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从床榻上下来,伸出纤纤玉手,用那酒壶,倒了两杯酒,然后坐了下来,嗔道: “我还以为你又让哪个女人给慑去魂了,竟是几日不见人影。” 丰公子在她身侧坐下,握着她那双柔荑道:“不是前天来了一次么?” 小乔一侧身,绷着粉嘟嘟的脸道:“两日便不是几日么?若是嫌弃我,便从此莫要来了,我却是不稀罕你的.”说到这儿,她的眼圈竟红了,样子楚楚动人.丰公子心肠一热,忙道:“我又怎能放得下你?只是我爹近日管得有点紧了.以后只要你喜欢,我便日日都来,若是言而无信,天……” 小乔立即捂住他的口,道:“又要发什么毒誓了.只要你心中有我,便足够了.” 丰公子趁机亲了一下那只如玉葱般的手. 小乔举起一只酒杯道:“现在我要罚你饮酒一杯.” 丰公子道:“该罚该罚.”接过那只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正待放下,却听得小乔道: “要全都喝下才作数的.” 丰公于一笑,道:“我觉得这酒中多了一点什么东西.” 小乔一愣,突然掩口“咯咯”娇笑,笑了半天,方强忍着笑意道:“公子好眼力,只是不知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此言一出,丰公子脸色微变,声音也变得有了寒意,只听得他道:“我爹的毒术在江湖中几乎是无人能及,我虽不才,但这辩味之本事,倒也是有一些了解.” 小乔的脸色倏地变得嫣红,一双美眸已是水灵已极,只听得她细如蚁语地道:“酒中多些……东西不……不好吗?”言罢,她已是娇羞万分,意味深长地斜瞟了丰公子一眼,连呼吸之声也急切起来了. 丰公子一听,立刻领悟过来,不由心神一荡,哈哈笑道:“多些东西好!好!还是小乔心眼多!” 言罢,他一仰头饮下那杯酒. 然后,他望着小乔道:“今夜,你似乎比以前更美了。” 小乔娇笑道:“我数三下,数三下之后,你便不再感到我有什么美丽之处了,公子信否?” 丰公子不知她又要玩什么花样,一迭声地道:“不信,不信.” 小乔便开始数了,她道:“一!” 丰公子含笑看着她. 小乔给他微微甜笑,又接着数:“二!’ 丰公子笑意更浓了,他觉得小乔着实可爱,竟数得那么一本正经.只听得小乔樱口一启,“三”字已脱口而出.丰公子笑意更浓.蓦地,那笑容凝住了. 再看丰公子的神情,已是一片木然与空洞! 小乔绕着他转了一圈,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丑得像个妖婆?” 丰公子一宇一字地道:“丑……得……像……个 ……妖……婆……’ 小乔笑弯了腰,笑罢,又道:“你抓自己的脸吧,只抓一下.” “嗤”的一声,丰公子的脸上便多了一道血印.小乔又道:“用牙齿咬自己的鼻子.” 丰公子便龇牙咧嘴地仰头去咬,那头越仰越向后,终于,“咕咚”一声,丰公子倒在地上. 这时,那送酒莱的丫头进来了,只听得她低声道:“香儿,莫再贪玩了,小心误事.” “小乔”一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这才对躺在地上的丰公子道:“起来,慢慢地走下楼后,再往东走,到东边那个凉亭里等我,去吧.” 丰公子从地上爬起,机械性地转身去了。 那“丫头”低声道:“我这就收拾酒菜下去,你将那真小乔弄醒时要小心,别让她发现,办完事后,我也会去那凉亭.” 香儿一脸正经地道:“是,红儿姐.”倏而又低声笑了.红儿赶紧收拾东西出去了. 香儿趴下身来,伸手在那床底下扒呀扒的,终于拉住了什么,一扯,却是一个人,与她现在的模样一般无二. 香儿把她抱在床上,拍去灰尘,盖好被子,然后附在她耳边道:“你是小乔,那我又是谁呢?”说罢,她又“咯咯咯”地笑了一阵,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面的窗前,轻轻推开,探头看了一阵,才回过身来,轻轻地从那窗帘上扯下一粒珠子,右手一扬,那珠子便飞射而出。同时,她的人已从那窗中飞身弹射而出,如一只惊鸿般消失于茫茫黑夜之中.只听得下面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如此深夜,竟还有觅食之鸟.”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又在胡言乱语了,你管它什么鸟不鸟的,它觅它的食,你先把我喂饱了才是正事。”一阵淫笑声响起. 那女子“咯咯”荡笑道:“你这只馋鸟……”下面的话便被“伊唔”之声淹没了.楼上的小乔却在此时一惊而醒,暗自奇怪自己怎么就睡着了.看看外面,似乎时辰已不早了,丰公子怎么还未来?莫非他真的忘了千娇百媚的小乔不成? 一阵失落涌上她的心头. 此时,丰公子已是走在向东而去的那条路上了.刚下“千娇百媚楼”时,一些人看到他那木然呆滞的模样,胜上还有一道血印,不由都暗暗道:“这丰公子玩得也未免太疯狂了些,竟成了如此模样.” 老鸨见他只顾笔直向前,丝毫未有付账之意,不由大为不悦,正要上前拦截,那个小巧的叫小菊的丫头却已上前,捧出一大锭银子来,道:“丰公子今日太……太劳累了,不想多说话,这是丰公子的银两.” 老鸨一见那白花花的纹银,嘴便一咧,笑了.她满意地拍了拍小菊的手.这小菊的确不错,昨日她刚回去奔丧,今日便又连夜赶回来,倒真是勤快没说的了. 她打定主意这个月要给小菊加上二十文工钱.丰公子出了“千娇百媚楼”,并未回他的“残雨楼”,而是慢慢地向东而去.路人见这丰家公子一胜木然呆板,心道:“这恶少定是在那‘千娇百媚楼’中玩得不甚开心,才如此一番恶相吧?” 当下,人人都避得远远的,谁敢上前搭理他? 丰少文渐行渐远,慢慢地,他已离开了柳镇的街面,走上了镇边的小道.再后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凉亭,他便一步一步向那凉亭走去。 此时,凉亭里已有了二个人,一个是香儿,另一个与丰少文长得一模一样。 丰少文一走进凉亭,便看到了那人,他有些惊异,一字一字地道:“你……是……我,我……又是……谁呢?” 香儿笑道:“你是剑十。” 丰少文一字一字地道:“剑……十?” 香儿点点头,道:“你会不会‘残雨剑’?” 丰少文道:“会.” 香儿道:“你将你的‘残雨剑法’演练一遍给我们看看,要用心点.” 丰少文拔出他的剑来,那剑的剑尖颇不寻常,竟不是像一般的剑那样尖削,而是呈一略尖的圆弧状,便如一滴雨珠凝于剑身上. 那个与丰少文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咦”了一声,暗乎有点惊奇.丰少文却已开始演练他的八式“残雨剑法”了,但见他竟然能每一次出剑的剑尖都真幻莫辨,也许那看是假的似是真的,看是真的反倒是假的,那长剑过空时所挟之“沙沙”声,竟如纷纷洒洒飘落的雨水一般密又绵长. 待他八式剑法演练完后,香儿问道:“少主,你全看清了吗?” 被称作少主的人自是欧阳之乎,只是他现在已易容成为丰少文的模样,只听得他道: “大致看清了,但亦有未看实之处.” 香儿便转身对丰少文道:“你再将‘残雨剑’法演练一遍。” 丰少文神情木然,一声不吭,长剑又舞将起来,待他演毕,已有一身细汗了。 哪知欧阳之乎又道尚有一处不甚明了. 香儿只好又让丰少文现演练一次. 丰少文平日不学无术,只知吃喝嫖赌,不但仅得他义父丰寒星武功十之二三,而且身架子早已为酒色掏空了,如此三遍下来,他已是气喘如牛了。 但他的神色却并未有变,仍是漠然呆板之状.欧阳之乎不由叹道:“如此精妙的剑法让这种酒囊饭袋学了,真是暴殄天物.” 香儿笑道:“若是他精明的话,我们又岂能如此轻易得手?只是以丰少文的剑术,恐怕连剑十也排不上.”说罢,令丰少文将剑给了欧阳之乎.欧阳之乎正要开口,却听得亭外有人道:“二位倒是逍遥得很,我却做了一夜伺候人的活儿.”言罢,红儿进来了,她已恢复原来的容貌装束,手中还捧有一个酒壶.香儿笑道:“红儿姐莫非要在这儿与少主把酒吟诗,共叙衷肠么?” 这么一句戏谑之言,竟让红儿娇羞异常,偷偷看了欧阳之乎一眼,才知他似乎并未在意,不由一阵哀伤,心道:“我倒是……倒是多心了.” 于是正色道:“香儿怎可乱开少主的玩笑?真是没尊卑了.” 欧阳之乎一愣,心道:“红儿怎的忽出此言?”口中忙道:“红儿……姑娘切莫如此说,我又算什么少主?以后直呼我名便可。” 香儿笑道:“若是红儿要唤你为哥哥呢?” 欧阳之乎一愣,俊脸一红,道:“同辈之人,长者为兄,倒也不错,只是……只是似乎称……称……称大哥更妥当些吧?” 红儿却已脸上挂不住了,向香儿扑将过去,口中道:“香儿你倒是骨头痒痒了。”边说边挠她的痒痒。 香儿最怕的便是这一招,当下不由吓得大叫饶命,却是未逃脱红儿的之手,于是便“咯咯”笑作一团,口中气喘吁吁地道:“好……姐姐,饶……啊……啊……咯咯……饶了香儿吧……咯咯……” 红儿却一直把她挠得瘫软在地,方才罢手. 欧阳之乎见她们闹够了,才正色道:“我也奇怪得很,红儿姑娘为何捧了一壶酒来?” 红儿不敢望他的双眼,侧身道:“少……主……之大哥既然扮作丰少文,那丰少文进了‘千娇百媚楼’出来后,岂有不喝酒之理?” 欧阳之乎不由叹道:“红儿姑娘果然心细得很,我倒是差点出了个大漏洞.’红儿道:“时间已不早了,我现在将‘残雨楼’的情形说与你听.” 当下,红儿便细细地将“残雨楼”的情况说来,倒也真够详尽,包括里边的布局,有几个仆人,如何称呼等都跟欧阳之乎讲了一遍.最后她又强调了一遍道:“丰少文称呼丰寒星是义父,切莫错了.其他事宜,便需得之大哥随机应变?” 欧阳之乎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便分手吧,我去‘残雨楼’,红儿姑娘去‘清歌茶楼’,香儿姑娘回谷中去。” 于是,各人就此分手,丰少文自是随香儿去了.欧阳之乎灌了一大通酒后,将酒壶一扔.欧阳之乎按红儿所言方位,向西而去,到了镇中,他便边走边察看.路人见他浑身酒气,所以看他寻寻觅觅的样子,也不惊讶,只见心道:“丰家的公子竟是醉得连自家门口也是识不得了.” 欧阳之乎终于找到那个门口有一丛文竹的宅子,大院的门额上果然有“残雨楼”三字.----------------------- 第 六 章 残雨剑式 欧阳之乎静立了片刻,一咬牙,轻叩了一下那朱漆大门门环.一片沉静,欧阳之乎有些忐忑不安。 一阵踢踢沓沓声响过后,有人在里边问:“少主么?”声音颇为苍老.欧阳之乎“嗯”了一声,又“哇”地一声干呕起来。 里边一声叹息声响起,然后门“吱呀”地一声,开了.一个老家人从里边迎将出来,口中一迭声地道:“少主,身子骨要紧那.” 欧阳之乎“嘿嘿”一笑,嘟嘟喃喃地道:“那……那小娘们,嘿嘿”又是一阵干呕.老家人忙上前为欧阳之平捶背,道:“我去让刘七为你熬上一碗姜汤吧.” 欧阳之乎道:“姜汤?你以为我醉了么?可笑,可笑.” 这时,院宅内有一个房间里响起一个浑厚之声:“少文,到这儿来。” 欧阳之乎心中一动,暗道:“关键时刻来了.” 老家人低声道:“去吧,莫又惹老爷子生气.” 欧阳之乎心道:“这个老家人对丰少文倒是颇为关切.”口中却道:“我怕他作甚?” 说罢,脚步踉跄着向那房子走去. 进得房中,便见一个中年人背手而立,似乎正在看着墙上的那幅八骏图,听见欧阳之平进屋之声,他道:“坐吧,义父有话要对你说。” 欧阳之乎看着他的背影,心道:“我如果现在突然出手,也许便能得手吧?” 心中如此想着,却未动手,而是整个人往边上一张椅子上一坐.那中年人这才转过身来,看他眉目,倒是清朗得很,却不知为何有淡淡的忧郁.欧阳之乎心道:“定是他无子又无妻,找了个丰少文作义子,而丰少文却又如此不成器,所以他才如此郁郁不乐吧?谁让他作恶呢?倒也是活该。” 丰寒星望了欧阳之乎片刻后,方道:“你终是不肯听义父之言,又去了那声色场所,你让义父大失所望啊!”说到这儿,他长叹一口气。 欧阳之乎不知该如何应付,便一胜茫然如醉地望着丰寒星,傻傻地笑着.丰寒星脸上现出怒意,沉声道:“我怎么会调教出如此醉生梦死之徒,真是作孽!”一顿,又道:“眼看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你却仍沉醉在花天酒地之中,终有一日人头落地时,你还是恍如梦中.” 欧阳之尹醉意绵绵地道:“谁……谁敢打残雨楼的主意,真是活腻了。” 丰寒星怒道:“便凭你练的那点三脚猫武功,街上摆摊练拳之人也能将你打趴下,你可知丰灵星是如何死的?” 欧阳之乎一闻,大吃一惊,没想到丰寒星竟会直呼丰灵星的名字,好歹,丰灵星也是他的师兄. 虽然丰灵星是欧阳之乎杀死的,但要他回答这个问题,却是难住他了,他只好支吾道: “那人如何死的……谁又管得了那么多?’ 丰寒星道:“丰灵星是个死了也无甚可惜之人,但他的死却提醒了我师门中的所有师兄弟:也许,一场灾难便要开始了,只是……唉,也许一切全是咎由自取吧.” 欧阳之乎大大咧咧地道:“倒有点耸人听闻了,有谁敢找‘邪佛上人’门下弟子作对? 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丰寒星冷笑道:“你倒狂妄得很。丰灵星死了倒不足为奇,令人惊骇的是他所驯养的那些猛兽也全都悄无声息地死了,他的门下弟子也全被制住,若非如此,对方又岂能如此轻易得手?甚至,他们连小六林子的行踪也了解得一清二楚,若非我及时赶到,恐怕小六林子也遭了毒手.” 欧阳之乎一听“小六林子”,身子不由地一震,自忖道:“剑九、刀七果然是丰寒星杀的,却不知小六林子如今在何处,我倒得设法打探一番。” 于是,他便道:“小六林子她……倒也机灵得很.” 没想到丰寒星竟变得极为诧异,道:“你竟也见过小六林子她?” 欧阳之乎暗道:“险!说不定一不小心就露馅了.”急中生智,他道:“方圆百十里内,有什么美女……有什么好姑娘,我倒是清楚得很的.只可惜无缘相见.”说罢,他咂巴了一下嘴,似乎有点惋惜. 欧阳之乎本以为丰寒星救了小六林子后,定是将她收容于“残雨楼”,哪知听他口气,却似乎并非如此.要不,就是瞒着了丰少文.丰寒星叹了口气,道:“小六林子倒真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她爹心机太过毒辣,使她遭了灭门之祸.哎,若是少文你及她一半,义父我便满足了.” 欧阳之乎听他如此评价小六林子她爹,不由暗道:“你倒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口中却道:“人再好,武功再高,若是总遭恶运,那也是于事无补的,倒不如像我一般,虽然落个‘恶少’之名,但也只是胡吃海喝一番,又不曾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倒比小六林子过得强多了.” 他这番话可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根据红儿探得的情况说的.却听丰寒星苦笑一声道:“你这话倒有些歪理,我一向未曾如此督促你学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像你这样的性子,武功越高,便越是个大祸根,不过以后你行事需得谨慎,我总预感到会有什么灾祸会降临到我们‘残雨楼’。” 欧阳之乎心道:“看来丰少文的武功那般不入目,倒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学无术。”口中却道:“义父也莫一味低瞧了我,虾有虾路,鳖有鳖路,螃蟹没路它也知道打横里爬,说不定孩儿我有朝一日也能功成名就,不也一样威风得很?” 丰寒星摆了摆手,道:“莫再与我油腔滑调了,我看你舌头都大了,还是去歇着吧.” 欧阳之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揖礼道安后,便出了房外.外面已是浩月当空,四周甚是明亮。 欧阳之乎虽然是为演戏喝的酒,但他酒量本就不高,那酒喝得又急,现在倒真的有点晕晕乎乎了,一时竟记不清丰少文住在何处,似乎是在南恻,又似乎是在北侧,思虑一番,便摇晃着向南侧走去. 那老家人却看见了,远远地喊道:“少主,你倒是真喝多了,连自个儿的屋于也分不清了.” 欧阳之乎一震,道:“休得哆嗦,我只是去厕所而已,谁要你在一旁指手划脚了?” 那老家人也不言语,却跑了过来,道:“还是老奴扶着少主吧.” 欧阳之乎也不再推辞,他倒有点担心自己会找不到茅厕呢。可这时丰寒星却在远处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回到丰少文的房中后,那老家人伺候着欧阳之乎宽衣,突然惊讶道:“少主,你身上那块佩玉呢?” 欧阳之乎一闻此言,那半假的醉意立即吓得不见踪影了,身上已是冷汗直冒,情急之下,他道:“小乔那小娘们非得要这块玉,我便给了她.” 老家人变色道:“少主,你……你也太……那玉本是你娘临死时交付给你义父,让他给你带上作为护符之用.你,你却连它也给了小乔那臭娘们,明日我便去一剑了断了她.” 欧阳之乎心中一惊,暗暗奇怪这老家人的语气怎的如此强硬,哪像一个老家人对主人所言?而且听起来似乎他竟也是习武之人. 欧阳之乎迷惑了,只好道:“你道我会真的给小乔么?那只是逗她开心一两日而已,过后,我还不得设法要回来?” 老家人听完,望望躺在床上的欧阳之平,叹了口气,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又端来一碗姜汤,放在桌上,道:“少主将这姜汤喝了吧.”言罢,又反手带门出去了.欧阳之乎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似乎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可究竟有什么不对劲,他又一时理不清.他隐约感到丰寒星与他所想象中的有许多不同.而且,那老家人也颇为古怪.欧阳之乎越想越迷糊,加上酒精刺激,他的思维已有些迟钝了.不过,他已认定一件事: 不能急着向丰寒星出手,也许从丰寒星身上,能发现什么东西。 困意一阵阵地侵来,欧阳之乎沉沉睡去了. 他的屋子外面突然人影一闪,一个清瘦高挑之人站在欧阳之乎的窗外,静静从那窗纸处向里望去,看他的脸,竟赫然是那老家人! 可为何他眼中有泪?为何他本是佝偻的身子变得如此高大起来? 可惜,这种让人吃惊的变化,欧阳之乎没有看见,他睡得很沉很沉.第二天,欧阳之乎一太早便醒了,但他没有立即起床,而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将昨夜的情况细细回想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 想了半天,觉得没有什么差错,便一伸懒腰起了床。 站在铜镜前,他不由有点好笑,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花天酒地的恶少?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一声干咳,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少主今日好兴致,这么早就已起身了.” 话音刚落,昨夜那个老家人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铜盆,盛着一大盆清水,里边叠放着一块洗脸巾. 看着欧阳之乎洗漱,那老家人忽然问道:“少主今日有何打算?” 欧阳之乎心中一动,道:“去小乔那儿拿回那块玉吧.”说罢,他偷偷打量老家人的神色. 却见老家人似平一喜,道:“白天去,还是夜里去?” 欧阳之乎忽然想:“也许从这老家人身上能套出点什么.”于是他道:“白天去吧.今夜我想向义父请教几个‘剑式’的问题,我有几个朋友都笑我武功稀松得很,那剑法也只能称‘残水剑’,我要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残雨剑式’.” 老家人颇为欣喜地道:“其实学武本不应为争强斗狠而学.不过向你义父讨教也是好的,你若能得他剑法五成,便也可挤身剑道高手之列了。” 欧阳之乎见老家人脸色越来越好,便有意无意地问道:“你倒像是会武似的,说的头头是道.” 此言出时,那老家人脸色微变,强笑道:“我又懂什么剑术不剑术的?全是因为终日跟在老爷子后面转悠,多多少少沾了点灵气.” 欧阳之乎暗暗好笑,洗漱完毕,便待出去,那老家人道:“少主今日用什么早餐?我让刘七去街头替你捎点回来.” 欧阳之平道:“今日便不用了,我自个儿去吃吧,你去替我拿些银两来.” 老家人转身去了.欧阳之乎抬腿拧腰地在院子里来回地走,看上去像是在舒展筋骨,实际上是为了察看院内情形. 这么扭头摆尾的走了半晌,却一无所获.欧阳之乎正在失望之际,却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吸引住了. 那声音颇为清雨婉转,似乎是鸟鸣声,但比一般的鸟鸣声要动听些,倒像是一个多情的女子在情意切切地细诉衷肠,而且每一声长鸣之后,都要转为三声低沉的“咕咕咕”之声,又像有人在漱口. 欧阳之乎好奇心大起,忙觅声而去.没想到那声音颇不好捉摸,欧阳之乎转了半天,才在一个小屋于的屋后驻足. 屋后有个很大的铁笼子,竟有两人高,铁笼子下边是用铁板铆成,厚三尺有余,上面则是铁网围成,一侧开了一个口子,碗口那么大,现在也是封闭着.欧阳之乎满腹疑虑走上前去,附在那铁笼子旁向里望去.谁知倏地一声尖锐声响起,一道快逾闪电的青光从那铁笼子底部飞射而出,向欧阳之于附在铁笼外的那张脸扑来,夹有“丝丝”破空之声.欧阳之乎大惊之下,身子一挫一拧,向后倒翻出去,身形如惊虹.待他惊魂甫定,方看清那飞射而来的竟是一只铁青色的巨鸟,比鹤大,比鹏略小,喙尖锐如勾,竟有三寸长,一只腿弯曲如铁爪,紧紧地抓在那铁网上,却看不见另一只腿,也不知是缩回羽毛中,还是本就断了.那只抓着铁丝网的爪子竟是一道红一道绿地相隔着,便像戴着一个个的红环绿环,欧阳之乎略略一数,大约有细细密密的三十多道“环”。 再看它的身子,上面的羽毛极为光滑,发出幽幽的暗光,而且羽毛丝毫不蓬松,全向内紧紧贴着.它的整个体形便如纺缍一般,前面细小,然后向后慢慢扩大,呈一种流线状,无怪于此鸟飞扑而出时其速之快,迅如奔雷. 最让人注目的是它的那双眼睛,竟灼灼生光,极为冷傲凶霸,便如一个勇猛无匹的斗士一般,电闪而过时,让人为之一悚. 现在,那只怪鸟正紧紧地盯着欧阳之乎,眼中竟有逼人的杀气!若不是有铁网相隔,它早巳飞扑出来。 欧阳之乎又惊又奇,暗道:“没想到‘残雨楼’还养着如此一只凶霸凌傲之鸟,倒真是一只稀世之禽 他好奇地远远看着这只鸟. 倏地,欧阳之乎忍不住惊奇地“咦”了一声。 原来,他忽然发现这只怪鸟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地上竟几乎没有影子,只有那么一点极淡极淡的阴暗处,若不是细细察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欧阳之乎又看看日头,日头正是从东侧向这边照来,按理说那怪鸟的影子应该在这笼边的地上的. 欧阳之乎不由啧啧称奇。 也许,是因为那鸟本身体型就极为奇特,体型虽大,所受光照面积却小,而且它表面那一层幽幽淡淡的青光,也造成了光线的不可思议的折射,才有了这“无影”之怪状.突然,他心中一动,暗道:“此鸟‘无影’,莫非,这竟是‘邪佛祖师’所驯养的那只‘无影鹘鹘’?” 如此一想,欧阳之乎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他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不由得连心跳也不均匀了,“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小心,别靠近它!”声音颇为焦急恐慌,正是那老家人发出的. 欧阳之乎一回头,却见老家人手中拿了几绽银子,向这边跑过来,身手颇为敏捷,跑到跟前,才惊魂未定地道:“少主,你没事吧?” 欧阳之乎奇道:“我怎么会有事?那鸟再凶悍,也是关在笼中的,又怎会伤到我?’老家人前后左右地打量了欧阳之乎一番,才定下种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欧阳之乎看了看老家人,道:“这鸟倒真是奇异得很,我看有一个名字称呼它倒真是合适过.” 那老家人道:“不知少主说的是什么名字?” 欧阳之乎故作平淡地道:“‘无影’这个名字就颇有些意思。” 却见那老家人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强笑道:“少主倒是有趣的很,只是即使再神奇的鸟,也终究不过是一只鸟,又何须为它取什么名字?何况少主一直都是不喜欢这鸟的,说它太过恶霸冷傲,今日怎的对它如此有兴趣?” 欧阳之乎哈哈一笑道:“现在我倒觉得凶霸也有凶霸的好处,要不就会总是让人压着一头了。” 老家人有点吃惊地望着他,然后道:“少主若真的喜欢这只鸟,我便设法让它与你熟络点,你才好靠近它.少主便割下一络发须给我.” 欧阳之乎有点意外,但还是依言用丰少文的那柄“残雨剑”割下了一小绺头发.老家人将嘴撮起,用力一吸气,一声唿哨声响起,那怪鸟一听,本是凶霸冷傲的目光,变得温柔多了,看着老家人。 老家人这才走上前去,那鸟竟不回避.老家人伸出右手,抚爱地用拇指点了点怪鸟的脑壳,那鸟也不发怒,反而发出“啾啾”之声,似乎颇为欢悦.老家人这才拿出欧阳之乎的那缕头发,从铁网眼中伸进去,放在怪鸟眼前,怪鸟叫唤一声,便将那缕头发叼起,脖子一仰,竟然把那头发一咽而下! 欧阳之乎惊奇万分地道:“莫非……莫非它平日吃的竟是头发?” 老家人闻言,吃惊地望着欧阳之乎,欧阳之乎心中一动,知道说漏嘴了,以前丰少文定是知道这鸟吃什么的了. 情急之下,他忙接着又道:“我记得先前它是从来不吃这头发的,倒是尽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完这些话,他内心其实极为忐忑不安,因为他压根猜不出这怪鸟平时吃什么,但既然它样子性情如此之怪,欧阳之乎便想当然说是‘奇奇怪怪’的东西,能不能瞒过这老家人,他自己心中也没底. ----------------------- 第 七 章 无影鹘鹘 闻得此言,老家人那惊疑之色这才退去,转身走向另一侧,那里有一个小木箱,上面盖着盖子,老家人掀开了那盖子,伸手在里掏了一阵,掏出一个小布袋来,那布袋里竟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欧阳之乎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又被这小布袋吸引了.只见老家人捏着那只布袋,走到铁笼前,打开铁笼的那个口子,将小布袋口伸入铁笼中,然后用力一抖,立刻有一团扭动着的东西抖了下来.欧阳之于忙惦起脚尖,远远地朝那笼中望去,才知那扭作一团的竟是一条毒蛇和几只巨蝎! 只见那条毒蛇正在狂怒已极地吐着红森森的信子,肚子一鼓一鼓的,而那几只蝎子则在地上飞快地转动着,那含有巨毒的蝎尾高高翘起,一双大螯在前面敲击得“啪啪”有声! 显然,这两种毒物被蒙在布袋中,早已愤怒已极了.却听得那怪鸟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一道如闪电般的青光便向毒蛇、毒蝎飞扑过去.待怪鸟身形一泻又升起时,那几个蝎子与毒蛇已全都瘫软在地,显然是死了。 欧阳之乎不由看得目瞪口呆,但吃一堑长一智,他是再也不敢惊叫出声了,免得又招来老家人惊疑的目光. 那怪鸟身形又起,扑向蛇。蝎,几个吞咽后,蛇已只剩半条,蝎子却全没了踪影.老家人又吹响了几声唿哨,但那怪鸟只看了看老家人几眼,未再动了.老家人不由叹了口气,道:“它老了,食量也小了许多.” 欧阳之乎不由暗暗好笑,口中却问道:“方才你用我的头发喂它,却是为何?” 老家人道:“此鸟性情颇为怪异,性子极为凶悍,若是陌生人走近它,它定会直扑而上伤人.寻常人没有人能逃过它的一扑,而且它每日吃的又全是毒蛇毒蝎,口中竟已可喷出毒液,只要触及肌肤,便立即直侵体内,不出半个时辰即会毒发身亡.” 欧阳之乎听他说了半天,却未解释为何用毛发喂他,不由笑出声来。 老家人听了欧阳之乎的笑声,才明白过来,道:“欲要此鸟听从你的命令,唯有用毛发喂它,等它熟悉了你的体内气息方可。” 欧阳之乎这才恍然大悟,他道:“那我现在便可让它听我之言了?” 老家人笑道:“傻……少主倒是说笑了,它虽是不凡,但终是禽类,又怎会懂得人语? 若要让它按你的意识行事,还需得学会用唿哨之声与它联络.” 当下,老家人便将几种以口吹出唿哨之声的方法教给了欧阳之乎,欧阳之乎悟性极高,很快便学会了. 于是一老一少在那铁笼前用唿哨逗着怪鸟,怪鸟在嗯哨中忽起忽落,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那老家人竟已是老泪纵横!似乎有什么心事被勾起了.欧阳之乎暗暗奇怪,便道:“我肚子也饿了,这便出去,你代我向义父禀报一声,就说我去朋友那边了.” 老家人道:“你又何尝有什么朋友?都是洒肉朋友而已.” 欧阳之乎也不分辨,转身便走了. 老家人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欧阳之乎出了‘残雨楼’,便信步逛于柳镇街上。他要去的地方乃是“清歌茶楼”,但他得做出于无意中逛进“清歌茶楼”的样子,因为丰少文很少会进茶楼的。 欧阳之乎逛了一阵子,吃了些早点,继续迂回着向西边的“清歌茶楼”走去.转过一家打铁铺后,前边有一个小小的平阔之地,那儿有一个老汉蹭在那儿,身边摆着十几只鸟笼,里边有八哥、鹦鹉、虎皮、斑鸠、黄莺、杜鹃……叽叽喳喳地叫成一片.也许时辰尚早,有闲情逸致养鸟的老头子们还未出来,那老汉的鸟还无人间津.欧阳之乎走了上去,道:“大叔早啊!好漂亮的几只鸟。” 那老汉却并没有因他的奉承话而飘飘然,吧嗒了几口早烟后,方道:“早.这几只鸟倒是平凡的紧,真正不凡的鸟,公子你还未见过呢!” 欧阳之乎一笑,道:“大叔你一定见多识广了.我家养了一只鸟,我却总叫不上名儿,想向大叔您请教请教.” 那老汉翻了翻眼皮,道:“你便说说看.”语气轻描淡写得很.欧阳之乎道:“那只鸟颜色是铁青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