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冬暖何所夏凉》 Chapter 1走在天鹅小径上,刚从附近的一个小镇坐了一站的地铁逛到这边,几个室友在买圣诞礼物,我觉得索然,便遛了出来,我一向不喜欢节日。 将连着衣服的毛线帽子扣在头上,两手滑进裤袋,随性地漫无边际地逛着,一些金发碧眸的小孩踩着滑板从我身边穿行而过,现在是黄昏,满街的霓虹灯,眩得人头晕。对面是塞纳河,河面上时常有海鸥临空而起。这里虽然叫天鹅小径却已经没有天鹅,从路易十四开始就没有了,而这样的时节,连海鸥也都没有了。 在此之前,卡瑞娜曾邀请我去她瑞士的家一起过圣诞。这种事每年都有不同的人向我假意征询,但我大凡都会拒绝,不是不愿去接触他人,而是真的不想图增虚假多添难堪。 六年前支身一人来到法国,以正常的水平修完大学,再以正常的水平进入研究所。生活一直这样一成不变着,虽然在此期间,一些女性朋友因婚姻而退学,一个很好的室友死于毒品,宠物狗雪格被亚莉克希亚泼了硫酸,一个德国的男子向我求婚,等等等等,但我依然认定自己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当然有时我也会厌倦这种不变,就像今天。 电话响起,是阿蜜莉雅,“安,你在哪里,我们都已经买好礼物了。”阿蜜莉雅明年夏天就要结婚,幸亏那时研究所的课程都已经结束,除了论文,而论文是在哪里都能写的。 阿蜜莉雅是六年前和我一起进大学的,而现在看来也是唯一一个和我一起毕业的人了,不能算是朋友,因为她曾经帮过亚莉克希亚在我的棉被里放了一只杂沓的流浪猫,为此我受冻了一整个晚上,而那是一月的冬天。 “我在塞纳河畔。” “你怎么跑那了,不等你了,我们还要回去准备行李。”然后挂了电话。 将帽子戴实继续走着,并不急着回去。 回到宿舍时,阿蜜莉雅已经被未婚夫接走,奥德莉在理东西。 “有人找过你,电话,他说晚点还会打过来。”奥德莉起身披上大衣,拎起背包,“圣诞快乐。”开门出去。 宿舍一下子变的很安静。 我不知道会有谁找我,唯一能想到的是那几个怂恿我考博的教授。不甚在意的躺在床上几近睡着,电话响了。 “小桀……是我。” 这一声“小桀”让我的脑袋有些震荡,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会打电话来。不是没接到过他的电话,只是很少而已,少到六年的时间不到六通的电话几乎使得我一度将这些人这些事忘记。 “有事?”良久之后开口,声音生涩。 “……小桀,回家一趟吧。”简震林说的很稀松。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让我回家。 “不了,我有安排。” “小桀,当年是爸爸做的过分了点,是爸爸对不……” 厌烦的阻止他的下文,生平最讨厌的莫过于这类戏码,干脆的问出心中之想,“她同意你的意见吗?比如,我回去。” 一声叹息,来自地球的另一半,“……回来住几天吧。” 顿了良久良久,我淡淡道,“……我会回去。”是啊,回去,有何不可,即使这趟旅途晚了六年。 其实简安桀这三个字的“前事”很简单,十九岁的时候父亲偷情,然后在无限制的争吵和撕打中母亲终于崩溃去了上海老家,两个礼拜后父亲带回一个美丽的女人,在此期间,完全没有我的参与,直到那次,我将所谓的后妈从二楼楼梯推下,而跟我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妹亦或弟弟也因此胎死腹中。我承认自己恶毒,当然,我也因此受到了惩罚,和那个女人一起进入简家的美丽侄子抽了我一巴掌,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打巴掌,只觉得很疼很疼。而最后,简震林丢给了我一张卡,去了法国,六年。 三天后,开始心平气和的随意收拾行李,估计一个礼拜就会回来所以只简单的放了几套衣服进去。 给莫家珍拨了电话告之归期,出于每次莫家珍在MSN上催我回国而我都会断然拒绝的原由,这次主动请缨让莫家珍异常激动。 飞机抵达机场时是下午三点,对着大厅里的壁钟调整好北京时间。 天很冷,比起此时正笼罩在圣诞夜大雪中的法国还要冷。 刚入境,就看见候机室里那张夸张的完全不想上去认领的寻人牌子,正想着还是干脆自己打车回去算了,刹那家珍已经飞快地向我冲过来,“简安桀!” 费了好大的力才把持住自己不被撞倒,“好久不见,家珍。” “是好久了哼。”一耳了然的讽刺声。 不着痕迹的将她拉开,淡笑道,“挺想你的,真的。” 听我这么说家珍的气焰也灭了下去,“就知道用这招,小人。” “管用就成。”将行李递给家珍,跟着走着。 “你这人啊,一出去就是六年,中途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的。” “坐飞机很累,更何况在网上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你不是吗。对了,要结婚了?” “恩,打算定下来了,下半年就结婚。到时你可一定得参加。” “一定,先恭喜了,裴凯那人挺不错的。” “什么不错,女人到了一定年龄是不想嫁都得嫁的。”莫家珍顿顿,“还回法国吗?” “自然。”不甚起劲的点点头。 Chapter 2 拒绝家珍的接风邀请,直接回了简园。 简家庄园,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与回廊,茂密葱茏的欧式花园以及极尽奢华的游泳池。一切依旧,却已陌生。 按了门铃,因为没有钥匙。 开门的是一个有点年纪的老太太,她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请问找谁?” 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我找……简先生。” “简先生不在。”老太太顺势要关门。 “……林妈,是谁……”低沉内敛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身躯蓦地一震!然而嘴角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优雅修长的身影踏至门口,我一直在等着,等着他抬头看到我的瞬间。 震惊!那双有如黑夜的冷眸深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是该震惊的,毕竟我回来了。 “……简安桀?” 抚下帽子,拎起行李径直走了进去。浅笑未曾离唇。 “……席先生?”佣人疑惑的看着自行入内的我。 “她是简叔的女儿。” 女儿……眼瞳微沉,心中不免冷哼。 手上一轻,席郗辰走过来接了我手上的行李。 低头看向那双略显苍白的修长手掌,“……你的手很漂亮。” 若有所思的眼眸回望向我,我笑的越发真诚了。 拾步上楼,清晰记得二楼的第三间是我的房间。开门是熟悉的清一色黑,只是中间夹杂了许多的不该有的东西,玩具车,积木,颜料,画板……地板上,床上,桌面上都是…… 轻轻斜倚向门框,蹙细眉,淡睨了眼身后的席郗辰。 “……玉嶙,好像很喜欢你的房间。” “玉嶙?” “你的弟弟。” 胸口忽然闷的有点透不过气来。我想,其实我可以去找姑姑一起过圣诞节的。 “你——要不要睡客房?”声音冷清。 “‘客’房……”转身拿过行李。向楼下走去。 席郗辰从身后拉住我的手腕,力道不重但很牢,下意识的,这举动让我浑身一颤,“放手。” “要去哪,回法国吗?”席郗辰的话问的有点急迫。 我拉下他的手,“放心,我会回法国的,虽然不是现在,但是很快。” 席郗辰看着我,眸光冷郁。 我亦从容不迫回视着他,良久后率先转开头开口道,“明天我会来见他。” “你父亲应该马上就会回来,”席郗辰的声音波澜不禁,“……你可以等一下。” “不用,”有点想笑,因为这样的对话让我意识到即使曾经我在这幢庄园里生活了十七年,但现在却也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更何况,这么晚了,我得去找地方住不是吗。” 席郗辰停了三秒,“如果……你的意思是你只想住自己的卧室,那么我会叫人收拾。” “怎么?我上面的话让你产生这种想法吗。”懒散冷哼道,“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吧。” 眼眸闪过一丝冷光,席郗辰向我挪近一步,下意识的我向后退开一大步! 席郗辰拢眉,“你……怕我。”这是一句肯定句。 “你可真幽默,席先生。”扫了他一眼,我冷冷说道。 擦肩而过。 “对了,席先生,”走到门口我又笑着回头,“你一定要摆出这么高的姿态吗。” 走出去的时候外面竟然在飘着细小的雪花。 戴上身后的毛线绒帽。来到以前上高中时必然会经过的公车站牌,径直上了第一辆来的车,不管它会到哪里。车上没有多少乘客,走到最后一个位子坐下。公车安静的前行,发出特有的声响,近黄昏,街道两旁的路灯都已亮起,一道道的光在车窗上折过,忽明忽暗。 右手下意识的捂向心口,那里纠得难受。 我有了个弟弟,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是觉得没必要,还是——真的已经避我如蛇蝎了…… 雪花从窗口里吹进来,融化在脸颊上,头发上…… “小姐,终点站到了。”司机的声音将我从漫天白雪般的思绪中拉回。 抚去身上的破碎细雪,起身下了车。 抬眼望去一片荒野,没想到A市竟然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想了想,拨了朴铮的电话,那头响了一下就接起,然后是巨嚎,“简安桀!” “我迷路了,朴铮。” Chapter 3 浸泡在热水中的冰冷身体总算有了些须暖意,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变得恍恍惚惚。 听到狂乱的敲门声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懒洋洋地爬起,随意披上白色浴袍走出去。 “还以为你在浴室里玩自杀呢。” “生活如此美好……给我个自杀的理由。”饱含戏谚的悠懒语调,“我要睡了,累。” “知道累还跑那种鬼地方。”朴铮取笑。 “其实——”我眨眼,“说实在那儿的环境挺不错的,介意你去买几块地,等哪天A市有七环八环的时候你就成百万富翁了,就算不能成富翁那至少也是一地主。” “贫嘴!”一暴栗子,“不是说要睡了吗,房间已经全给你换新的了。”忽然想起什么,朴铮特鄙视的看着我,“洁癖真的没药医吗?” “YES!”眉飞色舞的眨眼宣示,像是宣示什么骄傲的事似的。 我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朴铮,你……难道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粗野、刚健的身形往门框上一靠,沉思了一会,故作恍然大悟道,“check out时别忘记付住宿费,伙食费……” 转身踏步离开。 迷糊昏沉间客厅里传来的声音让我头痛异常。虽然很轻,但神经敏感异常的我即便轻如翻书的声响都会严重影响到我的睡眠。 将头缩进被子……蒙上枕头……再缩……再蒙…… 打开卧室的门,刹那愣住,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 英俊的面孔,白皙的皮肤,略显过长的头发,配上一身剪裁简洁的纯咖色休闲装,跟四年前的白马王子形象相比又多了几分骑士韵味,自信桀骜,凌力……迫人! 这时,客厅里的人也发现了我。 叶蔺的手一抖,资料洒了一地。 而我与他就这么隔着一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客厅对视着。 我跟叶蔺,从初一认识,然后相知相熟……相恋。简安桀,盒饭分我!简安桀,上课不准睡觉!简安桀,你是上天派来克我的吗!简安桀,我把叶蔺送你了,要好好收藏哦!简安桀,我喜欢你!简安桀,简安桀…… 曾经,他的每一句简安桀都能让我心悸,每一句话都能让我动摇。而现在,我希望……他不再有那个能力。 叶蔺回过神,玩世不恭的低沉笑道,“什么时候回国的?”开始捡着地上的纸张。 哎……还是那么喜欢装腔作势啊。 “昨天。”希望自己表现的够坦率。 媚眼一眨,庸懒味十足,“真是不够朋友啊,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的。” “本就,不是朋友了……”喃喃接话,表情淡定。 “是吗……”眸光更懒,略带讽刺。 朴铮终于回神,“安桀,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我无奈叹息。 因为朴铮的热情提示,叶蔺的眼神一敛,看了眼朴铮又直直看向我,审度的眸光异常深沉,“没想到你跟朴铮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与朴铮的关系的确知道的人并不多,不是刻意地隐瞒,只是不刻意地去说明而已。 而现在的情况,我知道穿着一件睡衣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房子里意味着什么,至少九成九的人会认为这意味着什么。 掩下长睫,声音自然,“这似乎与你无关。” 朴铮插上话,“那个,叶蔺啊……” “朴铮,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哦,有。”朴铮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向厨房,他总是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蔺意味深长的看着朴铮的背影,似是不甚在意的问道。 “……没地方住。”坐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开始慢慢咽着。 叶蔺停顿了几秒开口,“别告诉我你们简庄大到连一间空房间都没有让你住的。” “……”手指一颤,险些将水杯滑落。 “不渴就不要喝太多水。”眉头微微皱起,继而又懒懒笑开,“法国呆了六年总算知道回来了啊。” “……”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呆在那里呢,怎么,简家大小姐终于出国深造完毕回来报效祖国了。”见我不回答,他的口气开始不满。 “……我还未毕业,谈不上报效祖国。”不回答他,他会一直缠下去。所以挑了一个最可有可无的话题漫应着。 “你还要回去?” 瞬间收起轻浮的笑,眼中闪着冷光。 喝水的动作停了一下,“……恩。”随意道了一声。 叶蔺愣愣看着我,之后冷语道,“跟朴铮说一声我先走了。”将手上的资料搁放在茶几上,举步离开,手刚刚握上门把,又转身说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好。”不去在意他的最后一句。也没有起身相送的打算。 叶蔺的眸光比前一刻更阴沉了,“好?呵,是该好的。对了,有空出来吃个饭……亚俐,挺想你的。”开门,离开。 手中的半杯水不小心滑落,玻璃碎片在冰水中溅开一地。 “他是来跟我谈事的。”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的朴铮看了眼地面,过来放下早餐,拿了扫帚与簸箕处理干净。然后在我对面坐下,“原本以为你会睡到下午的……抱歉,安桀。” “打碎了你的玻璃杯,扯平。”拉过餐盘,开始慰问五脏庙。 “……其实,叶蔺并非他所表现的那般玩世不恭。”朴铮算是实话实说,“他人……挺好的。” 我笑笑没说什么。他怎么样……现在跟我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六年的时间,可以沉淀一切。 再多的“简安桀,简安桀……”最终只化为一句“我们分手吧。” Chapter 4 那年九月,母亲送我到申育附中报到,那时的夏天还没有现在这么炎热,滑过树尖的风也是微凉的。在我的记忆里,那时的母亲还很安静,也很美丽。 教务处长长的走道上,我乖巧地站在窗前等着母亲。 我的成绩有点偏差,而之所以能进入A市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那也只是金钱万能下的又一个例子。 但我从来不在意这种事,我的父母也不在意。 一句似有若无的话飘进耳朵,“……原来女生也有买进来的呀……”语气异常轻佻。 不甚起劲的回头,是个很好看的男生,软软的头发遮着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眸,白皙的皮肤,精致的脸蛋。没有特别留连,转回头继续看向窗外,那有一个小型的篮球场,有一些孩子在玩耍…… “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啊!” “……” “你是聋子吗?!”不耐烦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突然很想笑,因为他的声音很动听,但当拨高了声音叫出来的时候却是异常的古怪,然后真的笑了出来。 “你……” 正式抬眼看向他,此时那张俊美的脸庞不知为何竟有点晕红。 “……再见……”轻轻喃道,眼神越过他看向教务处。 “安桀,走吧。”刚从教务处走出来的母亲温和地向我招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叶蔺,很嚣张,也很轻狂。 往来的六年,这个叫叶蔺的男孩,打乱了我全部的生活。 相知,相熟,相恋…… 浴室里水雾氤氲,站在镜子前,用手抹去雾气,清晰的看到自己苍白的脸,然后,再慢慢模糊。 如果时光能倒流,那么自己还会不会接受那样的六年?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精神上的洁癖以及情感上不可思议的专一,让我不轻易接受他人,但一旦接受就不容背叛,如果背叛,便是万劫不复。 “安桀,电话一直在响,要不要给你递进来?”朴铮敲了敲浴室的门喊进来。 “……不用,我马上就出来了。” 收起恍如隔世的过去,穿上浴袍。 七个未接来电,同一个人,没有显示姓名。 朴铮将手机递过来之后就去吃他的泡面了,他一天要吃六餐。 再一次响起,还是这个号码,下意识地皱眉,良久后才接起。 “……” “简安桀……”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却也是熟悉的轻狂。 果然是他啊……叶蔺…… “……为什么不接电话?”没有丝毫的质问意味,柔柔的。 “有事吗?”不想浪费时间。 既然心底早已决定不再为他继续介怀,那么就无须再有任何牵扯。 “没事就不能找你。”叶蔺这话是带着懒洋洋的笑声说出来的。 “……” “不方便说话吗,朴铮……在你旁边?”语气放地更柔软了些,也略带了些许试探。 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其实真的没有必要了。 “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我说,语调稀疏。 “你敢挂试试看!简安桀,如果你敢挂那我现在马上立即就出现在你面前砸了你那破电话!”不再调笑,过大的怒火令我有些错愕,虽然一开始就明了那阴柔的语气下是压抑的不满,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歇斯底里。 不由自主的泛起一弧浅笑,大概是习惯吧,每次当他提高嗓音说些什么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可爱又亲切,声音的魅力,“你想说什么呢?”不再妄图能将这通电话轻率带过。如果我的生命里没有遇上叶蔺,那么在精神上层面上是不可能会有半点松懈,但是现实是,他出现了,而且是出现了整整六年。接受之后,习惯的相处使得他有了改变我的权利,改变了一些本以为已经在我生命里根深蒂固的东西。 电话那头似乎也发现了自己不适当的失控,顿了良久,“抱歉,刚刚,我想我大概是太累了。”语调又恢复到先前的悠懒。“……能出来一下吗?” “……不行。”不想再有任何牵扯,而我,亦不擅长找理由与借口。 “简安桀!”隐忍的声音,“好,很好,简安桀你总是有法子让我觉得自己在犯贱!” 没再等我回答,电话已经挂断! 握着手机的手有点生痛。我知道高傲如他,是绝对不能容忍被拒绝的。那么,这样的话也挺好。 Chapter 5 “I'm a beautiful girl.I'm a beautiful girl.……”专属于家珍的手机提示铃声。 我接起,有点疲惫。 “天!总算没占线了!”顿了三秒,火暴转为平静,“他打来过了?”等了一下见我没接话,“抱歉,安桀。” “……没事。”我刚才是有点生气,但后来想想又觉得索然。 家珍算是真的挺了解我的,如果不回答是代表着生气,那么我的这句“没事”就代表着真的没事。所以下一刻,家珍立马心领神会,推卸责任起来,“我跟你讲啦,我是真的真的死命在那抵抗不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他的,但是,你知道吗,叶蔺那痞子竟然拿裴凯来要挟我!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人讲话能这么阴险狠毒的!” 我抬手轻拧着眉宇,有点头痛。走进卧室,直直躺在了床上。这个房间是我两年前托朴铮给留的,留的意思就是在完成所有的装修之后,除了定期钟点打扫和定期的更换床单窗帘之外,绝不允许任何其他的闲杂人进入。 原以为不会这么快就用到的,结果却在回国的第一个晚上就用上了。 “……他竟然笑得很‘甜美’的诅咒我今年嫁不出去!我下半年就要结婚了,他竟然敢诅咒我,他竟然敢,竟然敢……”电话那头传来家珍粗犷的呼吸声。 我估计莫家珍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表达”,而这些话,是我没有兴趣也没有心情去聆听的。所以索性将手机搁在枕头旁,抬头看着天花板。 冰冷的寒风夹带着细小的碎雪从西边的窗户里飘进来,纯黑的纱帐慢慢扬起又温顺落下…… 良久听到家珍在电话里轻柔了声音,“……安桀,对不起。” 我笑笑,将电话拿近,“真的没关系的,反正回法国后就会换号码的。”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六年前,到达法国的第一天,父亲打过来的四次,以及另外的一些……情况…… 我的号码知道的向来只有母亲朴铮以及在芬兰的姑姑,而家珍也只是这次回国后才告之的,再多,就得换了。 “明天一起吃个饭吧,林小迪坐东。” 林小迪算是我高中生涯中的另一个稀少朋友之一。后来听说嫁到了台湾,我当时因为考研在即而没有抽空去参加她的婚礼,对此我始终是有点心怀愧疚的,毕竟林小迪一直真心地将我当成挚友来看待,而这样的人在我生命里是寥寥可数的。 我跟林小迪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林小迪和家珍来欧洲旅游,我导游。 “她怎么来A市了?”声音有点淡哑,实在很累。 “噢,我一跟小迪说你回来了,她就立马从香港转机飞了A市。”家珍笑道,“要不是知道那女人已经结了婚,我可真要以为她是同性恋看上了你呢!” “……” “出来吃饭啦,难得一次,而且裴凯也在那吵着要见见你这个大美女呢。” 我笑道,“什么大美女,又不是没见过。”我跟裴凯并不熟络,但因为家珍的关系,还能说上几句话。 “在他眼里,除了我,所有的女人都是美女,而你呢就是所谓的高级美女,俗称——大美女!” “……的确是‘俗’称呢。”我笑。 “可以吗,吃饭?” “能拒绝吗?” “九成不行,小迪在那放话说要是你不来她就跟你翻脸!啧,人家一小姑娘上下两次飞机就为了来A市请你吃顿饭也真算是有心了。” 我想了一想道,“那好吧。明天我跟朴铮一起过去。时间地点你跟朴铮说就好了。” “行,回头我跟朴铮交代去。”顿了一下,家珍踟躇着,“还有,那个……叶蔺和杨亚俐也都会过去。” 我轻叹,“没事的,总是要见面的。” Chapter 6 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雪倾泻了整个城市,灌满了寂寞的冰冷灵魂。空洞与寒悚袭击着此时正站在这个城市里的我,感觉胸腔中曾经想要再一次跳动的东西又慢慢地开始死去,就像一抹妄图想要在冬日古老枝条上长出的嫩绿新芽。 安,你就像深冬里零下几百度的冰雪,浑身带着寒冷,却,也是最不堪一击的。 说这话人在几年前被罂粟夺去了生命。 第二天起床时发现有点小感冒,吵着朴铮给我熬绿豆蜜糖粥,结果粥没喝到反倒被灌了四五颗药丸,直搅的胃发恶。 “我说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现在是十二月份又不是阳春三月!竟然给我开着窗户睡觉!那外面可是零下十几度哪!……”高亢的环绕立体声配上粗犷的体型,极具威慑力。 说实在,这样跟我说话的,大概也就只有朴铮了。 但是,很温馨。 家珍曾经说过,简安桀只有对着朴铮的时候才算是有点二十六岁的女孩样,而不是六十二岁的婆婆样。 当我和朴铮来到S饭店的VIP包厢时,裴凯林小迪他们已经在了,家珍正在吆喝着服务生拿白开水,看到我们进来老远的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林小迪很激动的跑过来抱住我,气势蓬勃地表达了一番长久以来对我的思念之情以及怨恨之心,所谓怨恨,就是为什么把电话号码给了家珍而不给她。 “安桀,给你介绍个人。”小迪说完对我眨了眨眼,然后转身将坐在沙发上的男子招了过来,“这是瞿魏,我老公。” “瞿魏。这是简安桀,我最好的朋友。‘见到你很高兴,见到你也很高兴’之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不必拘束,坐下来好好聊聊,培养培养感情。我呢去帮莫家珍点菜。那家伙肯定又点了一大堆海鲜,我最恨的就是海鲜!”说完小迪便虎虎生威的朝莫家珍走去。 瞿魏无奈摇头苦笑。 “小迪永远都是那么精力充沛。”我由衷的轻笑出声。 “是啊。”瞿魏笑道,“久闻大名了,简小姐,小迪可经常提起你。”他伸出手,我愣了下,只点了下头,没有伸手相握。瞿魏也不觉有他,大方的放下手。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文雅男子。 “听说你日前在法国留学?” 我笑笑点头。 “一个人在外面求学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其实没怎么求学,说穿了只是求生而已。 此时,叶蔺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杨亚俐。 男的俊美爽朗,女的美丽大方。 “怎么着现在才来啊。”抱怨的是林小迪,“我道你们俩是嫌我这小桌子小碗儿的上不了台面索性就不来了呢。” “不就晚了几分钟林小迪你至于吗,更何况又不是不知道这A城是从早到晚在那塞车的。”上挑的轻雅嗓音,带着一贯的不羁。 “我们也是车子过来的,怎么没给塞着就塞着你们的啊。”林小迪完全不客气。 叶蔺还要回嘴,却被身后的杨亚俐截住,“好了好了,你就别跟小迪斗了。”转身笑着拉着林小迪,“小迪你也就别糗叶蔺了,他也是急着赶过来的,前一刻还在开会呢。再说了不是还没开席嘛。” “啧,这都还没嫁过去呢就一个鼻孔出气了呀。”小迪笑说,也不管要不要给人留点面子。林小迪向来随意,如果说莫家珍是大气中带着点狡诘与做人该有的世俗和虚伪,那么林小迪就是全然的大气了,不含丝毫的杂质,只有最直接的纯然与坦情。 杨亚俐笑着打了林小迪一下,眼神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看。 其实她真的没有必要那么在意我的,毕竟现在她所在意的东西确确实实的只呆在她的身边而已。 我神态自若的向杨亚俐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却在转身之际碰触到了一双清冷轻佻却充斥着满满讥诮与嘲讽的阴冶黑眸。 我承认——因为这个眼神自己有一瞬间的震慑以及微微的心痛。 垂下眼眸,走到沙发前坐下。承认,却不允许有下一次。 “嗨!”裴凯走过来坐在了旁边,并将一杯温水递过来,“朴铮说你感冒了。” “谢谢。”接过水杯,“只是有点头痛,不碍事。” “如果严重就来我诊所挂点滴,这样好起来比较快。” “呃,好,谢谢。”轻声应答。对于他人突然的关心还是有点不适应。 “……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啦。虽然大家好几年没见了,但毕竟都是老同学嘛。”裴凯笑说。 我无奈叹息,心想,不是客气,而是你坐地实在太近,让我觉得很不自在,但无法自欺的,此时最让我不自在的还是那道不曾离去的轻佻视线。 点完菜,众人上座,我的左右分别是家珍和朴铮,家珍过去是裴凯,朴铮傍边是小迪,瞿魏,再过去是叶蔺和杨亚俐,而这样的无意落座刚好让我正对着叶蔺。所以,我尽量都只低着头吃饭,不是怕事与逃避,只因现在真的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应付些什么,而因为感冒的缘故吧,总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直想要睡过去。 席间刀光剑影,觥筹交错,家珍和林小迪一直隔着大半个桌子互相斗着酒,互相批评着对方点的菜有多么差。 裴凯故作生气道,“你们两个够了哦,这菜再被你们这样诽谤下去,我们还吃的下吗真是!” “行,我们不说菜。”小迪笑的奸诈的指着裴凯道,“我们说你!”然后转向家珍,“莫家珍你说你这长相,说难看吗好像过了点,但绝对称不上好看呀,怎么着当年就被你追到这么个小伙儿呢?来,请教请教。” 这边家珍一本正经,“用脚追咯。”沉默半晌又笑道,“其实这追男人的把戏你应该向杨亚俐请教的,她可比我拿手的多!想当年她追叶蔺那会儿可是轰动整个高中部的呢!”家珍这话说的是完全不带半分玩笑性子,百分百的认真。 其实家珍讨厌杨亚俐这我是知道的,一是因为我与叶蔺的事,二则是家珍的第一个男朋友是被杨亚俐抢走的,其实说穿了跟我的事是一个性子的。所以私仇公仇加起来就成了一个血海深仇,当然平时表面上做的还是挺虚伪的。 只是,今天不知怎么就真实起来了。 杨亚俐自然也是知道家珍讨厌她的,但平时大家客套的倒也相安无事,却没想到今天家珍竟然当着叶蔺及所有人的面这样不给面子的问出这种问题,瞬间白了脸,侧头看了眼叶蔺,见叶蔺没有反应,只得故作轻松的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两情相愿就在一起了。” “两情相愿?呵,这可有趣了,我记得当年你围着叶蔺这小蜜蜂转的时候,他还只属于我家小桀这朵花呢。你说你这是哪里跑出来的两情相愿啊!该不会是老早就在那暗渡陈仓了吧!” 家珍的这番话自然的将现场弄成了一片死寂。 我轻悠晃荡着眼前的水杯,轻轻淡笑着。我没有想到家珍会在这种境况下说起我的事,这,很让人不舒服。 “吃你的饭吧,就你话多!”裴凯说。 “我这叫搞活气氛。难道你想在沉默中吃饭?” “……”一片沉寂。 “其实,”沉默中再一次开口的竟然是杨亚俐,语气很高深,“虽然当时叶蔺的确是有女朋友, 但是,每个人都有追求的权利不是吗……” “亚俐。”叶蔺的声音,不高但阴冷。 “更何况,当时还有……” “够了亚俐。” 心口猝然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正对面的人——显而易见的阴郁,呈形于外的矜寒,他生气了。 杨亚俐大概没见过这种阵仗,愣是在那有点不知所措,半晌后方才喃喃开口,“别生气了,叶蔺,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这样的场景,没有甩门而出,没有嘶声控诉,没有巴掌,只有一句软软的近乎于讨饶的道歉求好。我想,杨亚俐是真的在爱着叶蔺的吧,所以才会这般的小心翼翼,丝丝谨慎。 “好了好了,大家难得出来吃饭,闹过就好,不必当真不必当真。”林小迪站起来伸手形式性质地压了压场面,然后转头对家珍严声道,“你这女人给我差不多一点!今天是给安桀接风的,你要是敢把我这顿饭搞砸了,看我不灭了你!” 家珍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皱了皱眉看了我一眼不再言语。 良久,家珍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的踢了我一下,“对不起,安桀,我……” “没事。”我笑笑。没有人不会为自己多多考量,自私,是人之常情,不自私,是圣人,而圣人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今天不是为简安桀接风嘛?怎么主角都不说话的。” 我一愣,掀睫看向开口说话的叶蔺,无奈叹了一口气。 叶蔺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眸,一手向后轻搭着椅背,神态闲雅,前一刻的气焰已经全然消散,剩下的是一如既往的庸懒与轻浮。 “没什么说的。”我有点无力地开口。 “怎么会?”叶蔺说着,声音是假装的诧异,“这么久没看到老同学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太过柔散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嘲讽味道,不过,这里的所有人中大概也就我能听得出来吧。 “对啊,安桀,跟我们说说吧,什么都行。好歹你在法国也呆了那么多年,总遇到过一些好玩的事吧!”裴凯笑着插话。 我无奈,想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不好玩的事倒是很多,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了 。 裴凯奋力怂恿,“怎么会没有呢,比如,你在法国的生活啦,比如,嘿嘿,有没有遇到帅哥啦……” 我淡笑道,“法国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倒是的确挺多的。”这是事实。 “真的吗真的吗!”林小迪兴奋的叫着。 “那你在外面应该谈了不少恋爱吧。”这时说话的是杨亚俐,很自然的神态,大家闺秀的典型。 敛下眼睑,没有接话,再次无聊地把玩起手上的杯子。 “感冒就不要喝酒了。”是朴铮的声音,挺威严的。 因为刚刚心思不在这上面,所以林小迪往我杯子里倒了什么也没注意,渴了就想拿起来喝了,现在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红酒。 我笑笑,放下酒杯。说实在,我还真是喝不了酒的人,因为对酒精过敏的关系,如果不小心碰了,身体会发痒,喉咙也会发疼,如果严重点甚至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只是关于这点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了。这里知道的大概也就一个。 叶蔺看着我,玩味得勾起一抹浅笑,“简安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这话一出,又是换得一片宁静。 我无奈叹气,漫不经心地说道,“六年的时间,什么都会变的。” 叶蔺的眸光忽然变得异常冷沉,随后慵懒一笑亦恢复轻佻,“是啊,六年,2190天,52560小时,3153600秒,的确是什么事都会在这些数字之间改变啊。” 我的手僵了一下,没再接话。而且——这样的话题说下去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谁知叶蔺却不想就这么结束,起身走向我,步履沉缓,“既然今天是为简安桀接风,那我们大家就一起来敬她一杯!庆祝她六年来的‘第一次’光荣归国!”说完一饮而尽。 高大的身形、过近的体热,压迫着我所有的感观神经。他曾经是我放开所有身心去接受的人,而现在呵…… “不赏脸吗?” 抬头迎视着那韵着复杂光影的深沉眼眸。 胸臆中梗着的一样东西让我难受的咬白了嘴唇。 “叶蔺!”朴铮站起来挡在了我身前,语气里带着火气。 大家纷纷扫视着眼前这意料之外的一幕。 裴凯立刻打圆场,家珍林小迪也积极地附和着在那招呼着人动筷子吃饭夹菜。杨亚俐站起来走到叶蔺身边,拉了拉他的手,“怎么啦你今天这是,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她说叶蔺是小孩子?这个我见过的城府最深的男人竟然被人说成是小孩子! 拿起酒杯。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流下,拚了命吞咽,压抑,却还是将最后一口呛了出了,痛苦地捂唇频频咳嗽,胃中的火热转嫁到全身,皮肤开始奇异的犯痒,意识也逐渐的一点点瘫痪…… “简安桀,把你那个醉鸡给我!找死啊……酒精过敏还敢吃这个!”风吹散的已不只是往昔的记忆…… Chapter 7 醒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药水味,四周静悄悄的。 “醒了。” 幽暗的灯光下,朴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脸严肃。 我勉强牵了牵嘴角,“回国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 良久的沉默之后,是一声无奈的叹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说好什么了,原本以为那红酒充其量就只是让我出点红斑什么,结果却搞得进了医院,真是有点夸张了。 “抱歉。让你担心。”现在似乎只能说这个了。 “是该抱歉了。”说到这里,气氛也没那么严肃了。 忽然想到什么,朴铮嗤笑道,“那个林小迪啊,呵,竟然被你吓得都哭了,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跟个小泼妇似的。” “恩,小迪,人比较感性。” “是啊,感性的要死!我花了半天才把奍突如其来的事件她已经完全能够处之泰然,“今天又没有不舒服。” 席郗辰的嘴角勾起一个适当的弧度,“先拿着。”抬手看了下表,“怎么不进去?不是已经迟到了吗?” 安桀叹息,“谢谢你的提醒。” “不必客气。”他显露微微促狭的神情。 安桀原本想介绍一下他跟身边的邱璇认识,这是礼貌问题,可惜席郗辰赶着走,“下班后早点回家。”说完走进滑开的电梯门。 “简小姐,你说的‘还好’可真是相当的含蓄啊。”电梯门关上,邱璇扬眉颇感慨。 安桀有些感觉尴尬,“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邱璇连连摇头,“不敢不敢。”说着笑道,“不过,以后我可以多来找你吗?” “呃?” “我得出的第二条结论是:他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非常难追的类型,你一定有某种气质。我的意思是我以后可以跟你讨教讨教,没有贬义,是真心求教。而且,我有很多问题,你是学心理的,我觉得跟你说话靠谱。” 安桀奇怪,为什么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她追求对方的,虽然这种事情无关紧要,“你可以来找我,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 “一定一定。” 两人道别,安桀感叹自己什么时候人缘变得这么好了。不过想到谁追谁的问题,安桀郁闷,明明是他追求的她。想来应该是席郗辰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神圣不可侵犯——可是,那人哪里有什么神圣不可侵犯啊?! 二十、碧海年年(上) 上星期欧阳律师让安桀考虑一下跟她去南京出差一个月,虽然是很好的历练机会,但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一来席郗辰肯定不会答应,二来这段时间总觉得身体有些不适。 前些日子在朴铮家里,才跟小外甥玩一会就犯头晕,中午被逼着去了趟市医院检查,结果医生只说是贫血,安桀郁闷最近两年补得还不够,竟然仍旧贫血。 结果隔天在公司又犯了一次晕,不得不请了假在家休息。 从厨房倒了杯果汁走到客厅就看到席郗辰在接电话,面色有些严肃。 “什么时候发生的?” 看他面无表情地向那头提问,安桀走过去坐在一旁,拿起茶几上的药片扣出四粒。 电话那头说了起码两分多钟,席郗辰最后只恩了一声,挂断电话。 “别过冰水。”郗辰接过她手上的饮料,起身到厨房换了杯温水。�把叶蔺让给任何人,包括你,简安桀,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转身,在移步之前再一次道,“祝你,早日出院。”开门出去。 理智而美丽的女人啊,却也是被爱情折服的可怜。 手机在桌上旋转震动,又是一个新号码。 接起没有说话,向来习惯等着对方先开口。 “你在哪里?”声音有点熟悉又陌生。 “……谁?”平实地问出疑问。 对方那头似乎有点诧异于我的话,静穆了良久方才冷冷说道,“席郗辰。” 清晰的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一瞬间的颤抖,继而又恢复平静。 “……有事?”绝对没有想到是他,毕竟他一向是能不跟我接触就绝对不会接触的人。 又是长时间的静穆,“简小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声音冷竣。 “……”我忘了昨天要回简庄的。可是那又怎样,本就不是重要的事,记起来就去,忘记了也就算了,“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沉稳而内敛的语调里夹杂着嘲讽。 真是个自傲的家伙,我心中冷哼一声,正要挂掉电话,对方那头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既然简小姐已经知道了,那么容我再问一句——简小姐何时回简庄?”口气是一贯的内敛与沉稳。 我停顿了一秒轻笑道,“席先生,你不觉得你有点多管闲事了吗。” “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没有搭理我的嘲讽,清冷的嗓音听不出半丝起伏。 “敢问席先生,你现在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各种层面上我都没有必要向他交代这些事情的,“我想我不用跟一个‘外人’交代自己‘回家’的时间吧。”讽刺他,亦似在讽刺着自己。 沉默,良久良久,“简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他需要知道你具体回简庄的时间,以免不必要的……空等。”声音异加的肃穆。 我停顿片刻,“……过几天吧。”无力答道,言语上的冷嘲热讽似乎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那么,耗费精神的话说下去也索然无趣了。 “简小姐,你大概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的意思是——‘具体’时间。” 真是不死心啊,“……明天。” “好,明天。”低沉的嗓音,“若需要我可以派人来接你。” “我还认得回去的路。”冷冷的开口。 “希望如此。” Chapter 8 下午,朴铮过来帮我办了出院手续。 在此之前,林小迪莫家珍也都过来了,闹腾了半天,我嫌烦,就让她们先回去。 坐在朴铮的车上,舀着绿豆蜜糖粥喝,“不够甜。” “四大勺糖哪,小姐!”专心路况的朴铮转头斜睨了我一眼。 “我喜欢甜的。”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越甜越好。” “怪了,小时候没见你这么喜欢吃甜食啊?” “恩……最近几年开始喜欢的。”凝聚涣散的视线,轻轻笑道,“法国的甜点真的很好吃。” “你呵!对了,”朴铮从西装口袋里掏着一叠纸张递给我,“明天下午去上海的飞机票,还有,后天早上去法国的飞机票。”顿了一下,“一定要这么赶吗?回来还不到四天呢。” “四天,足够了。” 到达朴铮公寓的时候,天已经全然暗去,我下了车,朴铮去地下车库停车。 将背后的帽子戴上后朝公寓大门走去,突然,身后一双手臂将我硬生拉回,过大的力道使得帽子在转身之际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