她把佟嫔吃得死死的,料定了她不敢去找皇贵妃搬弄是非或求助。正想这些,身旁的人往前走了,觉禅氏赶紧跟上来,便听温贵妃冷声道:“皇上都年年叮嘱太子祭奠钮祜禄皇后,怎么平贵人就觉得不该提起来呢?平贵人是觉得皇上的旨意有偏颇,不如本宫领你去乾清宫,你把这些话,再对皇上说说?”亭子里的人乍见贵妃出现,都惊得脸色煞白,平贵人欺软怕硬,温贵妃真冷脸这样说她,她就怂了。温贵妃瞪着她,一面呵斥佟嫔:“你怎么教宫里人规矩的,见了本宫不用行礼?”佟嫔赶紧请安,她一屈膝,平贵人也只有跟着跪下来,温贵妃扶着冬云在凳子上坐下,抬手让佟嫔起来,却不许平贵人动一动,冷冷含笑问她:“你见过你爷爷吗?”  ☆、283都是我不好(三更到平贵人怔怔地摇了摇头,他的祖父索尼早在康熙六年就过世,她那会儿还没出生呢。温贵妃又问她:“那赫舍里皇后呢?”平贵人越来越窘迫,依旧是摇头,她和姐姐虽然见过,可她当初还是个奶娃娃,所以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姐妹相见的景象。温贵妃冷幽幽一笑,再问她:“开国五大臣是哪几位,妹妹可知道?”“臣妾……”“佟嫔,你知道吗?”温贵妃却突然不要平贵人回答。佟嫔吓得战战兢兢,低垂着脑袋说:“娘娘的祖父额亦都大人,是开国五大臣之首,太祖皇帝视额亦都大人为莫逆之交。”平贵人难堪地抿着唇,温贵妃却问佟嫔:“还有呢?”佟嫔很是为难,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边上觉禅氏便替她继续说:“另外四位大人,分别是费英东、何和理、扈尔汉、安费扬古。”贵妃出身钮祜禄氏,其余四大臣则分别是瓜尔佳氏、董鄂氏、佟佳氏、觉尔察氏。钮祜禄皇后临终前曾对岚琪说她是后宫里出身最尊贵的女人,说鳌拜嘲讽赫舍里皇后乃满洲下人之女,不配做大清皇帝的皇后。鳌拜出自瓜尔佳氏,自然看不起索尼之辈,如今平贵人处处自恃高人一等,追根溯源,在温贵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不怪温贵妃会对觉禅氏说,要平贵人回去扫扫祖宗牌位,认清自家门楣了,此刻她故意哦了一声:“原来平贵人的爷爷,不在其中。”平贵人已是十分难堪,温贵妃没再继续为难她,她还满心要在这里等一等皇帝,伸手指了指佟嫔:“带平贵人回去吧,她看着脸色不大好,园子里风景虽美,总有花粉柳絮,别染上了不舒服。”佟嫔领命,让平贵人跟她走,小赫舍里满面不服气,可又不敢对温贵妃胡言乱语,被身边的宫女一左一右架着走开,温贵妃瞧着她离去,冷冷地说:“她姐姐让我姐姐伤心了一辈子,亏得我姐姐善待太子,到头来还被她这样嗤笑。”觉禅氏立在一旁不言语,又听温贵妃吩咐冬云:“看着点儿储秀宫的动静,她口出狂言侮辱我姐姐,我就不能饶她,哪怕是为姐姐出口恶气也好。”觉禅氏起先还想不到温贵妃要冬云盯着储秀宫做什么,她只是想让这两个人对立起来,谁料两日后皇帝又一次翻平贵人的牌子,传旨的太监还没走开,温贵妃就亲自到了储秀宫,她竟是对来传旨的太监说:“怎么这样巧,今天才和平贵人说,要一起为太后抄经的,许了佛祖的事可不敢欺瞒,公公回去禀告皇上,再翻别的牌子吧。这几日平贵人都要和本宫抄经,为太皇太后和太后祈福,让内务府不必呈平贵人的绿头牌了。”一句许了佛祖的事不敢欺瞒,又是为太皇太后、太后祈福,来传旨的公公不敢违逆,把话传到皇帝那里,玄烨似乎还挺高兴,许久不过问温贵妃的事,今天竟还特别赏赐了笔和纸,这可把贵妃高兴坏了,她心里觉得皇帝一定不喜欢平贵人,自己为他这么一拦,中了皇帝的心意,似乎难得也做了件让皇帝高兴的事。如此一来,温贵妃更加放心大胆地折腾平贵人,到底一个是贵妃,一个只是区区贵人,一直以来宫里几位娘娘都懒得和嚣张的平贵人计较,而今温贵妃真和她计较起来,小赫舍里毫无反击之力。而那天代替平贵人去乾清宫侍寝的,是景阳宫的万常在,内务府第二天就记了档,平贵人气得几乎呕血,想想如果温贵妃没坏她的好事,昨夜就是她和皇帝缠绵*,现在却被个小常在代替了,她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小赫舍里本该风风光光入宫,谁料受了大挫,只得了贵人之位,自己不甘心硬是在宫里高高抬起头,如今却被温贵妃死死压制住,她也晓得温贵妃并不是在这宫里如意的人,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在储秀宫住着离她太近了,她碍着皇贵妃不能欺负佟嫔,就跑来欺负她。之后的日子天天抄经,抄得手酸眼花,平贵人再也熬不住,一心想摆脱温贵妃的束缚,这日便与佟嫔说,总觉得储秀宫的风水不适合她,想迁去别处居住,哪怕紫禁城里偏僻的小院落也无所谓,就觉得储秀宫呆不下了,不想也害了佟嫔跟着倒霉。佟嫔又意外又惊喜,面上客气地挽留她,再顺着她的意思说帮忙去上头问问,换住处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个说法就好,既然是风水冲着了,换了地方对大家都好。佟嫔能问的人,当然是自家姐姐,现在是平贵人自己要走,她完全可以求姐姐点头,第二天便兴奋地要出门去承乾宫,玉芝给她穿戴衣裳时,也欢喜地说着:“觉禅贵人真是有办法,几下功夫就把平贵人赶走了,要是平贵人长久地住在这里,咱们可真没好日子过。要说僖嫔娘娘性子挺厉害,而且也是姓赫舍里的,虽然不是一族,五百年前是一家嘛,让她跟僖嫔娘娘去住好了。”佟嫔笑道:“管她去哪里住,只要别缠着我就好了。”主仆俩得意忘形,不知隔墙有耳,窗外头平贵人带着抄好的经书要拿来给佟嫔送去咸福宫,那么巧将玉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这些天闹的事,全都是算计好的,原来她们一个个都在算计她,那个觉禅氏还真看不出来,不仅长得好,脑袋也好使。心高气傲的平贵人哪里受得了这份窝囊,还真把她们赫舍里氏当棒槌了吗?便不急着冲进门去和佟嫔理论,默默退下从长计议,既然这些人都不让她好过,也别怪她不客气,她们家有太子在宫里,这宫里头多多少少人是为她们家做事的,那个觉禅氏算什么东西,出身低贱又无宠,还能翻出天么?之后几天,佟嫔只看到平贵人安心在屋子里抄经书,求姐姐答应让她搬家的事也总没个下文,担心平贵人又要反悔不想走,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这日她从承乾宫失望地回来,平贵人送抄好的经书给她,说口渴想在佟嫔正殿里讨杯茶喝,佟嫔让玉芝奉茶,自己客气地说:“太后这几日有些咳嗽,皇贵妃娘娘说暂时别添什么事让太后操心,过几日太后娘娘凤体痊愈,就替妹妹问问宫里可有风水好的殿阁,让你搬出去。”平贵人却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拨弄茶碗盖,在瓷器刺耳的摩擦声里说:“臣妾不想走了,储秀宫风水就很好,宫里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佟嫔愣了愣,心里突突直跳,怨姐姐不早早答应她,面上则问她:“是不是怕麻烦?不碍的,我反正时常也要去承乾宫请安。”平贵人幽然一笑,啪的一声将茶碗盖合上,对佟嫔道:“隔壁觉禅贵人走了,咱们就清净了呀,再没什么人挑唆我们姐妹关系,咱们就能好好相处了。”佟嫔听得云里雾里,只会尴尬地笑,又不知该怎么问她,越看她阴瑟瑟的笑容就越觉得慌张,实在熬不住想问时,玉芝慌慌张张进来,似乎有什么话不想再平贵人面前说,而人家也料到该有消息传来了,起身轻轻一甩手里的帕子,便扬长而去。玉芝这才告诉佟嫔,觉禅贵人被侍卫在御花园拿住,怀疑觉禅贵人与侍卫苟且,现下人被扣住了,正等着上头讯问发落,具体的也不知道,宫里都传疯了。佟嫔怔怔地看着玉芝,想到刚才平贵人那番话,她突然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看出来自己和觉禅贵人联手算计她?隔墙有耳的事,平贵人不说佟嫔就一辈子也想不到,而此刻宫内疯传咸福宫觉禅贵人嫌疑与侍卫苟且,妃嫔私通是死罪,可绝不会因为“私通”而死,皇家会给她一个正常的死法,只要定下了罪名,她就没得翻身了。消息传开时,荣妃正和惠妃核对六宫入夏准备的用度开支,这件事传到跟前,两人都傻眼了,按理说她们管着六宫琐事,对妃嫔的管束也在她们的职责之下,如今闹出这样的事,而且还传得沸沸扬扬,皇帝那儿不得雷霆大怒,太皇太后和太后也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惠妃恨恨道:“她好端端的,怎么会闹这种事?”一面骂着,一面心里猛然惊悚,难道是容若?难道是她和纳兰容若的事被揭发了?可容若不是普通侍卫,难不成这个侍卫帮容若私相授受?各种猜忌在惠妃脑袋里盘旋,头一桩要紧的,就是绝对要和自己撇清关系。这件事现下交去了承乾宫,两人匆匆赶来,荣妃进门前瞧见佟嫔慢吞吞地走在拐角处,刚想等一等,惠妃却急着让她进去,这边佟嫔走到门前,脸色惨白如纸,玉芝跑上去问了承乾宫门前小太监几句话,急匆匆跑回来说:“主子,德妃娘娘还没到。”佟嫔怔了怔,红唇微动说:“会不会在慈宁宫啊?”“不管在不在,去瞧瞧就知道了。”玉芝拉着主子走,两人过承乾宫而不入,径直往永和宫来,没想到运气那样好,德妃今日没去慈宁宫,这会儿宫里闹得沸沸扬扬时,她正在和六阿哥睡午觉。佟嫔立刻让门前的人去通报,永和宫的人很有礼貌,不敢怠慢了佟嫔娘娘,话传进来,正好岚琪也醒了,环春来侍奉她洗漱,将外头疯传的事说了,果然岚琪和惠妃一样,本能地想到纳兰容若,心里惊得突突直跳。再等佟嫔进来,岚琪客气地让她坐下,却见佟嫔扑在她膝下哭道:“娘娘,您救救觉禅贵人吧,都是我不好。”  ☆、284你还是没变(还有更新面对佟嫔的哭诉,岚琪心底略略有些毛躁,非她小气多疑,是觉得佟嫔好好放着自家亲姐姐不去求,为何偏偏跑来求她,这么些年在这宫里,看尽太多人情冷暖,由不得她再像从前那样冲动鲁莽,她有帮人之心,可也要看帮什么人帮什么事。再等听完佟嫔的话,岚琪心中更是奇怪,没想到觉禅氏那般“无情”的人,竟然会为了佟嫔出头,要说她帮着温贵妃做这样那样的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为求生存可以理解,可她为什么要帮佟嫔?心里太多的疑问,让岚琪觉得自己很无情,此时此刻她应该好好安抚佟嫔,为她想法子想办法才对,可她却在思考这些不合时宜的事,也许是心里太明白,私通的罪名会让觉禅氏万劫不复,不管是谁凑上去,都会惹一身骚。“觉禅贵人说,只是想弄出个借口,让平贵人在储秀宫住不下去,我们没想坏她的好事,更不会害她,就是想让她搬去别的地方,谁晓得把温贵妃拉进来之后,后面的事都不是觉禅贵人和臣妾能控制了,可是平贵人却把这些都怪在我们身上,也不晓得怎么弄得觉禅贵人这样的罪名,觉禅贵人那么温柔安静的人,连和别人多一句话都不说的人,怎么会呢?”佟嫔哭哭啼啼,岚琪看着她这样,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不敢去求皇贵妃,照皇贵妃的脾气,哪里能听她说这些解释的话,不过是一个贵人,找个借口打发了就是。秽乱宫闱是不用姑息的,早些时候太皇太后就叮嘱过她,遇到这样的事,绝不能心软。佟嫔又哭求:“娘娘,您去救救觉禅贵人吧。”岚琪则冷静地说:“我们什么事都不知道,连她怎么落入陷阱的也不明白,单凭平贵人一句话,也不能指正是她设的圈套。妹妹你先冷静一些,我让环春去打听情况,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能帮你。”而环春早早就派人去打听了,等消息传回来,说是觉禅贵人在御花园和一个侍卫说话,被尾随而至的人抓住,尾随的侍卫是接到检举说有侍卫和妃嫔私通,他们的确是特地来抓人的,但为何会抓到觉禅贵人,旁人也不明白,但最要命的是,那个侍卫竟然已经承认了。“觉禅贵人现在在承乾宫,贵人她不承认私通,更说不认识那个侍卫。”环春皱着眉头将打听来的话告诉主子,“偏偏那个侍卫承认了,一副不怕死的架势,真叫人奇怪。”岚琪颔首,思量着道:“遇见这样的事,不论有或没有,人都会本能地为自己开脱,这么容易就认罪,实在说不通。”佟嫔抽噎着,恨恨地说:“指不定是平贵人弄来的死士呢?”“死士?”岚琪心里一抽,所谓死士,就是舍弃性命为主子做事的人,对他们来说没有正邪,只有主子,若如佟嫔所说,恐怕要那个侍卫说出真相,就等同逼他自尽,到时候死无对证,觉禅氏更加百口莫辩。不多久外头又有消息来,说是温贵妃到承乾宫了,可这句话才说了片刻,门前小太监匆匆忙忙跑来禀告:“主子,皇贵妃娘娘派人找您去承乾宫。”岚琪并不管六宫的事,让她去要么是旁听,要么一起商量个对策,直到进承乾宫门之前,她都是这样想的,可她怎么会想到,自己好好在永和宫睡个午觉,也会被卷入这件麻烦事里。原是温贵妃跑来说是她让觉禅氏去御花园折花枝,又说平素觉禅贵人跟着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莫说跟侍卫私通,连不认识的宫女太监都不会多说一句话,力保自己宫里的人是清清白白之身,不论贵妃出于义气还是私心,能站出来保她屋子里的人,都让荣妃等人刮目相看。可问题却又来了,觉禅氏身边的香荷说的和贵妃完全相反,毫不知情的香荷被提溜来,没问几句她就哭着说:“是德妃娘娘派人来约贵人去御花园赏花,我家贵人才出门的。”如此一来,要么温贵妃说谎,要么香荷说谎,而再问觉禅氏,她却说是自己想去御花园走走,没人找她去。温贵妃尚可,香荷激动地问她:“您为什么不说呢,是德妃娘娘派人来找您的呀,奴婢没撒谎啊。”岚琪进门时,就正好听见香荷这样哭,不等她弄清状况,香荷就哭着问她是不是她请觉禅贵人去御花园,再等岚琪听完这些事,皇贵妃已经很不耐烦,纤长的眉毛都快打结了,怒气冲冲指着她们说:“你们能不能商量好了,再来保人?”众人一听皇贵妃这句话,显然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底下的人能理清头绪能有个服人的说法,皇贵妃这边不是不好商量的。可眼下荣妃、惠妃绝对置身事外,温贵妃一心想帮,却被香荷弄的乌龙,而德妃完全不相干的人,则莫名其妙被卷进来。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觉禅氏除了坚决否认自己私通,对于温贵妃和香荷的话,也一样否认,明明任何一边都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却一边都不伸手去抓。温贵妃也被弄得很尴尬,她以为自己站出来说话,可以帮觉禅氏解围,她知道觉禅氏和纳兰容若的事,今天既然抓的不是纳兰容若,她就绝对不可能和别人私通,若要说那个侍卫是纳兰容若的人帮他私下传递什么,只有傻子才会正大光明地大白天跑去御花园等着人来抓。大家都是聪明人,静下心来想想就都会觉得这事蹊跷古怪,可再如何蹊跷古怪,事情终归是发生了,而那边已经认罪等死,等同是定下了一半。“荣姐姐,宫里似乎已谣言四起,不论事情结果如何,您一定有法子让那些嘴碎的人闭嘴吧。”岚琪终于开口,却是对荣妃说这些话。在这儿尴尬半天的荣妃倒是精神一振,忙点头,转身对皇贵妃说:“臣妾且去看看哪些人嘴碎,宫里头清净一阵子了,又有人不安分了。”惠妃也不愿留下搀和这件事,知道和容若没关系她就安心了,赶紧附和着和荣妃一起离开,要压住宫里的流言蜚语,她们有的是手段,比起处理眼门前这毫无头绪的事简单多了。二人一走,皇贵妃更加没耐心,对温贵妃和岚琪道:“妃嫔私通,是皇上的奇耻大辱,你我都明白怎样处理才最好,机会我给你们了,别到后头来,又说我容不得人,你们俩在这里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请我说话。”说完这些,皇贵妃竟撂下一屋子人走开,温贵妃和岚琪都没阻拦,而跟着岚琪来的佟嫔,则是再三犹豫后,也跟着姐姐进去了。岚琪猜想她会向皇贵妃坦白,即便不敢说,至少会为觉禅氏说好话,而她这边和温贵妃大眼瞪小眼,算起来,她们真是很久没这样近距离地相见。“咱们这儿没结果,慎刑司可要来接手了,那里就没那么好脾气,等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没个明白话。”温贵妃冷冷地开口,眼神直直地看着岚琪,许久不相见,德妃身上毫无变化还是从前的模样,可温贵妃却没来由地,反而觉得很陌生。“是。”岚琪仅仅简单地应了一声。温贵妃微微蹙眉,继续冷声问:“香荷不会撒谎,是不是你派人去找她?”“娘娘,没有任何人来找臣妾,是臣妾自己要去御花园的,那个侍卫突然纠缠上来,臣妾从没见过他。”觉禅氏却打断了两人刚要开始的对话,她似乎并不怕死,但她也绝不会承认莫须有的罪名。“主子,是德妃娘娘呀,你忘记了?”香荷哭着说,真是护主心切,又对德妃道,“娘娘,您让奴婢去永和宫指给您看是哪一个人,奴婢记得那小太监的脸。娘娘,您为我家主子说句话啊。”“你别傻了。”觉禅氏拉住香荷,苦笑道,“傻丫头,怎么会有那样一个人,你去永和宫找不出来,就是你撒谎,难道你要去慎刑司挨鞭子吗?这件事明摆着,有人故意害我,不要再把德妃娘娘牵扯进来了。”“贵妃娘娘,可否让臣妾单独和觉禅贵人说说话?”岚琪不管她们主仆说什么,自己这般问温贵妃,贵妃先是愣了愣,岚琪见她没拒绝,便让青莲和冬云请贵妃娘娘去别处坐坐,又把香荷也带下去,殿内终于静下来,岚琪在一旁坐定,对地上的觉禅氏道,“起来吧,地上怪冷的。”觉禅氏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歉意说:“好端端的,把您牵扯进来,都是臣妾的过错。”岚琪问:“香荷没撒谎是不是,有人顶着我的名头去找你了?”觉禅氏终于点了点头:“臣妾当时也没多想,觉得您没事绝不会来找臣妾,没头没脑地就去了。到了那边您不在,臣妾想大概要等一等,日头挺晒的,香荷就跑回去给臣妾拿伞,没多久那个侍卫就跑来了,若是香荷没走,大概也不会出事。”岚琪微微摇头:“他们既然算计好了今天,香荷自己不走,他们也会另想法子支开她。你们只是说说话,就按上私通的罪名,本来就十分牵强,可就是因为这样的事太敏感,不管它合不合情理,事情出了就是罪过。即便之后能保住你的性命认定你没错,也不过是静悄悄的息事宁人,不会大张旗鼓地还你清白,从此以后你在宫里,总难免被人因此指指点点。”觉禅氏不屑地笑:“名声对臣妾来说不重要,事已至此,不论生死,臣妾就不想再把别人牵扯进来,没想到温贵妃娘娘会跑来为臣妾证清白,臣妾以为她会撇清关系的。”“你们在一起那么久,私心也好情分也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岚琪心里也对温贵妃略有改观,又继续问,“佟嫔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里头的缘故,为什么不对皇贵妃娘娘说?”觉禅氏眼神宁和地看着她:“贵妃娘娘姑且不论,这宫里真正对臣妾友好过的,只有您和佟嫔娘娘,臣妾一辈子孤孤单单没什么姐妹朋友,难得有您二位真心相待过,臣妾死不足惜。”“我对你好?”岚琪觉得不可思议。觉禅氏笑着点头:“您说过的话臣妾都记着,每一句都是希望臣妾能好好活下去,以前不明白,现在全懂了。”岚琪静静地听着,没有开口。“一直以来,贵妃娘娘只是利用臣妾,但今日她能来,臣妾很感激。”觉禅氏冷静而清醒,突如其来的遭遇并没有让她乱了方寸,对于她这条仿佛死过了几次的命而言,她更在乎的,是活着时心里最后在乎的这点人和事。“若是佟嫔置身事外,我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即便知道了,也会为你可惜为她寒心,可佟嫔到底还是说出来,她求我来救你,老实讲我不知道怎么救你,咱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的清白,查下去,平贵人背后什么势力,你我心里都清楚。”岚琪认真地说着,“我愿意帮你,但我只能凭这张嘴去说服太皇太后,或者是皇上,他们若不依,我就爱莫能助,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臣妾不奢求这件事能有转圜,当初贸然答应帮佟嫔娘娘,冷静下来就后悔了,不是怕因此生出事端牵连自己,是觉得平贵人指不定哪天会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往后更加会害了佟嫔娘娘,果然应了今天,一切怪只怪臣妾太冲动。”觉禅氏无奈地笑着,“这和帮贵妃娘娘做些什么,完全不同,臣妾太自以为是了。”岚琪看着她,心内五味杂陈,她看着觉禅氏一步步到今天,好容易人家想明白想通了,当初她和纳兰容若旧情不断都没出什么事,却是等到今天真得了个私通的罪名,她叹息:“你说了那么多,八阿哥呢?生母名声不好,八阿哥也会受连累。”觉禅氏冷冷一笑:“八阿哥不是惠妃娘娘的儿子么,和臣妾不相干。”岚琪却是因此笑起来:“你还是没变啊。”说这话时,皇贵妃自己跑出来了,见到只有岚琪和觉禅氏在说话,没好气地问了声:“温贵妃也走了?”岚琪不等回答,见跟她出来的佟嫔哭得眼鼻通红,肯定是被她姐姐骂惨了,再看皇贵妃的架势,心里揣摩着,觉禅氏应该还有得救。  ☆、285作威作福给谁看?(还有一更“因臣妾想与觉禅贵人单独说话,贵妃娘娘去别处歇息了。”岚琪应着,但见皇贵妃很不耐烦,回眸瞪了一眼佟嫔,便吩咐岚琪,“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岚琪一怔,她可才答应了觉禅氏,要去慈宁宫为她求个情的,怎么皇贵妃不让她插手了?“去请温贵妃到内殿说话,觉禅贵人先回咸福宫,不要再随处走动,之后的事温贵妃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皇贵妃简简单单地说罢,又瞪了眼妹妹,“你也回去,那件事尽快给你办到,若再惹是生非……”佟嫔不等姐姐把话说完,低着头就走开了,觉禅氏知道不能和皇贵妃拧巴,皇贵妃让她走她就要走,看得出来她会和温贵妃有个商量,自己的命应该是保住了。岚琪和觉禅氏一起出来,温贵妃皱着眉头看她们俩,青莲则邀请她往里头走,两处都没说上话,便这样擦肩而过,待到得承乾宫门外,觉禅氏轻声对岚琪道:“能不把您牵扯进来,就再好不过了。眼下佟嫔娘娘若对皇贵妃娘娘说了平贵人的事,皇贵妃可能会想到平贵人背后的势力,如此这件事就不只是臣妾一个小贵人的死活,牵扯的太多,对皇贵妃和温贵妃而言,她们要考虑的事可比臣妾的死活重要的多了。”岚琪知道觉禅氏有智慧,她虽被困在这深宫里,入宫前却看到过大世界,有见识有学问,若不是从前那些儿女情长的纠葛,跟她说话,该是最好沟通的,而这一番话岚琪才在心里想到,觉禅氏已经能完完整整地说出来。“皇贵妃眼下既然不让我插手,不宜惹她生气,我暂且旁观为好。但若最后她们又不得不牺牲你,我会尽力保你周全。”岚琪含笑看着觉禅氏,“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尽人事,你听天命。”觉禅氏双眼微微泛红,福一福身子道:“有娘娘这句话,臣妾已经知足。”两人在承乾宫门前散了,觉禅氏淡定地回咸福宫等待发落,这边温贵妃坐在皇贵妃的内殿里,要说入宫这些年了,温贵妃每每来承乾宫,都是众妃聚集,大家只在外头说话或看戏,极少会在里头坐坐,眼下两人各坐一边,青莲上茶后,就默默地退下了。“听说你宫里已经有新茶?”皇贵妃唇边勾起幽幽笑容,语调古怪地说着,“也不晓得我这里旧年的陈茶,合不合你的脾胃。”温贵妃笑:“娘娘客气了,陈茶新茶臣妾都喝不得。”她稍稍挺起还没见形的肚子,略骄傲地说,“臣妾怀着身孕,太医叮嘱了不宜饮茶。”皇贵妃眉头一挑,心中很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她有胤禛,又不在乎了,拉回话题说正经事,不避讳地提起了妹妹和觉禅氏联手要逼走平贵人的事,自然不会提到她们利用了温贵妃,只是说:“这个小赫舍里很了不得,小小一个贵人就敢兴风作浪,自打皇上有后宫起,似乎还是头一回闹出这种事,到底是元后的亲妹子,脑袋上多长角的。”“元后?”温贵妃冷哼,反问皇贵妃,“难道在娘娘眼里,钮祜禄皇后也是不能和人家比的?说起来,进宫前就常听说,您明着暗着和家姐对立呢。”皇贵妃对此不以为意,已听妹妹说,平贵人肆无忌惮地贬低钮祜禄皇后,才因此惹怒温贵妃不断地折腾她,事到如今她妹妹脱不了干系,温贵妃也脱不了干系,做姐姐的总要为妹妹出头说话,自然就是她们俩的事了。“年轻时的事做不得数了,你姐姐去世后,我心里还空落了好一阵子,你说这样的话很没意思。”皇贵妃说着,又不屑地一叹,“不说这些了,说说平贵人吧,你甘心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夺走了左右臂膀?觉禅氏在你宫里,没少为你做事吧,这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至少你今天会跑来保她,就是很在乎的。”温贵妃见皇贵妃单刀直入,也不客气了,正经说:“只要能保住觉禅贵人,娘娘有什么法子,或要臣妾做什么,您只管说。”皇贵妃道:“咱们几大家族,在朝廷上怎么个模样,虽不归我们女人管,可我们也不该给家里添麻烦不是?”都是一样背景的人,温贵妃当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颔首道:“平贵人能调动侍卫,显然家里没少搭把手。”“闹大了,不晓得他们会不会以此为借口发难,眼下这破事已经让皇上蒙羞,若是朝廷上再闹出什么事,就是更大的麻烦。”皇贵妃脸上略见愁绪,“索额图是领侍卫内大臣,侍卫的事咱们难以插手,便是想说那侍卫癔症疯魔也难,堂堂正正给觉禅氏一个清白不容易。”“娘娘说的,臣妾都明白。”温贵妃觉得皇贵妃并没说什么有建树的话。皇贵妃则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想失去觉禅贵人,我也不愿平贵人兴风作浪欺负我妹妹,再不能像刚才那样乱哄哄的,咱们得好好合计,众口一词才是。”温贵妃微微蹙眉:“娘娘请说。”皇贵妃道:“既然那个宫女说是德妃找觉禅贵人,那就顺着这话下去,你就说你也看到永和宫的人去找觉禅氏,你知道她出门是赴约见德妃,其他的一概不用多说。”温贵妃摇头:“可是德妃方才并没有表态。”“我会劝她。”皇贵妃很自信,“皇上或太后问起来,德妃该怎么说,我会和她讲。你也明白,在皇上面前哪个说话最有分量,只要德妃说是她找觉禅氏去的,皇上就一定会信。”温贵妃心里没谱,忧心地问:“那侍卫呢,平贵人他们会善罢甘休?”皇贵妃眼中满是鄙夷之色:“咱们息事宁人,他们再要闹,就是戳皇上的脊梁骨,皇上会让他们闭嘴的。”温贵妃从不知道皇贵妃也会有这样的心机,她总是懒得管宫里的事,一副富贵闲人的姿态,旁人只晓得皇贵妃脾气大性子急,没想到她也能静下心来想事情,至少温贵妃自己,一点主意也没有。皇贵妃又道:“记着了,不想我们任何一家被他们圈进去,就照我吩咐你的话来说。”温贵妃却问:“平贵人之后怎么处置?难道由着她气焰嚣张,由着她一个小贵人在宫里作威作福?”皇贵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心里笑她看不穿,可既然人家问了她就不能不说,幽幽道:“在这宫里,只要是被皇上讨厌了,还作威作福给谁看?”一语震得温贵妃心虚不已,目光匆匆从皇贵妃身上掠过,胸前堵了块石头似的喘不过气,勉强才能露出笑容,生怕皇贵妃看出来她心虚自己早就被皇帝讨厌的事实,笑着应道:“臣妾明白了,臣妾回去会好好和觉禅贵人说。”但又一个激灵,问道,“刚才惠妃和荣妃也听见臣妾的话,现在再改,她们会不会说出去。”“她们啊?顶好置身事外,你看她们跑得多快?”皇贵妃很是不屑,又瞧一眼温贵妃说,“你会来,我可真没想到,看样子觉禅贵人对你很重要。”温贵妃没再接着这话说下去,告辞后赶回咸福宫,可当觉禅氏听说这件事最终还是把德妃牵扯进来,对着温贵妃她很无语,心里头对德妃满是愧疚。平贵人能拿德妃做幌子,显然也是嫉妒德妃得宠想让她也惹一身骚,如今真的把德妃拖下水来还她清白,坏了平贵人的好事,往后她更加要记恨德妃了。如此,这件事闹了大半天,荣妃和惠妃压制了宫里的谣言,皇贵妃则未如众人想象中那般容不得觉禅氏,最终传出来的消息,是说德妃在承乾宫力证是她找觉禅贵人去御花园,更亲眼在御花园看到她,可不等靠近说话,就有人把觉禅贵人带走了。皇贵妃把决议禀告乾清宫,玄烨那边忙着政务,间或听见这件事,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皇帝会因此震怒,可玄烨就算真的生气,也绝不会表露出来,做什么要让人看到他被戴了绿帽子的窘迫?更何况他根本没在乎,他晓得容若和觉禅氏的“青梅竹马”,那个觉禅氏怎么会跑去和侍卫私通?可是发现岚琪牵扯其中,还成了要紧的证人时,玄烨才皱了眉头,于公于私都要把她叫到乾清宫问话,岚琪又马不停蹄地赶来这边,打了腹稿要怎么应对,可却被皇帝撂在书房门外头站着,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李公公忍不住想进去问问,岚琪却拦住他,满不在乎地说:“皇上想见我,自然会宣召。”“娘娘……您二位都赌气,奴才就难办了呀。”李公公晓得里头外头两个人在怄气,虽然事情真相他弄不懂,可毫无疑问就德妃娘娘这样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牵扯上这样的事,这里头必然有文章可做,而他能想到,皇帝怎么会想不到。却是此刻,门前值守的小太监跑进来说:“公公,纳兰容若大人在外头求见。”李公公奇道:“什么时辰了,怎么还领牌子进来了?”  ☆、286容若之狠(三更到容若知道表妹在宫里出事时,正和沈宛在私宅里,手下的亲信送来消息,倒不是为了觉禅贵人,他们并不知两人间有旧情,只是因为侍卫之中出了这样的事,觉得有必要告诉容若一声。而容若听说事关表妹,想也没想就跑出去了,当时沈宛抱着孩子呆呆地坐在炕上看着他风一般地冲出去,那一刻心里的冰凉,让她觉得当初在木兰围场对觉禅氏说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了巴掌一下下重重地扇在她脸上。这会儿容若进宫,恰见德妃娘娘在乾清宫,岚琪见到他时微微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他不该来,彼此以礼相待后就擦身而过,李公公请德妃娘娘去别处休息一会儿,那样一坐,就坐了大半个时辰。等她闷得都犯了困要打盹,玄烨熟悉的脚步声催醒了她,但见皇帝阔步进来,看到她就是没好气地瞪一眼,而后定定地站在原地张开手,岚琪愣了愣赶紧上来伺候替换衣裳,将常衫给他穿戴好,人家又懒懒地坐下等着换靴子,可真看到岚琪蹲下去准备脱鞋时,又舍不得地把她拉到一边说:“这些事小太监会做,谁要你瞎殷勤。”岚琪没坚持也没顶嘴,等玄烨换好轻便的衣裳,已是摆膳的时辰,李公公领着御膳房的人一道道铺张开,玄烨看了半天就不耐烦,指了岚琪说:“你挑几样放到里头炕桌上吃。”岚琪知道他心情多少受影响,什么都顺着他来,拣他爱吃的攒了几样端进来,立在一旁递筷子端碗准备伺候用膳,玄烨却指指对面说:“坐下一起吃吧,你不饿?”“皇上虎着脸,哪个吃得下,吓都吓饱了。”岚琪才嘀咕一句,就被玄烨轻轻一推,“老实坐着去,你闹出这些事,朕还不能说你了?”两人对坐,岚琪垂着脑袋不说话,只看到玄烨的筷子时不时在菜肴间挪动,心想他胃口不错,对自己也没真生气,看样子纳兰容若没让皇帝不高兴,兴许人家急着进宫,不是为了觉禅氏的事,自己还冤枉人家了。可她才这样想,玄烨就道:“那个侍卫已经死了。”岚琪猛然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帝,玄烨睨她一眼,“怎么,留着他继续胡言乱语?”皇帝在生杀之间如此冷酷无情,也是提醒了岚琪天家不可冒犯,玄烨纵然疼她爱她,可终究是帝王。玄烨又道:“皇贵妃那些话,是你教给她的?好端端,谁不能证明觉禅氏的清白,要你出面?你就是觉得朕听得进你说的话,所以上赶着给自己揽事,乌雅岚琪,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这话很不中听,岚琪每次被玄烨连名带姓地叫,极少是腻歪着的甜言蜜语,大多就是这样生气了骂她,反正也习惯了,定下心来慢慢告诉他事情的始末,一些不该提的她没说出口,关于皇贵妃那些主意,岚琪道:“娘娘只是交代了臣妾这样做,具体是娘娘自己的主意,还是温贵妃娘娘主意,臣妾可就不知道了。”岚琪没有故意把温贵妃牵扯进来,她们俩私下说了什么岚琪不知道,而皇贵妃让她出面证明觉禅氏的那些话,也没言明是谁的主意,岚琪不敢随意揣测是谁的心机,就让皇帝自己去判断好了。“真的不是你?”玄烨显然不大肯信。岚琪正经点头说:“您说那侍卫都死了,臣妾还瞒着您做什么?这件事的确和臣妾没关系,但是既然有人拿臣妾当幌子,皇贵妃娘娘说那就将错就错,要紧的是息事宁人,别闹出更多的笑话,不能让您在大臣面前难堪。”玄烨手里的筷子停了,略略尝了一口酒,没有要紧的节庆,他平时不贪杯,本是一口酒足以,但今天尝了尝后,就一饮而尽,岚琪看着空荡荡的就被,这么多年在他身边,就晓得,皇帝不高兴。“你答应皇贵妃出面,只是为了她的一句息事宁人?”玄烨语气沉沉。“臣妾还觉得,觉禅贵人可怜。”岚琪心想躲躲闪闪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只会在玄烨的盘问下越说越窘迫,不如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才能坦荡荡,便平静地告诉他,“莫说娘娘这样让臣妾帮忙臣妾愿意,就是她们放弃觉禅贵人,臣妾还打算到您面前或是太皇太后面前保她一条命。”“这么仗义?”玄烨皱眉头。“不是什么仗义,更不是臣妾自以为是,就因为那是一条人命。”岚琪坚定地回答,毫不畏惧地正视玄烨,“皇上,臣妾不能在后宫独活,独善其身在后宫几乎不可能,这点您比臣妾更明白。不论是顺服皇贵妃娘娘的安排,还是为了觉禅贵人出头,都是因为这个道理。”玄烨静静地望着她,眼中没有流露出半点陌生感,但感慨道:“你长了心智,朕一早就察觉,也喜欢你的聪明睿智,但朕突然发现皇贵妃她也有了算计,很意外。”岚琪心想皇贵妃的心机,在年纪小那会儿可就有了,她曾经要拉拢自己与她为伴,还曾经威胁布贵人对自己下手,折磨自己那些事更不必说了,这几年不管是她收敛光芒在承乾宫里装愚,还是被胤禛感化身体里更多了慈母的心境,皇贵妃可一直都不笨,是皇帝自己太小看这个表妹了。“也许是温贵妃的主意呢?”岚琪随口说这句,又说道,“还有一件事,皇贵妃娘娘让臣妾来见您时一定要提。”玄烨重新动筷子,不在意地问:“什么事?”岚琪立刻道:“您召平贵人侍寝吧。”玄烨一口菜呛住,连连咳嗽,惊动外头李公公慌慌张张带人进来瞧光景,被皇帝没好气地骂出去,恼怒地瞪着岚琪:“她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吗?”岚琪早就被玄烨骂皮实了,他们之间并非天天都腻歪在一起,偶尔皇帝因为政务不高兴心情不好,就会瞧她左右不顺眼,又或者什么事上有了分歧,岚琪偶尔胆大包天地跟他拧巴着,玄烨都会生气地骂人,所以这几句根本伤不着她,人家还正经着脸说:“皇上若对平贵人和其他人一样公平些,就不会有这些事,虽然这不是您的错,可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就只有您能解决。”玄烨那样凶的说岚琪,也不过是两人之间毫无隔阂,说话不必句句过心,一句气话说了心里就没那么火大,是否故意冷落小赫舍里,玄烨自己最明白,而有些事不能对岚琪说,也不必要对她说。“朕知道了。”玄烨总算应了声,但瞪着岚琪说,“以后不要做传声筒,皇贵妃想说,就让她自己来说,朕疼你不是让你被她们利用的。”岚琪笑眯眯地答应:“就这一回,下不为例。”紧跟着又问,“皇上几时安排平贵人侍寝?皇贵妃娘娘说,侍寝之后,就给升一升位份,让平贵人搬去别的地方住。”玄烨恼她:“才说下不为例,你问这么多,提这么多要求,哪件是你想的?你让皇贵妃自己来问朕。”岚琪立时就不开口了,可脸上的神情在玄烨看来,便是你不答应也要答应,他又不会真的骂人,只是摇着头说:“到底老夫老妻了,现下你连朕召哪个侍寝都要过问,还说得这样顺口,你心里就不难受?你不难受,朕还觉得膈应呢。”岚琪温柔地一笑:“哪能不难受,可臣妾的丈夫是皇帝,想到这个,什么都放得下了。”“皇帝。”玄烨轻轻重复了这个词,偶尔他也会觉得这个字眼陌生得很,更是因为这两个字,让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变得顺理成章,变得冷酷无情。“纳兰容若来,你看到了么?”玄烨突然说起这茬了,岚琪点了点头,“正好打个照面。”玄烨道:“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告诉朕那个侍卫死了,死得可真痛快,这是朕见过他办得最最利索的一件事,也是最最狠心的一件事。他虽能文能武,但文人气质更甚些,经常遇事优柔寡断,是他身上最大的缺点,明珠也常常为此说他难当大任,可这一回,他毫无顾忌地,就允许那个侍卫自尽了。”“自尽”两个字,玄烨说得很重,岚琪明白,侍卫的死绝对不是自尽而是他杀,难道是纳兰容若动的手吗?他这等同先斩后奏的架势,若有些许是为了皇帝的颜面,但大部分的缘故,一定是为了觉禅贵人。“他竟然都顾不得索额图,直接处决了这件事,说他越级也不至于,总之很尴尬。”玄烨哼笑,“也好,给索额图当头一棒,让他清醒清醒,可惜在明珠面前,他这个儿子就难交代了,明珠一定会很生气。”“皇上现在说的话,臣妾似乎不该听了?”岚琪觉得话题渐渐偏了,她不适合总听玄烨念叨朝廷上的事。玄烨满不在乎,往后惬意地靠下去,微微含笑说:“干政是一回事,了解朝廷局势是另一回事,以后教导胤祚,你也好用得上。”  ☆、287不要丢下我(还有更新听这一言,岚琪脸上掠过云淡风轻的笑容,伸手给玄烨布菜,口中道:“教导他们是皇上的责任,臣妾管好他们起居饮食,就足够了。”玄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对坐吃饭,之后说些别的事,吃罢了饭太子要过来说话,岚琪早早就退下。原想就此回去向皇贵妃有个交代,外头却有人等着,太皇太后要见她,环春一路陪她过来,笑着说:“挨完皇上的训斥,该是太皇太后了,这事儿到底和主子什么相干,怎么都是您在挨骂?”岚琪也觉得不可思议,无奈地苦笑着:“也罢,他们冲着我生气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麻烦,若是将那几位叫来训一顿,谁晓得后头又会怎么样。”但太皇太后并未责怪岚琪,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她对觉禅氏一向不顺眼,可见岚琪愿意出面,绝不单单是皇贵妃施压那么简单,细细把经由都听了,叹息:“也罢,你与她友好些,来日她至少记着你的恩德,一直看她不入眼,可她也总算安分,再者听你这么一说,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又嘱咐岚琪:“蔷薇虽美,花枝带刺,远远看着就好,不要靠的太近了。”这其中的道理岚琪懂,她并没打算和觉禅氏成为亲友至交,从宫女那会儿起,十多年了,她能放心坦言的人,依旧只有布姐姐一个,便是荣妃、端嫔诸人,岚琪也不过是相处得来,开开心心玩在一起罢了。并非她多疑多忌,看着荣妃和惠妃这些年时亲时疏,这宫里头怎样的人际交往,光看着就看明白了。这场闹剧,惠妃和荣妃一同压制了宫内的流言蜚语,看着都是温柔好性的人,遇到这样的事,却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宫里人都晓得两位娘娘平日里好说话,但要紧的时候说一不二,不敢在节骨眼儿上冒犯她们,所以那阵风很快就压下去。而对于岚琪来说,她将来有一日料理六宫之事,今天的经历也叫她又长一智。再从慈宁宫归来,向皇贵妃交代两宫的意思,未提及玄烨要她自己去说之类的话,皇贵妃也不曾多问,但说起觉禅贵人,是要她这一两个月别再出门好好反省思过,至于平贵人,就看皇帝那儿几时临幸,之后的事都不必岚琪再操心。终于回到永和宫歇下,胤祚扑来找额娘,问额娘一下午和晚上都去哪儿了,撒娇说他闷得很,乳母嬷嬷们又不肯领他去找四哥玩耍,气哼哼地说:“额娘再要把胤祚丢下,胤祚就不跟和娘好了。”岚琪又气又好笑,骂他:“小东西,连你也来欺负我?”但看到儿子,不由自主想起八阿哥,可怜八阿哥一次次被生母抛弃,便是今天这般,他额娘会为了佟嫔甚至自己考虑,但一提到他,又是一副冷血无情的态度,可觉禅氏应该知道,生母的存在,并非她冷血无情就能抹杀,对于孩子来说,实在很可怜。胡思乱想又想起纳兰容若,玄烨说他今天难以向明珠交代,又不知是什么光景。想想明珠管着内务府,索额图掌管大内侍卫,本是可以好好相处的两个存在。今天的事,看似作弄了觉禅贵人,实则冲着温贵妃和佟嫔去。几大家族的关系本就敏感脆弱,觉禅氏也从未被真正算在明珠府门下,若是明珠,绝不会去趟这浑水,可容若却冲进宫里迅速解决了这件事。说他越权似乎不至于,毕竟报了“自裁”,谁也怪不到他,可明着不能怪罪,暗下的怨是结了,若是要有人以此做文章,容若兴许就吃不了兜着走,对明珠更是一大麻烦。这晚容若离宫,得知表妹安然无事,神经一松才猛然想起被他半句话都没交代就抛下的沈宛,满腹愧疚无奈,想要赶紧回家去安抚她,可大宅的下人早早等在宫门口催着他回府,容若知道是父亲要找他麻烦,躲也不是办法,索性坦荡荡地回去了。偏偏这一天,明珠夫人陪着老太太在后院佛堂念佛吃斋,外头的事一概没来打扰,夜里念经后就预备要歇着,却见儿媳妇不顾肚子里怀着孩子,风风火火地跑来,哭着求她:“额娘快去瞧瞧,阿玛传家法了,额娘,怎么办啊……”明珠夫人急得话都说不出,一路过来从下人口中知道大概是什么事,婆媳俩匆匆忙忙赶到书房,才走到窗下,里头突然传出人仰马翻的动静,几件瓷器似乎被打碎了,娘儿俩惊得对视一眼,难不成父子俩动手了?“畜生,我生你何用?既然你眼里也没我这个父亲了,今日就结果了你。”朝堂之上儒雅的明相大人,也会说出这般狠话,只听得里头一阵子乒乒乓乓,明珠夫人吓得冲进来,但见各种东西摔得稀烂,一把剑鞘横在地上,锋利的长剑还握在明珠的手里,可他却被动地被儿子揪着衣领顶在墙上,他到底老了,怎抵得过正当盛年的儿子。“容若……”明珠夫人高呼一声,竟是吓得晕厥过去,少夫人扶着婆婆一起跌在地上,哭着求他们父子俩松手。可容若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死死摁住了父亲,比起父亲手里的长剑,他的目光是更锐利的刀刃,直直逼着父亲说:“你在朝廷上下做了些什么,以为真的能瞒天过海吗?在你眼中我是不孝之子,可在外人眼里,我的一切都是在为你赎罪。杀了我?杀了我谁来为你赎罪?没有了我这个逆子,纳兰明珠的气数也就尽了。”“畜生……”面对父亲毫无底气的斥骂,容若一把扭过他的手,把他手中的长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如冰锥一般刺进父亲的双眼,恨道:“要杀,就不要犹豫,我早就累了,一辈子活着,就是为你赎罪吗?”少夫人哭着扑过来抱着容若苦苦哀求:“容若你不能这样,松手,你死了阿玛额娘怎么办?我和孩子们怎么办?”哐当一声,明珠先松了手里的长剑,他岂会真有杀子之心,可儿子今天的话却真真震到了他,他该好好为将来的事考虑,犹豫不决的事,也必须有个了结了。少夫人把长剑踢得远远的,父子俩也渐渐松开了彼此,明珠到底含恨,反手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容若只是舔一舔唇边血迹,冷漠鄙夷地看了眼父亲,旋即转身就走,撂下父母妻子不管,头也不回地冲入夜色之中。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父亲,十几年如一日战战兢兢在皇帝面前做事,到头来,只换得父亲对自己起杀意,只换得他不忠不孝的孽子骂名,三十多年的人生,他到底留下了什么?没有骑马,没有随侍跟从,容若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在京城的黑夜里胡乱走,心内的火气渐渐淡下,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私宅附近,再差几步就要到家门口,可他却停下了。为什么会来这里,因为他无处可去,可这里不该是自己无处可去才来的地方,那样对沈宛不公平,自己不能总是对她施舍感情又或是为了有安身之地而对她好,那样沈宛太可悲,对她太残忍。转身要走,心想不如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随便走到哪里去,可才挪动步子,身后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匆匆脚步声下,是沈宛在问:“容若,是你吗?容若?”容若诧异地回头,昏暗月色下,但见沈宛迎面而来,她几乎是扑进了自己的胸怀,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言语哽咽地说:“我知道你会回来,我一直在等你。”“宛儿。”“不要丢下我。”沈宛哭了,伸手来捧容若的脸,似乎想要确认就是她的男人,可惊悚地摸到了容若臃肿的脸颊,还有嘴角已经干结的血迹,她紧张地颤抖起来,一声声问,“容若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吗?”回到家中清洗伤口,沈宛含泪给他上药,容若见她如此悲伤,无奈地笑着:“我没事,你放心。”沈宛抹好了药,立在一旁收拾瓶瓶罐罐,垂首思量了好久,终于问:“刚才你怎么要走了?我看到人影,心想是你回来了,可你却转身走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睡着了做梦。”“你一直等在门口。”容若皱眉头,轻轻将她拉到面前,“天还很冷,你冻坏了怎么办?”沈宛的泪珠大滴大滴地滑落,不知为了什么悲伤至极,好半天才平静,哽咽着说:“我怕你不回来,下午看到你那样冲出去,我真怕你再也不回来。”“我想来,可我……”容若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不能总是失意了才来,不能总是为了逃避什么才来你身边,那样对你不公平。”沈宛伸手摸他肿起的面颊,心疼得无以复加,听着这句话,含泪苦笑:“是我要跟你回京,是我要生生世世跟着你。可我一直都明白,我对你而言,只是萍水相逢,你不忍负我,已经给了我想要的一切,可我一直都给不了你想要的。”  ☆、288情根深种(还有更新“我不想辜负你们任何一个,结果还是每一个都辜负了。”容若憔悴的脸上,是道不尽的哀愁,“宛儿,我到底还是负了你。”沈宛摇摇头,将她心爱之人紧紧抱住,眼泪合着嘴边努力扬起的笑容说:“这一切,是我应得的。”三月的夜,依旧寒凉,纳兰府一番折腾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明珠夫人醒转时,儿子早就不知去向,看着身边委屈无奈的儿媳妇,明珠夫人身上几十年的傲气都要被挫败光,拉着儿媳妇的手说:“千万不要重蹈覆辙,不要让我的孙子和我的儿子也有一天父子反目,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是他们,最大的失败,也是他们啊。”儿媳妇则眼含热泪,凄苦地说:“额娘,我总觉得容若他,不会回来了。”少夫人的忧虑很快就成了真,年初以来难得的一家和睦被打破,自那一晚后,容若一直住在私宅里,皇帝对他一如既往,该做的差事一件不少,父子俩在朝堂见了面不过是礼貌而已,不多说半句话。明珠父子不和睦的事由来已久,朝臣同僚们早见怪不怪了。而后宫之中,觉禅贵人被下令禁足在咸福宫反省思过,但并不问她私通之罪,那个“自裁”的侍卫终究被说是癔症疯魔,本以为是很麻烦的死无对证,只因一句话的不同,结果就完全不一样,岚琪本担心觉禅贵人会因此百口莫辩,说到底一切还是看上头什么态度。至于平贵人,在那之后十来天里,去了乾清宫两回,第二回时终于不再是白纸一张,但皇帝并没有如皇贵妃所言晋升她的位份,不过是看做奖赏一般,赐给她一个小院落独自居住,受幸后的第二天,就风风光光地搬走了。在那之前,佟嫔都称病躲在寝殿里不见小赫舍里,直到她要走的那天也不相见,倒是小赫舍里大摇大摆地跑来门前行礼,隔着门对佟嫔说:“来日妹妹也坐上一宫主位,一定记得来谢谢姐姐今日的提携,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佟嫔躲在屋子里一言不发,玉芝尴尬地出来说自家主子睡着了,平贵人冷笑说:“怎么总睡呢,应该起来走走,这一直睡着病怎么能好?你跟娘娘说,我那儿过几天收拾好了,就要请她去喝喝茶。”玉芝垂着脑袋恭送平贵人离去,跟随她的人熙熙攘攘终于都走开后,玉芝连忙唤了几个宫女太监,让她们把东配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看看平贵人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赶紧给她送过去,别再让她有机会找个借口回来。等玉芝再回寝殿,佟嫔立在窗口看外头的光景,听见玉芝说人走了,她点点头道:“走了好,我这里总算又清净了。”玉芝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主子别怪奴婢多嘴没规矩,可是您真该硬气一些了,宫里头的娘娘主子们和平贵人就算不好相处,也没见您这样怕她的呀。”佟嫔撅着嘴道:“我几时怕她了。”可这话说得毫无底气,一时红了眼圈,委屈地说,“我就是这个样了,我也想争口气,可是我没能耐呀。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好在平贵人搬走终归是高兴事,往后再不用抬头不见低头见,佟嫔的心情一会儿就好了,更亲自往咸福宫来,要告诉觉禅贵人这个喜讯,也一直想为了这件事跟她道歉,毕竟事情的源头,还是在她身上。觉禅氏虽然被禁足,但并没说不能有人来探望,在温贵妃那儿略坐了坐,佟嫔就来觉禅氏的配殿,她果然安逸自若心境平和,依旧还是之前的模样。觉禅氏见佟嫔这样欢喜,提醒她:“平贵人那样的人,娘娘让着她就是了,她喜欢斗喜欢争,几次三番您不搭理,她也就厌倦了。”佟嫔连连称是,叹一声道:“后宫的日子本就不易,我这回也算是体会到了宫闱倾轧的凶残,我只是池子里的一条小鱼,尚且饱受煎熬,何况那些从风口浪尖上跌落的人呢?不免又把本就没几分的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还是低调隐忍,才是身心安宁的归宿。所以我喜欢你,你就是这样清清静静的人,跟你在一起,我心里松快得很。”觉禅氏却道:“承蒙娘娘厚爱,但臣妾身份尴尬,皇贵妃娘娘对臣妾诸多不容,您多少要姑息姐妹情分,要紧的时候,还是皇贵妃娘娘能帮您,您总要敬着自己的姐姐。”佟嫔点点头,可似乎更无奈了,不知叹息着什么,只嘀咕了一句:“现在挺好,我也不奢望更好了。”一会儿心情又好些,说道,“算着日子,端午节会热闹些,到时候我求姐姐解了你的禁足,往后我那儿清净了,你就常能来坐坐。”她压低了声音说,“贵妃娘娘要生孩子呢,在这儿总不大方便。”觉禅氏只是笑笑,未正面答应她,不知怎么又提起当日的事,佟嫔唏嘘道:“听说是皇上身边的纳兰容若亲自去审那侍卫,结果他走开没多久,那个侍卫就自尽了。那边就说是近来因为晋升受挫而精神不大好,本是早就要打发掉的人,没想到他竟闹出这样的事。总之嘴巴是他们的,爱怎么说怎么说,你看平贵人得意的,哪怕没把你怎么样,至少她得到皇上青睐了呀。”佟嫔这番话说的,只见眼前人怔住了,她哪知道觉禅氏为了什么发呆,还劝她说:“你别难过了,就平贵人那样作妖的,下回指不定就去坑别人,大家很快就会把这件事忘记。”可是她越劝说,觉禅贵人的神情越糟糕,一串串泪珠子从面颊滑落,把佟嫔吓得不轻,连连安抚她:“我不再提,咱们都不说了。你别难过,日子一长,谁都不会记得了。”可是日子再长,那情根还是深深埋在心里,哪怕挥剑斩尽了枝叶,稍稍一些雨露阳光,顽强的根茎又再次生长,那要穿破心府的痛,让她止不住落下泪,心中一声声地问:纳兰容若,你何苦呢?转眼已是四月,这一年皇帝在景山设立官学,让那些闲散的内务府三旗子弟能有点事可以做,宫内阿哥们的读书更是一刻都不放松。四阿哥自入了书房,小小年纪每日起早贪黑,将皇贵妃心疼得不行,可知道读书是顶顶要紧的事,每日尽心照顾之余,不敢做半点耽误儿子念书的事。四阿哥天资聪颖,虽然入学早些,学得却十分刻苦用功,三阿哥虽然性格软弱,读书上也有几分天赋,两个弟弟很得师傅赞赏,大阿哥和太子未免有一日被弟弟们超越,也越发刻苦用功,但大阿哥终究少些天赋,胜在骑射武功日益精进,皇帝知道人有短长,也不再过分强求他。那一日众妃聚在一起说如何过端午节,因五月初三是赫舍里皇后的忌辰,从前碍着这一天,极少热热闹闹过端午,但过去那么多年,早不如当初那般重视,再者今年宫里又冒出个小赫舍里顶着已故亲姐姐的荫蔽装腔作势,皇贵妃意在祭奠要有,节日也要过。对于女人们而言,自然是热闹地过节来的更重要,皇贵妃既然是这个意思,纷纷奉承着出主意如何热闹地办一次,后来似乎还说起,邀请王公大臣的女眷们入宫游园。到底如何过节,岚琪没怎么过问,只听荣妃姐姐跟她抱怨,说皇贵妃大手大脚,要全照她说的去办,得花不少银子,岚琪笑她一定有办法从别处挪银子来,荣妃便笑骂她:“你能耐,来日你管家时,看你怎么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这天带着胤祚从慈宁宫出来,答应儿子今天去等四阿哥下学,母子俩晃晃悠悠往书房来,一路上胤祚都在问额娘端午节是不是有大龙船可以乘,岚琪说一会儿见了皇贵妃娘娘让他自己问,不多时便等到书房下学,大阿哥一阵风似的跑出来,匆匆忙忙给德妃娘娘行了礼,就跑开了。太子自然不跟他们在一处,之后是胤祉和胤禛出来,胤祉给德妃行了礼,晓得他们要和四阿哥同行,自己带着几个小太监就走了,胤祚跑上前拉着四哥的手欢喜道:“四哥,我们端午节一道坐大龙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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