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多尔衮与大玉儿两情相悦,甚至有野史称顺治帝福临乃是多尔衮的私生子,难不成是真的?“你想杀人灭口?!你别以为自己瞒得甚好,其实大汗一早便洞悉你们的奸情……”我慌乱口不择言,这当口只想着如何脱离他的压制,伸手尽力去够那枕边搁着的腰刀,哪里还顾忌自己到底在讲些什么。“你这张嘴……能不能安静会儿?”他突然俯下头来,温厚的嘴唇覆住我的唇瓣。第16卷 哈日珠拉2 第233章:野史2第233章:野史2我打了个哆嗦,紧闭牙关不让他探入,猛烈摇头。他双腿弹压住我的膝盖,右手卡住我的下巴,不让我乱动。我浑身颤慄不止,右手笔直探出,指尖才刚刚够到刀柄,突然多尔衮的左手飞速探过,抢在我之前抓住刀鞘猛力往外一掼。“啪”地声腰刀摔到角落,我的心急遽一沉,如堕冰窟。“散播谣言,离间我和大汗之间的情谊,这也是你此行的目的之一么?”双腿内侧感到一阵剧痛,他竟然用膝盖顶开了我并拢的双腿。刹那间,我骇得魂飞魄散,依稀恍惚中思绪竟像是飞转倒退回许多年之前,记忆中最沉重、最凄烈的痛楚被生生挖了出来。我颤声尖叫:“不要——”多尔衮一把捂住我的嘴,我张口毫不留情的咬下。他“咝”地从牙缝里吸了口气,甩手。“你属狗的吗?”“不要……不要……”我已语无伦次,满心恐惧,泪水滚滚落下。褚英带给我的伤害,曾经令我刻骨铭心,即使时隔那么久远,却仍是深埋在我心底最最触碰不得的痛。我哭得气噎,多尔衮停下动作,静静的跪在我双腿之间。过了许久,忽然将我胸前扯散的衣襟重新扣紧:“我最讨厌和哭哭啼啼的女人办事了。”“呜——”我嚎啕大哭,伤心、屈辱、害怕……种种极端的情绪揉杂在一起,将我努力维护的坚强与自尊彻底打成齑粉。“好了!别哭了!”他看起来似乎挺不耐烦的,不过语音却渐渐放柔了。我泪眼朦胧,想着皇太极近在咫尺不得相见,只能苦捱相思,独自魂牵梦萦……我费尽心机想见皇太极,却接二连三的被多尔衮破坏,如今更是要忍受他的侮辱,惊惧中不禁暗生一股恨意。“别哭了……”他耸肩,“我答应不再碰你……”我抓紧凌乱的衣裳,从他身前慢慢往后挪开,抽噎着用手背胡乱的抹干眼泪,哽声:“你走开!”见他动也不动,心里愈发气急,恨声道,“好,我把命交你手里就是!”“你舍不得死的!”他气定神闲的立身而起,一派轻松。我呆住,方才那股狠劲就像是一只被戳破的气球,顷刻间泄得一干二净。颓丧的咬唇不语。虽然心有不甘,然而却不得不承认,我心里记挂着皇太极,我现在的确舍不得死……“过来!”他半蹲子,在身前拍了拍席面儿,竟像是唤小狗般唤我,“靠近些,我有话跟你说!”我才犹豫不决,他下一句话已然像炸药包似的丢了过来,“你不过来,难不成是要我过去?”我拿他没辙,他字字句句都点在我的软肋上,他若是存心意欲刁难于我,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脱不了他的算计。他轻易便可将我弄得求生不能求!我心惊胆寒的靠近他,多尔衮笑了笑,我瞧他脸上虽挂着笑容,可一双眼却异常的凛冽深沉。“我不知你的居心何在,不过……”他猛地捏住我的下颌,强迫我抬头直视他,“我还是要把这件事讲个明白,我喜欢女人,环肥燕瘦我都不大挑剔,但这不等于说我会不懂进退,和大汗的女人搞得不清不楚。你所谓的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她长居深宫,我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单独见面有未曾有过,更遑论私下有染?枉你机关算尽,大汗总不会信你无端宣扬的谣言,你的那点计谋拿到他跟前现,比都没得比……哼,玩离间计,你可知大明袁崇焕是怎么死的?跟我八哥玩离间计,你还太嫩了!”我连连喘气,背上汗湿了一大片,额头不住的往下滴冷汗:“我、我不是耍心计,我只是……误会了而已。你莫当真……”事到如今,我唯有先向他服软认错。可为什么人人兜多尔衮和大玉儿有关系,可真到了这里,却全然不是一回事呢?多尔衮分析得的确十分有理,而且他也毋需在我面前撒谎欺我,若是不满我的胡言乱语,大可一刀宰了我,永除后患。此刻打量他说话的语气,脸上的神采,竟是充满了无比的自信,可见他刚才的一番话所言非虚,他和大玉儿之间真的没有半点可供绯闻滋长的空间。我欲哭无泪,那些传闻轶事果然当不得真!我这条小命险些就葬送在这该死的野史传说上头!第16卷 哈日珠拉2 第234章:离营1第234章:离营1五月廿三,大军至木鲁哈喇克沁,分三路向前挺进:左翼由阿济格率科尔沁、巴林、扎鲁特、喀喇沁、土默特、阿禄等部兵一万,进攻大同、宣府边外察哈尔属地;右翼由济尔哈朗、岳托、德格类、萨哈廉、多尔衮、多铎、豪格等率兵二万进归化城、黄河一带;而皇太极则带领代善、莽古尔泰等人率大军继续前行。我心里一百、一千个不愿意离开,急切的想留在军中,只可惜多尔衮根本不会给我这个机会远离他的视线半步。当天清晨军令颁下,全军拔营。我骑马跟在多尔衮身侧,疾驰而行。因右翼人数只有两万,我很担心会不小心被济尔哈朗撞上——被济尔哈朗认出来不打紧,要紧的是若因此被多尔衮有所察觉,又不知道他心里会如何算计了。下午草草进食,取了干粮充饥果腹,我只低头不语,尽量在人群里保持低调。“哥——”随着这一声清爽的喊声,我心里咯噔一下,险些一口嚼到自己的舌头。多铎一身月白装束,精神抖擞的勒马奔近:“你这是吃的什么?”边说边从身前取下一团灰扑扑的东西,甩手扔下地来。好死不死的,那个东西恰恰就砸在我的脚边,我唬得连忙缩脚,不敢抬头。睨眼望去,却见脚旁撂了一只灰兔,身上还插着一枝断箭,伤口处血淋淋的,显是刚猎不久。“哥,别老啃那些干粮,你吃这个吧!”多铎腾身跃下马背。多尔衮慢条斯理的答道:“打理这东西费时,还是随意吃些赶路要紧!”“老吃这没味的东西对你身体没好处!哥,咱打仗骑射靠的是力气,吃不饱如何杀敌?”“敌?”多尔衮微微一笑,“我不认为这次能遇见这个大敌。如今咱们虽全力赶赴归化,恐怕到头来也只是扑个空——林丹汗狡如脱兔,我若是他,绝不会在归化城等死!”“狡如脱兔?!”多铎哧的一笑,傲气的说,“兔子就是兔子,即便再狡猾,最终也绝逃不出猎人的手心!”说罢,走前几步,弯腰捡拾起那只死兔。我全身僵硬,不敢随意动弹惹他注意。可饶是如此,他起身时仍是不经意的朝我瞥了一眼,我先是大吃一惊,正感不知所措,他的目光却已毫无波澜的从我脸上移开。虚惊一场,我大大的松了口气。可没等我把那颗紧张的心放回原位,多铎遽然回头,眼眸犀利如鹰的瞪住了我,厉喝:“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在他狠厉的瞪视下,全身汗毛霎时间一起立了起来。他跨前一步,气势迫人,左手甚至已按上腰间的刀柄。我四肢僵硬,多铎的杀气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如果说多尔衮的睿厉霸气是属于内敛的、收放自如的,那么多铎便是冲动的、毫不掩饰的。“十五!”斜刺里,多尔衮不着痕迹的插了进来,一手挡住多铎握柄的左手,一手将我向后搡开。他转而把手臂搭在多铎肩上,笑嘻嘻的说,“帮我剥兔皮去!”“哥,她……”“走,走!赶紧拾掇干净了好烤来吃!”多尔衮打着哈哈将满脸狐疑之色的多铎架开。我趁机溜得远远的,一口气跑到镶白旗队伍的最后头。想着以多铎对兄长的维护之心,极有可能会像上次在大凌河杀尽所有多尔衮狎玩过的女人那样,再次拿我开刀……不寒而慄啊!在他眼里,我兴许就是那一条侥幸漏网的鱼。第16卷 哈日珠拉2 第235章:离营2第235章:离营2一直捱到天色漆黑,完全无法瞧清脚下的路况时,急速行军的大队人马才被迫停下,扎营休息。松脂火把烧得木枝噼啪作响,为了避开闷热,将士们宁可摸黑卸鞍喂马,也不愿多点烛火照明。多铎没有回正白旗的营帐歇息,打下午起便和多尔衮凑在一块讨论围攻归化城事宜。因有多铎在侧,我趁机从多尔衮身边脱开身,又乘着夜色昏暗,偷偷骑了一匹马,径自离开了镶白旗的营地,脱离右翼大军。按脚程粗略计算,中路大军的人数虽多,但行军速度却绝不会比左右两翼军队慢得多少,如果我能够彻夜北赶,到天亮便有可能追上皇太极的大军。我害怕多尔衮会很快察觉我的逃跑计划,于是一路上丝毫不敢偷懒停步,骑马一鼓作气奔驰了足足七八个小时,马儿才逐渐放慢了脚步。此时已是旭日东升,天色迅速转亮,我累得全身骨骼镀散架一般,无力瘫软的趴在了马背上,舔着干裂的嘴唇,感觉脑子一阵阵的眩晕。逃出来时太过紧张仓促,我竟是连袋水囊也未来得及准备。此时天际的一片彤红彩光,大地的暑气逐渐升腾起来,眼前的景象落在我的眼里,天地仿佛都是颠倒的。我又累又渴,嗓子眼干涩得快要冒烟了。胯下的坐骑疾驰了一夜,这会子哧哧的直喘粗气,嘴角已沾染零星白沫——照此情形推断,就算我能凭自身意识强撑不倒,恐怕这马儿也再无体力能陪我一块撑下去。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若是没了坐骑,仅靠我的两条腿,别说是追上皇太极的大军,只怕我会彻底迷失在这片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最后权衡轻重利弊,我不得已只能暂时放弃赶路,下马稍作休息。将马赶到一个草源丰厚之处让它饱餐后,我找了块阴凉之地精疲力竭的躺下。四周一片祥和安静之气,我不敢轻忽大意。一宿未眠,眼皮困顿得仿佛重逾千斤,我只得不时拿手拍打自己的脸颊,借以赶走睡意的侵袭。约莫过得半个多小时,忽听草皮微微震动,掌心触地,能明显感觉到那种震颤感越来越强烈。我恐惧感大增,然而不等我从地上跳起寻马伺机逃离,便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嚷道:“快看!那里有匹马!”马蹄声沉闷迫近。“小主子!赶路要紧……”“有马鞍和脚蹬,不是野马!一定是父汗部众遗散的马匹!昂古达,你去牵过来!”我心里大急,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我都不可能把马给他们。拨开半人高的草丛,依稀可见对面十多丈开外,有一队由十多人组成的马队正往这边靠近,这些人长袍马靴,竟是蒙古人的装扮。这其中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衣着鲜亮夺目,分外显眼,我只粗略一瞥,便即刻猜出这个必定就是他人口中所称的“小主子”。只见他乌眉大眼,高鼻深目,稚气未脱的脸上五官轮廓长得却是极为精致,虽然挥舞马鞭时带出一股粗豪之气,然而星目流转之间,却隐约可见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贵气和秀美。这个孩子……就像是个豪迈与俊秀之间的矛盾结合体。虽是充满矛盾,却偏又结合得恰到好处,让人惊叹!“昂古达!黄河离这里究竟还有多远?”男孩眉宇间有着傲视天下的豪气,然而眼波流转间却自然而然的带出一股绝美的艳丽。我瞧着有些失神,恍惚间总觉得他的这个眼神分外熟悉。“小主子……”那个叫昂古达的男人,是个三十出头的粗壮汉子。他原本已下马快步走向我的坐骑,这时听得问话,忙又回转,躬身回道,“是有些脚程要赶……”底下的声音说得有些含糊,我听不清楚,只瞧见马上的男孩满脸不悦,过得片刻,突然抬脚踹中昂古达的胸口:“混账东西!难道父汗是因为惧怕皇太极才离开察哈尔的吗?”昂古达偻着背脊,颤抖着匍匐跪下:“奴才该死!”“你的确该死!”男孩叱道,“如此诋毁主子,你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够!”“主子饶命!奴才知错了!”鞭梢点在他的脑袋上,男孩怒斥道:“这颗脑袋暂且先留在你的脖子上挂着,等找到额吉和父汗,我定要让父汗剥了你的皮!”好一个既霸道又煞气十足的主子!无法想像眼前这个俊逸秀美的孩子竟然是林丹汗的儿子!“什么人?!”我吓了一大跳,刚才愣神的时候,脚下无意中竟然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干燥的枝干脆生生的发出噼啪一记爆裂声,这么微小的声音,不曾想居然立即惊动到他。身形停顿了两秒钟,我猛地长身立起,以迅雷之势飞速冲向那匹骏马。左脚伸入脚蹬,用力蹬腿,挺腰跨马……一番动作我麻利的一气呵成。夹腿催马奔驰起来,我刚要松口气,忽然而后咻地传来破空之色。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认为他们在拿箭射杀我,忍不住背脊冒出一股寒气,身子僵硬如铁。我只得绝望的等待着箭镞入肉的那一刻到来,以绝对的坚忍之心去忍受那即将到来的钻心之痛……可事情并非如我所想的那样,最终出现的不是箭枝,而是绳套。眼前晃过一道淡淡的灰影,我的脖子被一圈指粗的麻绳套了个正着。双手出于自保,下意识的一把抓住脖颈上的绳圈,没容我惊呼出声,脑后的长绳遽然收紧,只听“嘣”地声,长索发出一声振鸣,我被腾空拽离马背。咽喉处剧痛,我呼吸窒息,脑袋胀得似乎要裂开般。身子沉重的倒飞在空中的同时,我眼睁睁的瞧见那匹马嘶鸣挣扎着往前奔驰而去,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砰!后背沉重的砸在草地上!右背肩胛处上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烈疼痛,所有的感官认知在刹那间被痛觉完全侵蚀湮没。我痛苦的逸出一声,在一片金星挥舞间慢慢失去知觉。第16卷 哈日珠拉2 第236章:受伤1第236章:受伤1苍穹一片瓦蓝,丝毫没有掺杂半点的杂质,那是一种透亮清澄的颜色,让人见了心情格外舒畅。天顶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我忍不住吸了口气,但胸肋处随之传来的一阵痉挛抽痛,痛得我张嘴屏息,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此刻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处再受我大脑控制,竟是丝毫动弹不得。全身麻痹僵硬,除了能感受到强烈的痛觉外,我无力移动半分,只得勉强转动酸涩的眼珠,极目打量四周。耳边充斥着咩咩哞哞的牲畜叫唤,这种嘈杂混乱的叫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仿佛置身于成群的牲口堆里。晃悠颠簸的感觉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正躺在一辆缓慢行驶的板车上,车下铺着粗糙的草席,硌得脊梁骨生疼。“额吉!那女的活了——”一个稚嫩童音脆生生的喊,“她真的没有死呢!”“没规矩!怎么说话呢?”一把清脆的声线由远飘近,责备之语听起来包涵更多的是无限的宠爱。我目光斜视,视野里出现一张圆润的脸孔,乌眸红唇,这个女子绝对不是我见过的众多美女中的一位,她长相一般,但从她身上却很自然的流露出一缕淡淡的、慑人的高贵气质,教人一见之下,一时难以挪开视线。她身上穿了一袭红色的蒙古丝袍,高高的领口遮挡住她纤长的脖子,领口绣满了繁杂精细的盘肠花纹。发髻上套着头带,无数条精美的红黑色玛瑙珠串从她两鬓旁垂下,在微风中垂摆撞击,发出叮叮咚咚悦耳的脆响。裁剪合体的长袍,在宽大的腰带勒束下,愈发显出她的腰肢纤细,身姿苗条。大概是长时间承受烈日当空,她的脸曝露在灼热的空气之中,显得有些暗红,可是这丝毫无损于她的华贵雍容之态。我心里打了个突,不看她本身的贵气,仅是她的穿着打扮,已清楚的表明,眼前这个与我年岁相仿的女子,来头肯定不小。“淑济!把你的毛伊罕留下,让她照顾这个女人!”她骑着马上,只漫不经心的瞥了我一眼,便目视前方下达指令,肯定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辩驳的威严。“额吉,真的要把毛伊罕留在这辆勒勒车上吗?没有她在身边,那谁来伺候我呢?”奶声奶气的声音于我左侧边,虽然看不到它的主人,我却能在脑海里模糊的勾勒出一个不超过五岁稚龄女童的身影。女子眉稍一挑,有些不耐的叱道:“这会都什么时候了,还只一味想着要人来伺候么?”许是觉察到自己对待小女儿的语气太过严厉,她终于轻轻叹口气,放柔了语调,“淑济,再坚持一会,只要能把这些子民尽数安全的带过黄河,与你父汗汇合,那便已是头功一件!至于其他的小事,目前都不用太过计较……”我心神一震!难不成这位竟是林丹汗的福晋?!她是谁?是那个将我弄成现在这副惨状的男孩的母亲吗?那个男孩……他在哪里?我又在哪里?没人可以解答我的困惑,我张嘴出声,声带稍稍震动,喉咙里像是吞了刀片似的,火辣辣的撩起一阵剧痛。我一时承受不住,泪水渐渐充盈入眶,顺着眼角徐徐滑落。过得许久,忽然有只冰冷汗湿的小手摸索着抚上我的眼角,温柔的替我擦去泪痕。眼睫轻颤,一张蜡黄消瘦的小脸跳入我的眼帘,那是个五六岁大的女孩儿,小眼睛,扁平鼻子,鼻翼张得老大……我不禁想起刚才听到的一个名字——毛伊罕。毛伊罕在蒙语里是丑丫头的意思。这个小女孩果然长得人如其名,虽是其貌不扬,不过一双漆黑的眼珠却极为灵动,她咧嘴冲我一笑:“你做什么哭啊?是脖子上的伤口疼吗?”冰凉的小手滑上我的脖子,犹如一块冰块覆盖,颈上一圈如火烧刀剐般的疼痛顿时大减。“我叫毛伊罕,是淑济格格的使唤奴婢。”她的笑容带着几分腼腆羞涩,颧骨被毒日晒得滚烫,唇角干裂暗红,“其实……其实我原先不是伺候格格的近身丫头,只是那些姑姑和姐姐们在离开归化城时都走散了……福晋这才把我挑了出来……”她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又取了一块质地粗糙的棉布帕子,将我额角颈间的汗水一点点的吸干,叹道:“姑姑,你脸上的皮肤都晒脱皮了……你渴么?我去取水给你喝!”我很想伸手拉住她追问更多详情,无奈此刻别说抬手,就连手指都一点使不上劲,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爬下勒勒车。第16卷 哈日珠拉2 第237章:受伤2第237章:受伤2五月廿七,大金三路精兵分别攻入归化城,西至黄河木纳汉山,东至宣府,南及明国边境,所在居民纷纷逃匿,但大多数人最终都沦为大金国的俘虏。我现在所在的这支逃难队伍,共有两千余人,大多是老弱妇孺。林丹汗率领部众撤离察哈尔本土时,因为人口众多,导致百姓流落失散。这支队伍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关键是因为领头的那名少妇乃林丹汗的囊囊福晋。众人信任囊囊福晋,相信她最终会将他们带到林丹汗的身边。我的脖子被套马索严重勒伤,声带受损之余,因夏季高温炎热,伤口竟是留脓溃烂,迟迟不愈。等到半月后我能下车行走自如时,仍只能顶着一个破锣似的沙哑嗓音和毛伊罕等人勉强交流。这半个月里,我再没有见过囊囊福晋,倒是她的小女儿淑济格格因为经常来找毛伊罕,我隔三差五的就能见上一回。那是个才三岁多的小女孩,长得聪慧伶俐,能说会道。也许因为身上流淌着成吉思汗后裔的高贵血统,小小年纪的她阂见过的大部分女真格格们并没有太大区别,在对待奴隶仆人时总会不自觉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气。不过,除此之外,她的确是个可人疼的孩子。相比毛伊罕的稳重,淑济天真俏皮的模样让我动情的想起了兰豁尔和敖汉。我的女儿们……不知道她们现在如何了?算起来,兰豁尔已经十七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应该早就嫁人了吧?只不知皇太极会把她嫁去哪里,额驸又是个怎样的男子?她过得好不好?而敖汉今年也该满十一岁,正是步入适婚的年龄……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感慨唏嘘,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处境,是绝对不可能再做回她们的母亲了。第17卷 哈日珠拉3 第238章:北元1第238章:北元1历史上的元朝被明朝取代后,并没有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成吉思汗的子孙们退出中原舞台,囤聚北方,延续着他们的黄金皇朝。现代的教科书本上称这段时期为“北元”。就目前这个时代而言,有四个人是足以影响和支撑整个历史。一为明朝崇祯皇帝,二为农民起义军后来的首领李自成,三为大金国汗皇太极,四为蒙古国汗林丹汗。这四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已隐然将天下四分,各霸一方。而这四个人里,最早登上历史大舞台的,非林丹汗莫属。明万历三十二年,年仅十二岁的林丹汗便登上了蒙古汗王宝座,在这个叱诧风云的时代里开始铺开他的传奇人生。我对林丹汗的了解并不多,唯一知道的也仅是这个和皇太极同龄的男人,长期以来一直就是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心头大患。以游猎为生的女真人和以游牧为生的蒙古人相比,虽然同样的骁勇善战,但是蒙古地广人多,史源深厚,远非是居于东北一角的女真人可以比拟。“阿步姑姑!姑姑!”身边有人轻轻推了我两下,声音压得极低。我困顿的撑开双眼,迷迷瞪瞪的看了老半天,才慢慢对准焦距,看清眼前毛伊罕不住晃动的小脑袋。“该起了,姑姑!”“嗯。”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我懵懵懂懂的从席上翻身爬起,脑袋一阵发晕。“姑姑,我去打水!”我随意点头,毛伊罕走到毡包口又停下脚步折了回来,小手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小声说:“姑姑,今儿个是大日子,你可得打起精神来!”我猛地一凛,脑子里顿时警醒。起身时顺手抱住毛伊罕,在她脸上叭地亲了一口,笑道:“知道了,今儿有得忙了。”出得毡包,帐外月明星稀,天穹一片沉甸甸的墨黑。草甸子的空地上燃烧着一簇簇的篝火,有十多名妇人正默默无声的忙碌着手里的活儿。毛伊罕和三个差不多大小的小丫头一起轮流打水,我在地上支起两口直径一米大小的铁锅,看着水一点点的灌满,然后在底下点了火,不时的加薪添柴。因为挨着火源太近,我身上的衣裳被汗水泡湿后又随即被热浪烤干。在看到澄净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锅底咕咚咕咚开始冒起了一串串的小气泡后,我随手拿了块青色的茶砖,敲碎了扔进水里。一时水色变深,浓郁的茶香缓缓漫溢开来。东方旭日破云而出,红彤彤的朝霞染红大地,瓦蓝的天际,碧绿的草地,我扬起头来,微眯着双眼迎向夺目红球。嘹亮的歌声不知从何处突然悠扬的响起,伴随着马头琴动听的弦声,草原上穿着着五彩缤纷靓丽颜色衣装的男女们,簇拥到篝火旁,载歌载舞……霞光下的男男女女,微笑的面庞上仿佛镀了一层金灿灿的霞光,庄严而又透着冶艳之色。我看得入神,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手肘边有只小手拽了我的袖角,轻轻摇晃:“阿步姑姑,该捞茶沫了!”“哦!”我忙低头。这时水已烧得滚沸,毛伊罕踩着一张马扎,吃力的爬到锅沿旁去。我吸了口气,心慌道:“你下来!让姑姑来做……”毛伊罕回头冲我咧嘴一笑,小脸烤得通红,满是汗水:“姑姑还是去取羊奶吧!这点活我还是能干的!”我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说的将她从马扎上拎了下来。她咧着嘴,腼腆的笑,两鬓扎着的小辫儿随风轻轻摇摆。我将茶叶渣沫从锅里滤尽,这时早起挤奶的仆妇们将新鲜的羊奶装入大桶后提了过来,我徐徐将奶倒入锅内。“早膳做好了没?”远处有人扯着嗓门高喊。负责管理我们这些下人的一个老妈子立马指挥我们将煮好的奶茶和炒米等食物,一一细心装入食盒,由那方才前来催膳之人端了去。之后又是一通忙碌,从晨起到现在,我忙得连口水也顾不上喝。好容易撑到快晌午,肚子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得偷偷先抓了一把炒米来充饥。远处飘来响亮的歌声,空气里除了浓郁的奶茶香气,还有一股烤气,引人垂涎。我叹了口气,直觉嘴里如嚼石蜡,食不知味,喷香的炒米咽下肚去,浑然没觉得有半分的好吃。“姑姑!姑姑……”毛伊罕兴高采烈的奔了过来,我连忙抹干净嘴巴,掸着长袍上的碎屑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毛伊罕身后,赫然跟着两名三十多岁的妇人,这两个人衣着干净鲜亮,不像是普通的奴仆。我目光一掠,果然在她二人身后发现了淑济格格的身影。见到淑济并不稀奇,不过这回走在一侧与她小手相携牵勾的另一个小女孩,却是着实引得我眼眸一亮。那是个才约莫两岁大点的粉娃娃,白色镶嵌彩绣花边的缎袍,袍角长长的拖到了靴面上,大红的宽幅腰带紧束,配上同样鲜艳的羊皮小靴,人虽娇小,却也显得英气勃勃,与众不同。那孩子生就一副圆圆的脸蛋,唇红齿白,浓眉大眼,长相也极赋草原女儿的爽朗之气。我越瞧越觉欢喜,心中略略一动,淑济已大声嚷嚷:“给我两碗奶茶……”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娃儿,又加了句,“再要些奶皮子,托雅爱吃……”“要三碗才对!”蓦地,身后响起一道清爽而又略带稚嫩的声音。第17卷 哈日珠拉3 第239章:北元2第239章:北元2淑济倏然扭头,喜道:“哥哥!”年幼的托雅也是一脸笑容,放开淑济的手,兴奋的扑向来人。我心猛地一沉,倒抽一口冷气。果然是他……虽然已隔了将近两月,但眼前的男孩儿却丝毫未见有任何的改变。此时挨近了瞧他,仍是觉得他美得过分,特别是他的眼神,目光流转间捎带出一抹绝艳的神采,不可方物。我忙躬身低下头去,只希望他不会注意到我。一阵微风吹来,伤痕犹存的脖子上凉飕飕的,我不禁打了个冷战。“阿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小主子们舀奶茶?”管事嬷嬷暗自在我胳膊上捏了一把,我疼得张嘴吸气。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那么多的丫头仆妇站在一起,她怎么就偏偏挑中我了呢?我默不吱声的用勺子舀了三碗奶茶,管事嬷嬷接了,老脸上挂着卑微而又讨好的笑容,双膝跪地,双手将茶碗捧至头顶。我低着头斜睨着她那可怜又可笑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滋味。“好哇!就知道你们三个小鬼会偷懒享福!”一把甜甜的声音娇笑着响起。我不敢抬头,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而站在身边的毛伊罕突然扯动我的袖子,示意我跪下,我这才意识到这来的女子身份非同一般。“泰松格格万福金安!”众人齐声问安。我唬了一大跳。虽然这一路上都跟着囊囊福晋的队伍往南,而这批人最终得以与南渡黄河的林丹汗大部队会合也已经有段时间了,然而基本上我都只是在勒勒车上以及毡包内养伤,往来接触的也只是毛伊罕之类的奴才丫头,是以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蒙古皇亲贵族们,依然是一无所知。我眼珠好奇的转动,悄悄掀了眼皮子快速的瞄了一眼。那是个十来岁的高挑少女,玛瑙珠串的映衬下,能清晰的看到她柔软雪白的颈子,尖尖的下巴。泰松格格……也是林丹汗的女儿吗?可是,同样作为林丹汗的子女,淑济、托雅,甚至那个不知名的男孩子,他们的地位不也应该相当尊崇的吗?为什么看起来好像远不及眼前这个泰松格格尊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