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顺手将药片丢进口袋。 “小弟,我一会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下午可以出去走走,也可以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大概五点钟左右回来,晚上我派司机送你回学校。” “嗯。”明台应着声,跳跃的“心”落到肚里,“姐,别忘了给我带杏仁饼、龙须糖、煨鱿鱼……” “知道,知道。忘不了,乖乖地等姐姐回来啊。一起吃晚饭。” 明台点头道:“姐姐路上小心。” 明镜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心中略有欢喜,说:“小弟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 明台得了夸奖,嘴角上扬,得意地笑。 送走了明镜,明台坐电梯直接到四楼,回到明镜的409号房间。他关上门,略微松开衣领扣,透了一口气。他站到窗前,用手指撩开窗帘的一角,楼下很寂静,从窗口可以看到对面客房的窗户,有开的,有闭的,从打开的窗口能看见服务员打扫房间,有的客人在房间里走动。他甚至能听到客人大声的咳嗽声和服务员摁响门铃的声音。 忽然,房间电话响了,明台收回身子,听那电话铃声三长两短,自动挂断。明台开始行动。 他迅速走出房间,从楼梯下去,走到三楼。 楼道上没有人。 明台走到321号房间门口,掏出一枚发卡,迅速打开房门。他进门后,立即反手反锁好房门。 他直接走到房间里一幅油画框面前,取下画框,画框背后是一个保险柜,他直接转动密码321,保险柜自动弹开,里面搁着一个狭长的盒子。 明台把盒子取出来,放到地上,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套德国造新式狙击步枪的部件。 明台用最快的速度、最熟练的手法,组装好了狙击步枪。 他伏在窗格子上,目光沿着枪管延伸下去,分辨并瞄准对面的一扇关闭着的窗。 不知为什么,明台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加快了,手心微微沁出汗,他竭力调整自己的紧张情绪,他甚至在心底警告自己,集中精力,集中精力,集中精力! 他倏地把枪撤回来,他半蹲于墙扶着枪,冷静了几秒钟。他告诫自己,每件事都会有第一次!他不是杀人,而是杀敌! 杀人和杀敌,辉煌和残酷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内互相撕裂着。 明台鼓足勇气,拔枪决战! 乌黑的枪管再次突破低垂的窗帘,在掩护的帷幕下,瞄准前方,开始静静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分分秒秒的推进,明台的心愈来愈静,静到自己都仿佛凝固成了一幅静止的画。 对面的窗户被一双手轻轻推开了,明台看见酒店女侍者打扮的于曼丽朝自己隐蔽的方向发出“确认目标”的信号。她用红色丝带系在半卷的窗帘上,红色丝带在微风中簌簌飘动,分外醒目。 明台专心致志地等着于曼丽收拾房间后退出自己的视线。 于曼丽很快离开房间。 乌黑的枪管在浮动的半卷窗帘下搜寻目标。 拉脱维亚的樱,近在咫尺;明台的食指只需轻轻一扣,便能定夺乾坤。 突然,三个人影出现在明台的视线底。 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 三个人,谁才是真正的目标? 明台长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拉开窗帘起五十秒之内,开枪射击。 三个人,另外两人是否无辜?他不得而知。辨别目标,几乎不可能。他连目标的照片都没有看到过,他只知道目标就在那间屋子里。 怎么办? 明台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快速闪过血火漫天的冲锋,尸横遍野的战场,宁死不屈的战士们的血零肉屑! 明台此刻浑身的血液在沸腾。 军人的使命,就是忠诚和勇敢。每一个中国军人在战场上洒尽每一滴血,他们绝不是炮灰,他们的骨灰是红色的,他们用自己的骨血重写战争的结局。 同样,每一个侵略者都像豺狼一样贪婪和凶残。他们披着伪善的画皮,以“保护者”的名义不请自来。这里是中华的国土,我们没有请他们来。 明台内心的独白统领了自己的意念。 所以……他决定了! 大开杀戒! 中国特工需要宣泄仇恨、倾诉力量、姓字流芳! 杀无赦! 他尖尖的耳郭敏锐地挺起,辨听风速,明亮的双眸宛如锋刃寒光四射,从容镇定地盯着瞄准器,手指弯曲,对准目标,扣动扳机! 击出一枪、一枪,再一枪! 子弹裹挟着风速,呼啸而袭,凶猛地洞穿目标的头颅。屋子里三个人全部快速解决,其中,后中枪的两人在刚刚站起来欲逃命的瞬间,一人被击中眉心、一人被击穿太阳穴。明台几乎是以连发的速度,完美狙击! 一切在瞬间静止、终结。 明台蹲下来,快速拆卸枪支,快速归位。 接下来,他有条不紊地挂上那幅油画框,快速撤退。 明台打开门,走出321号房间,万幸,走道上依旧无人,他快速从楼梯口往上走,很快回到四楼,若无其事地打开409号的房门。 反手关上门。明台的背靠在门上,他的衬衣居然湿透了。 他太累了。 从接到任务起,就在飞机上颠簸,一路迂回,千方百计杀到这里,总算不辱使命。明台如释重负般脱掉自己的衣服,他要放轻松洗个澡,去松软的床上睡一觉。 哪怕此刻天塌下来,他也不管了。 天真的塌了。 香港皇家酒店被香港皇家警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得水泄不通。 日斜的大道上,拥堵着各式各样的人,有没事做看热闹的群众,有拉着黄色警戒线维持秩序的警察,有窜来窜去的各家报馆的新闻记者,有戴着大口罩准备搬运尸体的工人,有日本领事馆的负责人和港属警察局英国籍高级督察,还有许多国籍不明、身份不明,却感官敏锐的特工。 明镜的汽车被堵在酒店门口,她不知道酒店里发生了什么事,心里记挂着明台的安危,第一次破天荒地拍打车门,大声说:“你们谁负责?我要进去!” 司机赶紧劝明镜息怒。他开门下车,向香港警察出示了南京新政府的证件,香港警察与一名日本人低语了几句,明镜的汽车被给予放行。 明镜回到大厅,先向酒店经理询问发生了何事。经理告知,今日下午三点一刻,日本赴华参加“和平大会”的代表,天皇特使高月三郎被刺身亡,同时遇刺的还有正欲前往华北战场驻屯军新任总参谋长多田喜二郎和他的随从翻译一名。 据闻,枪手是埋伏在酒店的某一个房间,伺机而动的。枪击发生的时候,日本天皇特使的客房门外,足足站着五名保镖。可惜,五名保镖一路追杀下去,根本就没有看到刺客的踪影。 因为,明台杀了人,是直接往上走,回房睡觉。而保镖们一律认为刺客杀了人应该往下逃,所以五名保镖发了疯似的在环形酒店一楼截击可疑分子,特别是那种手上拿着狭长盒子或提箱的人。 其中一名香港音乐学院的学生手上提的大提琴被日本保镖当场给劈开了,吓得那名学生又哭又喊。那学生家长也是大有来头的,是在港督府做事的,于是,纠纷不断。酒店里那叫一个炸开了锅。 正因为日本保镖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乱搜,引起酒店客人的强烈不满,所以,等香港警察一到,这五名保镖也被临时看管起来。 刺杀事件很严重,事关英、日关系,日方已经向英国政府提出强烈抗议。香港警察正在全力缉拿凶嫌。 酒店已经开始全面配合警察核查员工及入住客人。 明镜心里一阵紧张,她的目光盯着司机,司机低着头。明镜在心里骂明楼,安排自己住在这家酒店,到底有何目的? 经理见明镜变脸变色,急忙解释说,香港皇家酒店是唯一一家有港督参股的酒店,向来以顾客至上为宗旨。凡入住贵宾房的人都会给予特殊照顾,香港毕竟不是日本,请明镜放心,断不会影响她的正常起居。况且,经理暗示,这次暗杀肯定是抗日分子所为,而明镜是南京新政府要员的亲戚,正该加强保护。 明镜冷笑了几声,说:“是啊,我倒忘了,我是南京新政府要员的亲戚呢。”她轻蔑地看了司机一眼,对经理撂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昂首走进电梯里去了。 明镜心中惦着明台,回到房间,赶紧去看他。 客厅里,明台的外套、裤子、衬衣、袜子散乱地搁置在沙发上。明镜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明台穿着件真丝睡袍,趴在软软的绵枕上,睡得异常香甜。 他的头发上还弥散着柠檬洗发膏的香味。 明镜的心一下就踏实了,双腿软软地靠着床边坐下来。 想着今天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心里依旧悬悬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自己总是替明台担着惊。 死了三个日本鬼子,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明镜在心底为这位铁血刺客喝彩。想必他杀了人,早就趁乱逃离了。谁还会傻到蹲在酒店里让人抓? 窗外起风了,明镜站起来,她朝窗外望去,只一霎,黑云布满了天空,明镜关了窗户。她走到明台床边,替明台掖了掖被子,然后准备走开。 “姐姐……姐姐,姆妈……”明台在说呓语。 明镜像被针扎了一样倏然回头。她分明看见明台眼睫下滑出的泪珠,可怜的孩子。 “姐姐,姆妈在箱子里……箱子里,姆妈……” 明镜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她以为他已经忘了。原来,这孩子一丝一毫也没有忘记,他的姆妈在“箱子”里。 明镜心里刀绞一样疼。 她的脑海里闪过二十年前的一幕,穿着一身黑色旗袍的自己抱着浑身上下披麻戴孝不足三周岁的小明台。 十岁的明楼穿了一身黑西服替明台焚烧纸钱,戴孝扶棺。 一个美丽的少妇脸色惨白地躺在棺材里,很安静,她的眼睛半开半合,她的嘴也是张开的,仿佛有许多未尽之言。 有人来盖棺。 小明台在明镜怀里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咿咿呀呀。“姆妈,姆妈在箱子里。姆妈,箱子里,姆妈!”孩子大声哭着,他用小拳头砸在明镜的脸上,他着急地蹬着两条小腿,“姆妈,姆妈在箱子里!姐姐,姆妈在箱子里。姐姐,姆妈,箱子……” 一排枯树,一簇孤坟。 夕阳斜照的时候,盖棺入土的时候,立碑植树的时候,小明台已经趴在明镜怀里熟睡了,他的小脸上满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小手紧紧拽着明镜的胸襟,生怕有人把他抛开似的。 “姆妈在箱子里……”他把冤苦埋藏在心底,从不敢提,但也从未忘记。 明镜的腿真的软了,几乎要跌倒在房间里。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香港警察例行公事般按着酒店入住客人的门牌号码,一一做了问询,进行笔录。明镜提出,这家酒店不安全,她会很快离开。 警察临登门时,经理已经介绍过明镜的特殊身份了。小警察看了她的护照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香港其实很安全……对于真正的中国人来说。”这是间接骂明镜是“汉奸”家属。 明镜像胸口挨了一记“窝心拳”,铁青着一张脸,冷冰冰地“送”走了小警官。 明台早醒了,头倚在绵枕上,嚷着肚子饿了,向明镜要吃的。 明镜给明台换了一身崭新的手工湘绣中式褂子和褂裤,说带明台去吃酒,明台出奇地听话和安静,由着明镜给自己剪了头发,梳了一个油头粉面装。 明镜的汽车停在酒店门口,接受警察盘查。人一看见车里坐着锦衣玉食般的绵绸宝宝少爷和气度不凡的小姐,立即予以放行。 姐弟二人出门后,先去了趟百货公司,明镜给明台选了衣服、领带、皮鞋。明台按着戴笠和王天风的尺码各包装了一套西服,说是回学校送给班主任和导师。 然后,他们去百德新街的一家豪华餐厅大快朵颐。晚上九点钟左右,驱车到电影院,看了一场顾兰君主演的电影《貂蝉》。 曲终人散。 黑夜底,寒风冷气森森地在长街上回旋,明镜、明台走在落叶萧萧的马路上,港大的门口隐约可见了。一辆黑色的汽车像一只小爬虫缓缓地跟着两姐弟的步伐,不疾不徐,无声无息。 明镜和明台站在十字街心。 一阵凄婉哀伤的粤曲从街心灯下一把残破的二胡中破茧而出,一个衰老的盲人用一双略为颤抖的手熟练地拉着“下西歧”乐谱,扯着破锣嗓子嘶哑地唱着。 “烽烟何日靖,待把敌人尽扫清,卿你奋起请缨,粉骨亡身亦最应……”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当心。跟同学相处,要懂得谦让,对老师要尊重。记得常写信,读书很辛苦,注意劳逸结合。缺钱了就给家里打电话。学校用水不方便,可以一个礼拜去住一次酒店,洗洗澡,要记得剪头哦。头发长了容易脏。勤换洗脸毛巾,毛巾不干净了,眼睛容易发炎。”明镜在一个劲地嘱咐。 “嗯。”明台一边吱声,一边顽皮地使劲点头。 “姐姐明天还要去一趟汇丰银行,处理一下手中的业务。明天晚上,姐姐就飞回上海了,你功课忙,就不要来送了。” 明台瞬间静了下来。他双手插进裤兜里,把头依靠在明镜的肩上。 “怎么了?”明镜问。 “我舍不得姐姐。”这是真心话。 一句话把明镜隐藏在心坎上的眼泪给引了出来,落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明镜终究是明镜,她忍住了,让打了转的泪吞回肚里去。 “你是男孩子,要学会凝重和稳健。” 明台不吭声,只点点头。 “现在战事吃紧,说不定什么时候战火就会蔓延到这里,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提到战事,明镜黯然神伤。 街灯下,那把破二胡“坚强”地从破音中挣扎出来,重新跳进明镜、明台的耳膜。 盲人唱着:“他日沙场战死,自育无上光荣。娥眉且作英雌去,莫谓红颜责任轻,起救危亡,当令同胞钦敬。” “战争,其实是世界上最残酷的罪恶!姐姐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你远离战争,远离罪恶。” 明台不做声,把头低下去。 “答应姐姐,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明台抬起头来,眼睛里透着温暖的笑意。他想,算是答应了吧。 粤曲继续,“光荣何价卿知否,看来不止值连城,洒将热血亦要把国运重兴。娇听罢,色舞眉飞,愿改初衷,决把襟怀抱定。” 明镜走到街灯下,掏出数枚港币放进盲人搁在身边的破瓷杯里。硬币落杯,盲人的气势更足了,二胡拉得愈加“惨不忍听”。 “佢临崖勒马,真不愧冰雪聪明。又遭以往痴迷今遽醒。昔年韵事己忘情。要为民族争光,要为国家复仇,愿你早把倭奴扫净。” 明镜昂着头,看着茫茫黑夜。 “天不早了,姐姐也该走了。”明镜朝后面招了招手,司机立马将车开了过来。司机下车,从车里取出两大件包装好的袋子,里面全是明镜买给明台的东西。 司机把两个大袋子递给明台,明台拎着沉甸甸的礼物,跟姐姐说:“再会。” 姐弟二人在夜风中拥抱。 明镜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司机开始发动汽车。明镜想了想,她缓缓摇下车窗玻璃,明台就站在她的眼前。 “明台。” “嗯?” “过去的事情忘了吧。” 明台一愣,一阵奇寒席卷而来,从指尖戳到心尖。 “姐姐……”明台手中的包“齐刷刷”落了地。他猛然想起今天下午自己的梦境,恍然醒悟。 明镜摇起车窗玻璃。明台拍打着车窗,顺风跑着,他说:“姐,我不是故意的……姐姐……” 明镜吩咐司机:“不要停。”她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明台会抱着自己足足哭上一整晚。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明台哽咽起来,他带着委屈、含着内疚喊着姐姐,跑了一程,他不再跑了,他了解明镜,正如明镜了解自己。 夜色沉沉的街上,落下明台孤零零的背影,他的泪在风中飞。 “……他日凯旋歌奏,显威名。”破二胡,以强悍无比的破音结束了“无上光荣”的演唱。 明台心魂落荒地在马路上走着,姐姐的殷殷期望、谆谆教导,犹在耳畔。他想,有一天如果姐姐知道自己已经投身抗日战场,是喜是忧,还是悲喜交加?他宁愿相信她是欢喜的。 条件只有一个,自己得活着。 只要自己好好活着,姐姐就不会恨自己。所以,自己得努力,奋勇杀敌,在枪火硝烟中求生于死地! 明台按照事先规定好的接头地点,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街来福巷。 街口站着一个穿中山装的男子,就是那个在机场接他去港大的负责人——军统局甲室副官阿松。 一辆停在幽暗处的汽车开过来,明台上车。于曼丽换了一身青布旗袍,她看见明台穿了一身锦绣缎褂,笑出声来。 于曼丽的笑声,替明台把魂魄捉了回来。他冷了冷脸,说:“不好看吗?”于曼丽一边笑,一边揉着脖颈,说:“好看,好看,十足的地主宝宝。” 明台也笑起来,跟她抢随身带的小镜子,看看自己有多“宝器”。阿松把明台所携带而来的“礼物”严格地循例过目,都是吃穿用度,他准许全部带走。 此刻,于曼丽忽然瞪大了眼,她的脸一下贴在车窗玻璃上,幽暗的路灯下,一个戴着礼帽,穿着破棉袍的男人穿过小巷。 “怎么了?”明台见她神态反常。 于曼丽推开车门就往前走。 “她想干什么?”阿松的脸霎时黄了。 明台也看见了,于曼丽背在身后的手上,瞬间亮出一把雪亮的尖刀。 于曼丽逆着风往小巷深处走着,刀光闪闪,脚底生风。 明台追上去,一把揪住她的手腕,低声喝道:“你疯了!” “我要杀了他!”她说。 “杀谁?” “我一定要杀了他!”她机械地说。 “谁?” “我养父。” “你,你没看错?”明台问。 “错不了。化成灰我也认得!”于曼丽咬牙切齿地说。 “这里是香港,你养父是湖南人。” “他祖籍广东。” “你确定?” “确定。” 阿松一见这架势不对劲,唯恐回程途中节外生枝,自己不好交差,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警告明台和于曼丽,马上上车撤退,否则,以违抗军令论处,后果自负。 明台知道,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绝不能违抗军令。 “走吧。”明台去拉于曼丽。 “我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杀了他!”于曼丽的脸瞬间扭曲得厉害,一双眸子毒焰四射,杀气腾腾。 “老天会收了他!” “老天睁眼了,才让我遇见他!”她像一匹烈马一样,阴毒尽显。“他必须死!”于曼丽刀锋一顺,刷的一声,寒光夺目,她明目张胆地执刀向前。 明台冲过去,一把拖住她的手腕。既然不能阻止,他说:“我去!” 于曼丽不松手。 “我去!”明台近于蛮横地夺下她手上的尖刀。他低声说:“我刚立了功,拼一个功过相抵。”他提刀向前,直奔目标。 小巷弯道处,明台快速跟进一个穿棉袍的男子,那男子手上拎着一只皮箱,脚步匆匆,身形纤长,一股戾气附在明台刀尖,明台自认是替天行道! 残月寒星,冷光四溅。 明台一刀突袭。 一股寒气逼身,那个男子身姿矫健,快速一闪,让开刀锋,右手一抓,反扣住明台手腕,月光下,明台看见一张无比坚毅的脸。第五章 生死考验 那个中年男子气势不弱,身手不凡,步伐也敏捷。他扣住明台的手腕,抬腿就是一脚,动作迅如闪电,转似旋轮。明台就势低头,闪身让过“飞腿”,双手齐来反拧那人的手腕,那人因左手拎着一只皮箱,右手撤下,冲拳一条线,曲而不曲,直而不直,袭奔明台面门。 明台刀行如燕,刺如钢针,守住门户,杀向目标软肋。 刀逼近身,忽然,明台注意到那人手上的箱子是朱红色的,皮箱上的玉兰花铜锁很显眼,直接刺激到明台的视觉神经。 此人手上拿的是明镜的皮箱,他该是姐姐的朋友、同人,还是下属? 明台一下就迟疑了。 那人看准机会,出拳凌厉,击中明台的前胸。明台步伐踉跄,回身稳步,顺过刀锋,回头再看。 中年男子眼光明亮,站如钉立,身具威武、凛冽的气概。 “错了,不是他。”一声惊呼。 明台气得,气得直想踹于曼丽一脚。 “不是他。”于曼丽很失望地说。 阿松满头汗地跑过来,直喘气。他用手指着明台和于曼丽,又指着自己的膝盖,脸色煞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看得出来,他一直拉着于曼丽,直到于曼丽踢了他一脚。 明台一转身,身后人像影子一样消逝了。 只在一瞬间,那个“神秘人物”像空气一样蒸发在空旷的长夜里。明台不知是什么缘故,心里淡淡升起一丝莫名的忧郁情绪及一层疑云。 在开往机场的汽车上。阿松一直说要上报,一定要上报。刚出道的新人居然公然违抗上级的命令,简直反了。 于曼丽不说话,脸阴沉得厉害,厉害到人见了都发憷。 明台说话了,很简单:“你要多少钱?” 阿松愣住,道:“什么?” “多少钱,你就闭嘴?” 阿松说:“这不是钱的事。” 明台从口袋里掏出五张法币,总共二百多块。 阿松瞄了瞄钱,二话不说,把钱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