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28

周野瞪大眼睛:“什么?”“丁桀从北邙山上下来,见到戴行云第一句话就是那孩子不是他的。”苏旷伸手,三个手指轮流弯下:“不是戴行云的,不是丁桀的,想必也不是段卓然的,这下没人了,看来不是你的,就是我的。”周野嘴张得老大,半天才合拢,拍拍苏旷肩膀:“你行……看来只能是你的了。”“如果没有一个神秘人物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左风眠根本没有怀孕。”苏旷想起了她的那套小孩子的衣裳:“她根本不像个孕妇,而且,她既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也没有必要一直暧昧着不明说。”“可是她的肚子!她的脉象!”周野无法相信。“你们彼此太熟悉,又彼此太提防,觉得理所当然的答案,谁也没有去证实一句,是不是?再说大家都是练武的,有时候未免太相信脉象。脉象总有可以改变的法子,想让肚子微微隆起来一点就更容易……这也是我想去问优门门人的缘故。”苏旷沉吟:“现在的问题是,周野,如果是你,你愿意回到你们那个……所谓的过去的好时光么?”周野明白了苏旷的意思,丁桀还年轻,不满三十岁,他现在的状况或许没那么糟,他依然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志得意满,顺心如意,他依然善良,侠义,还多了几分妒忌死人的单纯,他扔下了所有的重担,轻装上阵,要花那么大力气把他拽回这个阴冷纠缠的世界么?没有笑容没有痛快,生不如死地撑着?记得当时犹年少,十九州内皆兄弟,鲜衣怒马洛阳城,美人如玉剑如霜,携手许下宏愿,同悲喜,同生死,同仇敌忾,恨不得邀普天同看我丐帮儿郎。“那真是段好日子。”周野看着远方,微笑,甩了甩长发:“不过,苏旷,我和你想得一样,他不是女人,是我们兄弟。”沈南枝脸上就有点不高兴,她怪声怪调讽刺:“两位男子汉,你们准备怎么办?就带着这样的丁桀上山?”“苏旷,信得过,把丁桀交给我。”周野站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们当我是副帮主,我带着帮主上山,总比你去好。如果此事不成--”“我一样取道白玉宫,直奔冰湖。”苏旷握了握周野的手:“既然我们都许诺过,丁桀说得没错,这场游戏该中止了,昆仑派虽然不动手,这场盛会何异于借天杀人。南枝,你以为呢?”“也好”,沈南枝看看丁桀:“不过我有个建议,你们为什么不试试全部告诉他?就像他当初说服你们一样?瞧不起女人也就算了,不用连年轻人一块儿瞧不起,是不是?”她跺跺脚,转身就走。“嚯,阿野,交给你了--”苏旷连忙去追,边追边回头:“你惹了个不该惹的麻烦。”沈南枝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肚子火,苏旷嬉皮笑脸的:“南枝,帮我装一下这只手好不好?”“女人怎么了?女人怎么了?”沈南枝语速很快,一句顶两句:“我好像没看见你那群兄弟怎么帮到你,一路上是老娘我鞍前马后为你苏大侠效力吧?”“不要迁怒,那话又不是我说的。”苏旷戳戳她:“再说周野也不是说你。”“我就是受不了那种人,一张嘴就男人女人的!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看你笑嘻嘻很赞同嘛。”沈南枝一脚踢起大团积雪:“你不过是不挂在嘴上,你敢说你没有瞧不起?我就觉得左风眠很倒霉,小时候一堆哥哥们宠上天去,宠着宠着忽然大业为重女人靠边,这稍微闹出点事,嘿,马上就蛇蝎之心了。为什么?”苏旷肉麻兮兮地深情凝望:“原谅那个目光短浅的家伙吧,如果你这种又坚强又美丽又义气又能干的女人再多一点,我保证他会说--丁桀嘛,男人嘛,随他去了。”沈南枝大笑起来,一屁股坐下:“你溜须拍马的功夫还真是与时俱进。过来帮我揉揉腰,刚才摔得不轻。”苏旷赶紧献殷勤:“我一片肺腑之言--”沈南枝怕他没完没了:“得了得了,我快吐了。”“你见过几个教主给璇玑阁天工掌教圣女揉腰?”苏旷一本正经。两人一起大笑起来,朋友真的是老的好,天大的麻烦,哈哈一笑就能过去。“苏旷,说真的啊,我这次下山,会去找东篱,他想躲我不想躲了,这么多年,我们该成亲了--嗷。”沈南枝鲤鱼打挺跳起来,看见苏旷惊喜地说不出话来,扶着腰笑:“干嘛?舍不得我嫁人还是怕我嫁不出去?”“他敢。”苏旷是真的高兴坏了,这一对好朋友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多少年来躲躲闪闪,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明明彼此深爱,就是不切入正题。“大概会挑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你要记得,下山之后尽快来武夷山,我们缺个主婚人。”沈南枝面如桃花,“你不会不给面子,对吧?”“那是自然,你们的喜酒不喝,大概就可以戒酒了。”“要备一份贺礼哦,我也不要别的,你要记着,平安下山,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一定要活着来喝我的喜酒,没有主婚人,我是不会成亲的。””沈南枝望着他:“阿旷,我不知道丁桀对你有多重要,但要记着你不是只有他一个朋友,我们都不是什么侠义道人物,当心昆仑山血流成河。““傻丫头。”苏旷骤然间有点想哭--眼下丁桀忽然傻了,柳衔杯带着魔教众直闯玉宫,他们辛辛苦苦爬了一半的山,骤然间又跌至谷底,前途如何,真的是生死未卜。沈南枝号称“见势不好拔腿就跑”,但真到了危急关头,冲进人群里的总是这个姑娘。她有点胖乎乎的,但不影响自诩天下第一美人;她爱发脾气,但从不抱怨;她爱开玩笑,也能看得见朋友玩笑下的阴霾;她说自己无情无义,但是只要交给她的事情,没有一件做不好。苏旷轻轻抱住她:“我有点吃东篱的醋了。”“那位姑娘姓云?等她回来,引荐给我们认识,以后沈家和苏家,就是世交喽。”沈南枝畅想未来的能力非常人所及,她一手推开苏旷,拔下靴子倒一倒里头积雪:“阿旷,拿出点你往日的豪气来,别婆婆妈妈的,谁挡路灭了谁,我们走!““挡我者死。”遥遥的,柳衔杯像是发出了回声,也发出了命令。嶙峋突兀的一块灰色巨石上,有身影埋伏,正待发出伏击,但他们伏击的对象居然敢从下向上抢先发动突袭,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种剑与剑的对决往往就只在分秒之差。天颜手里拿的是天笑的剑,一路走来没怎么大打出手,冰雪四子伤了两个,多少是件丢面子的事情。当头一柄刀落,天颜擅长的是长兵刃,近身搏击本来不是她的专攻,而她根本躲也没躲,“天颜--”天笑吼,只是两条身影乍合的瞬间,天颜手中剑已经自那人裆下刺了进去,同时猛折腰,整个身躯几乎反弯成一个环--那人的刀锋就停在她蓓蕾般的胸上。双双坠落,这一剑从裆下直穿过后腰,那个人像铁板上的虾,跳了两跳,身子痛苦地一弯,喉咙里的声音已经不似人声--这个清秀如冰雪的女孩儿怎么能下这么辣的手?“我让你留活口,这种活口还有什么用处?”柳衔杯不悦。天颜嘴角一弯,正待反驳,被天笑扯了扯后肘,她单膝跪下:“是,属下该死。”接着足尖一点地,向着第二道身影冲了过去。柳衔杯没有多做追究,只是觉得诧异--天笑受伤之后,天颜疯了一样卖命,她出剑之狠、下手之快,几乎已经和闯荡多年的老杀手有的一拼。只有天笑明白为什么,天荡的腿伤还不过是皮肉伤而已,但他的伤恐怕静养三两个月才能动手,只是转眼之间,柳衔杯对他的态度已经变了,变得可有可无,甚至在队伍行动慢下来的时候,还会不满地皱皱眉头。天颜在内疚,只是做大哥的怎么也受不了这种补偿的方式。除了内疚,愤怒也在慢慢滋长,但天颜什么也不说,只是将满腔戾气发泄在剑上,十三个人,她剑下放倒了四个,包括领头老大--天赋,功底,训练……她一样都不缺,只缺实战。夜羽阁的十三飞天都已经倒在雪地上,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红,他们呻吟着,翻滚着,只盼眼前这个老头能干脆结果了他们。柳衔杯蹲下,摸出一柄只有食指长的小银刀,轻轻剜进了面前一人的胃部,那人一声惨叫还没出喉,柳衔杯左手一抬,砸在他的下巴上,将惨叫变成了闷声。他的脸比冰雪更冷,眼睛里全是杀气,他深深吸口寒气,从腰带中拈出个扁扁的水晶匣子来,里面是无数针尖大小的小虫,天笑脸色一变:“尸蛊!”柳衔杯咬咬牙,用银刀挑出一个,就要往面前那人的伤口里送--一只满是皱纹斑点的手握住他手腕:“二弟!”“大哥,丁桀翻盘了,我们没机会了。”柳衔杯不回头:“不用千尸伏魔阵,我们怎么见三弟?”“我不信三弟愿意我们这样见他。”况年来毫不退让:“衔杯,我不会看着你伤天害理。”柳衔杯回过头,瞳孔里有夜一样的黑:“大哥!我们三十年没有伤天害理最后什么结果?这世上有谁对得起我们?千尸伏魔阵我早就动用过了,杀一个是杀,多十个八个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些人活该,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动手,难道不该死?他们没杀过人?只要杀过人,按朝廷律法都是问斩--既然是该死,尸首给我用用有什么不对?”他一个个指过去:“你认得他是谁?他是谁?大哥,你醒醒吧,这世上只有我们兄弟三个,没有别人可信,天下有谁你我杀不得?老三现在不知怎么样,说不定就是生不如死,咱们发过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忘了?你要真说侠义,咱们现在扭头下山,免得再造杀孽。”况年来的手在抖。柳衔杯抓住他:“大哥,认命吧,我们还有几年活头?救出老三,也就死而无憾了。”先是晓之以理,再是动之以情,况年来的手抖得更厉害。“放了他们也是活不了,你看看这血流的,大哥,种上尸蛊其实,人没那么痛苦的……”柳衔杯一点点推开他的手,声音也像蛊惑:“你转过身,别看,啊?”况年来的手落了下去,断了似的坠在半空。“不行!”天颜冲过来:“我们答应过苏旷的,不伤人命,你忘了?”“是丁桀先翻台,怪不得我。”柳衔杯对天颜可没那么客气:“滚开!”天颜挡在地上那人面前,手有点颤抖,剑上还有血珠,但口吻还是坚定的:“除非你先杀了我!”“天颜!”三子和柳衔杯同时叫,柳衔杯怒不可遏:“大胆,你以下犯上--”“以下犯上的是你不是我。”天颜缓缓地横剑当胸,她已经等这一刻很久了:“三十年前弃教而出的是你,把这群武林中人引到回望崖的也是你!勾结丁桀的是你,现在毁约的还是你!柳左使,你以为我银沙教教主是喊着玩的?你当众乱立教主是什么罪过?现在扔下他又是什么罪过?银沙教哪里对不起你?这三十年你知道我们怎么过的日子?好,你愿意回来,还是你的左使,有人欺负你兄弟,我们给你报仇--可你刚才说什么?说世上除了你们三个,有谁杀不得?你下一个要杀谁?我哥?他伤得很重,是你的累赘吧?”柳衔杯的手也慢慢向剑柄移去。天颜冷笑:“你敢杀我?你终于敢动手了?这两天我们打了七场,柳左使,你一直保存实力,是不是?”她年纪小,但牙尖嘴利,分明在逼着柳衔杯翻脸。“天颜,跪下!”天笑捂着胸口走过来,当先跪倒:“小妹忤逆,使者恕她年少无知。”“哥--”天颜委屈,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跪倒,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惟兄命是从。天笑虽然和天颜一样年轻,但说话分量大大不同,他毕竟是四子之首,而冰雪四子是银沙教近年来最杰出的后生,{奇}阖教上下寄予厚望。{书}他平时很少说话,{网}一旦开口,这面子柳衔杯不能不卖:“罢了。”“启禀使者”,天笑叩下头去:“无论如何,现在昆仑山上人人知道苏旷是我们教主,总不能说立就立,说废就废,依属下之见,眼下情势未明,若是苏教主真的已经死在丁桀手下,我们报复不迟,否则,岂不是自断后路?”“你……抬出苏旷压我?”柳衔杯蹙眉,似乎在估算着眼前少年究竟有多大的底气。“不敢,只是我们人手本来就不足,若是再三分,恐怕左使心愿也难达成。”天笑第二次叩头:“左使有所不知,三十年前我银沙教几乎因为内讧被外人所灭,诸位长老曾经立下教规,一人之亲友,即为合教之亲友,袁不愠袁先生既然被羁押在白玉宫,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柳衔杯笑起来,摸了摸天笑头颈,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有你们哥几个这句话,我就放心咯,好,不杀人,药扔下我们走,以后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啦?嗯?”“哎呀,大哥--”看着柳衔杯走远,天颜扶起天笑:“这老狐狸,以后必定会防着我,你干嘛呀。”“你根本杀不了他,更何况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早就存心死在山上了,惹出乱子,我看你回去怎么交代。”天笑瞪了妹子一眼:“以后不必这么抢着出手,我们等苏旷,他一定会来。”才不过两天工夫而已,他们都有点怀念那个挂名的教主了,至少无论到什么时候,他一定是第一个出手的那个人。这个晚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天笑遏制不住的喘息声,他整个晚上都在大口大口呼吸,像是要吞下周围的空气,越往高处走,空气越是稀薄,天笑完全在凭一个年轻而强壮的身子硬撑着。除他之外,受伤的还有五人,别的门派有了伤者可以立即找爬犁下山就医,但是银沙教不能,暴露就是死。在第二个黄昏,他们看见了昆仑玉宫。那本来不过是普通的白石建筑,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粗糙,但在这个地方,就大概可以称之为奇迹。它大约二十丈长,七丈宽,双进,凿平了峰顶的一壁,依山而建,前一进高于山平,后一进高出峰顶一丈来,那一圈灰色的山峰,围拢供奉着的就是冰湖。落日为玉宫加了冕,金色的王冠衬得它如仙如幻,似一位天帝俯瞰茫茫雪山,而金冠上最夺目的一簇,就是冰湖正中大青石柱的顶端,雕刻着五百年间无数男儿的梦想和荣誉。天笑他们都快要看得痴了,而柳衔杯草草在雪面勾了一副草图:“午夜动手,我们从东峰侧面攀过去,如果不愠说得那个天窗还在,跳进去是昆仑的藏经阁……天笑,你们六个就留在这儿休息,临走时候我们会把帐篷布置好,等我们回来。”天颜看看哥哥,天笑的嘴唇都开始发青,她求恳:“至少让三哥留下了照看大哥吧,他的腿伤毕竟没有痊愈,高来高去也不合适。”柳衔杯难得通情达理:“好,就这么定了。天笑,你也不用担心,你还这么小,不会留什么病根。”或许是三弟就在咫尺之遥,他第一次笑得像个长辈,慈祥极了。山顶的风送来人声笑语,有人在招呼,有人在寒暄,有人在约战,还能听得见年轻而激动的声音在高呼:“丁帮主--丁帮主--”“唔,丁桀还是到了。”柳衔杯屈指算:“后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有人来了,我们躲起来。”他们一起蜷缩在山崖一侧灰色岩石下的阴影中,同样灰白色的篷子,四周依势堆着积雪,这里是个死角,即使离近了细看也未必能够看出有人在埋伏。他们等待着,等待着,或许是昆仑山太高,正月里的最后一弯残月使足了力气,摇摇晃晃升了起来,今夜无星,月亮像是黑色天幕中露出一线的,血红的眼。第十八章 凭君召我魂魄“抱紧我。”“再紧一点,再紧一点呵。”肌肤紧紧贴着肌肤,拥抱无隙,几乎令人窒息。唇和唇密密地结合在一起,两个人同时尝到了咸的汗水和甜的血腥,被褥已经卷曲到不成样子,冰冷的石板烙着滚烫的背,左风眠一阵战栗,而这战栗更刺激了丁桀的野性。“对了,风眠……”“嗯?”左风眠鼻子里哼出一声甜蜜的诱惑:“什么?”“没什么。”还是不要扫兴的好,丁桀的声音已经变得粗哑:“你知道我要什么。”“是啊……”左风眠媚眼如丝,双手勾着丁桀的脖子,分开了双腿:“来吧,回家。”回家……门外的周野刚刚举起手,又放了下去,他不是故意要听这些不堪入耳的对话,但是一回到玉宫,丁桀就被左风眠拉走,他不确定一路上讲述的种种,丁桀究竟有没有听进去,解开丁桀的穴道是个冒险,但不管怎么说,丁桀并没有向别人吐露一个字。呻吟声,喘息声,带着痛楚的轻呼声和带着甜蜜的欢笑……隔着一扇门,狂风暴雨。周野快要把牙关咬碎,这是那个女人要的么?转回生命的岔路口,拿回当初没有拿的东西。他想要离开,听房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就在这时候,听到一声软而糯的问话:“你刚才想说什么?”“忘了。”丁桀凶起来:“女人上床的时候不要多嘴。”“说嘛……”又是一阵咯咯轻笑和翻滚:“抱着抱着,你偷懒。”丁桀像是恢复了平静:“后天就是二月二,风眠,我们回去再玩好不好?老夫老妻的,不争这一时,啊?”“谁跟你老夫老妻!”左风眠慵懒起来:“阿桀,让他们闹他们的去,你还争什么?”“风眠,我想静一静。”“我讨厌你静。”声音里添了点撒娇:“我问你,你又不说。阿桀,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分享的?”丁桀顿了顿:“风眠,有人告诉我、卓然死了、你知道吗?”“怎么会?卓然好好的在洛阳,你胡说什么?”左风眠的声音变得飘忽如梦中歌吟:“告诉我,你见到谁了?苏旷还是周野?”“两个……”丁桀的声音里带了点迷迷糊糊的睡意:“风眠……他们……说……的……是……真的?”左风眠的声音带着祭司样的神秘和威严:“当然不是,阿桀,看着我,好了,慢慢闭上眼睛……听我说……那些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你……”周野忍不住了,一掌震断门闩,闯了进去--他一眼看见的是左风眠赤裸的背,她双手扣着丁桀的脸颊,双眼盯着丁桀的双眼,似乎要透过他颤抖的眼皮看到他心里去,门开了,左风眠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出去。”周野一拳砸在墙上:“我出去?你再施展一遍妖术?”“这不是妖术。”左风眠的手指滑过丁桀薄薄的嘴唇,似乎在赞赏他的样貌:“我只是想要他忘记一些不该记着的东西,阿野,该记得的他都记得,你不也一直希望他能忘记你们之间的芥蒂?出去吧,我不会伤他。”“我不会让你这样对他,风眠,得罪了!”周野一咬牙,就要上前,左风眠一口喝住:“站住,他现在睡得很深,你确定能喊他起来?”周野果然站住了。“你还是那么莽撞。”左风眠终于转过脸来,在昏暗的屋里,肌肤显得通明,有细细的青色血管暴涨着怒火:“出去!他现在是我的!不是你们的!”周野不想看她的身体,眼睛只好盯着脚尖:“风眠,阿桀喜欢你,天下皆知,既然你出来了,大大方方告诉他多好?你骗得了他,你骗得了自己?你今年不是十五岁的小姑娘了风眠,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左风眠索性大大方方转过身子,她的腹部果然已经平坦,看上去还是平静而乖巧:“这样做又怎么样?你们有计划?抱歉没人告诉我。阿野,你们梦寐以求的,我瞧不起,我想要的,你们瞧不起,那就这样吧,何必那么假惺惺?你们想要的,不就是他这条命这身武功?你们谁为他想过?他和你们在一起,可曾快乐过一天?出去--不要逼我玉石俱焚!”周野默默后退,左风眠真的疯了,短期内连接施展两次催眠术,可以想见她对丁桀脑子里的一些“东西”怕到什么地步。这样的女人,禁不得任何刺激。他的手刚刚碰在门闩上,就看见一只手伸了进来,向他的手臂抓去,他一把扣住那人脉门:“什么人!”门无声无息地开了,那个人脉门被扣毫无感觉,只径直地向里走,灯光灰暗看不清他的面孔,只看见一对漆黑的眼睛,带着不是活人的气息。周野所有的记忆一起复活,是他,洛阳城里的僵尸,千尸伏魔阵!他本能地一刀劈在对面人的胸口上,没有用,这不过是具尸体而已,他后退三步:“风眠,喊丁桀起来,快!”一个,两个,三个……一共六个,就这么鱼贯而入,默默把手臂对准了三个活人的方向,“丁桀!”左风眠尖叫起来,但丁桀依然睡得深沉,左风眠几次三番努力镇定下情绪,可是声音里总是带着惊慌。周野看着自己的手--黑紫色的尸气正在急速蔓延,他的心冷了:“风眠,静下来,这儿交给我。”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一刀从眼前张开的大口里伸进去,猛搅,内力所及,头颅碎成齑粉,他一手把眼前僵尸扔了出去,而另一个已经向床边走去,周野斜冲,横臂抱着那具僵尸,猛撞向第三个,肩头一痛,已经被一口咬中,周野已经彻底疯了,反手一刀砍下那颗头,甚至用力太猛,在自己胸口上也留下一道血痕--黑色的。他抓着那颗头的长发,流星锤一样地四周乱抡,毫无章法可言,踢搡劈砍,只觉得浑身都在僵硬,但每块肌肉都在剧痛。他的刀砍向第三颗头的时候,手上已经毫无力气,那具尸首挂着半个垂下来的脑袋,双手抓住了他的肩头。“阿野?”丁桀终于是醒了,但显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不确定眼前是噩梦还是真实。周野挥手把弯刀扔了过去,他用不着兵器了,现在他的躯体就是武器:“有毒。接着。当心。”他抱着那具尸体滚在一起,徒手把半拉脑袋撕了下来,竭力向地上砸去:“阿桀--快啊--”丁桀捂着额头,他觉得脑子里一团混乱,像是一张垫纸,斑斑点点条条画画的留下无数前面书画过的痕迹,似乎是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是,左风眠说的过去,周野说的过去,刚才朦朦胧胧听见的对话……他的梦境一张张被人揭走,他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地。等一等,他猛睁开眼睛。“阿桀--”左风眠惊恐不已,这种极深状态的昏睡被突然唤醒,是很可怕的事情,而且……刚才她还什么都来不及说,一切被打乱,她没来得及给他一个“曾经”。“快来人哪--出人命啦--”外头有惊呼声,看来他们并不是第一屋受害的人,整个玉宫被凄厉的惨叫唤醒了:“禀告玉掌门!快禀告玉掌门!”掌门,像是听见了召唤的咒语,剩下的三具僵尸顿了顿,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梆!第一个撞在墙上,然后僵直地转身,这一次不费劲地找到了门。左风眠裹着被单跳下来:“阿野--”周野浑身都被撕裂了,尤其是上半身,根本就是惨不忍睹,他毒气早入心脉,只是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他看看自己的身体,不服气地笑:“怎么苏旷和卓然能对付那么多呢?是我没用?”一口气泄了,他的脸色急剧变得乌黑,左风眠伸手想要摸他,周野吃力地扭过脸:“别碰我……阿桀……”左风眠眼泪掉在地上:“对不起,阿野……我不能答应你。我没有行云,没有卓然,没有你,我不能再没有阿桀。”周野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但是几次三番努力未果,他像是有无数话要说,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看着懵懂走近的丁桀,向着左风眠伸出一只手,左风眠浑身一个激灵,后退一步。丁桀好像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阿野!”周野猛然跳了起来,或者说,他想象中自己跳了起来,但他的肌肉和关节早就坏死了,双脚一离地,整个人立刻摔在地面上,再也不动弹。他保持着一个俯卧蜷缩的姿态,像很多年前,戴行云在母豹子尸体下发现的小男孩一样。一样的僵尸,卓然的死和阿野的死--丁桀终于崩溃了,他脑海里没有长卷,只有无数个断章冲上来,他喉咙里发出声低吼,一头向墙上撞去,像要把满脑子的杂碎全都撞开。左风眠连忙伸手去拉,丁桀随手一摔,她的人已经被重重扔出五尺开外--左风眠这才发觉,这男人其实是一头猛兽,而那可怖的力量远不是她可以驾驭的。丁桀木然坐着,鲜血从额头上慢慢流下来,流过脸颊,流过胸膛,滴在自己的手上,掌心纹路鲜红,哪一条才是他的命运?他缓缓站起来,慢慢穿上衣服,仔细地束紧袍带,甚至还顺手捋了捋头发,然后扯下一条床单,一圈一圈裹在周野的刀柄上。“阿桀你去哪儿?”左风眠惴惴地问:“你要做什么?”丁桀摇头,拉起床单,回身,抱起周野的身体,这个小豹子忽然安静下来,简直叫人认不出来,他笑笑,向外走去。左风眠愕然良久,她抱紧了肩头,慢慢蹲了下去,她已经够坚韧得了,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接受云雨之欢时,被六个僵尸冲进来搅局。丁桀还是走了,把她一个人和三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留在一块儿,又一次和他的兄弟离去。一个人留下,又是一个人留下!永远是最后关头,他们并肩作战,自己瑟缩在一个角落里。左风眠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步步向外走,这儿是藏经阁左侧的客房,招待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贵客以及眷属们,但现在只有几个昆仑弟子小步奔跑清点伤亡人数,都是一副慌而不乱的样子。“丁夫人?”有人眼尖看见了她,被丁夫人裹着床单赤着双脚披头散发的样子吓坏了。“人呢?丁桀呢?”左风眠露出个优雅的笑,她喜欢这称呼。那弟子指了指石梯:“丁夫人,下面乱得很,你还是--”“江湖人真恶心,像一群嗜血的苍蝇。”左风眠伸手比划了一下苍蝇,险些春光乍泄,“多谢你啦,我要去喊他回家。”她赤着脚,裹着薄薄的布单,脸已经冻得乌紫--这儿可是昆仑山巅的寒夜,一旦出屋,就是足够冻死人的冷。“这位夫人这儿不是有毛病吧?”一个年轻弟子指了指自己脑门。“不想活了?人家不拘小节你管不着。”年长些的那个敲了师弟一个爆栗。一团黑影,快得看不清面目,从两人身边冲过,两人一起倒下,掠过左风眠时,左风眠想要招呼,没有出声--她的脚底碰上石板,已经活活冻上,略一提足,就是钻心得疼。“出什么事了?”苏旷却停下来,他虽然一路不大喜欢左风眠,但看见她这步田地,心里还是一软:“丁桀呢?”“不用你管!”左风眠强行迈步,左脚撕下一层血肉来,跟着就往前迈,苏旷一俯身抄住她脚踝:“你的腿不要了?”一股暖暖内力春风化雨般直入涌泉,左风眠冷笑:“不用你装好人。”“你记得不记得我刚被放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肚子火气,那时候你告诉我,总有一个人要先解释?”苏旷慢慢站起来,拉住她的手,继续将内力递过去:“左……左姑娘,一灯之惠,苏某永世不忘,只是你给了我和丁桀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哈?你想喊得是戴夫人吧?”左风眠咄咄逼人:“我曾经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其实你们也不过是一路货色,你们有大事有情义,我就是个弃妇而已。苏旷,不要跟我提洛阳,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留下你--你让丁桀把我一个人扔在兰州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一灯之惠?你不许丁桀带我上山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他死了,我情何以堪?你真虚伪,姓苏的,你直说你恶心我这种人不就算了?两面三刀,破坏兄弟交情--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抢走他,是吧?”这半辈子过下来,就算和兄弟抢女人抢得很失败,怎么也没沦落到和女人抢男人的地步吧?苏旷用了最大的真诚,“如果丁桀醒过来,我可以当面道歉,保证日后以嫂夫人之礼相待,绝不会再绕过你。”左风眠摇头:“没用了,阿野死了”“周野,死了?”一股血冲上来,苏旷僵傻了,他想过很多种结局,但没想到周野会第一个牺牲掉,这个男人和他一样喜欢使快刀喝烈酒,有义气有决断,他早就想什么时候好好交上一场朋友,可是--“怎么死的?”“千尸伏魔阵,阿野护着我和阿桀。”左风眠木然摇头:“阿桀如果醒过来……就再也不会原谅我。”“你想的是,丁桀会不会原谅你?”这一刻苏旷彻底明白了。这是个真正的再也没有长大过的小女孩,她的世界分成“我的”和“不是我的”,而这划分的疆界从丁桀走出她世界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没什么不好,只是她应该在烟雨江南的深深宅院里,对着锦绣诗书随便做个缱绻悠长的梦,但不能在这里--这个崇尚血和火,在快刀和快马之间猎猎作响的江湖。“包上脚,回屋去,丁桀不死会来找你。”苏旷递过皮袍:“我求你一次。”他转身,然后左风眠在他身后说:“小心玉嶙峋……你还记得你到洛阳的时候,昆仑的使者刚刚离开,珠胎暗结和深眠术,都是他教我的。”左风眠下定了决心,扔下最后一句话,离开。昆仑掌门玉嶙峋?此人已经年逾七旬,德高望重,即使昔年的汪振衣复生,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玉师兄。玉宫里已经混乱成一团,苏旷全力向打斗最凶狠的地方奔去。那是长廊尽处,玉嶙峋的书房。十七个魔教杀手已经被分割成三个小团,天颜和天怒在死命同玉嶙峋缠斗。玉嶙峋长须白眉,皎皎如高山积雪,想来是不愿和后生晚辈动手,一招一式间自留分寸。但饶是如此,他数招之下已经稳住局面,宽袍大袖下的深厚内力渐渐递出,天颜和天怒举手投足之间,渐渐失了灵气。“装模作样!哥,我们宰了他--”天颜手一抖,冰剑上一股寒气直袭玉嶙峋小腹,天怒手中刀横斩,冰雪四子几乎是出娘胎起开始配合,两人一左一右,几乎将玉嶙峋退路封死。玉嶙峋左掌在腰间一拍,一柄湛若寒潭的长剑跃上手来,一旁的狄飞白只看得心跳不已,那就是昆仑镇山之宝摇光剑,这一对十几岁的少年居然能逼着玉嶙峋动兵刃,即使死在昆仑山上,也不白走这一遭了。“玉掌门手下留情!”苏旷喊出这一嗓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只来得及伸手把夹袄扔了过去,那夹袄出手时还是一束,到了玉嶙峋面前已经是皇皇一大片,玉嶙峋左手拍在袄子上,玉嶙峋肩头一晃,脸上露出诧异神色:“振衣千仞岗?苏教主会我昆仑功夫?”这遥发软暗器的功夫,正是昔年汪振衣的成名绝学,海上女霸王云小鲨曾经凭一条鲨齿链纵横四海,正是融合了长鞭手法以及父亲的武学。苏旷这一出场可谓四座皆惊,满屋子都是长裘短袄,只有他一身天青绸子的秋衫,真是遗世独立风度不凡。苏旷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惊艳地仰望,一时也不好意思捡衣服回来穿,气沉丹田一声喝:“都给我住手!”天颜一声欢呼:“苏旷,你终于来了。”她喊得欢欣鼓舞,如见亲人,十七个年轻的杀手都是一脸如释重负,好像是一路艰辛可以到此为止。苏旷心里一酸--柳衔杯好狠的一步棋,倾其手下直逼玉宫中枢,书房里有昆仑的掌门,玉宫之中有数百名昆仑弟子,玉宫之外有数千个武林高手,换句话说,这十七个手下一旦挑明,全是弃子,他呢?他去了哪里?来不及问话,近门的昆仑弟子忽然一阵骚动,尽数向后退,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天颜打眼望去,撕心裂肺地叫起来:“大哥--”慢慢走来的三具僵尸,打头的,居然是天笑。书房再大也是有限,三四个躲闪不及的立刻就挨上僵尸身体,倒地翻滚哀嚎不已。这毒性之烈,众人闻所未闻,立即门前空出老大一片地盘来,狄飞白转身:“掌门示下,如何是好?”不听“掌门”这两个字还罢,一听“掌门”二字,三具僵尸齐齐向狄飞白走了过来。苏旷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当初不过是一片指甲,就差点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里,这尸蛊之毒,实在让他闻虎色变,他想不想就出言提醒:“大家小心!尸蛊蛊虫在后脑下颈骨处,非碾碎头颅除不掉这种怪物。玉掌门,书房狭窄,快让大家出去,还有‘掌门’二字万万不可提起,这是召蛊的口令。”“苏教主可以提?我昆仑弟子提不得?再者说这等怪物也是贵教妖物,何必贼喊捉贼呢?”玉嶙峋缓缓道:“众弟子听令,大家动手,把这妖物剁成肉泥!”蓦然想起左风眠的话,苏旷和玉嶙峋对视一眼,彼此似曾相识。苏旷心头一阵狂跳,玉嶙峋嘴上说得凶狠,实则绕过魔教众人,非要昆仑弟子和僵尸血拼,管他正牌不正牌,他这个教主可是好端端站在这里,按照常理论断,怎么着也该先拿他开刀才是。只是天下门派令出如山,弟子们已经一拥而上,上手就是精妙之极的剑法,一切虚招实招剑花剑气对这三个尸首根本就是无用,眨眼间已经倒了四个,狄飞白眼睛发红,一剑猛挥,将一具僵尸自左肩至右肋斜劈为二,他没想到那僵尸还能动弹,上半身直向他窜来,狄飞白大惊后退,天笑已经一爪向他脊背抓去。苏旷一跃而起,喝一声“玉掌门,况年来未死”,斜推开狄飞白,抓起把剑向天笑后颈砍去。天颜才不管什么僵尸尸蛊,那是她的大哥,她惊叫一声“不许杀我哥”,一剑挑起格住苏旷的剑,那群年轻人也在喊:“阿龙--小五--”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不管怎么样那是我们兄弟,不能让外人就这么剁了。三个人都是一抬手的功夫,变招哪里来得及?天颜人在苏旷和天笑之间,天笑的手反向她的肩头抓去。天怒惨叫着:“大哥--天颜--”天笑喉头嗬地一声咕噜,一口咬在了自己手臂上,他的手臂不听使唤地向前一挣,挣下块黑色的肉来。天颜看呆了,所有人都看呆了,天笑厉声吼着,他的腿向前迈,胳膊便僵直地砸在腿上,手向前伸,就一口咬在手上,血淋淋的嘴张开,双臂又死死扼着喉咙,他整个人都在颤抖,长长手指在胸口划下一道又一道伤痕,但就是没有让自己前行一步--那是他的小妹,他知道的。“大哥……”天颜浑然忘记面前不过是一具毒尸,懵懂就要一把拉住他的手,天笑“嗷”一声叫,右手硬生生把左手掰了下来。苏旷一把扯回天颜,右手几乎要把剑柄捏碎--这根本不可能,蛊虫在脑中控制脊柱,这些人明明已经死了,他怎么能认出他的妹妹?是凭着十六年从小听到大的,那声撒娇的“哥”?“天怒,你是男人,给我拉住天颜!”苏旷的声音也发抖:“银沙教众,不得上前半步!”他竭力把天颜向后一扔,咬牙一剑狠劈--他砍得很准,正在那后颈中枢处,他也不想再看那副熟悉的面孔,抖手一挥,剑锋带着天笑的首级斜钉在墙上。“大哥--”天颜的眼泪和着尖叫一起冲出来,那些年轻的男人们没有哭,也一个个死命咬着牙。天怒浑身一震:“天荡呢!我弟弟呢!其他人呢?”“阿维呢?”“卢螃蟹呢?”“皮皮夏呢?”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们留下了七个兄弟,六个伤者和一个天荡,现在来的是三个,其他人呢?这群年轻人离开回望崖后,第一次面对自己人的死亡,而且是这样的惨烈,他们的愤怒渐渐汇聚:“苏旷我们不打了,我们去宰了柳衔杯!”玉嶙峋脸色一变。“魔教中人果然是心狠手辣,自己人也不--”狄飞白刚刚冷笑一声,苏旷一掌切在他手腕上,回手夺下剑来,剑尖直指咽喉:“你有种再说一个字,我怎么把你扯开,就怎么把你塞回去。”“你以教主之尊,何必吓唬个普通弟子?”门外,丁桀像是没看见那两个还在择人而噬的僵尸,抱着周野一步步走进来:“来呀,我们打。”他慢慢把周野的尸体放在角落,慢慢握住弯刀,轻轻道:“阿野,你看好了--”话音一落,他已经旋风般转身,一柄弯刀在一个咽喉上一转,带着头颅砸在另一个脑袋上,眼力差的连他出手也没看清,就已经看见两具尸体一起倒下,两颗头砸得分不出人来。丁桀血淋淋的刀尖一指苏旷:“轮到你了。”“你他妈真以为我怕你?”苏旷被天笑的死刺激得怒火中烧,牙一咬心一横反正丁桀就这德性,一而再再而三欺人太甚,打吧。“那最好。”丁桀又是一记旋风刀--两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出手,都已经用上十成力道,两柄刃的破空声几乎合而为一,半空中金铁一声大噪,“夺”,狄飞白的玄铁长剑中断为二,半截剑锋飞出,半截剑柄苏旷也是拿捏不住脱手而出。围观众人见丁桀一招之内就飞了对手兵刃,震天般喝起彩来。苏旷默然,他看着丁桀死死握着刀柄不放,虎口流下一道鲜血来--他的意思很明白,用周野的刀为周野复仇。“我们动过手?”丁桀闭了闭眼,好像努力回忆什么,又摇摇头:“你去找把像样的刀来,我们重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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