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后悔!”看着妈妈顽固的脸色,我觉得无力着恼,试图让她理解,“妈妈你十八岁已经生下我,你难道后悔当时跟爸爸在一起?”妈妈竟一下站起来,含着水气的眼睛瞪着我,声音颤抖:“谁说我不后悔?我就是不想让你以后跟我一样后悔!也是十八岁,十八岁!”我目瞪口呆:“妈妈!”父亲去世时我还不记事,难道他们的结合是如此令妈妈不愉快么?客厅里一下子静下来。屋门响动,我们一齐望过去,聂唯阳回来了。他的目光先在我身上走一遍,唇边微笑,接着他似乎察觉气氛有异,走过来问:“怎么了?”聂文涵说:“唯阳,你这孩子,唉,你最好跟你阮姨解释一下。”妈妈恨恨瞪着他,我叹气,把照片举起来给他看。他只看一眼就似乎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眉微微皱起来:“她要什么?”“勒索什么并不要紧,”妈妈坐直身体,瞪着聂唯阳,声音紧绷且冷硬,“我担心的是苏苏。过去的事,我知道再说也没有用,苏苏年纪小不懂事,从今以后,希望你不要再耽误她,否则我只好带着苏苏离开这里。”“阿阮,你冷静点!”聂文涵皱眉劝说。我又累又气,烦躁:“妈妈,你以为这是什么时代了?我的人生跟你的不同,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妈妈吸口气,看着聂唯阳:“我不管那么多。我也并不想这样让人讨厌,但是为了我的孩子,我不惜做个古板不讲理的母亲,总好过我的孩子以后痛苦。”妈妈似乎认定我在走她的老路,她想不惜一切阻止我。我无力地看着聂唯阳,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扫过,又看看我身边的背包,给我一个安抚的微笑,对妈妈说:“阮姨,苏苏刚坐飞机回来,你叫她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问我吧,是我的责任。”我松一口气。满心烦乱,却敌不过长时间飞行的劳累,洗完澡我就一头扑在床上睡着了,等我被轻轻的“咔咔”声惊醒,睁眼看见天已经黑下来,窗子透进微蓝的夜色。声音是从阳台传过来,好像小石子落在上面的声音。我套上白色睡袍,下床到阳台去,扶着栏杆往下看,聂唯阳正站在那里,溶溶夜光里,长身玉立,赏心悦目,夜色是他最好的衬托。他看见我,声音带笑:“嗨,朱丽叶。”初夏的夜风从花园吹过来,带着暖暖淡淡的植物芳香,拂过人的身上如同令人心悸的抚摸。我也笑:“罗密欧,要绳子吗?”他摇头,伸开双臂:“来。”我睁大眼,骇笑:“你开玩笑。”阳台离地面两米多高,离他的头顶是挺近的,离开地面可够远。“你那么轻,而且,”他笑,声音魅惑,“信不信我?”我咬唇,笑起来:“这可真疯狂。”捉着裙摆,小心翼翼跨过栏杆,站在阳台外侧,闭了眼睛松了手往下落去。还没从失重的感觉里恢复过来,唇已经被湿热的吻覆盖,鼻端盈满他的气息,如此熟悉,如此心动,我闭着眼睛,近乎饥渴地回吻他。良久,我们的唇不舍地分开,他低问:“感觉如何?”“很疯狂,”我说,发现自己声音暗哑,我清清喉咙,又笑,“很棒。”猛兽我连鞋子也没穿,被聂唯阳抱着一起坐到花园里美人鱼喷泉池边的台子上去。旁边的大丛鹤望兰度过了冷冬盼到了新夏,又抽出郁郁葱葱的新叶来,淡色的花苞在夜色里看起来像在微微发光一样。我把脸凑在他颈间,深深吸取他的气味,问:“妈妈和聂叔叔呢?她怎么样了?”“他们也累了,去休息了。”他声音带点苦笑,“如果她不是你妈妈,事情就好办很多。这时候才看出来你们的确是母女,坚持起来一样固执。”搞不定?我抬头苦着脸看着他。他失笑:“脸皱得像沙皮狗。别担心,她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激烈反对,事情挑明的方式太糟糕,总要给她点时间接受。”我好奇:“你跟她说了什么?”聂唯阳居然撇过头去,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他轻叹:“相信我,小东西,一个男人要得到他女人的母亲的认可,从古到今都没有过什么不一样的办法,所以,别问我。”我睁大眼,忍不住笑意:“甜言蜜语?逢迎拍马?”以他的性格,还真是好大的牺牲。“还不至于。”他瞪我,捉着我的手指咬一口,“笑,没良心。”我笑着躲闪开,伸手去轻抚他眉毛,柔声问:“累不累?忙了一天,回来也不能休息。”他乌黑的眼眸凝视我,而后收紧手臂,把下巴搁到我肩头上:“苏苏,你再这样看我,我们就没办法继续谈下去了,我很愿意那样‘累’一下。”我低低笑,不敢撩动他说,我也想念他的身体和热情,唉,可惜,今天这情况,不合适呢。“那照片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问,“平平要卖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个吧?”他沉默一下,点点头:“我以为都拿回来了。”“拿回来?”我疑惑,“你什么时候去拿回来过?”“当天。”他简洁地说。“当天?”我想起那晚他不在床上,“那天你晚上出去的时候?”“那时候是他们送照片和她的手机来给我。”他看我一眼,扬眉笑,“看你,满眼问号。我找了人帮忙去拿回那些东西,对待勒索最麻烦的不是要的价码,而是永不止息的骚扰,所以我拒绝了她的交易,然后找人去一劳永逸。”够狠。原来这家伙早已经不声不响解决过了,好像不露牙的猛兽,无声无息过去就是一口。我咽口口水:“那你干吗不告诉我?”他挑眉:“告诉你?那照片拍得好看呢?你看了开心?”“是挺让人不舒服的。”我想了想,又问,“你找的什么人帮忙?会不会这次不是平平,是那些人……”心里还有点小小期望,平平不会对我无情至此,一次受挫,仍要咬住不放。“不会,那些人是陶意棠的朋友。”他阻止我张嘴问新问题,捏捏我的脸,唇角勾起来,“问答游戏到此结束。小东西,这些你就别管了,我会把照片和备份都拿回来的,你只要小心你自己就好了,现在,把注意力放到你的男人身上怎样?”五月,是情动的季节。凌晨的时候蹑手蹑脚溜回房间去,感觉迷迷糊糊刚睡着,又被人拍醒。睁开眼睛:“妈妈?”看她一脸准备谈判的表情,我在心里哀叹,不是吧?一大早就来?好在妈妈只是叫我下楼去吃早饭。聂文涵和聂唯阳都不在。早餐依然可口,只是若不是我也饿得狠了,被妈妈那样在旁边盯着,简直吃不下。我一放下空碗,妈妈就开口:“苏苏,妈妈不跟你讲那么多了,你自己选,你要妈妈还是要聂唯阳?”怎么?我要是跟聂唯阳在一起就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琼瑶大戏?每次看到电视剧里面对哭对喊的伦理冲突情节,我就想,剧里的人是真的想要解决问题而不是要冲突升级吗?谁都知道争吵只能使事情变得更糟糕。为什么不能暂时忍让,等冷静下来再探讨?于是我叹气:“妈妈,你在我心里地位如日中天当仁不让。”妈妈没被我乱七八糟的成语逗笑,但也面色稍霁:“苏苏,相信妈妈,你还太小,你还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样子,一时把持不住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说:“是是是。”妈妈说:“他大你那么多,怎么哄你不是易如反掌?你看看那照片,你不用瞒我,他只是要占你便宜,怎么会真心喜欢你?”我说:“对对对。”妈妈皱眉:“你别敷衍我。我知道你大了,到了交男朋友的时候了,只要人好妈妈不会反对,你看菲力不是挺好?多开朗善良,我看出来他喜欢你,你考虑考虑他。”我说:“好好好。”抬眼从开放式餐厅的半墙看见聂文涵跟聂唯阳正从楼上走下来,两个人正说着什么,大概是正在就勒索事件交换意见,聂唯阳好似听到我跟妈妈说什么,远远瞪来一眼。我伸伸舌,看见聂文涵往餐厅过来,聂唯阳却转身出门了,急忙站起来跟过去,嗯,任何隐患都要扼杀在摇篮之中。听见妈妈在后边叫:“苏苏,你回来!”然后是聂文涵的声音:“阿阮,我睡到脖子又疼了,你帮我看看。”我笑,聂叔叔自有他的一套办法啊。铁门外已经停了一辆万皇的车子在等他,他见我出来,站定等我。我站在他面前,笑眯眯:“我随口哄我妈的。”他撇撇嘴角:“我知道。”又从口袋里拿了件东西给我,“到时候去吧。”我接过来一看,是他全国首场演唱会的票,N市音乐厅,后天,票面上印着他半侧的头像,大半的脸庞隐在阴影里。只有近处面光的眉眼分外清晰,长眉轻挑,眼眸微眯,那眼神,真正勾魂夺魄。“祸害,祸害。”我摇头笑,却忍不住在那肖像上轻亲一下,这照片拍得的确帅,“不是说不叫我看你演出,怕分心么?”“没把她找出来之前,看不见你我才会分心。”他弯腰把唇在我额头印一下,转身上车去了。条件因为早晨追着聂唯阳出去,妈妈跟我气恼起来,自己回卧室去,不肯跟我讲话,一幅“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样子,我好气又好笑,如果我真的跟妈妈赌气起来互不理睬,看看是她烦恼多些还是我烦恼多些?不是我没良心,天底下哪有子女爱父母能如父母爱子女多?我不会放弃聂唯阳,也不会让妈妈自个儿伤心去,打定了主意要磨到她理解心软,于是不在这气头上去自讨没趣,跟聂文涵一起坐到客厅去等电话去。等勒索的电话。难得跟聂文涵独处,开始我们都没说话,后来聂文涵打破沉默:“苏苏,唯阳这孩子,我没带好,性子有点偏执,你多担待他。”我笑:“聂叔叔,我妈妈这两天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你也要多担待了。”聂文涵笑出来,眼角几条笑纹绽起,颇有点慈祥的味道:“我知道。苏苏,你是好孩子。”我讪讪地笑,这么宽容?婚前上床,瞒天过海,还好孩子呢。我呼气,突然间觉得这间房子真的有了家的感觉。等了一天,没等来电话,到了傍晚,却有客人进门。“菲力?”我开门让他进来。“聂还没回来?”他对我笑笑,跟聂文涵打过招呼,“聂叔叔,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哪有什么事要帮忙,除了妈妈因为看到照片知道了我和聂唯阳的事在生气,每个人对这件勒索事件都镇定非常,一是要求的数额确实不多,二是平平大概是把这当成乱伦丑闻来勒索的,可我实际上跟聂唯阳毫无血缘,顶多只能是男女纠纷,人们早见怪不怪。z不过照片是一定要拿回来,聂唯阳的演唱事业才刚刚起步,这样不雅的照片如果曝光,会给他的发展带来伤害。不能冒一点险,我知道他有多喜爱他自己的专业。况且,那照片那么丑,是一定要拿回来全面销毁的。妈妈在楼上听见声音,下楼来看见菲力,立刻换上笑脸,拉着菲力说起话来。“苏苏被我惯坏了,”妈妈剥了桔子放在菲力手里,口里念念叨叨,“别看她爱笑,脾气可大呢,我就说,她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温厚的,脾气好的,两个人才能过到一块去……”_咦,妈妈跟菲力对面坐着,眼皮抬也没抬,没往我这边看一眼,可是这话,分明是说给我听呢吧?我跟聂文涵对看一眼,他摇头笑:“既然菲力在,我去公司看一下,很快回来。”倒起身走了。妈妈又说:“菲力,我看你脾气就挺好。”我正喝的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老娘,这也太直接了点吧?况且我都跟聂唯阳拍出那种照片来了,您还好意思推销呢,还真欺负老实人啊?再看看妈妈的神色忿忿,倒也不是多热衷推销的样子,我笑,明白了,她现在这是找援军呢,我跟聂唯阳都不松口,聂文涵表面中立实则支持,妈妈孤军无援,看见菲力,八成是想有个人支持她也好,说服了我先把聂唯阳甩了,再怎么都好说。“唯阳这孩子,除了阴沉点儿,其他倒也好,”妈妈叹口气,瞟我一眼,“就是脾气也大,你不知道,我看见那照片,真是心惊胆战……这叫我怎么放心?过起日子来,磕磕碰碰,她怎么会开心?”我微微笑,妈妈现在的想法,正是我去布鲁塞尔以前的心情写照。怕受伤,所以逃避,不敢去争取。的确有痛苦和伤害,可是,我想起他的改变,他的热情浪漫纵容体贴,呵,幸好我早已想明白,否则我将会错过多美好的一切。他的阴暗的一面非一朝一夕所能消散,但是现在,成效显著,我充满信心。菲力听到现在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我一眼,我对他作个无力的姿势,他笑起来,跟妈妈说:“聂阿姨,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别太担心。”妈妈叹息:“要是苏苏找了像你这样的,我才不担心。”聂唯阳进门的时候,就正听见妈妈在说这一句。妈妈看见他,立刻垂下眼睛,仿佛没看见,我失笑,似乎有时候,人越长大越会做一些孩子气的举动。聂唯阳的眉间迅速地微拢一下,又恢复常态,问:“菲力?我还以为是陶意棠会来。”菲力说:“他自己有事缠身。聂,陶说还没有找到她。”聂唯阳皱眉:“整整一天一夜,我还以为他能更能干一点。”我问:“找谁?平平?陶意棠不是医生么?兼职做侦探?”“别瞎想了,”聂唯阳弯弯唇角,拍拍我的头,坐在我身边沙发上,“又不是电影,哪有那么十项全能。是他有认识的朋友。没有电话打来?”我刚摇头,电话铃就响起来,我们都朝话机看过去,液晶屏上显示着陌生的手机号码。聂唯阳伸手接起电话。“是我。”他声音沉沉冷冷,“果然是你,还真不死心。”果然是平平。我瞪大了眼盯着他,妈妈也不再眼观鼻鼻观心,抬起眼来看着他。“照你说的价钱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给你?嗯,”我递过便签纸,聂唯阳写下一个地址来,“我希望是所有的照片和备份……还有个条件?”他手里的笔停顿,浓眉拧起来:“不行。我不会答应。”什么条件?他拒绝得这么干脆?我看着他,怕他脾气上来谈判破裂,急忙打手势给他要他温和点都好商量,他的眼光在我脸上转一下,仍是对着话筒说:“不行。”我着急再打手势给他,却见那边好像挂了电话,聂唯阳把听筒放回去,看我一眼,不语。我着急:“怎么回事?什么条件?”引诱三个人的眼睛全盯在聂唯阳脸上。他好似不想讲,但是显然不讲也不行,沉着脸说:“她要苏苏单独去跟她交易。”妈妈首先叫出来:“不行!多危险,怎么能让苏苏去?”我愣一下,叫我去,为什么?我说:“是不是她觉得我没有威胁性?我去就我去好了,反正她一个打工读书的普通女孩子,还能把我怎么样?”菲力抬头说:“咦?”聂唯阳扫他一眼,菲力又不说话了。我一头雾水,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眉目传情了?盯着聂唯阳:“你瞒我什么?”他神色自若:“没有,别乱猜,等她再联络,我会跟她说,换我去。”÷我要是不知道他有一说谎眼神儿就飞一下的习惯,还真被他的语气给蒙了。最恨他瞒我,管他好意恶意。我起身,坐到菲力身边去,对菲力甜甜笑:“菲力,你告诉我。”聂唯阳的眼光追过来,菲力骇笑:“我是无辜的。”又说:“聂,告诉苏苏也好,她也能心里有底。”聂唯阳想了一下:“好。”我见好就收,立刻乖乖坐回去。聂唯阳说:“她的确是打工的学生没错,但是一点儿也不普通,这种事,她干过不止一次,已经是个惯犯。”“啊?”我傻了。聂唯阳横我一眼:“所以我才说,她从一开始找上你就别有所图。她在留学生圈子里寻找看起来条件比较好的,然后接近,确定目标,敲诈或者勒索,我们不是第一个。”菲力接着说:“她一直都把尺度拿捏得很好,陶的朋友说,她几乎从没失手过,价钱总是刚好让人能接受,人们都会选择息事宁人,不过这次碰上了聂,他这脾气,”菲力笑,“她也够不走运。”原来是这样。我低头沉默。原来我跟平平初见的时候,她就是拿看肥羊的眼光来看我的啊。聂文涵回来,菲力告辞。把经过又跟聂文涵讲一遍,这次妈妈跟聂家父子站一条战线,坚决不同意我去交易,那手机号码再打回去果然已经是停机,只能等平平再联络。我回房间里去,辗转反侧到午夜也睡不着,干脆下床,蹑手蹑脚出门去。静静站在漆黑的走廊里,远远的另一头妈妈和聂文涵的房间寂静无声,门底下也没有一丝光透出来,这个时间,紧张了一天之后肯定睡沉了。聂唯阳的房间下边却有线光亮。轻轻拧动他房间门的把手,门开一条缝,光线洒出来,我看见他正在桌前拿了厚厚一叠乐谱聚精会神在看。他的演出就在后天呢。他回头看见了我,一边的眉毛挑起来,眼睛浮上笑意,对我勾勾手指。我轻轻关好门,过去熟门熟路坐在他腿上,翻动那乐谱,上面有无数认真详细的标记。他是真的很重视他的事业呢。我垂下眼眸:“你的演出准备得怎么样?”“只剩下睡个好觉就能完美上场。”他微笑,长指抚弄我颈后的软发,“睡不着?”我叹气:“觉得自己像傻瓜,平白给大家惹来麻烦。”“嗯,”他一本正经点头,“我反省,我没教好。”满肚子沮丧“噗哧”一声都给笑了出来,这人,该说他恶劣还是说他体贴?手指沿着他脸庞的线条游走,他的黑眼带了点儿笑意炯炯地看着我,我笑:“你的眼神好像在说,‘来非礼我,快点快点。’”他也笑,笑声如轻叹,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肌肤,嘴唇低下去印在我脖颈上:“招惹我?嗯?我忍了够久,现在可是点火就着。”我挺起身体迎合他的嘴唇,双手环着他的肩,一手的手指插进他脑后的黑发里揉弄,一手从他衬衫领子滑进去,指尖在他肩胛之间的脊柱那里轻轻画圈,笑:“怎么点火?这样?”他肩背轻颤一下,闷哼一声,双臂用力勒住我,我脖颈间唇舌的流连变成凶猛的吸吮舔咬,并且一路向下延伸去。我轻轻呻吟,他的吻,火热又微凉,柔软又强悍,在所到之处种下欲望的种子,皮肤热度上升,身体已经熟悉地悸动起来。我的身体痒,手指痒,牙齿也痒,于是我用他来止痒,扭动身体摩擦他,伸展十指抚摸他,又张唇去轻咬他的耳朵。他轻轻吸气,扑在我肌肤上的气息变得滚烫,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抱起我一块滚到床单上去。他进入我的时候,唇反复吻着我的脸颊,低声笑叹:“小野猫,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故意来我屋里引诱我呢?”我咬他的下巴,用力地咬:“叫你得了便宜卖乖。”我的双手在激情中自他宽厚肩背到修长腰身来回抚摸,手感很好,那些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成迷人的线条,揉在手里就像抱住了全世界。“别停……”他说,他眼眸迷离,面庞微微汗湿,声音抵哑,“别停,抚摸我……小东西,让我死在你的手心里吧!”欲望的种子在皮肤下发芽蔓叶,将我紧紧缚住,我攀紧他,呻吟请求,他吻着我,深入我,终于使它们绽开极乐的花来。喘息稍平,我拿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臂,要下床。他拉我回去,半睡半醒含糊地说:“给我抱。”我拍他的手,笑:“抱到明天早上,等我妈来抓奸在床?”他闭着眼睛皱一下眉,咕哝:“等我忙完演出,一定要立刻解决这件事。”总算放开我的手。我给他关了灯,回到自己房间去,在浴室收拾干净,穿上牛仔裤,又拿了件外套,抓了手机,慢慢开门,在走廊站了半晌,确定没人醒着了,轻手轻脚下楼去,聂文涵准备好的箱子就放在客厅一角,我提了它,尽量不弄出一丝声响开了大门走出去。外边天色微明,早晨的空气冷冷清清,我看了一眼手机,四点五十分,离平平发短信告诉我的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零十分钟,足够我路上用了。赌博刚在手机上看到平平发来的短信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把这信息告诉其他人,转念想,又改变了主意。他们会怎么处理呢?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让我去单独跟平平交易的。而平平说,只有我去她才会交出照片和备份,否则她宁可将照片公开。如果告诉了他们,聂文涵也许会试图付出更多价码把东西买回,而聂唯阳,那强横脾气的家伙,肯定不介意把在布鲁塞尔用过的手段再用一次,定会再次去从平平那里把东西强拿回来。这两种方法的最好结果,就算他们成功阻止了平平,拿回了东西,我仍不十分放心。因为即使这样也不能肯定平平真的有交出所有备份。平平既然是惯犯,她自然会有很多防范,上次的事情已经证明,聂唯阳以为拿回了所有的东西,但是平平手中仍有其他的备份我不想以后永远担忧聂唯阳的事业会因此受影响。于是我决定自己来,也许我有机会拿到所有的备份也说不定。坐半个小时的计程车穿过市区到西郊三环,出了三环再走十分钟,路两边已经看不见店铺民居,只有一大片未完成的建筑物静静地伏在黎明前的昏暗里。笔直的道路延伸到灰色的地平线去,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我在司机奇怪的目光里下了车,走到那片建筑物前。据说这里是要建一个新科技创业园区,建到一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搁浅了,黎明的微光里只看见一栋栋没有门窗的楼坯张着黑色的大口,像怪兽。我发短信:我到了。手机随即响起来,我接起,听到了平平的声音:“我看见你了。你右手边第二栋楼,上二楼。”未完工的楼里面格外的阴冷,充满了浓浓的土尘的气息,地面上粗糙地抹着水泥,到处都是散乱的废弃建材。安全梯没有栏杆,我靠着墙边的一侧踩着阶梯,上二楼去。二楼一上去就是宽敞的一个大空间,墙边是一排落地的大窗,黎明的光线已经变得清亮起来,从没有窗框的窗洞里照进来,平平就正站在窗边。“苏苏,”她笑,居然还能像以前那样爽朗地对我笑,“好久不见。”她走近两步,我看清了她。她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穿着一件墨绿的短袖套头衫和有些脏污了的牛仔裤,脸庞还是一样的文雅清秀,只是嘴边叼着一支烟。“很久不见。我没想过我们是这种方式再见,”我说,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上次见面你还在带着我游览布鲁塞尔。”平平做出恍然的表情:“啊,那个时候啊,我正在忙着想,该让你们为那照片付多少钱。”我微笑:“我当时在想,该怎么样答谢这位热情爽朗的朋友“哈,”她嘲讽地笑,“想用温情攻势吗?没必要,你想必已经知道我的职业,别假装你还把我当朋友之类的,交易完毕,我们再没关系。”她又侧头从大开的窗洞往外看,从那边可以看见外边的公路:“不得不说,你还是挺有胆量,真的没人跟着你来。”我说:“我不觉得你有伤害我的理由,没什么好怕的。况且,你也不过是个女孩子,比我大不了两岁。”平平仰头笑:“接下来你不会是要说,‘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之类的吧?”我凝视她的眼睛,微笑:“你是吗?”平平收敛笑容:“像你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我们别再浪费时间,把手提箱拿过来。”我没动:“平平,你可知道,那照片对我们不像你想得那样有威胁力?我跟聂唯阳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我妈妈嫁给了他爸爸而已。”平平楞一下,不相信地说:“低劣的谎言,如果那样,聂唯阳为什么还要找人去我那里抢走东西?你又为什么来这里跟我交易?”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浮起恨恨的神色。看来聂唯阳找的那些人对待平平的态度绝对不温柔。我坦白:“我担心这照片仍然会对聂唯阳的事业发展带来不好的影响,我不想在这上边冒一点险。再说那照片拍得可不怎么美观,是不是?任谁也不想让自己那样的照片流落在外。而且,”我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我不来,我担心聂叔叔或者聂唯阳来找你,都有可能会伤害到你。”平平嗤笑:“你是假惺惺还是愚蠢?这种时候还说担心伤害到我,还真是不知世间险恶呢。”我坦然看着她:“我过去的生活一直平静,的确还没习惯一下子把朋友当作敌人。也许愚蠢,但是并不是假装,我的心里的确是这么想所以才这么说,你多少也了解我的性格不是?我只是认为这件事情不用那么粗暴也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