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34

苏旷声音里多了几分邪邪的暧昧,“那倒不必……只是,要我放晶晶不难,只要能一亲姑娘芳泽么,嘿嘿,嘿嘿……”“你说什么?”龙晴已经跳了起来。苏旷却半眯着眼睛,继续沉醉,“至于五爷和五爷的贵部……就要烦劳姑娘你……侍寝了。”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苏旷脸上,苏旷也不生气,只是口气里多了几分威胁,“如果龙姑娘你也是不谈条件的人,自然算我白说,只是姑娘若有意,就不要逼我再开别的价钱。”龙晴抬起的手僵持在半空。凤曦和怒道:“龙晴,你敢!”龙晴的手收了回去,极妩媚的掠了掠发梢,回头叱道,“什么时候本姑娘做决定要你多事?”苏旷笑了,“那,做不做?”龙晴眼波一转,“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有傻子才不做。”“成交。”苏旷道,“你解开我穴道,我来救人。”龙晴迟疑,“你若出尔反尔呢?”苏旷哈哈大笑:“凤曦和,你看看你,好好一个姑娘,被你调教的疑神疑鬼——”凤曦和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比龙晴刁钻百倍,只是他平素的镇定似乎真的快被苏旷击溃,连声音也有了颤抖,“龙晴,你……敢!”“龙姑娘,你心肠其实太软,知道么?”苏旷的眼睛明亮而狡黠,“刚才方丹峰背后空门大开,你随便什么招式都能要他的性命,偏偏只拍了他的穴道;我对你们何其不利,你偏偏又不肯点我的重穴……何必为了一个凤曦和,把自己扮成土匪头儿?”他忽然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龙晴的心沉了下去,一片冰冷。苏旷走到凤曦和身边,随手点了他的穴道,看着他的眼睛,“凤五爷,你确实是人中之杰,可惜关心则乱,若没有龙姑娘在塞北,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付你。”他已完全反客为主。龙晴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右手握住了吴钩剑。苏旷却只是伸出一只手,“刚才谈的条件还算数,龙姑娘,成交?”龙晴用力咬着牙,伸出一只手,与他一握,只觉得苏旷掌心干燥而镇定,力道沉稳如山,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成交。”凤曦和内室中伤药倒是琳琅满目,龙晴轻车熟路翻出瓶瓶罐罐无数,苏旷不由得满口称赞,“这小子必然是刀头滚大的,除了砍头,什么伤都能治。”他嘴里说着话,手下却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已经把要用的器械备好,看着凤曦和,“要不要麻药?要的话,麻烦眨眨眼睛。”凤曦和的眼睛已经瞪得很累了,一听他说话偏偏瞪得更圆。“这是死鸭子嘴硬,噢噢,我倒是忘了,凤五爷可比关云长英雄多了,刚才还要自己动手来着。”苏旷一边说,一边一刀划开他的腹部。凤曦和依旧瞪着眼睛,只是,他几乎没有看见苏旷,没有感到伤痛,只是盯着龙晴,那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龙晴几乎听见他的灵魂在喊——你敢!龙晴!你敢!龙晴!龙晴只觉得脸颊一阵冰冷,这才发现已是泪流如注,她忽然哽咽,“苏旷你不是人,你要痛死他么?”“是么?五爷?真的很痛么?”苏旷手里薄薄的刀片东戳西捣,指指腹部,又指指心口,“这里,还是这里?”凤曦和浑然不觉,只是凶狠而霸道地盯着龙晴,哪里痛,一览无余。“啧啧,晴儿啊,还没侍寝,怎么就红杏出墙了?”苏旷那声“晴儿”喊得惟妙惟肖,手下虽然麻利,但也极其粗鲁,扯出断裂的肠子缝合起来,“少在那儿眉目传情啊,不许叫我吃醋,我手一抖,他可就没命了……来来,瞧我忙得一头汗,快给我擦擦。”龙晴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拭去苏旷额头汗珠,忽然低声:“我求你,求你放过他,苏旷,是你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转头看着凤曦和,指了指胸口,“凤曦和,你好嘴硬,我这儿,也疼。”凤曦和目中,一片血红。苏旷终于低头,正了颜色,将凤曦和伤口缝好,涂上止血止痛的膏药,叹了口气:“你们啊,何必呢!龙晴,他刚才气血几乎已经凝滞,创口附近的血脉也被我强行封死,若不是靠一口怒气,恐怕已经驾鹤归西了。”又撇撇嘴,看着凤曦和:“五爷,你至少还要静养三天才能运功调理内息,不想死最好就听话。”说着,一掌拍开他的穴道,捶着腰,懒懒散散走出门去。龙晴和凤曦和依旧两两相望,谁也没有动弹半分。凤曦和吃力地要坐起身子,道,“晴儿,来……”龙晴连忙奔了过去,一把按住他,“你又要干什么?”凤曦和伸手擦了擦她脸上泪水,“晴儿,五年前是我错了,对不起。”五年前……凤曦和初识龙晴,两情相悦,带她回红山。其时凤曦和年少风流,又正是匪帮首脑,几乎隔三差五便有下属送上绝色美人,夜夜笙歌,好不快活。龙晴上山之后,哪里忍得了这种男人,脸色便不好看起来。再加上凤曦和地盘越来越大,更有金雕一类下三滥的匪帮入伙,更令龙晴忍无可忍。凤曦和其实尴尬之极,自从见到龙晴,他早已决心终身相爱,白头偕老,手下献上的女子也慢慢成了摆设。但是要他当着无数兄弟的面宣布从一而终,却无论如何拉不下脸来。一日照常恼怒之后,凤曦和忍不住怒道,我堂堂凤曦和,为了你连女人都不碰,难道留在屋里看看你也要吃醋?龙晴却冷眼道,你早就脏得让我恶心,还多说什么?凤曦和虽然暴怒,却还是软语——你只当给我留三分面子,除你之外,我绝不染指别的女人就是。龙晴只顾冷笑,少说废话,你再敢收一个女子,我这就下山,从此你姓凤的和我姓龙的便是路人!凤曦和偏偏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威胁,一怒之下,索性一口把话说绝。龙晴何等火爆脾气?连夜便下山而去,再不回头。凤曦和只道她小女孩儿脾气发作,过几天哄哄就好,哪知不久就听说龙晴占山为王,自立曼陀行宫,且时不时下山掳掠年轻男子回山侍寝。从此,二人形同陌路,这口气一赌就是五年……五年,凤曦和不再是昔日轻狂的少年,龙晴也不再是一派天真的少女,只是彼此心中的郁结愤懑却似乎与日俱增。“晴儿……”凤曦和眼角终于有泪,“我错了……”五年间并非没有相互打探,凤曦和知道龙晴所谓侍寝不过玩笑,龙晴也知道凤曦和当众弹刀立誓再不许掳掠一个女子上山,只是……若非今日情形,那句话,却是谁也说不出来。“终于认错了么?”一日里目睹凤曦和几回死里逃生,龙晴也坚持不住昔日的骄傲,“你这个死不要脸的混帐东西!”一把扯住龙晴的手,猛然坐起身子,重复着刚才用眼睛喊过无数遍的话,凤曦和终于颤声道:“不许去,晴儿!”那一刻,天地玄黄。龙晴低头一看,魂飞魄散:“苏旷苏旷!他伤口流血了!”“好啦,你兄弟的毒解了,晶晶那丫头一会儿就活蹦乱跳——”苏旷拍着双手,“喏,我说的话可是都做到了,龙晴看你的了……”他嘻嘻笑着走到一脸怒意的凤曦和面前,伸手要看他伤口,“不要命了么,这么大动作?”凤曦和啪地打开他的手,冷冷道:“我跟你回去。”苏旷歪头:“你这话当真?”凤曦和沉声道:“我跟你回去伏法,一路之上,自然叫我兄弟不许拦截。”苏旷忍不住:“你宁可和我回去,也不肯退出漠南?”凤曦和也微微一笑:“我兄弟的身家性命都在这里,去漠北,你要他们喝西北风么?苏旷,你也是公门的人,少婆婆妈妈。”苏旷出了口气,他和凤曦和都明白,想越过千里草原,带凤五爷回京复命,几乎就是妄想,但若有了凤曦和这句话,一切都不一样。苏旷伸出单掌,“你可想明白了?你知道你是什么罪名?”龙晴一把握住凤曦和的双手:“你疯了!”凤曦和轻轻挣出手来,“晴儿,你还当我是男人么?”当空一击,清脆响亮。一切已成定局。“大人,什么时候起身?”凤曦和仰首,目光沉静。苏旷叹气:“既然有你这句话,什么时候都是一样,过三天吧,我不想你死在路上……呵,五爷,你们聚聚吧,以你的名头,只怕回京就是凌迟处死。”他似乎也开不出玩笑,伸手为凤曦和止了血,长叹一声,匆匆离去。龙晴痴痴望着凤曦和,心碎若琉璃,忽然叫道:“我们走好不好?跟我回江南,回师父那里,没有人找得到我们!”一手扶着龙晴的肩头,一步一步捱到窗前,推开窗,万里苍茫。凤曦和指着天边:“晴儿你看,这里就是草原,草原上的男人命贱,话不贱。苏旷他刚才随时都能要了我的命,我要是背信弃义,恐怕被天地所不容……喂喂,你哭什么,亏你还假冒了五年的马匪,难道不知道做这一行,本来就是要随时掉脑袋的么?”龙晴一字字:“我没有假冒,杀人放火的事我也做了,我陪你。”凤曦和笑着顺了顺她的头发:“傻丫头,你那点事儿算什么?那些都摆不平,你当我这声五爷,别人是叫着好玩的?更何况萧茗的徒弟,铁敖多少要给三分面子。我去了之后,你还要照顾你那群妹妹……带她们回江南吧,这里太冷,太空阔,不是女孩子应该在的地方。”原来这些年来,她恣意妄为的每一件事,他都一一为她料理了后帐。只有这一次,他也摆不平了,于是把命搭了进来。龙晴本以为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那个曾经寻欢作乐的男人,只是这一刻,内心最柔弱的地方已被触痛。“姐姐——”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龙晴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个身子已经扑进怀抱中,晶晶哭得肝肠寸断,“姐姐——”“晶晶,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你有没有受伤?”用力把橡皮糖从身上扯下来,龙晴细细检查着晶晶的四肢。“没有没有,那个丹东本来要砍掉我的手,苏旷救了我……姐姐,苏旷是好人吗?”姐姐抽抽搭搭,趁着龙晴发楞,又一次扑进她怀里。凤曦和替龙晴回答:“差不多算个好人吧。”晶晶这才看见一边的凤曦和,一愣,“五……五爷?”龙晴含泪笑:“喊姐夫,晶晶。”晶晶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用力摇晃凤曦和的肩膀:“姐夫——你们和好啦?”凤曦和脸色一动,浑身的伤口又一次裂开。晶晶吓了一跳,龙晴拉住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竹牌:“晶晶,你长大了,姐姐有件事要交代你。”晶晶点头。龙晴把牌子塞进她怀中,“这件事很麻烦,很辛苦,你明白么?你回山去,带着姐妹们去江南,到太湖边竹林里找萧茗,那里有一个很(奇)和蔼的伯伯,还有三(书)个姐妹,你把牌子(网)给他们,他们会明白的……”晶晶终于听明白了,龙姐姐拐弯抹角一大通,总之是不要她们了,忍不住插嘴:“姐姐……你呢?”龙晴起身,拉住凤曦和的手:“姐姐年纪大了,该嫁人了。”原本以为晶晶一定会大哭大叫,但她愣了许久,终于拍手笑了起来:“姐姐放心,我们也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龙晴竭力忍住想哭的冲动——这群孩子这么小,武功又不济,万里迢迢,怕是要吃许多苦头吧?晶晶微笑着拉住龙晴的手:“姐姐,你以为我们都是小孩子么?只是姐姐你天天那么寂寞,我们才要逗你开心啊。现在你有姐夫了,我们也要去走我们的路,将来也侠仗义,和姐姐一样。”原来这五年,并不是她在照顾这群孩子,而是这群妹妹在心疼着她。看着晶晶,龙晴终于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十四岁,快要十五岁了,自己也是在这个年纪只身离开家,去寻找自由的啊。“我去了姐姐,送她们到江南,我再来看你!”晶晶欢天喜地地跑了,在她,还不知道“江南”究竟是如何的距离。凤曦和拉住龙晴,“我这就派人通知中原的兄弟沿途保护。”龙晴回头,笑笑,“是啊,你这土匪头儿做不了几天啦,还有什么善事赶快做——”说到最后,她竟然有些哽咽。“说得好!”凤曦和一手拉着龙晴,向外走去,地上的兄弟们有些已经呻吟着转醒,要拼命直起身子向他行礼,凤曦和却只是向着坐在一边品茶的苏旷道:“我带晴儿出去一下(全书网m),明天日落前回来,你若是不放心——”苏旷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我再放心不过,凤五爷就算能背信弃义,也受不了欠帐不还。”凤曦和哈哈一笑,颇有些苍凉。抱了抱拳,转身向着远方一线蔚蓝走去。苏旷、龙晴都知道他要去哪里——达里湖,天鹅飞起的地方。第七章 盗亦有道六声吟平生我意自孤行长梦执着不复醒恨天无柱恨地无环忍负一片心如果可以并肩,无忧无虑地躺在湖畔的草地上,天鹅飞过的刹那,就是地老天荒。龙晴忽然用力一拍桌子:“都给我起来!我是龙晴,不是凤夫人!我做事不用他姓凤的教!他说不许救就不许救?我呸,他算什么东西!你们说——这么多年伤天害理的事一样没少做,那么多女人也抢了,那么多金银财宝也抢了,再抢他个凤曦和算什么?”达里湖如一整块净蓝色的琉璃,一阵微风过处,分不清哪里是湖水,哪里是蓝天,哪里是白云,哪里是天鹅。远处天鹅成双成对,翩翩飞过,好像整个蓝天都被它们羽翼占有,看得人又惬意,又羡慕。凤曦和躺在地上,对着蓝天喊着:“老天爷——你今天要是敢下雨,我作鬼也不放过你!”龙晴已是一件件地将身上衣物除了下来,脸上的神情又温柔,又悲伤。凤曦和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欺负我身上有伤?”龙晴呸了一声:“废话,你带我来要干什么?”她的脸已经开始红了,手停在最后一层壁垒之上,不知要不要继续。凤曦和嘻嘻一笑:“我带你来看天鹅啊,人生匆匆,难得对着如此湖光山色,你怎么如此没有情趣?”龙晴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轻声道:“少废话……来啊,抱着我。”凤曦和不理她,把地上的衣裳丢了过去,“快穿上,湖边风大。”若是平日,龙晴恐怕已经动手了,她咬了咬牙,走到凤曦和身边,躺下,轻轻抱住他的脖子,颤声:“你……”凤曦和拍了拍她的后背:“乖乖穿上衣服,陪我说说话,好不好?”龙晴恼羞成怒,本色毕露,直视着凤曦和的眼睛:“你明明在躲我,凤曦和,你他妈就不能主动一回么?”凤曦和苦笑:“龙姑娘啊,你他妈就不能别老是一脑子男盗女娼的么?”这个“男盗女娼”倒是浑然天成,龙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眼里一片盈盈。凤曦和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压低了声音,“晴儿,不许哭,你要是再敢哭,我就——”“就什么?”龙晴的身躯滚烫,贴得更近。凤曦和坏笑:“你要是再哭,到时候我也哭,叫天下人耻笑漠南凤五是个孬种,害你也没面子。”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龙晴忍不住大声嚎啕起来,一边哭一边怒骂:“凤曦和,你怎么就不能要了我呢?”凤曦和一把推开她,也怒道:“你淫词滥调看多了?我现在要你就是个畜生,龙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脑子?”他一把捡起衣裳,丢在龙晴身上,“你非要逼我现在就跟姓苏的走?”龙晴被他推的一个踉跄,站起身来,猛一抬头:“随你,你活该!”凤曦和懒洋洋转过身子:“快穿快穿,少在那儿装傻,我喜欢的晴儿不兴哭哭啼啼。”他的声音里满是微笑,手指却颤抖着抓紧草地,一手惨绿。龙晴终于衣冠楚楚地坐下,颇有些泄气,“那好吧,说,你拉我来干什么,别告诉你只是为了叙旧。”凤曦和正色:“晴儿,能不能告诉我,莫无的事情?”龙晴一怔,转眼已经明白,“你要在临走替我料理他?”凤曦和点头,“这个人剑法决不在你之下,我不放心。”龙晴忍不住又想嘲笑:“苏旷可还在你家守着呢。”凤曦和目光有了些凌厉之色,“我欠他一条命,还他就是。但在这块地方,别说他区区一个人,就算朝廷千军万马齐至,凤某何惧?”“好威风!好霸道!”龙晴鼓掌,“只是,凤曦和,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么?你太霸道,总是想替我把什么都安排好,我担待不起——我和莫无的恩怨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凤曦和看着她,眼里的凌厉一丝丝化作温柔:“那好,晴儿,就算我临走的时候求你,我想知道你的事情,不想带着一脑子胡思乱想见阎王爷……我不插手,只想听听,好不好?”提起莫无,龙晴的神色黯淡了,半晌,她缓缓开口道:“他是我爹的好兄弟,只是我爹的死,却和他脱不了干系……”“我爹的名讳是龙铮,铁骨铮铮的铮。二十余年前的江湖,有”醉翁茗客剑公子“之说,我爹便是醉翁,与师父萧茗,剑公子莫无鼎足而三,偏偏又是……极好的兄弟。但是后来,慢慢有了变化,我爹娶了我娘,师父也有了心上人,三个人原本的亲密无间便有了些不对。爹娘和师父一心归隐田园,不问江湖事,但是莫无才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哪里能忍住性子?就一个人带剑上了京师,要一会天下的高手,据说,就这么结识了铁敖,引为生死之交。”一旁的凤曦和忍不住插嘴:“你是说,十六岁?”龙晴点头:“莫无本来就是不世出的天才,若不是中间十年弃剑,恐怕今日你我齐上也不是他的对手……算了,我继续说。”“我爹爹妈妈隐居在太湖之中的芙蓉庄上,师父师母,呃,那时候还不是师母呢,就住在隔壁的竹林之中,快活似神仙。只是……我娘,还是有了麻烦。要说起来,我这个马匪也算家族渊源,我娘认识我爹爹之前,本就是道上出了名的独行盗,也做过几桩惊天动地的案子,洗手归田之后,依旧有许多人不放过她,里面就有当年的铁面名捕。他带人纠缠我爹娘几次,偏偏又不是他的对手,就设下圈套,以我娘昔日兄弟为饵,要诱她入彀。”“听师父说,我娘也是火爆义气的人物,一怒之下真的翻出旧日行头,要夜闯金陵府救人。我爹忽然发觉娘亲不见,就急匆匆把我托付给了师父,前去救人,但终归还是迟了一步,娘她自知无路闯出重围,又被兄弟误会,竟然横剑自尽了。等到爹爹赶去金陵府,却……却看见了莫无。那时候他们已经四五年未曾见面,我爹便以为莫无勾结了官府,谋害娘亲,一怒之下,便和他割袍断义。谁知莫无死命拦着爹爹,不许他杀铁敖复仇,我爹只好和莫无苦战,结果,铁敖已经走了,还搬来救兵……金陵官兵合力围杀我爹,莫无却死命替爹爹杀开一条血路,带着我娘的尸身逃出城外之后,他跪下道,铁敖是他生平唯一好友,为人刚正不阿,毫无私心,爹爹若要怪罪,就请杀了他为嫂子报仇……”“爹爹他,又如何对兄弟下手?这时师父师娘带着我赶到,爹爹只看了我一眼,就把我和吴钩剑一起托给师父……然后……然后……他老人家,也自尽了。莫无羞愧之下,便也要横刀自尽,被师父拦了下来,他立誓终身不再用剑,从此一走了之。听师父说,那晚我哭得厉害极了……从那之后,我再没有哭过,一直到,到今天。”凤曦和紧紧握了龙晴的手,喃喃:“晴儿……”龙晴苦笑:“只是谢天谢地,我总算有个温和大度的师父,姐妹四个里面,他督促我习武最严,也最担心。他不瞒我,原原本本告诉一切,叫我自己决定自己的路,是活在复仇的阴影里,还是走出去。”凤曦和道:“萧前辈的胸襟气度,我佩服得很,有机会真要——”只是一言至此,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龙晴道:“师父告诉我,我爹娘之死,虽然和莫无有关,但是却并非全是他的责任。我爹若活着,也一定不希望我去找莫无报仇,他说……好朋友之间,只有误会,却没有仇恨,无论如何的伤人,终归还是会百倍自伤,莫无弃剑十年,心中痛楚,未必在我之下。我听了师父的话,渐渐打消了报仇的念头……直到五年前,听说铁面捕头竟然又找了莫无,要他拔剑重出江湖——那个铁面捕头、莫无竟然又和他在一起,你叫我如何不怒?偏偏师父日日劝我放开怀抱,我一时无法自处,便一个人到了塞北……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凤曦和一惊:“那个铁面,莫非就是?”龙晴苦笑一声:“就是苏旷口里说的师父,天下第一名捕,铁敖。”她轻轻用手抚过凤曦和的眉骨,声音低沉,“曦和,你说,我还回得去江南么?”“这倒真成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凤曦和轻轻将龙晴揽在怀里,一时竟也无语,半晌,才笑道:“莫无弃剑十年,居然又再出山——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居然第一个拿我开刀,嘿嘿,晴儿,我这一死,也不算委屈了。”龙晴恼了:“你就不能不去送死?”凤曦和低头,在她泪上轻啄一记:“一诺千钧,盗亦有道。”如果可以并肩,无忧无虑地躺在湖畔的草地上,天鹅飞过的刹那,就是地老天荒。龙晴倚在凤曦和没有受伤的左臂,闭着眼睛,死活不愿意睁开,凤曦和轻轻一抽胳膊,她又无赖兮兮地向里滚了一滚,“别动,我睡会儿。”第二次抽动胳膊,龙晴眼睛闭得更紧:“不许乱动!”凤曦和求饶:“姑奶奶,你换个地方好不好?我臂上有只小虫,快爬到你脸上了。”龙晴的眼角一闪,泪水滑进耳朵里,自己的声音也嗡嗡起来:“就算有只老虎,我也不动!”“唉……”凤曦和没了声音,只是缓缓伸出右手,一寸寸移过龙晴的面颊,倔犟的嘴角,僵硬的肩头,然后轻轻按在她背后的命门上,将一股柔和的内力递了过去。龙晴还没来得及反抗,便听他轻叹了一声:“那就多睡一会儿吧,等你醒过来,什么都好了。”要醒过来,要醒过来,一个声音在脑子里高叫,天杀的凤曦和,又自以为是的乱安排!而深沉的睡意却慢慢淹没了意识,夸父追着最后一丝微光,奔逐到筋疲力尽,他对着将沉的落日高吼——不行,我不许你这样沦陷!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落日俨然西斜,不知昏昏沉沉睡去了多少个时辰,龙晴二话不说,向着红山飞奔。“哐啷”一脚踢开大门,龙晴就差须发怒张了,她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狂吼:“凤曦和呢?”“五爷……五爷……”那正是凤曦和部下的陈主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手边一人叫道:“五爷跟那个姓苏的走啦,临走的时候和咱们兄弟说,谁敢去救他,就是陷他于不义。”龙晴愕然:“陷他……于不义?”陈主簿忙点头:“五爷还交代,请龙姑娘暂为打理上下事务,等新瓢把子选出来再说。”龙晴面上阴晴不定,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大厅之内,百余人一起跪下道:“夫人!”龙晴忽然用力一拍桌子:“都给我起来!我是龙晴,不是凤夫人!我做事不用他姓凤的教!他说不许救就不许救?我呸,他算什么东西!你们说——这么多年伤天害理的事一样没少做,那么多女人也抢了,那么多金银财宝也抢了,再抢他个凤曦和算什么?”陈主簿听得眼睛都在发直,本以为这位姑娘必定哭得梨花带雨,不当即晕倒已是万幸,却没料到她忽然火气冲天起来。在一旁小声提醒:“好好,龙姑娘,五爷交代,盗亦有道啊!”“道个屁!”龙晴一把抽出吴钩剑来,“我们是马匪又不是强盗,不就是背信弃义么?背信弃义的算我龙晴好了,哪有这么多臭规矩?愿意救五爷的爬起来跟我走!”这话喊得众人一片沸腾,草原上的马匪本就是重义气,轻法度的亡命之徒,听龙晴这么大声一喊,连连叫起好来。陈主簿本来受了凤曦和临行重托,此时却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想解释马匪和强盗实在是半斤八两,但是这姑奶奶一脸的杀气腾腾,他竟是一句也多不出话来。奋力一挥剑,龙晴指着山下:“凤曦和说了,从今日起我就是塞北匪帮的总瓢把子,违令者,斩!”“是!”齐齐的一声答应。龙晴又令道:“传令下去,四面围击那个姓苏的,他们走了没多久,我就不信在这块地盘上,还能叫他跑了——”凤曦和治下的力量第一次展现出来,几乎片刻之间,刀出鞘,人上马,齐刷刷的队列,虽然不过数百人,却宛如大军一般。“飕——”“飕——”无数令箭向天直射而去,召集着无数潜藏在山林的马帮。龙晴微微的眯起眼睛,打量着这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心中一声低叹——凤曦和,若没有你,这片草原怎么办,你真的要他们重新变成流匪,危害四方?我没错,我没错!龙晴撮唇用力一声呼啸,红袍马绝尘而来。“走——”她一跃上马,抽出鞍边的马鞭,指向遥远的东南方。“轰——”远处忽然传来莫名的一声震响,低哑,但带着不可形容的威力。马匪们面面相觑,陈主簿忽然喊了出来:“这是朝廷的红衣大炮啊!他们真的带兵来了——”“无耻的苏旷!”龙晴一磕马腹,“分路出击!”数百骑骏马从陡斜的山坡上冲了下来,扬起一路暗红尘埃。第八章 狭路相逢七声吟北国风云踏地来惊破天河波光影策马不前沉舟无后踌躇将军令——凤曦和索性慢悠悠地躺下,顺便服下一颗药丸,也冷笑,“谁说婊子就不能立牌坊了?”——苏旷想了想,“寂寞,我觉得大军出征,最怕的是寂寞。”苏旷坐在驭座上,不停地摇头晃脑以示哀叹:“做捕快做成我这样,还真是丢人,凤曦和,你一个命犯,大马金刀地躺在马车里,就不觉得害臊?哎,说你呢,别看了,她追不上来的。”凤曦和偷偷从窗帘向后遥望的目光被人识破,不禁尴尬也笑:“大人,你期望的也不要太过分了,难不成你要我自己驾车到刑部,洗剥干净等你们开刀不成?”“说的也是。”苏旷捧起酒囊,灌了一口,随手丢给凤曦和,“喏。”凤曦和一甩手把酒囊丢了回去,“我身上有伤,不宜饮酒。”苏旷不由得嘿嘿笑了,“啧啧,真新鲜,你跟我回去还不是要零剐碎剥?趁着好时候喝两口吧,过几天,就喝不成喽。”凤曦和摇头:“送死那是五爷我讲义气,不是说就非得糟践自个儿的身子,再说万一忽然我想通了,要逃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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