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微微说:“对不起。”郑佳辰搀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却没有看她,沉默地扶着她,继续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对不起,”苏微微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佳辰,我不知道会再见到你……对不起,佳辰……”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却不看她,只顾走路。苏微微说着,呆呆地注视着他。这就是她的郑佳辰,她当年不顾一切想要的郑佳辰,也是她狠心丢下他一个人的郑佳辰。她曾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他,至少是这辈子。她不是没有幻想过重逢,只是从未料到会是这样的境况。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她忽然挣开他,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身边是北京九月最后的一抹槐花香,风中似乎都带了蜜似的甜。她蹬掉脚上的高跟鞋,她累了,她觉得很累。郑佳辰就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蹬掉鞋,看着她望着他傻笑。他想,她是喝醉了,她一直是只能喝啤酒的,他怎么忘记了。他蹲下身子来,帮她捡起散落在一边的高跟鞋,放在她身边,她低头看着他笑了笑,说:“谢谢,谢谢你。”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那样说着。他握住了她的手,抬头认真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家吧。”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个酒吧外的夜色里,他站在她的背后说的那句话一样。“回家?可是我在等人呢。”她是真的醉了。他呆呆地看着她,静默了一会儿,眼底酸酸的,眼泪险些没控制住流出来。然后他听见她说:“他说他会去远方,他说他可能还要去火星,他还说,如果再走得远一点,他就会在地球的另一边了。他说他走了的话,让我什么也不做,就等他就好了。就在原地等他,就好了。他说他一回来,就能找到我。”郑佳辰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口直冲脑门,喉腔里酸涩得像是要渗出水来,没有办法挥发掉,只好借眼睛的瞳孔用一用。她说的没错,只是她搞错了这话并不是他说的,而是她。刚上大二那年的八月十五,他没有回家。其实每年的这些节日,除了春节,他都不会回家,因为要花钱。她就陪在他身边,任由他怎么劝说,她也不回家跟家人过节,他明白她是怕他一个人孤单。人们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郑佳辰觉得这二十几年来,那年学校天台上,八月十五晚上的月亮,是他看见的最美最圆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好好看了看悬在头顶那轮代表团圆却看起来极为孤独的月亮。那时他们想到了未来。他觉得心潮澎湃,竟也在心里第一次有了打算跟身边这个傻丫头一直走下去的念头,尽管他知道沿途一定是荆棘满目。他莫名地问了句:“傻丫头,你的梦想是什么?”苏微微咧嘴笑起来,贱兮兮地说:“我的梦想就是你啊!”郑佳辰觉得好笑,梦想怎么能是一个人呢,何况还是别人,于是他说:“那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了呢?”“你不在我身边你去干吗呀?”苏微微立刻警惕而又无辜地看着他。郑佳辰笑起来:“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走了呢?”然后,苏微微就陷入了沉思里。郑佳辰想,这个问题也要想这么久吗?再然后,他看见了一种从未出现在身边这个女孩子身上的气息,那种气息是深情,是决绝,也是奋不顾身的飞蛾扑向火苗前最后一秒的腾空,它们在瞬间汇聚在她眼眸里倒映的月色里,变成一个茧,将他包裹。她说:“我没有想过会没有你。我刚刚想了下,我想,佳辰,如果你去远方,我就等着你回来;假如你是欺骗我们人类感情的火星人,我就去火星把你找回来,就算烧成烤地瓜也要把你找回来;如果你去地球的另一边,我会跑到天涯海角找你回来。但如果你只是走了,你不是离开我了,你只是暂时走了,那我就什么也不做,我就在这里等你,就等你好了,这样子你一回来,就能找到我。”郑佳辰怔怔地听着,直到他感觉到她的发梢撩拨到了他的下巴,他才下意识地抱紧了靠过来的苏微微。苏微微依偎在他怀里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郑佳辰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说出口的却是无厘头的一句:“火星没有火,而且你是不是想吃地瓜了?我给你去买吧。”她嘿嘿地笑起来,点了点头。月色里,他更加紧地抱了抱她,像是就要离开她一样抱紧她。想到这里,郑佳辰叹了口气。最后他背她去停车场,送她到楼下,她在他的脊背上一个劲儿地发酒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三个字。他送她到家门口,柴筱朵愣了愣,放他进来。他将她抱进卧室,俯身的瞬间,怔怔地看着躺在被窝里美滋滋地睡觉的苏微微,忽然笑起来,伸手帮她擦掉眼睑下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轻轻地说:“没关系的,其实,你回来就好。”8后半夜苏微微醒转过来,胃里一阵翻腾,头昏脑涨地冲到卫生间大吐特吐。吐完了看见表姐柴筱朵刚过完丰富的夜生活回来,表姐将自己放倒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摁着遥控器,看见苏微微揉着脑袋表情凄惨地从洗手间鬼魂一样飘出来,柴筱朵转身趴在沙发的靠背上,感兴趣地问:“老实跟姐姐交代,你是不是跟你那位初恋重归于好了?”“什么重归于好?”苏微微此刻正在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你不是说人家恨你恨得处处跟你添堵,恨不得跟你同归于尽吗?我怎么瞧着不像呀?”苏微微继续呆痴傻地看着柴筱朵,不明所以。柴筱朵说:“不然人家会好心背你回来?”背我回来?他不会这么好心吧。苏微微在心里不禁纳闷起来,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难道,自己喝醉了?对,自己是喝醉了,貌似还说了一大堆什么话,反正记不得了,但自己为什么会喝醉呢?苏微微继续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着……喝醉之前遇见了赵宣扬,还有时髦姑娘,然后是他请她吃饭,她一个劲儿在喝酒……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苏微微如释重负,也坐在沙发上,不搭理八卦劲儿正浓的柴筱朵,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视台在重播的一条晚间的车祸新闻。柴筱朵还在唧唧歪歪地说郑佳辰如何帅,如何将她抱进卧室,如何亲昵地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没关系就走了。没关系?苏微微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没关系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呢。摇摇头,索性不去想,电视上嘈杂的人群和被撞得凹进去的车辆不断撞进她的眼睛。那辆车好像是英菲尼迪?苏微微不禁皱皱眉努力辨认了一眼。果然是那个牌子,好像郑佳辰也有一辆这样的车呢,好像出去吃饭的时候他开的就是这一辆呢,好像车牌号码也挺熟悉的呢,那么……苏微微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电视上还在报道发生在两个小时前的那场车祸,受伤人员已经被送往急救中心东区分院。然后画面切换到一个现场目击者的描述,说是车祸发生之后有两个人受伤,流了很多血,被送到医院去了。苏微微的手心全是汗,额头上也不断冒出冷汗!整个脑袋都是麻木的!画面再次切入演播室的主持人,在主持人平静地播报这起车祸中的车牌是某艺人去年登记的时,苏微微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然后,下一秒,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几次,抓起柴筱朵刚刚脱下来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披在睡衣外面,冲出了门。从来就没有想过彼此之间会有死别,以为生离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从前她甚至觉得既然能生离,那么以后的路就算再怎么难走,就算没有了爸爸妈妈,没有了郑佳辰,失去了所有可亲可爱的人,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踽踽独行,她应该也可以努力走下去吧?可直到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她才发现,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根本就不可能走下去。她在电光火闪之间甚至想到了死,就这样随着这一切的结束让自己也解脱。整个脑海里都是空白的,只一个声音随着不知所措的眼泪一起响彻在她的心底:就算是决定了去死,在这之前,她也一定要见到他,立刻马上,然后告诉他,对不起,然后再告诉他,这么多年来,她有多么后悔三年前的决定,最后不论如何都要让他知道,让他知道这一千多个日夜以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一刻也没有,一秒钟都没有。第三章你可知这世上有一个小镇叫远方1苏微微好不容易问清楚了凌晨那起车祸的手术室位置,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安地等待着,不时看几眼亮着灯的手术室。九月底的夜晚多少有些凉意,她从接待的医生那里得知情况不乐观,说是延误了最佳的手术时间,在送来的路上失血过多,到医院时已是油尽灯枯,接下来只能全看运气了。苏微微听得心里起了一阵寒意,怔怔地只觉得不真实。后来走过来一个护士模样的姑娘递给她一张单子,让她去一楼交钱。苏微微捏了单子,木然地朝电梯走去。没有想到竟然能遇见颜惜,准确地来说是听见一楼转角处传来颜惜的声音。她以为颜惜是知道了消息,来看郑佳辰的。但随着越来越靠近,颜惜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苏微微忽然站住了脚步。因为她分明听见颜惜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考虑一下吧?”随着话音刚落,一个男子出现在转角处,停住脚步,回头看见站在转角另一边的苏微微,微微皱了皱眉。大概是在想这个穿着睡衣,外面披着一件诡异的黑色皮夹克的,蓬头污面的疯丫头是从病房逃出来的精神病么?苏微微正为难地想着自己是该低头不管不顾走过去交钱,还是打道回府继续苦守手术室门口,犹豫间,又听见颜惜的声音从看不见的那一边传了过来,语气凄惨而哀怨:“弈鸣。”原来这家伙叫弈鸣,苏微微的脑海里迅速跳出来这个念头,倒是个好名字。一鸣惊人嘛!不过看来现在惊起来是自己的好朋友颜惜。智商正常的人只要一听女人这种口吻跟男人说话,那肯定会猜测是这男人负了这女人吧?男子的嘴角忽然挂了一抹冷笑,立体感十足宛如时尚杂志中走出来的英伦模特般的脸颊瞬间在大厅的灯光下变得邪魅起来,似乎对于身后的哀求除了冷漠对待之外,更多的则是诡计得逞后的幸灾乐祸。又是一个跟郑佳辰类似的来祸害人间的主儿,苏微微瞄了眼面前男人的脸颊。苏微微快速地将那天和颜惜见面时交谈的内容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颜惜是说了自己有一个男朋友,似乎还说了名字,叫什么程……对,程弈鸣。听颜惜的描述是个高富帅,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但是现在这一幕……是在闹分手吗?颜惜是多么骄傲的人啊,能让她这样挽留的男人估计找遍全世界也不会超过三个。苏微微正左右为难,猛地听见面前正不顾身后哭哭啼啼的声音,只顾着盯着她邪魅地笑的男子忽然拉起她的手就大阔步往医院外走。苏微微简直要哭了,这到底是闹哪样啊?心里又惦记着还在手术室不知死活的郑佳辰,一着急,眼泪扑簌簌就往下掉。使劲挣扎着要甩开紧紧握着她手的叫程弈鸣的男子,却被对方更加用力地握紧。苏微微情急之下,另一只手甩了过来,直指高富帅精致得如同妖精一样的小脸蛋。“啪”的一声脆响之后,高富帅停下脚步,伸手摸了下脸颊,然后将她逼到医院大厅门口的角落里,先是恶狠狠地盯着她,然后忽然又冷笑一声,松开她的肩膀,一只手指扫过她的下巴,斜睨了她一眼说:“敢打我,果然是郑佳辰喜欢过的女人。”电光火闪之间,苏微微伸手打掉他的手指,警惕地盯着面前男子的脸颊,忽然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谁知道他似乎能看透她心思似的又说道:“我知道你是谁,可惜你不知道我是谁,要是知道你就不会打我了。”男子邪笑着说道。苏微微想你丫就是天王老子姐姐我也照抽不误。要不你再试着动动姐姐我的小手看看!苏微微想,啰唆完了吗?啰唆完了赶紧放她走,她还要去守着郑佳辰。颜惜远远地跑过来,苏微微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开他臂膀的环绕,他回头看了不远处正走过来的颜惜一眼,伸手将手机放进了苏微微的口袋里,说了句:“别想跑,明天我找你,报仇!”,便转身走掉了。苏微微还愣怔在这个叫程弈鸣的奇怪的举动里不知所措,颜惜已经追了出去,经过苏微微身边的时候,颜惜看向她的眼里全是尴尬和眼泪。苏微微想,该不会真的是这个男人甩了颜惜吧?但这深更半夜的到医院来干吗?他们显然不是来看郑佳辰的。苏微微在交钱的过程中,皱眉想着那个怪人,最后得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像这种高富帅最讨厌的就是负责任,刚刚他们又一起出现在一楼的妇科外,那么,是不是颜惜怀孕了,然后要跟高富帅执子之手,而高富帅表示不同意?挨千刀活剐的货啊!就该自己生孩子的臭男人啊!苏微微掏出程弈鸣逃走前放在她口袋里的手机,呆滞地看了两眼,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走过来对她说手术做完了,还比较顺利,她现在可以去病房外看一眼了,但是暂时不能进去,护士特别叮嘱。苏微微捏着手机,“唰”地冲向电梯,眼泪“哗”地一下就冲出了眼睑,心里一个劲儿地谢天谢地谢菩萨谢上帝。然后,当她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中年大叔模样的病人时,准备好的撕心裂肺和满眼的泪花顿时全呛住了,她整个人瞬间石化成一尊喜洋洋。坑爹啊!躺在病床上的人分明是郑佳辰的司机大老王啊!苏微微来不及多想,但还是觉得自己2出了一个境界……立马掏出手机摁出郑佳辰的号码拨了过去,想要确定他真的没事,然后听见郑佳辰在电话那边恭谨的声音响起来:“喂,程董。”“你在哪!!!”苏微微在电话这边吼。“苏微微?”电话那端的郑佳辰显然迷茫了,大概是想不通天乐传媒少董事的电话打过来,怎么会是苏微微这个2货的声音……“我问你在哪!!!”“我?我在机场,怎么了?”郑佳辰没头没脑地说道。“没什么,就问一下你在哪。“苏微微说。郑佳辰觉得奇怪,这家伙不是喝醉了吗?忽然听见她电话那边传来让某个医生到某某病房的广播声,随即问:“你怎么跑去医院了?”苏微微啊了一声,撇撇嘴,当然不想让他知道她现在是如何的2。扭捏了半天才心虚地说:“我……醒来,饿了……就来医院,看看有什么吃的没……”说完顿时满额黑线,这都哪儿跟哪儿,她向来是不会撒谎的人。郑佳辰在电话那端笑了笑,决定不去跟她纠结,只是不敢相信地问了句:“你怎么用的是程董的电话?”苏微微皱皱眉,什么程董,乱七八糟的。怕再说下去又被他察觉到了她2货的人生是有多欢乐,急急忙忙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出了医院打车回家。路上,苏微微好几次咧嘴笑出声。再听见他的声音,知道他真的没事,她心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心。然后一低头,看见手里的手机,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2隔天苏微微人刚进公司,立刻感受到了气场比以往更加诡异!苏微微只想着赶紧让周莉莉帮她把公司的秘密群里的聊天内容透露给她,急忙往自己的格子间走去。不走不知道,一到吓一跳。苏微微竟然!竟然找不到她的位置了!她想要撕碎胸口的bra然后朝苍天大吼一声:到底特么的是谁把这一堆能把她给活埋了的玫瑰放在这里的!!!周莉莉看见苏微微,立刻凑过来,那眼神就跟老鸨见了手下最吃香的小妞儿一样:“微微,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想要怎样啊啊啊!”苏微微一脸迷茫,看着面前的一堆玫瑰,狐疑地问周莉莉:“这是怎么回事?”周莉莉一副你就给我装吧的表情,拿起来躲在玫瑰花下面的精致小纸牌,咂巴着嘴说:“瞧瞧,真能装,啧啧,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就变态啊!哎!我说微微,拜托你不要再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了好咩,我们是好姐妹也用得着这样咩!不要告诉我你都不知道程弈鸣是谁!我不信!不信!你打死我强暴我也不信!”知道!何止是知道!简直是太知道了!苏微微握紧了拳头,脑海里整个都是昨天那家伙得瑟的表情。是不是长得好的人都是这么自信爆棚啊,觉得怎么欺负姑娘们都不会被姑娘鄙视啊?“天乐传媒少董事,年少有为啊,竟然瞎了狗眼,给你送花啊微微,你快点告诉我,你家里到底供了什么神位,你是不是苗族的啊,你是不是会下情蛊啊!”周莉莉一抛刚才的捶胸顿足嫉妒恨,一脸羡慕地看着苏微微。苏微微看着面前摆满了座位的玫瑰花,心里那个忐忑啊。这一招,得全公司都知道了吧?果不出其然,周莉莉帮着苏微微在玫瑰花的漩涡里杀出了一块地方,苏微微打开电脑,周莉莉立刻狗腿子一般献上了秘密群里的聊天记录。灯火暗处10:04:52看见没看见没,新人座位上的那一片直接戳瞎我狗眼的玫瑰花海洋。鬼妹10:06:43我不要活了啦!我要去死好吗好吗!郑佳辰欧巴糊涂就算了,我们少董事他到底是肿么了!!!他是脑袋被猪给拱了吧!不吐槽会死乌鸦嘴10:11:22你们就不想想为什么新人会认识少董事?那些年,我们一起吃过的臭豆腐10:11:25我以为认识我们的大明星就是底线了,可素……苍天啊,恨友不是少董事啊!为什么我只有你们这一帮吃货2货做朋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10:11:42这个是真打听不出来,刚问了一些老员工,也表示毫不知情。那些年,我们一起吃过的臭豆腐10:11:25你们给我争气吧!不要在这里八卦了!我们太猥亵了啊,活该都是屌丝的命!都好好工作吧!好好赚钱吧!就算自己不是富二代高富帅,死活也要让自己的孩子做高富帅白富美啊亲们。灯火暗处10:20:52我早已死心,如果世界上一天存在新人这种人,我一天就不相信命运!鬼妹10:22:43命运去死!不吐槽会死乌鸦嘴10:24:22去死!那些年,我们一起吃过的臭豆腐10:26:25新人是什么反应?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10:26:42非常淡定。鬼妹10:28:51……逼死老娘算了。灯火暗处10:30:23唉唉,这就是差距啊同志们,一定要淡定啊。八卦也要八得淡定一些啊!前台10:31:19程总来了……不吐槽会死乌鸦嘴10:34:18……那些年,我们一起吃过的臭豆腐10:34:20……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10:34:22……鬼妹10:34:51他老人家来……莫非是为了新人?啊啊!我去死算了,早上都送花了还猜个屁咧!前台10:36:13貌似是往新人那边去了……苏微微还在苦笑着看聊天记录,顺便给周莉莉递过去一个早餐茶叶蛋,奖励她的无私叛变精神。但是在一个瞬间后,她忽然感觉周围的气场似乎有些压迫,于是她抬头看向那道挡住了窗外美好阳光的身影……“程总好。”周莉莉温顺地说,像极了被灰太狼绑回家的懒洋洋。“呵呵,你好。”程弈鸣笑若明眸,周莉莉一张略微有些小麦色的脸颊瞬间血脉膨胀,腼腆地笑了笑,恋恋不舍地从程弈鸣那张可以秒杀一线明星的脸颊上艰难地移开,就像是从晒得发烫的大理石地面上扯掉一摊柔软的口香糖。到了这一步,苏微微也不好继续装木头,抬头非常明显地讪笑两声,程弈鸣则是一副早看透你不待见我的贱笑。“有时间吗?”程弈鸣忽然笑着温柔地看着她问,顺手摸了摸放在她桌子角落里的那盆仙人掌。那盆小可怜就像现在的苏微微,又尴尬又急,淹没在玫瑰花的海洋里,自卑得恨不得用浑身的刺自己扎死自己。“在工作。”苏微微撇撇嘴说。“那我等你。”“……”“你几点有时间?”“下班吧。”苏微微说,急忙又补充,“下午。”也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好。下午下班我过来接你。”说完,那家伙又对苏微微故意卖萌地一笑,苏微微一颗小心脏差点就被俘虏了,不过好在她意志坚定,再说了,那些年一直盯着郑佳辰那张丝毫不亚于程弈鸣的脸颊看也不是白瞎的。只不过他们不是一个风格,所以苏微微难免心有小醉,别跟她说要意志坚定!搁你面前放一貌美如花的男人,你小心眼不痒痒才叫不正常呢。不过他们到底有些不同,郑佳辰明显是那种温柔型的精致,而程弈鸣身上则似乎带了一股与生俱来的邪气,一颦一笑都像是心里有小小的坏主意,只要你稍微不注意,就栽了。当然,绝对也是善意的小邪恶。程弈鸣说完就走了,留下苏微微一个人在原地发呆。这会儿电话响起来,是昨天程弈鸣留在她口袋里的手机,她看了看那个陌生号码,接了。“喂。”她死气沉沉地说。“我,弈鸣。”他倒不客气,这就亲近起来了,苏微微不太想说话,就沉默着。那边程弈鸣又说:“下午我来接你,你有什么想要做的?”“没有。”“那就吃饭吧。”“下午我减肥。”“那就逛街。”“我脚疼。”“那你就坐车里,你想上哪我就开哪,不用走路。”“屁股坐一天下午会很酸。不想坐。”“没事,我下午开房车过来,你可以躺着。”“……”苏微微真想弄死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贴冷屁股都贴得这么殷切的,到底是为什么呀?她又不是言情小说中的女主角,没道理帅哥多金的都围着她转啊。郑佳辰她可以理解,谁让他年少不懂事栽在她的坑里了呢。可是程弈鸣呢,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哪里值得他这么迫切。要说女人吧,程弈鸣的名声早在外了,郑佳辰是出了名的守身如玉,程弈鸣则是以拈花惹草为生,而且身边也不缺女人。怎么可能缺女人,有钱又帅还能说会道事业有成又不是沾祖上的光芒,据说天乐就是他20岁回国那年创建的,短短三年,就成为引领大半个中国的娱乐大亨。SO,综上所述,程弈鸣若不是自己吃错了药,就是想换一换口味,白富美漂亮美腿他见得太多了,不稀罕,偏偏稀罕她这种从小在北京城疯长,长大后又从遥远的国外乡村小镇镀金回来的苦逼小2货?苏微微当然不会天真到被自己的傻乎乎的想法说服,她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吧?说不定,跟郑佳辰有关?毕竟这是她所能想象到的能跟程弈鸣有关系的人了。对对,还有颜惜,难道是颜惜和郑佳辰的关系?真乱啊。苏微微不知不觉间挂了电话,当她意识到了就这样不礼貌地挂了天乐集团少董事的电话时,心里还是有点心悸的。不过下一秒,电话又响起来。这次是她自己的电话,郑佳辰发来的信息——我现在在上海赶一个简短通告,昨天你喝醉了,我半夜的飞机,我就跟另外一个助理去了。过几天回去,可能是国庆那天。到时候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回我家一趟。苏微微皱皱眉,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副北方小镇的安详景象,她知道,那是郑佳辰的家乡。然后她听见周莉莉凑过来小声跟她咬耳朵说:“我觉得还是程弈鸣好一些,别考虑了啊。就他了。”“什么呀?”周莉莉瞪了她一眼说:“你怎么这么笨蛋?郑佳辰虽然现在火,但总有一天会陨落的,又不是人人都可以有刘德华那么好运气。但程弈鸣就不一样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明星换了一拨又一拨,你看见香港英皇的老板杨受成换下来了吗?”苏微微吐吐舌头:“咿!好恶心。我太讨厌杨受成了。”“我打个比方嘛,程弈鸣当然不是杨受成,老了也一定很帅很帅的。所以听姐姐的没错。只是以后别忘了我啊!”周莉莉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苏微微觉得好笑,撇撇嘴说:“好了好了,别乱说了,我这脑袋都快大得要爆炸了。”3苏微微考虑的是,跟郑佳辰去他家的事情。那个小镇就这样来了,再次横亘在她的记忆里。真是好笑,想起来,她现在担心犹豫的事情,却是那些年里她迫切想要去做的事情。大二那年的寒假,她跟郑佳辰第一次一起回到了他的家乡。那是一个北方的小镇,坐落在华北平原的边缘地带,再北上一点就是愚公移山的时候不小心放在那里的太行山,往南一点就是黄河。苏微微第一次跟着郑佳辰坐长途汽车回家的时候,路过黄河大桥,她好奇地趴在窗口看着下面静静的黄河,她实在是不愿意承认这就是所谓的母亲河。它缓慢、泥黄,像是一个即将迟暮的老人。可是郑佳辰却笑着刮刮她的小鼻尖说:“这是黄河,微微,这就是养我的那条河,所以家也不会远了。”家不会远了。苏微微在这句话里感动了,她抿抿嘴唇笑笑,靠在郑佳辰的肩头,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那句话,家不会远了,家不会远了,以后他和她也会有一个这样的家的,也许在更久远的未来,他们的孩子也会在路过这里的时候这样想呢。苏微微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郑佳辰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调侃着问她又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苏微微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他笑,手心却紧紧抓住他暖暖的手。他的家乡就在表里山河之间,安详得像是一个酣睡的少女,因为环山和环水的缘故,倒不像大多数的北方小镇那样尘土飞扬,小工厂林立。这里的人们看上去似乎都很开心,每天大家从小镇的镇头走到镇尾,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拉几句家常,说几句闲话,一天的恬静的时光就这样开始了。大街小巷栽种着巨大的梧桐树,苏微微想,夏天的时候会非常漂亮吧。不过现在是冬天,小镇在他们来之前的那一天下了点雪,刚刚好覆盖住镇子郊区地带的田野。镇子虽小,却五脏俱全,城市就在田野边,田野偶尔还涉入楼房之间。倒是很少见的北方镇子。苏微微说:“郑佳辰,你的家乡好美。”“是吗?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可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原因吧。没有你的新鲜劲儿。”“我才不是新鲜劲儿呢,四九城跟你家比都差远了。”苏微微开心地说,四九城就是老北京的称呼。她很少说北京,她说那样感觉好陌生,还是四九城熟悉一些,小时候爷爷奶奶都这样说。郑佳辰苦笑了一下,看着蹦蹦跳跳的苏微微,终究是没有说话。他知道有些话他就算说了,这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子也不会懂,甚至有些话,他根本就说不出口。他怎么说呢?难道哭丧着脸告诉她,她的话千万不要让他的家乡的朋友们听见,不然他们可能会觉得她是在炫耀,一种客气到极点的炫耀。她大概不会想到,郑佳辰从小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郑佳辰,你如果不好好学习,你就一点出路都没有,长大了也就只能跟着我去工厂上班。郑佳辰,你记得你爸爸临终前说的那些话吧。要有出息,要考到北京去。去看看那里,看看你爸爸从前生活的地方。”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郑佳辰可能只会觉得难堪,可是这话是从含辛茹苦养育了他十五年的妈妈嘴里说出来的。那个时候,郑佳辰甚至看见了妈妈鬓角的白发,于是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妈,我知道,我一定会去的。”生活在北京的孩子,比如像苏微微这样的,她们可能很难想象考取到北京的大学,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也许在大多数大城市的人看来不会有什么,顶多是有一个比较好看的简历,可在社会上该碰的壁还是免不了,不过是上了一个好大学而已。可是对于小镇的孩子们来说,那是一生的梦想,实现了就是出息,实现不了就只能在昏暗的工厂里一辈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枯燥的动作。那简直太可怕了。但当时的郑佳辰并不觉得可怕,他知道那是没有出路后的唯一选择。毕竟他见了太多身边的人从学校坠入那一间间的工厂。他们的脸颊失去光芒,变得漆黑,他们除了眼睛和牙齿保持着年少的朝气,其余的地方跟那些三四十岁的大人没有任何区别,黝黑、粗糙、因为常年劳累而造成的驼背,以及不间断的生活的乏累造成的焦虑眼神。郑佳辰并不是怕这个结果,相反在他生活的小镇上,这被视为不能跳龙门之后的勤劳的表现。郑佳辰怕的是,他不得不逼迫自己只能埋头一件事,然后拒绝掉一切的跟学习没有关联的事情,因为他知道他唯一的砝码就是父亲临终的眼神,那种不甘,那种失落,那种巨大的遗憾,每天晚上,只要他一闭上眼,就全都会涌上来。说起来,父亲倒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当年作为下乡知青,来到这座离北京千里之外的小镇,因为有高中学历,于是做了小镇中学的老师。再后来,镇外岁月翻天覆地。他回去了一趟,却最终还是回到了小镇。因为那个时候,郑佳辰出生了。妈妈是本镇人,外公是旧时的乡绅,躲过多少劫难,却依旧顽固,坚决不让女儿离开自己半步。外公本能地相信着北京的人都是危险的。父亲看看远方,又看看妈妈怀里的小郑佳辰,叹了口气,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孩子,说:“我们回家吧。”然后一晃十年就过去了。郑佳辰十岁那年,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父亲说出去接妈妈回来,郑佳辰执意要跟着去,想必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且下雨时家里阴暗,他也有些害怕。父亲执意不带他去,最后争执了半天,父亲一把撇下他走进雨里。没有想到这一别竟然就要永远。妈妈回来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回来。后来在小镇的医院看见父亲时,已是奄奄一息,他不慎滑倒摔向马路下面的桥洞,摔断了脊椎骨。没有坚持几个小时就走了。走的时候看着还只有一点点大的郑佳辰,勉强说了句要回去,就断气了。人世间的磨难是这样的快且迅疾,来不及悲伤,生活就迎面而来了。郑佳辰记得妈妈在那一年迅速老了,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妈妈在这之前和之后都偷偷躲过了时光的追杀。就好像她跟岁月谈好了似的,以后和以前都不许老,全放在那一天,全放在那一天用来老去。妈妈白天去工厂上班、择菜,做泡面里面的调味包的蔬菜包。郑佳辰这么多年很少吃泡面,偶尔吃泡面,必然是给妈妈打过电话之后。晚上,妈妈回来之后就会坐在客厅里,踩着缝纫机哒哒哒半个晚上。她捎带着给人做一些针线活赚点小闲钱。只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后来外面的世界终究是走进了小镇,五颜六色的衣服冲击得裁缝铺几乎灭绝。妈妈也只好一心上班,只是谁都说她是工厂第一快手,她半天就能做两个人一天的工。靠着这点工资,还有那沉湎于岁月里的父亲的最后一个眼神,她终于把郑佳辰送出了小镇。离开的那天,她冷静得不像是一个母亲。倒是郑佳辰默默地在流泪,他知道妈妈的苦,也知道他此去是关乎父亲。他觉得无尽的心酸,觉得自己好可耻,用父亲和母亲的青春换取他的未来。母亲从头到尾都很冷静,不断给他擦泪,笑话他大小伙子了还不如她一个女人。又让他路上小心行李,叮嘱何时该喝水,何时该吃饭,不要跟人争端,在学校好好做人。他一一点头,后来火车离去,远远看见母亲站在站台挥手,他的眼泪潮水般涌出来。坐他对面的女生看他哭得厉害,递给他纸巾。后来两人一路熟了起来,她笑话他看上去挺好看的一个人,哭起来就好难看哦。后来他从电话里听见家里的五叔对他说,他走后,母亲三天未去工厂,每日去父亲坟头坐一天,说着没有头没有尾的话。五叔害怕她是不是精神错乱,郑佳辰安慰他说没事。他知道那不过是母亲这些年来积蓄如此多的苦难之后的释放。4郑妈妈对苏微微很客气,她早知道儿子会领一个北京的女朋友回来。郑佳辰是给妈妈打过招呼的,尽管他在给妈妈打电话之前足足考虑了半个月之久。无奈苏微微实在是太黏人了,眼看着寒假将近,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不是跟着男朋友回家去玩儿,就是跟着去女朋友家玩儿。苏微微眼红不已,天天追着郑佳辰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郑佳辰刚开始还试图掩饰,想着自己到时候偷偷跑回去,再回来估摸着她也不会怪他,就算是怪也只是几天的事情。老实说,那个时候的郑佳辰一点儿也没有高估自己,他真的是吃定了苏微微。毕竟在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里,苏微微是那只不自量力前来挑战的小老鼠。但终于还是没有执拗过苏微微,最后只好承认自己会回家,不过是一个人。苏微微也不生气,她知道生气对郑佳辰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知书达理得跟一个大家闺秀似的,竟然没有了平常的小家子气。不过也难怪,在郑佳辰这里,她倒是经常只能选择做个好脾气的人。苏微微又是求又是缠的,其间还时不时透露就算他不领自己去,她一个人也要去。反正她去哪他又管不着。这也是说理不管用之后她的下策,无奈的郑佳辰只好妥协。其实他倒不是很反对苏微微跟着自己回家。他只是觉得这样不妥,他只是觉得这样似乎不太符合他一贯的做法,他害怕这样的改变会让一些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于是他跟妈妈打了招呼,郑妈妈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好。于是苏微微和郑佳辰就开心地拉着小手从北京回到了这座叫做远方的小镇。远方,多好的名字。一路上苏微微都在说这个地名。说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家乡的名字,还责怪郑佳辰怎么不告诉自己。苏微微看见郑妈妈,拘谨地鞠躬,喊了声阿姨好。一个很小镇的女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既有一点城市人的得体,又有不少乡下人的乡气。但总的来说,很面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好人。苏微微在心里先吁了口气,她就怕郑佳辰的妈妈是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人。不过想想也是,郑佳辰长得这么标致,他妈妈又怎么会差呢。郑妈妈笑着点点头,接过了郑佳辰手里的行李,却没有动苏微微手里的。郑佳辰急忙帮苏微微拿下行李。苏微微心里觉得不自在,想着郑佳辰妈妈不喜欢自己吗?纠结了一会儿,急忙打消这个念头,想着是自己想太多了,太敏感了,毕竟媳妇和婆婆总是这样拎不清,也正常。想到媳妇两个字,苏微微立刻红了脸。晚饭的时候,郑妈妈一直给郑佳辰夹菜,却始终晾着苏微微在一边尴尬。郑佳辰努力咳嗽了好几次,郑妈妈只当没听见,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吃完饭郑妈妈一直坐着不动,郑佳辰急忙说收拾碗筷。苏微微一看这架势,哪能让郑佳辰收拾,她出来的时候就听爸爸妈妈叮嘱说,在他们家一定要手脚勤快,别让人落了光吃不做的把柄,女孩子第一次去人家家里的,也别空着手。临走前,妈妈还给了她一张卡,让她到时候给他妈妈买点东西。苏微微没敢跟家里提郑佳辰的家境,只说他家在外省,在北方,不远。爸爸妈妈也不是势力的人,所以就没有问,由着她去了。而且现在相亲压力多大啊,大学谈恋爱也没有什么不好。而且他们两口子也见过郑佳辰,一表人才,不差那些电视上的大明星,人也不错,性格还挺沉稳的。当然也没好意思打听他的家境,毕竟他们两口子教了那么多年的重点高中,这点修养还是有的。苏微微一个人在厨房里洗碗,厨房很阴暗,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口,还被硕大的抽风机占据了,她低着头搓着油腻腻的碗筷,心里堵得跟白天看见的黄河似的,缓慢得简直要死去。她一下一下下意识地搓着手里的碗筷,回想着自己到底哪里让郑妈妈不待见了。这也太明显了嘛,明显就是不喜欢她。撇着嘴纠结了半天,最后也无果。后来郑佳辰偷偷溜进来让她躲在门后休息,他来洗。苏微微赶紧把他刚刚关上的门打开一个缝隙,说:“还是我来吧。等会儿你妈妈看见了我就惨了……”郑佳辰看着她可怜巴巴地嘟着嘴的模样,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走过去缓缓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她急忙弹开,压抑着声音说:“别让你妈妈看见了。”晚上睡觉前,苏微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郑妈妈坐在客厅里看一部那些年很流行的台湾家庭伦理电视剧。郑佳辰推了推苏微微,苏微微才鼓起勇气拿起手边早已准备好的一条围巾,那是她在西单商场里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只想着一定要让他妈妈满意。郑妈妈看了一眼,伸手接过了,笑着说了声谢谢。客套得跟看见一陌生人似的。说完又看她的电视剧去了。苏微微回头瞪了一眼郑佳辰。郑佳辰急忙说:“妈,您也累了吧?”“我不累。”郑佳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许久,郑妈妈才转过头看着他们,说:“郑佳辰,你先去休息吧。今天晚上,苏姑娘就睡我房里,和我一起睡吧。”他妈妈也一直叫他郑佳辰,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郑佳辰后来因为苏微微也老是郑佳辰郑佳辰地喊,竟莫名地对她产生了依赖,有时候甚至会鬼使神差地想到妈妈,在苏微微喊他的某个瞬间,只是觉得安稳和温暖。“哦。”郑佳辰乖乖地应了声,对苏微微使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意思是让她将就一下。苏微微心里叫苦连天,想着她本来就挺恋床的一个人,本以为出来可以跟郑佳辰在一起可以好一些,忽略不计那些矫情习惯。可是这要跟他妈妈一起睡……好吧,她瞬间脑补的是,她宁愿跟老虎睡在一个笼子里紧张死,也不想跟郑妈妈睡在一起煎熬死。5竟然一夜无语。苏微微绷紧了身体躺在郑妈妈身边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听见郑妈妈微微的鼾声,苏微微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郑佳辰次日带她去镇子上到处走走,一是为了让苏微微不至于感到寂寞,再者就是这样杵在家里也实在不是事儿。苏微微一路心事重重,从到他家这一天一夜,郑妈妈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好几次她开口尝试着跟郑妈妈说话,都被漠视给活活撞回原地。苏微微还记得那是小镇下雪的早上,两个人走在咯吱咯吱响的雪地里,身后是两串长长的脚印,镇子上冬天更显得寂寥。郑佳辰握住她的手,苏微微委屈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妈她其实是有点不习惯你来。”郑佳辰安慰她说,“过几天就好了。”“哦。”苏微微木然地应了一声,她现在是真的有点后悔跟着郑佳辰回家这一趟了。她什么罪受不够似的,这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添堵么。后来他看见她不开心的样子,就带她到处游走,转街钻巷的,有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胡同,胡同里偶尔会有几个老头子老太太说着陌生的方言。苏微微看着那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胡同,第一次,想到了未来,对,是他们的未来。郑佳辰还带她去了他的小学,那是一座小初高一体的学校,镇子上的孩子基本上都在这里念书,学校很大,好像比镇子还要大似的。冬天的校园寂寥得很,郑佳辰紧紧握着身边的女孩子的手,静静地跟她走在校园里。那是他走过了童年和青春期的地方,他给她说他的教室,他给她说他在那棵树下常常早读的场景,他还告诉她每一个发生在记忆里的青春的细节。苏微微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深深地看郑佳辰一眼。北方小镇的天空在冬天总是显得阴霾,苏微微抬头仰望着头顶的天空。身边的郑佳辰忽然说:“微微,对不起啊。”苏微微抿抿嘴,笑起来:“没事的,反正我们过几天就回去了。”郑佳辰愣了愣,随即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看上去大概有五六十岁的老人负手走了过来,看见郑佳辰,犹豫了半天,才惊呼出口:“是……是郑佳辰同学吧?”郑佳辰受宠若惊,大步拉着苏微微走过去:“王老师!”忽然他有感觉到不妥,急忙偷偷撒开了苏微微的手。苏微微也笑眯眯地看着那个老者,喊了声王老师。“这位是?”王老师笑眯眯地看着苏微微,“唉唉,原谅我这记**,人一老,什么都不行了。”“这是大学同学。”郑佳辰介绍道,“苏微微,这是王老师,我们以前的班主任。”苏微微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王老师,王老师随即明白过来,笑呵呵地说:“郑佳辰同学,难得啊。”一句话说得郑佳辰脸红耳赤。王老师没有说错,对于高中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郑佳辰,竟然谈了一个女朋友,还真是难得的事情呢。不行,他一定得把这件事给学校的别的老师讲讲。让他们也开开眼。王老师在心里盘算着。“放假了吧?”王老师问。“嗯,寒假,年后过了十五开学。”郑佳辰老实地答道,俨然是一个学生面对老师时的拘谨,但又不全是这样,更多则是一种微妙的介于师友之间的情绪。“好好好,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在北京念大学吧?呵呵,郑老师总算可以安心了。郑老师一念叨就是让你去北京的事情。呵呵,这么多年了,有时候做梦,梦见他,也是在喋喋不休地跟我说这事。”王老师笑着说。很多年前,他还和郑佳辰的爸爸是同事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听说郑老师曾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郑佳辰不能考到北京去,那么就算是别的城市的一线大学,他也不会让他去。说起来郑老师倒是个极端的人,不过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动机,如果一个人也像他一样从那个特殊年代走过来,他有这样的想法大概也是可以获得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