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道:“若吾不在,你会回凤王身边吗?” 田真反问:“陛下在意?” 魔神没有回答,俯下脸在她唇上吻了下:“你的条件,吾应允。” 不轻不重,短短瞬间,田真如被电流击中。 待反应过来,他已直起身并且不再看她了:“吾带你去人界一游。” 得到他的允诺,最关键的问题有了答案,田真对这场感情再无顾虑,心情好得时刻都想笑,提起人间,她对这个词很是想念,毕竟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几番想回去看看,无奈始终找不到入口,此刻他难得主动提出来,田真更加兴奋,这种兴奋持续到踏上人间大地为止。 这是未开发区吗? 田真看着面前的景象,满头黑线。 来之前,她还担心此神破坏力强大,不小心挥个袖就挥掉无数高楼,会被当成外星人侵犯地球,可如今的人类……还没有外星人这概念吧? 古老的丛林外,十几个村民装束的人正在合力搬动一块大石头,身材高大,帕头束发。 这里的人间也是另一个时空?田真失望。 石头大约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挡住了经过村子的路,众村民喊着号子累得满头大汗仍旧搬它不动,便有人取来铁棍木棍去撬。 魔神见状道:“人,六界的弱者,如此顽强。” 听他夸奖,田真作为曾经的人也感到自豪,开始为同种族谋取福利:“陛下帮帮他们吧。” 众村民喊着号子齐用劲儿,看面前的大石一点点移动,都露出喜色,忽然,那石似被无形力量托起,莫名地飞至半空,约数丈高,然后平移开,落在不远处,“轰隆”一声将地面砸出个大坑,方圆数丈,地面龟裂,众村民吓到,连忙跪地祈祷,许久才爬起来,愁眉苦脸地去取土填那些裂缝。 早该料到此神不擅长做好事,田真后悔又庆幸。 魔神侧过脸:“吾并未用多少力气。” 田真“扑哧”笑出声。 “幸灾乐祸的凤凰。” 见那双眸闪着危险的光,颇有警告的意味,田真并未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去掰他的脸。 魔神抓住那手:“喜欢吾俊美的脸吗?” 田真差点晕倒,嘴角直抽:“你怎么能……有说自己俊美的吗?” 魔神微微抬起下巴,道:“吾尊重事实。” 田真再次笑翻。 魔神放开手,朝她俯下脸:“你可以继续了。” 继续摸?田真表情僵住,结结巴巴道:“其实……这个……不全是因为脸。” “吾知晓。”魔神沉声大笑。 神啊,又输了气场!田真郁闷地扶额,忽然仰头道:“陛下现在知道我的心意了,我却还不知道陛下到底喜不喜欢我。” 魔神侧过身。 早已猜到他的反应,田真低头做失落状:“不喜欢吗?” 见她这样,魔神开口道:“吾会在意。” 看大神装到什么程度,田真极力忍笑,道:“我是灰凤凰,陛下这么说,心里未必这么想,也就一点点在意吧。” “吾并无此意。” “那就是更多一点吗?” “嗯。” “会比普通部署多一点?” “嗯。” “可以比小残多一点?” “嗯。” “比大天王再多一点?” “贪心的凤凰。” 田真的额头抵在他胸前,笑得颤抖。 魔神拉起她:“那边有争战,随吾一观。” 大神所说的“那边”,其实是指万里之外,那儿是座偏僻的山林,少有人踪,此时上空狂风大作,云中数名神将各执武器,柔和的金光将一名绿袍妖将困在阵内,全力围攻。 那妖将已是力竭,难以支撑,眼看就要现出原形,情急之下他忽然望见对面的人,顿时想也不想便高声叫道:“求魔帝搭救!” 魔神略一思索道:“甫三山。” 田真本不愿再让他插手任何事,可是听到这名字,她又将劝阻的话吞了回去,苦笑,甫三山乃是妖界五王之一,妖皇的亲弟弟,救了也没有坏处。 此番硬着头皮求救,甫三山自己也没有把握。 摩、妖原属同脉,不过这位魔帝极为特殊,听说皇兄曾经在他手下吃亏,他断没有救自己的道理。可若真落到神界手里,麻烦就大了,皇兄虽看重自己,但妖界王族素来有个规矩,落入敌手多会自裁,以免成为人质。眼下情势危急,左右死路一条,不如拼着面皮试试,或许还有希望。 果不其然,听到“魔帝”二字,几名神将皆面色大便,同时撤阵望过来,看清之后更是再也动不得,不知该逃还是该留。 甫三山趁机脱身出阵,暗道侥幸,想他虽未出手,自己却的确是因他获救,加上知道这尊神得罪不起,连忙上来道谢。 魔神问:“无恙否?” 当初妖皇受辱也就几个亲随知道,事关妖皇脸面,哪敢外传,就连甫三山这个亲弟弟也只略有耳闻,此刻见他待自己还算客气,甫三山暗暗疑惑,忙赔笑道:“小王技不如人,让魔帝见笑,此番大恩,小王自当铭记,来日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定然效劳。” 魔神道:“魔、妖同出一脉,吾看妖皇之面,无须客气。” 甫三山也不敢多留,奉承两句便告辞离去。 田真想了想,低声问:“陛下是想借这件事向妖皇道歉吗?他生性记仇,恐怕未必会领情吧。” “吾无须道歉,他也不会接受。”魔神道:“但魔、妖两界将来必须合作,他需要一个友好的理由。” 田真不解地问:“陛下不是说跟他合作没有好处吗?” “吾自由道理。”魔神没有多解释,转向几名吓呆的神将,双眸微眯,“对付妖界小王,以多胜少,无能的凡神。” 无能不是错,你思想品德又不及格了,田真迅速抱住他的手臂:“陛下,你做什么?” 魔神看她一眼,不语。 “表弟,何必动怒。”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田真愣了。 不知何时,云中已站了个人,白衣广袖。 魔神缓缓道:“你是怕吾伤了他吗?” 杀气渐浓,袖底藏招,田真此刻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待要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朝华君看看田真,道:“表弟,她本是我宫中的人,若能网开一面……” “王在说什么?”田真诧异。 魔神挥开她:“想回神界吗?” 田真上前两步去追,哪里还有人影! “小凰儿。”一只手拉住她。 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误会,田真倒没怎么担心,此神脾气发过,应该很快就能想明白的,她转回看着朝华君,冷冷道:“你故意的。” 朝华君没有否认。 “龙女已经送还,如果你还想劝我回神界,那不必了。” “你的维护,我很高兴。” 田真抽回手道:“身为弱者,本能地不喜欢杀戮,更不想看到毫无理由的杀戮,换成别人我一样会救,并不是因为你。” “你虽叛离,我却不曾想过害你。”朝华君的语气也不复平静,“凰儿,当初我待你好的确有缘故,才会让你误会至此,但那些事也绝非全是假,难道你我一定要这样?你为何如此固执?” 田真没说什么,举步要走。 “随我回神界。”朝华君不容分说地扣住她的手,两人化作金光消失。 第十二章 神的智慧 天河长桥,殿宇宫墙,侍卫天官,久违的天庭,景物没有太多变化,可是比起第一次来时,心情已经大不同。没有叫文犀的小兵,没有狠毒的恒月姬,朋友和敌人的消失,提醒着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都成为过去了。 房间陈设精致,双重银粉色帐幔被银钩撩起,顶上垂落着整齐的流苏结,另坠着许多明珠之类的装饰。窗外阳光高照,轻风吹拂,缥缈乐声入耳,然而周围的空气始终令人感觉沉闷,极为压抑,反不及虚天的夜色令人舒畅。 戴罪之身,神帝没有立即处置,自然是有原因的。 听见脚步声,田真复又闭目。 侍女奉上茶饭,朝华君示意她们退下,亲自取了小半碗粥至床前,扶起她,轻声道:“想你该饿了,这是你爱吃的银虾粥。” 路上他说得任何话,图真都不予理会,但有件事说也奇怪,她的体质分明是神族中最劣等的那类,往常每天都要吃些东西补充能量,这次饿了好几天,精神居然还不差。 她睁开眼,淡淡道:“我有手。” 朝华君并不生气,拿小银匙轻轻舀了些送至她唇边。 田真侧脸道:“粥是不错,可惜人不对,也就没了胃口。” 朝华君道:“你又赌气。” “跟你赌气有用?我不是什么出身高贵的神女,好手好脚没那么娇气,要你堂堂神王亲自伺候,吃饭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田真从他怀里离开,伸手取过粥吃光,将碗送还,随口问,“打算怎么处置我,软禁一辈子吗?” 朝华君接过空碗放到桌上,回来坐在她身旁:“凰儿,他的力量难容于六界,我身为神王,许多事必须为神界着想。” 田真道:“如果我没记错,他对羽族多次留情,纵然恩将仇报,你也要对付他?” 朝华君道:“他的回归是天意,你如何就补体谅我半点?” 田真反问:“把我带回来,是你的主意,还是神帝的主意?” “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朝华君站起身道,“你且安心跟着我,别的将来再说,不要随便乱走。” 待他离开,田真迅速起身下床,她也不怕做恶人,就所有进来的侍女全赶出去,然后独自坐在桌旁寻思——直觉告诉她,朝华君突然这么做,目的肯定不那么单纯,魔神功体有损的事除了奂天女和自己没人知道,难道他们已经在怀疑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想办法离开,田真望望屏风,天庭把守何等严密,单凭自己根本没办法出去。 正在懊恼,屏风外有了动静。 “小凤凰。” “仙帝陛下。” 关河月微令侍卫退下,独自走了进来。 连他也来了天庭,事情更不简单了,田真心头一跳,直接问道:“关河月微,你也打算拿我做筹码?” 关河月微没有正面回答:“他是先天之神,纵然我不插手,别人也不会安心。” “别人是别人,他并没有侵犯仙界的意思,仙界一定要参与?”明知没有希望,田真还是说出口了,“文犀,我只求你这一次。” 关河月微沉默半晌,微笑道:“我是文犀,也是关河月微,仙界的大事并非全由我做主,你放心,事情一过他们就会放了你。” 好似有一盆雪水当头浇下,田真全身冰冷:“你们打算带我去哪里?” “优婆山。” “敢激怒他,你们很有把握?” 关河月微道:“纵使他失去一半功体,我们也仅有一半把握。” 最坏的猜测被证实,田真镇定地踱了两步,忽然问:“是德音龙女跟你们说的?” 关河月微点头:“你不该放她回来。” 当时奂天女离开,为了警告自己,所以说出魔神功体有损的事,龙女在旁边,自然也听见了这番谈话,田真后悔莫及,冷笑道:“是我糊涂,下次我会注意,不再留活口。” 她重新坐下,摆弄着桌子上的茶杯:“只凭这么一个不确定的消息,你们就决定孤注一掷,不怕两界因此覆灭?” 关河月微道:“我们的时间不多,这是唯一的机会。” 田真挑眉道:“要是这个消息有假呢?” 关河月微很平静:“这原本就是场赌局。” “无论是放龙女,还是救你,我都没指望过报答。”见他尴尬,田真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不让你为难,只是希望你闲了能常来带我出门走走,我不喜欢被关在房间里,也不想求朝华君。” 关河月微松了口气:“小凤凰。。。” “你不用内疚,我不吃这套。”田真站起身,主动拉他:“走吧。” 大约是这次闹得太僵,接下来的几天朝华君都没有出现,但田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既然求人没用,她索性不再提起,关山月微见状也就安了心,不时带她去花园里散布解闷,反正天庭守卫无数,不怕她逃走。 对于她的反应,朝华君等虽觉异常,暗中查探却无任何发现。 就这样,田真白天四处游玩,晚上照常睡觉,直到第五日半夜,她忽然被几名侍女“请”了起来,送出城门。 长桥对面,一辆车等在那里。 侍女打起帘子,朝华君端坐车内,见了她仍是微微一笑。 田真不用侍女搀扶,一话不说自己跳了上去,钻进里面坐好。 没有月亮,没有灯笼,车内外都是黑沉沉的,天鸟却依旧能以极快的速度奔驰。田真望着外面倒退的模糊树影,暗间盘算。 黑暗中,手被人握住。 “小凰儿。” “朝华君这是做什么?”田真想要抽回手。 他没有放:“记得当初我遇见你的时候吗?” 田真愣了下,莞尔:“怎么不记得,我把自己当成了天鸡。” 朝华君含笑的声音传来:“那时见你伤了最美丽的彩羽,迷失本性,小不上的缩在天鸡群里,甚是让人爱怜。” 就是出于这点爱怜,他带着她离开天海孤岛,真正走入了这个世界。 田真沉默半晌,道:“谢谢王。” 灰姑娘般的初遇,羽族神王坐在火凤背上,白衣金腰带,温柔如画中仙人,眼睛里有戏谑,有关切,也有疼爱。 与缺点多多的魔神相比,他太完美,不可否认,在他面前,她的内心一直都有着那么点自卑吧,所以才会在龙女出现后,轻易地就选择了放弃。 他对她的好,带着目的,却也有真心。 回忆固然美好,可是当所有美好都变成回忆之后,剩下的东西就不多了。 “神界叛逆的身份,已是死罪。”依旧动听的声音,多了几分黯然,在夜中宛如忧伤的音乐,“但无论如何我都是在尽量护你周全,小凰儿,为何就不能像往常那般陪在我身边?” 田真缓缓缩回手:“王肯送来心头血,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谢谢你。” 朝华君将她拉入怀里:“为什么?” 田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曾经可以撒娇的怀抱,依旧温暖,可惜这个人到底不够了解自己。 “原因很简单,王会放弃龙女吗? ” “没有她,你会回来我身边?” “之前会,现在不会。” “你是真喜欢他?” “是。” 朝华君道:“因为他救你,还愿意为你解毒。” “这算是一个原因。”田真也说不出什么理由,英明又爱听奉承话的神,骄傲又自负,好战又好面子,危险又安全,思想品德时而优秀时而不及格,还经常高高在上地拿别人做填空题,可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与表情,低眉、侧脸、抬下巴,自己都记得清楚无比。 那么大的差距,也没有带来太多顾虑。 田真自朝华君怀里离开,道:“王的维护我已经报答过,所以这次的算计,我不会原谅。” 车内再无人说话,沉寂。 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醒着,还是睡着了,等到明日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一切将回到该有的模样,就像没有发生过。 茫茫大荒,神界恶地,田真不记得是第几次来这里,神帝他们早就到了,朝华君和她没有跟随大军一起出发,只是为了避免走漏消息而已。 优婆山脚,数十万大军阵容整齐,两面醒目的旗帜被风吹起,分别是神,仙两界的标志。被神所弃的上古神山,忽然间众神云集,怨气更重,山顶阴云起,大片大片往下压,与山脚圣气混作一团。 这次两界的阵容明显比北涯那次更强大,除去朝华君,战神神无功,月王与仙界九费太宫等人,神帝弑中天与仙帝关河月微也并肩立于云楼顶,金色华盖映着,紫色华盖,极为贵气。、 高高竖起的十字木架上,是个便于观战的位置,也是最醒目的位置,足以让所有人看到。 田真苦笑。 这十字架是特意留给咱的吧。难不成咱要变耶稣了? 优婆山有上古众神遗留的杀阵,他们将战场选在这里,打的就是利用杀阵相助的主意吧?杀阵的危险是其一,最关键的是自己身上这粒凤神内丹,会起什么作用,很难预知,对他肯定是极端不利的,好在暂时还没有人知道这点,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 朝华君见时候差不多了,走到她身旁轻声道:“凰儿,委屈下你。” 田真收回思绪,道:“委不委屈,我还有选择吗?” 习惯了她现在的说话方式,朝华君没有计较,带着她飞上高高的横木。 田真忙道:“我怕死,也怕疼。” 朝华君拍拍她的背,没等她看清,一条细细的金色绳索自他袖内滑出,将她缚在中央的木柱上。 田真松了口气,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至少没被员起来。 “多谢王的恩典。” “乖乖的,不可多话,否则就不只是这样了。” 朝华君说完抿嘴,掠下木架。 确定神帝他们没再注意自己,田真低头看身上的金色绳索,这是神界常用的缚神索,收缩自如,无论神仙魔妖,被梆住了就难逃脱,他仅仅用了这个,也是知道她的法力低微逃脱不了的缘故吧。 换成别人,肯定觉得他对你实在够好了,可是真正对你好的人,绝对不会拿你当人质。 不知何时起,周围的气氛悄然转变,现场静得出奇。 大片魔气卷来,形成黑色魔云,一支魔军从天而降,约有数万之众。 阵容整齐,战旗招展,旗下是九死沧、魔业护法等数名大将,阵前左右两边,路冰河紫袍飞扬,路小残红袍小袖,越发衬出中间那身影的威严。 魔神立于云中,俯瞰大阵。 众神仙紧张,亦不敢怠慢,用于守阵的力量又加了几分,但见金光紫气萦绕,层层堆叠宝塔。 魔神看毕负手:“设此大阵,是有必胜的把握吗?” 神帝道:“七弟会来救一个羽族女,令朕意外。” “虚伪。” 田真纵然满腹焦虑,听到这句评价仍是差点笑出声。 魔神也不理会神帝的脸色,将视线落在战神神无功身上:“吾儿,你的对手在了。” 路冰河应声出阵,伸右手,瞬间工夫手中便多了柄银色钩镰刀,嵌紫色宝石,与银发紫袍相辉映,冷艳夺目。 对上魔界天王,战神亦不敢轻敌,神无功抢先出招,画戟迎风橫砍,卷起火色气浪。路冰河紫眸微冷,身形瞬间跃起,避开那气浪,同时手里的钩镰刀直劈下去,神无功冷笑。待要回护,不料那钩镰刀中途一转,一送,竟变作钩割之势,好在他也应变得快,身体前倾,堪堪避开。 两人实力相当,世响声中已越过了几座山头,战到远处。 大鹏王垂天伤未痊愈,没有出现,路小残对上的是另一名天将,应付起来不算太吃力,加上小家伙计谋多,问题不大。 田真望着对面的神,忍住没有做声。 金色紫色光圈层层扩散,隐隐有五彩圣气飘浮,可知那非同寻常的威力,面对两界数万高手合力布下的强阵,魔神虽功体远不复从前,脸上却仍无半分惧色,好战的本性反被激发,身形自云中真直坠下,落地站定。 双眸一眯,神光映天地,招未出,万千兵将已觉胆寒。 “这样,就要与吾匹敌吗?” 一声冷哼,魔神缓步入阵。 每踏上步,足下大地便随之颤动,神力排山倒海般压向云楼,气流撼动结界,云楼“咯吱”摇晃,若非被缚神锁绑着,田真几乎要从十字木架上跌落。朝华君与几名仙官见状,连忙掠上前相助。云楼顶,神帝与仙帝关河月徽扔神色镇定地立于栏边,袖中的手却已同时握起,暗中运功戒备。 神力尽收,魔神“嗯”了声,负右手于身后,半抬左手戒备,原地不动地观察法阵变化。 不出所料,法阵承受这样的强势攻击,立即反弹运作,生出无数道闪电朝他射去,尽数被他身上的护体神印挡开。 田真额间直冒冷汗,轻轻动了下身后被缚的双后。 众神仙都明白,他这不过是有意试探法阵的威力,并未出招,因此方才虽守住阵,却依旧无人敢大意,全身戒备。 魔神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上古神阵为凡神所用,威力大减,但又胜在人多,吾当一试。” 左手掌心朝天,缓缓上抬过眉,赤色神光自掌中生,鲜艳刺目。 与此同时,他足底也生起一圈蓝色魔光,向四周迅速扩散,如同涟漪般层层荡开,所过之处土石崩毁,巨响声不断,大帝瞬间被铺成了美丽的蓝色。 袍袖展,身形仿佛立于海上,恍如传说中的海神。 “杀道,度海。” 顷刻功夫,足底的蓝波忽变血海! 掌骤翻,赤光炸裂,如同飞溅的鲜血,扑向阵壁! 阵壁受神力冲击,如同起球般膨胀,轮廓越来越薄,眼见即将被胀破,神招既出,胜负难料,神、仙二帝见情势危急,终于也沉不住气,同时发招,两界至尊亲自扶阵,法阵得王气相助,再增威力,停止膨胀。 一个要守,一个要破,双方互不让步,勉力施为,一时竟相持不下。 田真面色发白,紧紧咬住唇。 突然,五彩圣气暴涨,吞没杀神赤光! 阵壁猛地收缩! 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云楼几欲崩塌,数千天兵化为虚无,余者纷纷退后。 魔神岁有应变,但功体折损,防守上难免薄弱许多,两道五彩圣气穿透赤光,击中肩头和胸口! 伤处血涌,半晌,唇角亦有血溢出。 实力大折,证实了他的确只余一半功体,众神仙终于松了口气,斗志高涨,魔业护法与九死沧等人见状焦急,无奈近不得阵,又被几名天将缠住,虽稳占上风,却难以抽身相助。 神帝笑道:“七弟功体折损,比朕想的要严重。” 伤处的血自动止住,魔神亦不曾后退半步,抬眸道:“这,就想困吾?” 神帝道:“无论如何,朕与你都是名义上的兄弟,你若肯主动回归太上镜,朕念及手足之情,便不再计较,否则……” 他还未说完,就被魔神打断。 “是吗?” 美眸一眯,数道赤光如长龙直逼云楼顶,虽被法阵化去大半,却仍有一道冲破阻力,向神帝而去。 神帝见状惊得后退几步,朝华君离得近,立即回护,关河月徽也被迫抬掌,三人合力挡下神招,那余力仍将神帝面前的栏杆击得粉碎。 当着三界将士的面出丑,神帝色变,冷笑道:“弑中流,你……” 风气,田真惊觉不对:“陛下小心!” 天地间升起无数旋风,如同小小的漏斗,飞快朝这边移来! 被熟悉的神力催动,上古困神之阵重新运转,优婆山方向降下数道似曾相识的耀眼白光,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转折变化,将魔神围在中间,无数光刀从四面八方击向他,源源不绝,根本避无可避。 太上镜杀阵!田真认出来,曾经害他措手不及伤了脸,如今亲眼见到完整的法阵,威力远胜先前,想他曾经为救奂天女而入阵,最终被封印在太上镜…… 他不来救,神帝也绝不会杀自己,顶多受点折磨而已,此刻他要脱身出阵并不难,是骄傲不允许,还是……田真咬紧牙,将已到嘴边的所有话强行咽下……出言劝阻,只会引神帝注意,那时就不是被缚神锁捆住这么简单了,必定功亏一篑。 “区区杀阵,吾有何惧。” 就在她思索的片刻工夫,魔神已从容应对,护体神印瞬间化为淡蓝色光球,急速转动,左右上下顺逆,方向不定,将他包围其中。千万光刀击上光球,却随光球转动而流动,方向顿时发生改变,彼此的力道互制,抵消了大半。 神帝的脸色渐转阴沉。 关河月徽道:“他竟能破解杀阵了。” 强烈的罡风起,黑暗气息蔓延,俊脸被长发遮住。 “炎武,到你了。” 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天地间,是命令,也是邀请,来不及思考话中含义。天际陡现一道耀眼赤光,携带尖锐鸣声飞来,俯冲入阵。 众神仙大惊失色。 红光渐弱,那物件终于鲜艳,却是一柄极不寻常的大刀,长约丈余,通体红赤,似有火焰在刀尖燃烧,威风至极。 魔神伸出右手,赤刀似有灵性,自动飞入他掌中。 炎武,“最忠实的伙伴”原来是他的武器!田真倍觉亲切,看着那执刀的身影,反而平静了。极招出,不知又有多少性命消亡,然而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的,过分的善良不适合它。 长刀在手,魔神左掌往下一按! 千里之地,瞬间龟裂,四周的景物全被染成了血色。 上古神威再现,优婆山发出兴奋的低吼声,浊流雪块夹带着神山之力,滚滚而下,砸死神兵仙兵无数。 众神仙惊惶,胆怯的已有退意,阵脚开始不稳。 关河月微冷声道:“弃阵者斩!” 一招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反正退也是死,众神仙唯有全力扶阵,法阵终定,释放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一招。”魔神扬赤刀。缓缓转动身形,“太平,生杀。” 阵内那一片片光刀竟被冻住般,不再流动。六界风云停滞,天地万物景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死寂的空间,毫无生机,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骤然,长刀破空! 伴随着优美的弧线,赤色光焰荡开,胜过炎炎烈日,在场所有人都觉双目刺痛。 就在此时,那刀忽然又变为横劈。 恐怖的炸裂声中,阵破!神力势浩,有一半法力弱的神仙口吐鲜血,当场毙命!外围离得近的天兵也灰飞烟灭。 田真没有丝毫惊喜,连呼吸都屏住了。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 对面的魔神后退两步,拄刀而立。 余波仍未息,云楼即将崩塌,重伤的神帝经侍卫护着掠开,关河月微亦受伤不轻,匆忙之间回身,见田真所在的十字木架已倾斜欲倒,正要作法相救,却被朝华君抬手制止。 弹指,三道真气化为羽箭击向田真。 见他忽下杀手,田真没有愤怒,只是笑了笑,忽然高声叫道:“陛下,走!” “轰隆”声中,烟尘四起,一只黑色凤凰自尘烟中掠出,三条长长的尾羽完整无暇。光泽美丽,羽冠高耸,清鸣声响彻天地,远送潜力。 几乎同时,赤光盘旋而来,替她挡住羽箭,却是魔神抛出的炎武。/ 机不可失,神帝,仙帝见他神力不继,杀招同出。 强势破阵,元神大伤,魔神隐忍伤势,稳稳立于原地,及时抬掌挡下偷袭,身上的伤处迸裂,鲜血喷涌。 心中愤怒,田真全力冲过去。 朝华君的目的本就不是伤她,不过是引魔神分心而已,哪知她竟能解开缚仙索,大惊之下飞身掠过去阻止。 炎武通灵,带极地之力回旋拦截。 修行无成不代表无所事事,神界能派奸细入魔界,路大天王不是吃素的,自然也在神界也安排了内线,田真早已打听过联系的方法,获得一枚带利刃的戒指。 而这最后的关头,才是脱困的好时机。 田真亦明白,唯有自己顺利逃出去,魔神的危险才能真正解除。眼睁睁地看众神仙趁机发招,竟有除去他的意思,她一时心痛难忍,哪里留意到身上发生的变化!体内的风神内丹莫名躁动,带出一声奇异的长鸣,似是召唤,又似命令。 众天兵耳膜刺痛,流出血来。 一条彩带自优婆山俯冲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过去维护,毒雾夹杂毒液,哀呼声起,受伤者无数。 蛇身承受重击,腥血四溅! 神蛇小彩!奂天女自封神识,它却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熟悉的神力,所以赶来相助。 田真落地化为人形,扑过去:“小彩怎么样,要不要紧?” 魔神道:“重伤,无性命之虞。” 田真连忙抬头看他。 内伤深重,开口便有血溢出,魔神并不在意:“聪明的凤凰,吾险些失去你。” 望着那略显苍白的脸,听他仍然高高在上地说出类似夸奖的话,田真想哭又想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血痕消失,魔神抬手放到她背上,算是拥抱。 内丹的躁动感更加清晰,田真总算察觉周围细微的气流变化,大惊地推开他:“这内丹好像不对,快走……” 话音未落,头顶忽现阴影。 优婆山顶的天空破开,仿佛被硬生生撕裂,飓风自天外卷来,形成巨大的漏斗状漩涡,将两人罩在中间。 一切变故只在眨眼之间,连所有神仙也看呆了。 “陛下!”众魔回神,顾不得什么,纷纷扑过来相助,却都被强大的天地之力阻隔在漩涡之外,神蛇小彩也急得仰起了头。 无形的力量,要将人卷入漩涡底。 “这是……”田真惊骇。 “太上镜。”魔神足底一沉,护体神印再现,将两人护住,与太上镜的吸力抗衡。 漩涡越来越大,携带无数沙尘,挡住所有人的视线,田真身处漏斗中心,已经看不见外面的状况,抬头望去,只见那漩涡中心是一处狭小所在,其中万千箭雨,极为凶险。 “太上镜内,非你想象中的安宁,还要随吾去吗?” “去。” “你的眼泪,令吾高兴。” 此情此景太电视剧了,田真也没力气去骂他变态,眼泪竟一骨碌滚下来。 “狭窄的太上镜,容不下太多。”赶紧的手指抚过,替她擦拭眼泪,“吾离开,你会回归风王身边吗?” 还记得这事!田真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是摇头。 “很好。”魔神左手扶上她的肩头,“凤神内丹,承吾一成神力,为吾守护魔界。” 柔和的力量源源涌入体内,迅速被内丹吸纳,说也奇怪,脆弱的身体承受这股神力居然没有丝毫难受的感觉。 田真终于发现了问题,变色道:“你早就打算回去了!你故意的!” 魔神承认:“今日之事,吾已料知。” “知道你还要来?”田真缓缓摇头,用力揪住他的前襟,“你顺从天意,为什么又……”为什么故意回应自己,为什么说那些令人心动的话? 她似有所悟,喃喃道:“你选中的是凤神内丹,你那么对我,就是为了让我替你守护魔界?你也是想利用我?” 魔神单手握住她的双手:“你这样想吗?” 利用与否,田真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认真思考,头脑被愤怒充斥着,她狠狠地抽回手,接着却脱力般往地上跌倒。 一只手扶住她。 田真想也不想地推开。 “你要走就走吧。”没了顾忌,她狠狠地盯着他,眼泪却不争气地往外跑,“这儿是神界,现在他们还是比我们人多,你这些部属子民怎么办?就算我有你一成力量,哪里打得过他们?” 魔神道:“此事你无须担忧。” 也安排好了?田真恍惚。 “凤凰,不要哭泣。”漂亮的手指缓缓抚过她的额,光洁的额上,凭空出现一样小巧的金色额饰,延伸至脑后固定,闪闪发光,美丽非常,“吾送你的礼物。” 他似乎很满意,道:“吾讲过,将这个封印的机会赐予你。” 田真没有留意到这些,怔怔地望着他,不能理解。 一句赐予,曾经以为是意外之外的安慰,却不料是早就决定的事实,他安排好一切之后飘然归去,那自己算什么?九死沧他们天天练兵又算什么?让自己亲手封印他,高高在上的神, 是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神,始终是神,看得明白也不会在意太多,或许当初就错了? 自以为得到了的感情,到头了竟变成一场利用?不能相信,这些都是他的算计,是早就拟定的计划。 拥有他的一成神力,神帝、仙帝、妖皇怎么会放心这样的部下?这是断绝自己再回神界的可能,只能留在魔界效力。替自己解毒,留下凤神内丹,这段日子的亲密与感动,包括今天这场营救,难道就是假的?他做这些事,关于自己的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狭长眼眸看着她,其中竟有笑意。 田真沉默。 不得已而表白,再被一点点感动,被一点点吸引,俊美的外形,隐藏在骄傲与好战之下的那些个性,尚武、尚德、维护部属、不拘小节、大智若愚,还有偶尔的无理与坏脾气。。。。。。 不是利用,别人都会利用,唯独他不会,因为了解他,一个内心尚德的神怎么可能做出自己厌恶的事情?其实他对这只凤凰是有兴趣的吧,至少比别人要更加在意点,会因为维护朝华君而介意,那句“娶你为妻”应该不是假话,他所留恋的六界也包括凤凰吧?只不过神知天意,留下的前提提已经不存在,又怎么能够回应太多?有什么可责怪的? 没有责怪的理由,所以他也没有歉意。 田真慢慢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的颈,迫使他倾身,唇边扯出个笑来:“既然要来了,陛下,不介意亲亲我,算是跟我道别吧。” 半响,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吾赐予你这个机会,也赐予自己一个机会。” 俊脸缓缓朝她俯下,挺直的、霸气十足的鼻梁压上他的鼻子,再稍稍错开,终于,那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没有继续的动作,也没有立即离开,因为受过伤,唇间犹带着丝丝血腥味。 长睫微动,可以感受到他的迟疑,田真眼泪急涌,心里却真正笑了。 旋涡之力越强,神印光华渐弱。 终于,魔神轻轻拍她的背,推开她:“吾回了。” 田真闭目。 四周的喧闹声全部消失,眼前一片漆黑,耳畔一片沉寂,不知过了多久,路小残响亮的哭声传来。 “父皇!” 田真慢慢地睁开眼,茫然。 头顶的旋涡已经消失,威武身影亦不在了。 路小残跪倒在地,边哭边用小手擦眼泪,那边路冰河亦收了钩镰刀,垂首,缓缓单膝跪下,魔业护法九死沧等人紧跟着跪了满地。 原是惨败,熟料最后关头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代价虽大,收获更大,众神仙喜不自胜,齐拜神、仙二帝。 华盖张,云楼起,神帝、仙帝重登楼顶。 神帝恢复威严,连自身的伤势也不在意了,开口道:“魔神回归,证实魔道天地不容,若肯归降,赦尔等无罪。” 悲愤之下听到这番话,魔界众将大怒,欲上前厮杀,却被路冰河制止。 路冰河淡淡道:“就凭你们?” 眼下兵将伤亡无数,可已方战力仍是占了压制性优势,神帝侧身看着仙帝关河月微:“魔神当诛,今后吾神、仙两界共同把持正道,仙帝意下如何?” 关河月微素有贤名,闻言有不忍之色:“魔众无辜,神、仙两界子民亦受战之累,既然魔帝已被封印,我看还是赦免了吧。” 九弗太宫亦颔首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神帝待要再说,忽然一阵强劲熏风刮来,风里浓重的邪气让所有神、仙、魔众都吃了一惊,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支大军御风而至,当先那人手执拆扇,银发银袍,清素之下喑藏妖娆,竟是妖皇甫千秋。 神帝的脸又冷了:“甫千秋,你想插手?” “魔、妖同出一脉,如今魔界有难,甫千秋又能岂能坐视不管。”妖皇说完,与路冰河拱了拱手,叹息,“前日王弟回来,提及魔帝相救之恩,对魔帝为人甚是佩服,听说有事,便宜求我赶来相助,想不到。。。。。。唉!终究迟了一步。” 路冰河拱手还礼:“费心。” 妖皇黯然道:“想当初我也曾好言想劝,无奈魔帝一意孤行,如今果然。。。。。。此事我亦伤感,但恕我直言,眼下天王须以大局为重,保全魔界基业才是。” 路冰河点头:“我明白,多谢。” 田真跌坐在地,呆呆地望着优婆山顶的天空。 救甫三山,原来就是今日妖皇出兵相助提供理由,他的回归固然遂了妖皇的意,但妖皇也绝不会允许魔界覆灭神界独大的局面出现,他前来救人时,已经以神力破坏了神界通道,所以妖皇大军才能这么顺利地进来支援,所有的事,他都安排好了。 该称颂神的英明与智慧吧,为什么仍难释怀?因为没有看到他的悲伤?就这么平静地归去了,甚至连一句道歉也没有。 想要笑一笑,心头却是不尽的苦涩。 “喂,喂!” 恍惚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田真迟钝地转头看去,却是旁边路小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妖皇身上,悄悄伸手拉她。 “喂,够啦够啦!”刚碰到她的手,路小残就低呼,“哎呀!父皇不惜耗费神元改变你的体质,原来是想让你承载神力。” 改变体质?田真低头看向双手,终于明白了昏睡七日的真相。 怪不得自己能承受神力,怪不得他功体耗损得这么严重,明明已经离去,身上却留有他的力量,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今后每使用一次力量,都会想起来吧。 田真赌气道:“承载多少神力,我也不会记得的。” “那真可惜。”路小残擦擦眼泪,道:“父皇还有话让我告诉你呢,你不想听就算啦。” 田真猛地扣住那小手:“他说什么?” 路小残转转眼睛,继续大哭:“父皇——” 田真抓住他:“他说了什么?快说!” “别这么大声!”路小残以传音之术制止她,“极地冰岛魔莲将开,父皇前日与哥外出,就是将六界灵脉引去那里,得六界灵气字样,魔莲开时,地力爆发断天脉,父皇就会借它之力,破太上镜,重归六界。” 重归六界?什么意思? 他回回来? “吾赐予你这个机会,也赐予自己一个机会。”将封印的机会给了她,归来的机会给了自己。 原来如此! 没有道歉,没有悲伤,因为还有回来的机会! 大悲变大喜,田真如在梦中,犹不敢相信:“真的?” “那当然,父皇没有十足的把握,故意不告诉你,你还真哭了。”路小残颇有点幸灾乐祸,“可别太高兴呀,让他们起疑心。” “什么时候?” “父皇说五年后,魔莲就会开了。” 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田真一把将路小残拉入怀里抱住,低头将脸埋在他背上掩饰神情,肩膀不住抽动。 “喂喂,做什么?”路小残挣扎,“快放开我呀!” “小残宝宝!”田真哪里肯放,抱着他大哭。 “哭我做什么!”路小残气得咬她的手,“恶心!” “小彩!”田真丢开他,抱住旁边的神蛇继续痛苦。 神蛇颤抖。 路小残拍拍神蛇的脑袋,悄悄说了两句话,神蛇昂首瞧了两人半晌,转身游上优婆山去了。 难怪一直觉得身体有异,原来次神把咱格式化提高性能了,系统没重装错把?田真捶地大哭,接着悄声问:“我现在打得过那个战神吗?” 路小残很合作地哭了两声,道:“找个时候我们引他出去试试吧!” …… 这边他两人唱和,那边神帝的心情指数急剧下降。妖皇摇摇扇子,不紧不慢地笑道:“通道已毁,神帝还不肯撤兵,莫非是将天庭让给别人住?” 通道被破坏,门户大开,后方空虚,众军疲惫,如今妖界插手,再战显然不明智,神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个“撤”字,关河月徽自然无异议。魔神归去,目的已达,仙界实力不及神界,果真消灭魔界,对仙界并无好处。 两界将领领命,各自清点残兵。 朝华君走到田真面前:“凰儿,你……” “你别假惺惺的。”路小残擦擦眼泪,跳出来拦住他,恶声骂道:“她才不会跟你走!” 朝华君看着田真。 关河月徽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前方,却始终没开口。 “对待敌人也要讲礼貌。”田真拉过路小残,面无表情地走到路冰河旁边,直到两界联军撤走,也不曾再看两人一眼。 妖皇道:“魔帝之事,还请天王少些悲痛,多多保重,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路冰河道:“事发突然,恕我失礼,贵界厚谊容来日再答谢。” “天王客气,请。” “请。” 优婆山恢复宁静,冷冷的天凤吹散尘烟,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证实着曾经发生过的战斗。 目送妖军远去,田真暗暗微笑。 好吧,在这以万为计年单位的世界,五年其实不长,咱有的是青春等待,有了机会,还怕找不到办法助他? 不知这一场欢喜,哭又笑,却是谁的阴谋,谁的智慧呢…… 陪众魔挤出几滴眼泪,她转身去抱路小残:“吾儿不哭,你父皇不在,还有娘疼你……” 路小残撒腿就跑。 “吾儿——” (完) 独家番外 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魔神的回归,六界的风波并未因此平息,失去共同的威胁,他们开始关心各自的利益,短短五年,局势反而变得更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