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是我,”霍琛布鲁茨压低嗓门,用假嗓子说道,“请您出来,是我哇。”“噢,是您哪!”奶奶把他当成了狄姆莫瑟尔,“怎么就回来了呢?卡斯佩尔和赛伯尔呢?”“他们在停车房等着呢。”霍琛布鲁茨低语道。“跟俘虏在一起吗?”“是跟他在一起。”“这么说一切顺利喽?”“得心应手!”“那太好了!您不进来吗,警长?”“还是您出来吧,”霍琛布鲁茨说道,“外面冷,别忘记把帽子戴上。得有一阵子忙乎呢。我想让您和霍琛布鲁茨对质。您怕不怕他?”“只要有您在,警长先生,我才不怕他。”奶奶戴上一顶灰色条纹的黑帽子。为了防冷还裹上一条暖和的羊毛围巾,这才匆匆出门。霍琛布鲁茨“啪”地一声给她来一个立正敬礼。因为背对着月亮,所以他根本不怕奶奶把他认出来。“我是骑自行车来的,”他耳语道,“搭我的车吧,这样快些,您也舒服些。”奶奶把手挡到耳朵后面。“我简直听不清您在说什么。警长先生,能不能大声点儿说话?”“抱歉,”霍琛布鲁茨的声音依然那样轻,“不能吵扰左邻右舍,尊重公民的夜间休息,是我的神圣职责。”“说得真好,”奶奶称赞道,“这使我感到,您真是一副好心肠。要是霍琛布鲁茨,他才不会管这些呢。”-------------------------------------------12 诱拐大盗霍琛布鲁茨身穿警长狄姆莫瑟尔的制服,骑着偷来的警用公务自行车,载着卡斯佩尔的奶奶,穿过夜深人静的城市。奶奶双手抓住车座,两腿并拢,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刚开始时她挺紧张,渐渐地她感到坐自行车挺有乐趣。“您知道吗,”她“吃吃”地笑着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在自行车。我年轻做姑娘的时候还不兴自行车。到后来呢又没机会学着骑。这下好,您倒使我对它产生了兴趣。到老来是不是该弄辆车子骑骑呢?您以为如何?”霍琛布鲁茨只是嘟哝着:“好主意”或者,“我看挺不错”。其实他心里只是想,“只要再有一会儿不露馅……”最迟到下一个路口奶奶就会发现方向不对了。然而一个老练的强盗总是会随机应变的。“小心哪,奶奶!”他嘘声说道,“前面就是工地,到处碎砖烂瓦,车子从下面压过,碎片会飞起来打着脸。最好您先把夹鼻眼镜摘下来一会儿,把眼睛闭上。懂我的意思吗?”“谢谢!您真想得周到!”奶奶果真摘下眼镜闭上眼。这会儿她的感觉如同一辆自行车的主人,骑着车穿行在大街上,路上所有的行人都以惊异的目光注视着她呢。尽管想象在驰骋,可并不妨碍她问,这个工地怎么这么大,老也走不完。“可惜还没完,”霍琛布鲁茨总是用话搪塞,“最好还是别把眼镜戴上,碎砖烂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当奶奶发现受骗上当时,已经晚了——她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便把眼镜戴了起来,才发现街道和房屋已被远远抛在后面,那骑车人已经从大路上下来,骑向森林。“喂!”奶奶高叫道,“您往哪儿骑呀,警长先生!为什么不往消防队去呀?”“什么为什么!”大盗贼粗暴地说。从这时起,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大嗓门。奶奶一听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了。“听着!前面骑车的!”奶奶叫道,“您根本不是什么警长狄姆莫瑟尔吧?”霍琛布鲁茨边笑边蹬车子。“您发现得实在晚了点儿,”他说道,“猜猜看,我究竟是谁,呵呵,呵呵呵呵。”奶奶气得要命。“在这一带我只认识这么一个无赖,我轻信了他!”奶奶高叫道,“这个无赖就是您!说吧,您准备把我怎样!”“我绑架您!”“别引人发笑了!绑架?我会叫救命的!救命——救命救命哪!有人绑架我啦,救救我,救救我呀!”“叫吧,喊吧!使劲叫,拼命喊吧!能叫喊多久就叫喊多久!”大盗霍琛布鲁茨说道,“在这大森林里有谁听得见您的喊声!喊到后来只能把嗓子喊破。”大盗贼这话倒是不假。奶奶抽噎了几下,带着哭腔说道:“您不感到羞耻吗?霍琛布鲁茨先生!作为一个无助的老太婆我请求您就此把我送回家去,并向我道歉。”霍琛布鲁茨一阵怪笑。“那好吧,”奶奶说道,“您不送我回去我就跳车跑回去!”“请跳吧!”大盗贼嘟囔道,“第一,您这把老骨头跳车不怕危险?第二,就算跳了车,您又能跑多远呢?”这回大盗贼又说对了。“倒是有个办法,”奶奶说道,“只有用自行车打气筒砸他的脑袋了。”坐在后座上很容易拿到打气筒。奶奶高高举起打气筒,用尽力气敲下去。砰!沉闷的响声震得她心里发痛。可是霍琛布鲁茨却像没事一般,照常骑车。“没事儿,您只管敲打吧,奶奶!”他说道,“只是别忘记我戴着头盔呢——警用头盔。”这时奶奶才明白,此时干什么都没有意义。她想把打气筒远远地扔掉。可是转念一想,这打气筒可是警长狄姆莫瑟尔先生的呀,于是只有作罢。-------------------------------------------13 猛开倒车卡斯佩尔和赛伯尔赶紧把“俘虏”身上的水龙带解开来。狄姆莫瑟尔先生的遭遇真使他俩心中万分不安。他俩七手八脚地帮助警长先生穿好制服,对这场误会给警长带来的伤害道歉了不下十来次。“说到底,”卡斯佩尔回顾道,“这场祸事的罪魁祸首是洗衣铺,谁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洗好您的制服呢?”“嗯,”狄姆莫瑟尔警长说道,“人生嘛,大部分是由意想不到的事组合而成的。这个霍琛布鲁茨也不见得有多聪明,这小子就是运气好!不过我得说,你们这两棍打得够准够狠的。唉,不说这些了,先找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地方躺一躺,明天一早总会有人来的,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明天一早?”卡斯佩尔反问道,“我们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这是为什么呢?”“为奶奶!”赛伯尔说道,“霍琛布鲁茨已经在打奶奶的鬼主意。这是他自个儿泄露出来的。”“正因为如此,”卡斯佩尔催促道,“我们不能耗费时间,得立即从这里出去。”狄姆莫瑟尔当然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于是三个人一齐来摇门,可门是无论如何弄不开的。接着他们又去试着掰小窗子上的围栅,这也徒劳无功;再去敲墙壁最薄弱的部位,同样不成。“能不能想法从门槛下面钻出去呢?”赛伯尔说道,“我倒发现了几样工具……”他从停车房的一个角落里找来了两把铁铲和一把鹤嘴锄。“用这个准行!”可是真正干起来却不容易。当初霍琛布鲁茨肯定也看出此路不通。这停车房的地面坚硬得像石头,大门与消防车之间的距离又短,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挖掘。就是一个人挖也困难重重,因为一动手就会碰到别的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狄姆莫瑟尔警长说道:“咱们把车子往后移一移怎么样?车屁股和后墙之间起码还有一米宽呢。”“真能这样就好了!”卡斯佩尔说道,“这个庞然大物对于我们来说太沉重了。”“太重?”警长笑了,“别忘了,每辆汽车都有发动机,还有倒档。”“可是,点火钥匙呢?”赛伯尔问。“要什么点火钥匙?”狄姆莫瑟尔先生说道,“我们可以用‘手摇把’来发动。驾驶座下面就放着呢,一伸手就可以拿到,消防队嘛,有备无患。你们懂吗?”他解下佩刀,爬进驾驶室,坐到方向盘后面,然后把手摇把递下来。“来吧,可以动手了。”卡斯佩尔和赛伯尔使尽全身力气摇动手摇把发动汽车。摇一下,摇两下,摇到第四下时两个人头撞头,摇到第六下时手摇把反转回来,打着赛伯尔的左手大拇指。“不能松劲!”狄姆莫瑟尔给他俩打气道,“我就不信你们手无缚鸡之力!”手无缚鸡之力?!卡斯佩尔和赛伯尔咬紧牙关拼命摇。摇到第十二下时终于成功了!一声轰鸣,车身跳动起来。狄姆莫瑟尔警长开了倒档并加大油门。消防车原地不动。“手刹!”卡斯佩尔和赛伯尔叫道。“什——么?”警长高喊道,“发动机这么响,我听不到!”“手——刹!”他终于听到了。他松开手刹,紧接着消防车猛地一跳,向后退去。轰隆——嘭——咔嚓!停车房摇晃颤动起来。卡斯佩尔和赛伯尔顿时满眼满嘴都是尘土。他俩快如闪电卧倒在地。卡斯佩尔的鼻子伸到油窪里,赛伯尔帽子弄掉了,脑袋撞在一块墙砖上。突然间停车房变敞亮了。狄姆莫瑟尔关掉了发动机。“操蛋!”他惊叫道,“看样子往后倒得太远了,唉,太不小心了,弄成这样。”卡斯佩尔和赛伯尔站起身来。消防车把停车房的后墙撞穿了。车子的后轮已在墙外。月色溶溶,正照射着这车屁股呢。有了这么个大洞,他们几个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室外。“妙极了!”卡斯佩尔握着狄姆莫瑟尔先生的手说,“洞口大小正适合我们进出,真像量体裁衣一样。”-------------------------------------------14 好歹有辆机动车狄姆莫瑟尔警长生怕奶奶会出事,他想骑自行车走。遗憾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自行车已不见了踪影。“真是闻所未闻哪!”他大叫道,“那家伙不但偷警服,他连公务自行车也偷呀!有谁听说过这种事情没有?”“走吧!”卡斯佩尔催促道,“我们得回家了!”“而且要快!”赛伯尔补上一句。“就像消防队那样快!”狄姆莫瑟尔说道。卡斯佩尔和赛伯尔喜出望外地发现,警长的这句话竟是字字当真的。“第一,情况万分紧急,第二,我的自行车不见了,因此,我必须动用消防车,”警长振振有词的说道,“来,咱们发动汽车!”狄姆莫瑟尔把车子倒到可以转向的地方。两个小朋友爬到救火队员的座位上,车子就呼啸着开走了。左转弯,右转弯,驶过中心广场,经过市政厅,然后开足马力,沿着车站路向前飞驶。卡斯佩尔和赛伯尔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坐在“8”字形滑道的过山车里似的。过山车带给他们的妙不可言的感觉,这里都可以找到。耳畔的呼呼风声,胃里的翻腾感,前一秒钟刚刚感到自己轻了二十磅,下一秒钟又觉得自己重了三十磅。狄姆莫瑟尔警长的这一手真是不简单。遗憾的是享受的时间太短了。“嘎吱”一个紧急刹车,卡斯佩尔和赛伯尔的背,重重地撞在靠背上。“到了!快下车!”一出车门,见到奶奶客厅的灯光是亮着的,大伙儿不由松了一口气。可是找遍了上上下下也不见奶奶的踪影,大家又慌了神。狄姆莫瑟尔警长的眉头皱成一团。“丢了!”他嘴里嘀咕着,“就像我的自行车和警服一样,都不见了!”卡斯佩尔不由心惊胆战。“您是不是认为,霍琛布鲁茨把奶奶抢跑了?”“抢跑?”狄姆莫瑟尔警长神情严肃地说道,“奶奶不是被抢走的,而是被绑架的。”他扬起下巴颏,刷地一下拔出佩刀。“必须立即展开大搜捕!”“展开什么?”“展开大搜捕!这就是说,为了逮住这个恶棍,解救出奶奶,我们必须采取一切手段!好歹我们有辆机动车!各就各位,开始行动!”开着这辆消防车,他们在镇内外四处穿行。从东到西,由南往北,中心大道,偏街僻巷,甚至郊外土路他们都找了个遍,哪里有奶奶的一点影子。将近凌晨一点半钟——不巧的是他们正开车经过森林——燃油用完了。汽车马达声时断时续,终于熄了火,消防车停在了林子中心。“破船净遇顶风!”狄姆莫瑟尔气得大骂,“这一天真够咱们受的!”他们只好把车子丢在林子里,徒步回城。三点刚过,卡斯佩尔和赛伯尔精疲力竭地躺到床上。他俩累得成了一摊泥,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了。外套、长裤都没脱,鞋子袜子也没扒就睡着了,头上还戴着他们的卡斯佩尔尖顶帽和赛伯尔阔边帽。-------------------------------------------15 555马克55芬尼第二天上午十一时,当卡斯佩尔和赛伯尔还在闷头大睡的时候,狄姆莫瑟尔警长来到消防队长吕贝萨门先生的办公室,向他讲述了夜间发生在停车房里的事情及消防车的情况。“我希望,您不会为此而生我的气,我亲爱的。在这种情形下我别无选择。追捕过程中损耗的燃油嘛由我们警方负责。至于停车房的后墙重建所需经费问题,可以采用公开募捐的方法加以解决,比如在下一次消防队举行的舞会上……”吕贝萨门反正什么都没意见。他还允诺派他手下的人去把消防车弄回城里。“遗憾的只是,警长先生,“他说道,“您到现在为止还没逮住大盗霍琛布鲁茨!”“没问题,”狄姆莫瑟尔警长答道,“那家伙无论如何逃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一定会逮住他的!不过搜捕嘛还得照常进行,您是知道的……”告别了吕贝萨门先生,狄姆莫瑟尔还在小镇上进行了一番短暂的巡逻,他得瞧瞧是不是一切安静如常。在他确信平安无事以后,才在中午时分回到卡斯佩尔和赛伯尔那里。两个小家伙还没吃早饭,在那里团团乱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你们怎么了?”他问。卡斯佩尔和赛伯尔同时开口向他报告所发生的事。他俩讲得又快声音又大,警长根本无法弄清他俩在说什么,就好像在听他俩讲中国话似的。“住嘴!”他大喊道,“快住嘴!我一个字也听不清!”喊叫也无济于事,于是他掏出警笛塞到嘴里使劲猛吹,笛声刺耳,卡斯佩尔和赛伯尔立即哑口无声。“安静!我的天!你们想向我报告什么事情,也得一个一个来,严格按照次序!好吧,现在开始!”卡斯佩尔和赛伯尔这样激动,是确确实实有他们的原因的。约在一刻钟以前,有一个邮递员来按门铃,把他俩从床上叫醒,然后送给他俩一封急信。“一封急信?”狄姆莫瑟尔先生问,“谁寄的?”“您也许不会相信——这是霍琛布鲁茨寄来的!”卡斯佩尔把信交给警长。这封信是写在一张旧的日历纸的背面的。用的是红墨水,写得歪歪扭扭,错字连篇:给卡施培尔和菜倍儿:你们的奶奶现在咱的手心里,如果你们想活着见到她,可在新期天上午九点中在森林里一个老的石字架旁边来见咱。随身带赎金555马克55芬尼!!只许你俩前来,其他人禁止!!你们要是想糊弄咱,等着倒大霉!!!霍针不鲁刺狄姆莫瑟尔先生认为,这是他干警察多年以来所收到的一封最最无耻的信。“我们会让他的计划彻底落空!这个无耻的绑匪,连他自个儿的姓名都不会写!”警长叫道,“明天,等他来到老石十字架边的时候,我们就逮捕他!我马上给县城的警察局打电话,至少派上十二个警察,迎接这家伙的到来!我们现场拿获他——这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可是卡斯佩尔对他的这个提议并不感到兴奋。“可别这样,狄姆莫瑟尔先生!”“可别这样?”警长问道,“那是为什么?”“为奶奶!”卡斯佩尔说道,“如果霍琛布鲁茨嗅出味道不对,那奶奶就倒霉了。”“那么,”狄姆莫瑟尔警长嘟哝道,“你们就当真付赎金了?”“有什么办法呢?”卡斯佩尔耸耸肩说道,“对于我们来说,奶奶总值555马克吧,您说呢?”“555马克55芬尼!”赛伯尔在一旁纠正道,“正好是十四天前我们从市长先生手里获得的奖金数目——这不是很滑稽吗?”狄姆莫瑟尔警长“扑通”一声坐到沙发里,他从头上摘下帽盔,用手帕把里面的汗水揩干。“这种做法我不满意,”他说道,“明天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你们后面,这样做,你们总不会反对吧?这样我可以远远地观察所发生的一切,情况紧急时我就介入……”“千万别!”卡斯佩尔说道,“我们三个人都知道,跟霍琛布鲁茨这种人开不得玩笑。既然他要求我和赛伯尔前去,那我们只有听从。我俩曾经落入他的手中,那时,想什么办法也是不管用的。”“要是你俩遭到什么不测呢?”狄姆莫瑟尔先生唠叨道,“谁能保证你俩能够毫发无损地回来呢?”卡斯佩尔犹豫了一阵子才回答:“只好听天由命了。我们又不是千里眼,打老远就能看到未来的事情……”“不是……千里眼?”狄姆莫瑟尔警长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双手拍着卡斯佩尔的肩膀。“卡斯佩尔!”他叫道,“你的这句话触发了我的一个念头!非常情况下应该采取非常措施!我得去找施萝特贝克夫人!”-------------------------------------------16 施萝特贝克夫人施萝特贝克夫人住在森林旁边一所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房子里,整个房间都被高高的荆棘所包围。房子院子的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寡妇鲍尔蒂恩库娜·施萝特贝克国家考试合格之千里眼,纸牌算命、圆梦、看手相,用咖啡渣预言吉凶祸福,召魂术随处可见灵验,诸如此类各项业务,每天开业,均需预约!离这块招牌一巴掌宽,下面还钉着一块红色边框的警告牌,上写:小心有狗!被咬者勿谓言之不预!狄姆莫瑟尔警长拉拉院门旁边的门铃,刹那间里面传来暴怒粗野的狗吠声。警长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一下,手按住佩刀柄。就在他等施萝特贝克夫人应声的当儿,他想起这桩咄咄怪事——整个镇子上除了这个寡妇,没有一个人不让自己的狗露面的。她却把狗一年到头关在一个类似羊圈的棚屋里,天黑以后才让它在园子里跑动。不过,只要她自个儿认为合适,尽可以一直这样做下去,关键是,只要她交纳养犬税——当然,在这方面她是无可指责的。狄姆莫瑟尔警长有意等了一阵子,然后他才第二次,第三次拉响门铃。这施萝特贝克夫人在家吗?“我是不是傍晚再来找她呢……”警长正想转身离开,听到里面嘎吱作响的开门声,施萝特贝克夫人脚步拖沓,朝着院门走来。施萝特贝克夫人浑身各处滚瓜溜圆,这也包括她的脸蛋,她的六道皱折的下巴颏和左右下垂的面颊肉。虽然这时已快下午四点了,她还穿着一件绣花的晨服。她满头卷着发卷,脚下靸拉着一双破旧的毡子拖鞋。她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活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蒸汽机。“啊,原来是您哪,警长先生!”她的声音深沉而空洞,不像发自喉咙,倒像来自排烟管。“您找我有何贵干?”“我想跟您叙谈叙谈,施萝特贝克夫人。我可以进来吗?”“欢迎,只管请进吧!”就在他俩经过荒芜的园子的当儿,那条狗又不识相地狂吠起来。“你能安静一会儿吗,瓦斯蒂!”施萝特贝克夫人面色窘迫地瞥了一眼警长狄姆莫瑟尔,“您得包涵包涵,警长先生!只要有一点响动,瓦斯蒂都会有所反应。”施萝特贝克夫人的客厅半明半暗,一派神秘气氛。她从早到晚总是放下窗帘的——按照她们这一行的规矩,躲在暗处方能看得远。“请坐,警长先生!”施萝特贝克夫人点亮了桌子中央的一根蜡烛。这张桌面上满是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图案。有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星星图,有四方形和十字形图,有数码、有圆圈,还有一种狄姆莫瑟尔先生不认识的外文字母。“来支雪茄吗?”她把一个扁扁的盒子推到警长面前。“谢谢!公务时间从不抽烟。”“如果我来一支,您不会介意吧?”说着,她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粗大的黑雪茄,用鼻子嗅了嗅,咬去尖头,点上就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您是有话要跟我谈喽?”“是这样。”狄姆莫瑟尔警长正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可是施萝特贝克夫人却一下子打断了他。“无须开口,我的妙人儿,您只管往这里看!”她把一只单眼镜夹到右眼下,用手指点一点它的下端说:“你若开口,还要我来洞察您的思想何用?不过,请别眨眼睛!”狄姆莫瑟尔先生听施萝特贝克夫人说什么看穿大脑之类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听话。所幸的是这一套很快就过去了。“现在我已知症结之所在了,”施萝特贝克夫人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会给你消灾解忧!明早八点半您再到我这里来。为了您,我会破例把闹钟拨到八点一刻。”“您是说……”施萝特贝克夫人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点头说道:“我们来使用水晶球。通过水晶球,从这里就能观察到您的朋友们的每一个举动,而霍琛布鲁茨却毫无觉察。不过我得请您原谅我,我要给瓦斯蒂送早餐去了。您听,它在抱怨呢,叫得多悲伤,我可怜的狗!”-------------------------------------------17 水晶球第二天早晨八点钟,卡斯佩尔和赛伯尔就动身了。他俩随身带了一只铁皮壶。看到这种装束,谁都会以为他们是到林子里采黑莓子去的。其实,壶里装的是赎金。他俩数了五遍,一直精确到每分每厘丝毫不差为止。狄姆莫瑟尔警长送他俩到最近的一个街道转角处。“你们俩好自为之——不过放心,一旦出了岔子,我会及时解救你们!”“不会的。”卡斯佩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