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尘埃落定-4

“没什么!那让他们守在安宁殿40步(约55米)开外的地方吧”  “那……”塙麒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清橙的脸色,知道她已让了一大步,所以不好再说什么。  塙麒又开始安静地整理六官的意见,突然想起白日里冢宰在忙碌之中抽空拜托他问主上的事:“对了,主上,冢宰大人他们也问您是否已想好初赦?”  “嗯,想好了!”  “什么样的内容?”塙麒略带兴奋。  “半个月之后你就知道了!”  “主上……哦,知道了!”塙麒的眼里有一丝淡淡的幽怨,为什么主上连他也不告诉!他想问,可是看着清橙眼里“停止”的意味,他也只有按下满腹的好奇。  还没有到半个月,九州的民众已每人领到了一套齐全的农具和三套换洗的衣物,现在正摩拳擦掌地等待他们的王解除禁令,他们也好去开垦属于自己的未来。  此时太安殿的朝臣维持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已超过一刻钟了,连塙麒的眸子都是瞪得大大的。  清橙也不急,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慢慢等待众人回神。  二十分钟后,冢宰成为第一个回神的人:“啊……主上……这……”似乎仍然没有完全回神,说话都说不清楚。  “咳……主上,这个初赦也太……”那个啥了。洪柏第二个回神。  第三个回神的人是塙麒。主上,现在我一点也不怪您隐瞒我初赦的内容了!  又过了约一刻钟,清橙发觉大部分人都已回神,于是开口对众人道:“如此,大家都照这个命令去办吧!不必觉得羞于见人,因为大家都要去做,包括朕和台辅!明日日出(6点的样子)之时在此集合,记住,这是朕的第一道赦令!”  刚刚清醒的朝臣又被那句“包括朕和台辅”给惊到目瞪口呆,连清橙和塙麒何时离开玉座都不知道。  太安殿里,立着一尊尊人形石像!  第 十一 章  那条令翠篁宫官员呆傻的巧国塙王的初赦是:“凡巧国民众,不论是下界的普通民众还是云海之上的仙人,下至仆人,上达王,所有人都去开荒,种田种地。”  赦令一出,十二国震惊不已。有惊异的,有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有等着看巧国官员笑话的,也有对塙王佩服不已的。因为这条赦令挑战的是平民和贵族,王权和民权的底线。  当延王在玄瑛宫水阳殿接到清橙的国书,再看到她颁布的那条初赦时,直接把嘴里的一口茶喷在了旁边等他答复的雁国秋官长杨朱衡的脸上,另一边的延麒六太也被还没有咽下喉咙的桃子呛个半死。  朱衡压下要暴吼的冲动,用手抹了一下满是茶水的脸庞,深呼吸一口气后才说:“主上,巧国的使者还在外面等您的答复!”  延王看完国书,对着朱衡邪邪一笑:“同意!由我带队把她要的东西给她送过去,反正那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朱衡冷冷觑他一眼:“我们也早就料到你会趁此机会出宫。”然后静静一拱手,“所以主上和台辅大人十天之内不回玄瑛宫……”  尚隆和六太在暗中吞了吞口水。  “那么您二位一年之内别想踏出玄瑛宫半步。”  “十天之内一定回来,一定,哈哈!”尚隆面对朱衡那威胁的话语,忙不迭的点头。  傲霜城还是一片颓废,破烂且坑坑洼洼的街道和只剩下残垣破壁的房屋。空气中还有一股怪味道,尚隆使劲用鼻子嗅了嗅,是醋和苍术的味道。心里微微一笑,是宗王提供的防瘟疫的药品。  傲霜城的最北面,有一座深山和一大片的草地。现在深山还在,但草地已被民众用来摆放帐篷。整齐且整洁的帐篷一个挨着一个,外面还有一些老人在烧火做饭,红红的火光映在苍老且布满沟壑的脸上,老人带着笑意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被热出的汗看着冉冉升上天空的青烟。  尚隆和六太静静在一边看着。这些人的脸上已经脱去了麻木和绝望,眼里散发着希望的光芒,就像那一缕青烟,给沉寂了五十年的巧带来了一丝生气。  “清橙大人,今天晚上到我家来吃晚饭,好吗?”一个老大娘对着尚隆的方向展开了一抹慈爱的笑容。  尚隆一回头,就看见清橙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清橙大人,来我家吧!”  “我家,我家的比较好吃!”  “你家的哪儿好吃了?明明大家都是煮的一样的东西!”  刚刚还一片安静的地方被几个老人的争论声打破。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留着给那些在外面垦地的人吃。”清橙对他们面无表情地说道。  最先开口的老大娘一脸的惋惜:“清橙大人已经吃过了呀!我家老头子今早走的时候还特地吩咐我一定要请清橙大人吃顿饭呢,说清橙大人是女王派来帮助我们重建家园的,一定要好好感谢您!”  “那等你们家园重建好之后再请我吃饭。”  “嗯!”老大娘高兴地点头,“希望到时清橙大人不要嫌弃我们的粗茶淡饭。”  “你们应该有着到那时一定能请我吃大鱼大肉的信心。”  “是,是,是,我们都有那个信心!”  “你们忙,我还有事。”  “好的,请清橙大人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是呀,清橙大人的脸色好苍白!”  “嗯,我会注意。”  “真受欢迎呀!”尚隆跟在清橙的身后,一路上就看到很多人笑着和她打招呼。  一会儿后,清橙带着尚隆和六太来到几座大帐篷前。  “主上,您回来了!延王陛下,延台辅,欢迎二位的到来!”站在帐篷前等待的塙麒一看见清橙的身影就快步迎了上来。  刚走出帐篷的宸莘一抬头也看见了正对他咧开一口白牙的延王:“延王陛下,您……您怎会来此?”  包着黑头巾的六太从延王身侧跳出:“我们是来给你们送小麦、油菜和甘薯种子的!”  “塙麒,端几杯茶上来!宸莘,你带人去把延王送来的种子分发下去!”  “是!”宸莘收起惊讶,转身去找人了。  延王走进帐篷,一看差点晃眼:“这……这文件也太多了吧!”简直比他一个月不批奏折而堆积起来的文件还多。  他随意拿起一张纸一看,是一张建筑图。看构造,大概是一个乡城的面貌。  “延王陛下,延台辅,请喝茶!”塙麒把四杯茶放在了唯一还空着的矮桌上。  延王端起清香四溢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看向在桌边往纸上画着什么的清橙:“你的那个初赦是怎么想出来的?太绝了!”  清橙头也不抬:“就是那么想出来的。”  “你这条赦令可是比阳子当初的初赦还要震惊十二国呀!”  “那又如何?”  “你不怕激怒那些大臣吗?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让他们亲自动手开荒,他们会觉得自己被冒犯噢!而那个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清橙把图纸上的最后一笔画好,才抬头看向延王:“我现在正在等待那个后果的到来。”  塙麒听到这,手一抖,正画着的那张图纸作废了。  他却并没有在意,只是焦急地问清橙:“主上,有人想对您不利吗?”  延王眼里闪过一抹深邃的光:“我还以为那个淳州侯会等到巧国基本稳定之后才会动手。”  清橙看向塙麒:“塙麒,带着延台辅在附近走走,记得别跑太远!”  “主上,请别把我支开!”塙麒恳求地看着清橙,“我知道主上是不想让我听到那些血腥的事,可是我是主上的半身、仆人,这种时候我不能离开。”  “是的!”六太也点点头,脸上还带着一丝苦涩,“清橙,其实麒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良善!我们或许畏惧血腥和杀戮,可是我们也知道为了稳定那是必要的。不要忘记,麒麟也是兽,还是只忠于主人的兽,所以不要把他排在你之外,你的担忧他知道,可是他害怕失去你的恐惧,你了解吗?”  清橙不语。  延王宠爱地揉着六太的一头金发。尽管还是孩子的身躯,可是六太的内心却益发地坚定、成熟,这么多年,六太到处帮他收集情报,所接触的政治黑暗面并不比他这个当王的少,麒麟是那样的慈悲之兽呀!  “主上?”塙麒轻唤。  “随便你,反正到时也不会是我难受。”  塙麒心安地手执毛笔继续画图。他怎么会难受呢?他一直有种感觉,他仅仅是为她而存在的,不为王,不为巧国的子民,只为她!所以那时她要免去冢宰的职务他没有求情,大司徒和小司徒互相以自己的人头打赌他没有觉得不忍心,相反当大司马和大司徒冒犯她的时候,他却觉得愤怒,想要狠狠惩罚他们!  “你知道了些什么?”清橙淡淡看向尚隆。  “我来看戏呀!你的淳州侯以兴修水利的名义在雁购买了一千多把冬器。”  “果然,他不会放过我提供给他的大好机会。”  “什么意思?主上您提供机会让淳州侯叛乱?”塙麒觉得自己心头冒起了点点火星,主上太不爱惜自己了。  面对塙麒微微上扬的声调,清橙无动于衷,延王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六太在心里隐隐同情塙麒:像清橙这样冷漠的人,就是你生再大的气,她也照样无视。  塙麒继续问:“还有延王陛下刚刚说的以兴修水利的名义,那就代表地官长也参与叛乱了?”  清橙还是无语。  火气继续上升:“主上还故意把地官长派出去疏通河道,给他时间准备?”  六太侧目,塙麒冰山外表下隐藏的是火山呀,而且还是休眠火山,等到适当的时机就会爆。  “主上,请您告诉我,如果您一开始就知晓这些情况,为何不一开始就把那些人处理了,反倒还要给他们机会作好充分的准备?”  处理?延王乍舌,塙麒说话的口吻完全和麒麟的本性不符。  “这也是臣等的疑问,请主上告知!”  帐篷内的四人同时抬头:两个人影出现在帐篷的入口,挡住了夕阳的余晖。  “哎呀呀,清橙,这不是你的秋官长和冬官长吗?”延王一副吃惊的样子,嘴角却翘起一个可疑的弧度。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拜见延王陛下,延台辅!”洪柏、骅午看见延王和六太两人在此也很吃惊,但也只是一瞬间,然后迅速恭敬地向二人行礼。  塙麒的火气转向跪在地上的两人:“没有主上的允许,你二人为何擅自离开宁州和凉州?”  听出了塙麒冰冷语气下的火气,洪柏不慌不忙地禀告:“臣得到消息,淳州侯聚集了近两千人打算包围傲霜。不过听台辅大人刚刚的意思,主上应该早已掌握了这些消息。”亏他得到这个消息后急忙跑去凉州找骅午,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傲霜,却不想一切事态的发展还是靠主上的那双手在后面推动。  洪柏和骅午对看一眼,他们做了多余的事情。  “什么?淳州侯打算包围傲霜?”塙麒身上的冷气已经遍布帐篷。  六太悄悄打了个寒颤,他收回前话,塙麒还就是一座大冰山,开始感觉到的火气根本是他的错觉。  “主上,请告诉臣原因,为何会颁布那么一个明知会有可怕后果的初赦?”洪柏定定看着清橙。那日众朝臣在太安殿回过神之后,很多人明显的起了恼恨之心。从天帝开辟十二国以来,云海牢牢的在仙和民众之间划开了一道分割线,正如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云海之上是民众仰望之所在,那是普通人永不可跨越的地方。虽然他们这些有仙籍的人也是巧国民众,但是自从有了仙籍,他们就已脱离尘世,是高于云海之下的民众的存在,可清橙的一道初赦打破了民众对他们的幻想、崇拜、敬畏,把仙和民放到了同等地位,让仙感到了耻辱,觉的清橙让他们自贬身份,忽视了统治与被统治之间的关系,甚至打乱了由天规定的秩序。  “方便。省力、省物、省钱。”  “啊?”几人都对清橙的回答不解。  塙麒真实的体会了一下什么叫悲喜交加。明明心里还在担忧、悲愤着,可是听了清橙的解释,又不由的升起了一丝好笑。  这就是他和主上之间的羁绊吗?他的一切情绪都深深被她牵引着。  清橙又慢慢加了一句:“让淳州侯有机会实现他的抱负。”  除了塙麒,剩下的人只理解了她后半句话的意思。  骅午迟疑地问:“那主上,所谓‘方便’是指……”  塙麒恢复了他清冷、孤傲的样子:“让你们去垦荒,可以大量地节约时间和金钱。仙人不怕饿,劳动一整天可以只吃一顿饭,省粮;仙人里大部分都是年轻力壮的人,比起下界众多的老弱病残,他们会很快开辟出新的土地,省力;粮食和劳力都省了,自然就省钱了。”  “哈哈!”延王大笑,“清橙,你的这个想法真的是太绝了!”然后又换了一个坐姿继续说:“而且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衷心你的人会更衷心你,想反叛的人则更加深了决心,因为你抓住了民心。”  洪柏侧头。好像确实是这样,至少宁州的民众对主上是赞不绝口,对他们这些官员也是敬佩有礼、恭敬有佳,每天忙上忙下的给他们做饭、洗衣,有什么意见都可以畅快地提出来讨论,生活的就像一家人,那种亲切感就是在他加入仙籍以前也是没有体会过的。而在止王和错王时期,在困难和灾难中挣扎的民众心里恨不得把云海上的人扒皮抽筋,但是表现在外的却是无比的顺从,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任由他人宰割。  “也正因为如此,淳州侯打算孤注一掷了吗?”骅午抬头问道,心里却也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淳州侯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而且这一次他是下定了决心要置主上于死地,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的益处。  显然,洪柏也想到了这一点:“主上,为什么淳州侯会下那么大的决心要杀死您?这不合他一贯的处事风格,臣也不认为他有那个勇气来承担谋逆、弑王的罪责。”  清橙转头,清冷的目光对着洪柏和骅午:“你二人背叛淳州侯来这告密。”  洪柏一顿,而后微笑:“主上您说错了,并不是背叛,我二人从来就不是淳州侯的人。”  “你们当然不是他的人,你们和他只是伙伴而已。”塙麒冷冷陈述。  “还是错了,台辅大人,我们也不是他的伙伴。我们不过是没有阻止淳州侯的所作所为。”  “好个没有阻止呀!”延王面带微笑,但洪柏和骅午同时感到了沉重的压迫,不愧是已当了五百多年的王,光是那份气势就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既然当初没有阻止,为什么现在又想阻止了?”  洪伯直视延王眼里的凌厉:“和当初告诉主上的理由一样:怕死。现在的主上并不是止王、错王之流,淳州侯周密的计划不过是加快了他的灭亡,我和骅午可不想白白搭上自己性命。”  延王微微一笑,如春风而过:“清橙,这两个人很有意思,为什么玄瑛宫没有这样的人呢?”  六太翻翻白眼:“有一个这样的你已经够了,再加两个,那还不天下大乱?”  “把你们知道的消息到报上来。”  “是!这两千包围傲霜的人中,一多半是忠于淳州侯的死士,另一小半则是禁军和地官府的人。”  “左将军也参与了叛乱?”塙麒眼里的冷光似要冰冻一切。他刚刚在得知有人想对主上不利的时候,还打算派使令去叫左将军带兵来傲霜保护主上,幸好,他还没有派出使令。  “是的,左将军带领五百人打头阵。”骅午拱手回答。  清橙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又静止:“头阵?”  洪柏一笑:“淳州侯用的可是连环的计划,是坚决的要置主上于死地。”  骅午继续禀报:“左将军失败,就让了解傲霜所有河道流向的大司徒开闸放水,把主上活活淹死在这,同时淳州侯会带领军队在空中对主上射箭。再不行,就用台辅威胁主上自裁。”  “哎呀,清橙你死定了嘛!”延王笑意深深。  六太狠狠一甩头:“他当塙麒是什么?泥巴吗?任由他搓圆搓扁!”  延王懒懒的用手撑头:“笨蛋,不要忘记你闻到血腥之后的虚弱。”  六太低头,确实,血腥味会让麒麟虚弱的动弹不得更不能召唤使令。那个时候的麒麟只能任人宰割。  塙麒脸色苍白地看着清橙,这个时候他深深厌恶自己麒麟的身份,不但帮不了什么忙,还可能会成为威胁主上安全的累赘。  骅午肯定地说到:“延王陛下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因为他眼里分明是想看好戏的光芒,和经常出现在洪柏眼里的光芒如出一辙。  延王继续用头撑着下巴,微笑:“不是我,正确说来,是你们的王一开始就拟定好了计划。”  几人同时把头转向清橙。她把乌黑的眼珠定在了几人身上。  第 十二 掌  “没有计划。”清橙静静地说到。  帐篷里所有人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晃了下。  延王抽搐着嘴角:“哈……那你为什么发国书让我的禁军过来?”  “啊,尚隆,你又瞒着我做这种事!”六太大吼,他就说他怎么觉得那些运粮队的人都那么眼熟,原来根本就是禁卫军。  清橙的语调没有一丝波动:“禁卫军有骑兽,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把我要的种子送过来。不过没有想到延王陛下你那么好心,会亲自带队而来。”  延王终于忍不住地大翻了一个白眼:“啊,我就是太好心了。”  六太幸灾乐祸地笑了:“自作多情,活该!”  不过旁边的塙麒、洪柏、骅午三人却没有心思看笑话,只是略带焦急地看着清橙。必须马上制定出作战计划,不然就真的会如延王所说“死定了”。  “救命……救命呀……”  “起火了,快救火呀!”  “快来人……救命!”  “老伴……”  ……  就在帐篷里一片沉默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哭喊声。  清橙站起身,走过去,掀开了帐篷的门帘:红红的火光映亮了灰暗的天空,一些老人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一些骑兽快速地向地面俯冲拽起一个人又快速地升上了天空飞走。  一个缺了一条腿的老人爬在地上不能移动,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骑着一头吉量俯冲而来。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没有任何动静,他又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一个深着一身紫黑襦裙的女孩背对他站在他身前,而那头吉量匍匐在地正口吐白沫,它旁边还躺着一个表情痛苦的男子。  老人睁大眼仔细一看,那男子正用左手捂着右臂,深红色的血正透过他的左手流淌在地上。一条手臂静静地躺在他不远的地方。  背对老人的女子轻轻转身面对老人。  老人的双眼一亮:“清橙大人……”  “清橙大人,那些人抓了大概有五十个人,现在已逃跑了。”宸莘气喘吁吁地跑到清橙的身前,在有民众在场的时候,他们一律叫清橙“大人”。“除了帐篷起火,民众都及时救出来了,没有人员伤亡。”  “你带人去灭火。”  “是。”宸莘扶着老人向无火光的地方走去。  “清橙,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延王走到了清橙的身边。  “洪柏,你来拷问这个人他们的目的。记着,别弄死他。”清橙对正蹲在受伤男子身边的洪柏说。  洪柏回头一笑:“放心,主上,我会让他一字不露的说出来。”  “骅午,你去和延王带来的人一起警戒,别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是。”骅午快步离开。  “喂,你不是说我的禁卫军只是为了给你送粮种吗?”延王抗议。  清橙淡淡地看他一眼:“反正你原本的打算也是带他们过来帮忙。”  延王无奈:“我说你呀,你就不能坦率一点吗?明明所有事情你都了若指掌。”  接着,他更无奈地看着清橙理都不理慢悠悠地走回了帐篷。  六太好奇地看着清橙,他完全没有看出她是怎么救了那个老人的,明明砍断了那个人的手臂,可她身上一点血腥味都没有。  “主上,他们为何要抓那些民众?”  “笨,”六太用“笨蛋”的眼神看着塙麒,“明显是用来威胁你们的。”  “哟,马鹿,”延王笑言,“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六太以不屑的眼神回看延王:“什么叫‘终于’?我一直都很聪明,是你自己太迟钝没有察觉到我的聪明。”  这时,清橙开口了:“塙麒,你去蓬山一趟,去向玄君要一份证明。”  “好的。不过,是什么样的证明?”  清橙手上一阵七彩之光闪过,一把天蓝色的剑出现在她手里,古朴而不失华贵。  “这就是那把传说中的剑,巧州国的宝重—流光?”延王以赞叹的眼神看着流光剑,“没有一般宝剑的血腥和杀气,反倒散发出沉稳、鲜活的气息。”  清橙把剑递给塙麒:“让玄君开出证明,这是被天帝收回的能降伏妖魔的巧国宝重流光剑。”  塙麒紧紧抱着剑。原来是这把剑,主上就是凭它收服了妖魔。只要玄君给出了证明,那么再也没有人能以此为借口伤害到主上了。  “主上,我这一来一去要用很长的时间,可是您现在……”塙麒迟疑了一下。现在淳州侯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不在身边还带走了主上的武器。“主上,我把辟邪和女娇都留下来。”  六太好笑:“那你怎么去蓬山?变成麒麟?”  塙麒一脸严肃:“正是,麒麟拥有世上最快的脚程。使令留下来帮助主上,我一个人去蓬山。”  六太无奈地看着塙麒的一脸正经。  “主上?”塙麒看着清橙。但是不管主上同不同意,他也一定会把使令留下。  “你自己决定。”  “是。”塙麒眼里闪过安心和高兴,然后对着地面吩咐,“辟邪,女娇,你们留下来帮助主上。要一切听从主上的吩咐。”  “是,台辅!”地下传来两个声音,一轻柔的女声,一低沉的男声。  塙麒恭敬地向清橙行了一礼,然后由女怪蓝氤抱着,飞上了云海。  “不再派一个使令跟着?塙麒身边只有一个女怪,很危险。”六太担忧地看着清橙。  “麒麟很固执。”  “就是,我也有同感。”延王笑着附和,“马鹿,你不必担心你的同伴,塙麒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清橙不同意,他还是会暗中把使令留下。”  六太嘴一扁,麒麟就是那么可悲的生物,心里永远是自己的主人最重要。  “他不会有事,淳州侯的目的不是他。”  延王正色:“说到这,清橙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还有淳州侯为何如此仇恨你?”  清橙继续在书桌上涂涂画画,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他想杀我,是因为我杀了他的两个儿子。至于安排,等洪柏和宸莘回来再说。”  延王张大嘴:“怪不得,人家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呀!”  清橙点头:“几年前,我在符杨郡被几个女孩子赖上,让那个太守以为我是那几个女孩搬来的救兵,而且他似乎还想让我当他的小妾,就派了很多兵来追我。然后我就把那个太守杀了,直到在怀宁郡的时候被淳州州师包围,才知道那个太守是淳州侯的儿子。”  六太也张大嘴:“被州师包围,你也能安然无恙?”  “那些州师都是杂兵,很好解决。下友,就是被流光收服的妖魔杀了怀宁郡的太守,当时听那些士兵叫嚷,好像那个太守也是淳州侯的儿子。即位大典那日,淳州侯好像认出我就是杀他儿子的凶手,很激动,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还仇恨的看着我。我就知道他不会善了。”  延王在一边嘀咕:“杀了人家的儿子,善了的了吗?”  这时,洪柏带着一脸灿烂的笑意走进了帐篷:“主上,该问的都问出来了。”  延王挑眉:“这么快?”  洪柏点头:“什么刑罚都没有用,他就招了。可惜!”  六太一脸无语地看着洪柏脸上还带着遗憾。  “咦?台辅大人呢?”洪柏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那个金发、冷漠的身影。台辅大人舍得离开主上?平时的他可就像背后灵一样,主上在哪儿,他就一定会在哪儿出现。  “他另有任务。”  “主上,那臣现在就说刚刚审问出的结果。据那人交代,他隶属于地官府,他们刚刚组队来抓民众是为了威胁台辅。”洪柏轻轻看了清橙一眼,“还有就是……就是逼剩下的民众反抗主上您。”  延王勾起了一抹深深的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计谋。他们惧怕塙麒的使令,所以用民众威胁他不得动手,还可以用那些民众威胁他们的家人对你动手。他们吃定了你不会弃民众于不顾。”  清橙看向洪柏:“已确认地官长和左将军参与了此事?”  “是的,主上。姒夷会参与叛变是因为淳州侯当初帮他杀了前任左将军,他才能当任左将军。茈稔叛变的原因臣却猜测不出。”  看着清橙一脸的无动于衷,洪柏有点怕怕的:“主上,当初臣说了谎。”  清橙点头:“我知道,以前的冢宰和六官都是你们用了手段杀死的。”  洪柏惊异:“那当日主上为何不拆穿臣?”  “一,没有证据;二,过去的事不想计较;三,当日你并没有说谎,至少关于你的部分没有说谎。你和骅午确是奉了止王的命令去杀人,至于谋害六官,你们应该只是旁观。”  “主上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相信你确实是一个怕死之人,一个没有找到生存目标的怕死之人。”  洪柏在心里深深叹息:可怕、可敬的主上,您看穿了我的一切,可我连您的影子都还没有摸到。  洪柏又扬起了一个笑:“那主上也定知茈稔叛变的原因了。”  “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我。我在翠篁宫的一系列行动让他心急了,也知道以后不能任意地掌控权利,而且他很害怕以前的所作所为暴露,所以当淳州侯找到他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  洪柏在内心惊骇:“主上一直知道淳州侯的行动?”  “即位大典之后,下友一直在他身边监视他。”  “所以主上派茈稔去疏通河道?”  “淳州侯让地官长找个机会离开翠篁宫。”  “……”  “原本以为大司马会加入他们的,可是想不到他拒绝了淳州侯。”  洪柏苦笑:“主上,大司马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他要的只是权,并不想杀了主上。”  清橙面无表情地道:“可惜,原本想把他们一锅端的。不过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的,还有宁州侯和源州侯。”  洪柏的声音直接变了调:“主上,连宁州侯、源州侯他们的事情您都知道?!”  延王呵呵一笑:“你是指宁州侯、源州侯杀了逃难的民众用他们的尸体去养活乡府里的人还是指宁州侯也想当王?”  “延王陛下,您怎会知道宁州侯想当王?”这是只有他和骅午才知道的事情。宁州侯在止王死后从来没有去升山,就是因为他觉得只有他能当王,不用他升山塙麟就会自动跪倒在他跟前,可是错王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幻想,也是他带头让宁州脱离了翠篁宫的管辖。  延王但笑不语。  “主上,主上,外面都在谣传主上是妖魔所变!”宸莘又急冲冲地冲进了帐篷。  洪柏张大了嘴,这下他知道淳州侯为什么要置主上于死地了。淳州侯的两个儿子当年在下界强抢民女,最后也因此把命送在一个女孩手里。淳州侯当时下令在各国通缉那个女孩,说她是由妖魔幻化,残忍无比杀死了很多巧国的官员,不过好像一直没有找到。原来那个女孩就是主上呀!  洪柏困难地吞了吞口水。虽然他不相信主上是人形妖魔,但是从那几个州侯说起她时闪躲、恐惧的眼神就知道主上杀人时有多恐怖。而且……想到这,洪柏再深深打了个寒颤。刚刚主上救那个残腿老人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主上眨眼消失在他眼前,然后那个地官府的人就“咚”的一声和吉量一起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只带血的手臂。而他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看见主上是何时出手的!  延王则看着清橙眯起了眼睛。这个女孩真的只有二十岁?可是为什么行事如此的老练,甚至还能先一步把塙麒派往了蓬山去拿证明,淳州侯的所有行动都被她掌控着。  他深深叹息,这次死的最惨的只会是淳州侯!  “洪柏,你知道刚刚被抓的民众在哪?”  洪柏拱手:“好像就在这附近,由茈稔看守。他们现在暂时还没有危险,要等淳州侯围攻的时候,他们才会上场。”  静默了好一会,清橙开始在一大堆文件里翻翻找找。  “主上,您要找什么?臣帮您!”宸莘也帮忙翻找。  “傲霜城的地图。”  宸莘凝神思考了一会,在地上的文件堆里一阵摸索。然后双眼一亮:“主上,是这个吗?”  清橙接过一看,点头。桌子上的文件全部被她扫在地下,然后把地图铺开在桌子上细看。  延王和宸莘、洪柏也走过去观看地图。  “主上,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刚好靠近傲霜城的中央,茈稔一打开闸口,整个傲霜城就全部完了。”洪柏看着地图眯眼。  “什么?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打开河道的闸口?他是想造反吗?”宸莘的语气充满了愤怒。  “你不知道吗?你们的淳州侯要杀死你们的主上。”  “六太,冢宰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哟!”延王提醒六太。  “什么?”宸莘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淳州侯要杀主上?为什么?”  洪柏扶着宸莘:“冢宰大人,你何必感到奇怪?你应该知道就算不是今日,往后他们一样会叛乱。”  “为什么?主上不是说过不计较他们的过往吗?好不容易,大家鼓气了信心重建巧,他们为什么要叛乱?为什么又要让大家陷入灾难之中?”宸莘苍老的脸上落下了泪水。  延王暗中摇头,这个冢宰太温和了,怪不得以往镇压不住那些人。  忽然,宸莘反手抓住了洪柏的衣襟,使劲摇晃:“那你呢?你有没有参与叛乱?你一向是和他们走在一起的。有没有?有没有?”  洪柏被宸莘摇的眼花:“冢宰大人,如果臣参与叛乱,你认为主上会不知道?主上会让臣正大光明地站在这参与讨论?”  宸莘还是抓着洪柏的衣襟不放,语气里满是愤恨:“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派你来迷惑主上?就像当日你的一番话就迷惑了天蓝,她一直责怪自己当初误会了你们。但是我不会,大司马和大司徒、左将军眼里的阴狠骗不了我,而你是他们中最会演戏的一个,除了大司空,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看透你。主上是一个女孩子,文弱的女孩子,你却怀有高超的武艺,你认为我能放心你?”  延王、六太和洪柏听到最后几句话,黑线不由的挂满了头。文弱的女孩子?他从哪儿看出她很文弱?  延王无语望天。如果刚刚那个在一瞬间徒手打晕吉量,再生生撕碎一个男人的手臂的女孩是文弱女孩的话,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被人称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洪柏抓着宸莘的双手,让他不能再摇晃他:“冢宰大人,主上……主上她不文弱,相反她很强悍。主上就是那个‘紫薇’。”  “紫薇?那个紫薇?”宸莘疑惑地看着洪柏。  “被淳州侯通缉的那个紫薇。”  宸莘双眼大瞪:“那个杀了七个太守,五十余个乡长,然后在他们的尸体上刺上一朵紫薇花的‘紫薇’?”  洪柏点点头。  “你说那个‘紫薇’是主上?”宸莘的嗓音由苍老变为尖锐,充满了不可置信。  洪柏再点头。  宸莘僵硬了。洪柏顺势拉出衣襟,脱离了宸莘的双手。  两分钟后,宸莘回神,僵硬地把头转向一直在看地图的清橙:“那现在外面‘主上是由妖魔幻化’的流言就是淳州侯传出来的?因为主上杀了他的儿子。”  洪柏整理着被宸莘抓乱的衣襟:“恐怕是的,淳州侯就是想借这个流言引起民众的反抗。”  “主上,这该如何是好?民众的分辨能力太低了,恐怕他们会相信那个流言,从而上淳州侯的当。”宸莘想在帐篷里转圈圈了。  延王好奇地看向两人:“你们的主上确实能够驯服妖魔,你们真不怕她是由妖魔所变?”  宸莘恭敬行礼:“延王陛下,主上这么杰出的人怎会是由没有智慧、没有良善之心的妖魔所化?就算主上能够驯服妖魔,我相信那也是天帝赐予主上的特殊能力,让主上能更好地发展巧。”  洪柏则说的直言不讳:“妖魔能成为王,那天帝的天纲不就成摆设了?”  延王双手交叉抱胸:“原来你们还不是无药可救,至少判断力还在。我还以为你们会顺势除了清橙呢!”  “怎么会呢?主上可是臣和骅午共同认定的以后不用时时担心会砍我们脑袋的主上。”  宸莘一脸的坚定:“主上是天帝赐给巧的明君。”  “讨论完没有?”清橙静静地看着几人,“完了,就听我说。”  “主上,臣仅遵吩咐!”宸莘和洪柏同时上前。  “嘿嘿,我帮你试试他们的忠心。”延王双手一摊,笑。  一直安静听他们谈话的六太也双手抱胸,对着延王甩出两个字:“多事!”  “洪柏,淳州侯是不是来找过你和骅午?”  “他只找过我,因为骅午一向是跟随我的行动。他给我们三天时间考虑是否和他一起行动,明日就要给他答复。”  清橙慢吞吞的卷起了地图,然后看着洪柏道:“那之后的事就很好办了。”  第 十三 章  “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来人是一身戎装的左将军姒夷。  “那么开始行动。”淳州侯静静下令。  淳州侯看着姒夷远去的身影,眼光不禁迷蒙了起来。我的孩儿呀,为父会把那个妖魔的头颅献在你们坟前,为父失去你们的痛苦要用她的鲜血来偿还!  天空的月亮经由云海的遮掩,从下界看就显得有些若影若现,好似一个娇羞的少女。  淳州侯静静站在空地上,身旁还站着几个气势不凡的人。看似随意地站着,但那紧绷的肌肉,和谨慎扫向四周的眼神显示他们正处于紧张的防备状态中。  “州侯大人,今日您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淳州侯身后传来。  保护淳州侯的几人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刀,但在看清来人的样子时又镇静收回了刀。  淳州侯转身对来人一笑:“那还要感谢大司寇大人的大力帮忙,感谢你帮我告知民众事实:如今的巧国由妖魔掌控着!”他一直让洪柏在民众中传播“现在的塙王为妖魔所化”,希望引起民愤,可是看这几日傲霜的动静似乎是失败了,反倒让那个女人更加凝聚了民心。  洪柏懒懒一笑:“州侯大人严重了,我比不上州侯大人,大人之后可是要背着谋逆的罪名。”  “没有关系,只要除此妖魔还我巧国一片安宁,就是背负谋逆的罪名又如何?老夫心甘情愿。”  “对了,州侯大人如何确定她就是那个妖魔呢?”  “我虽没有亲眼见过她,但是怀宁太守的手下给老夫画了一幅画,即为大典那日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妖魔。”淳州侯眼里的杀气一闪而过。  “但是,那个妖魔是经过了天赦的,而且符杨郡和怀宁郡的太守是州侯大人您的儿子,您不怕别人说您挟怨报复而故意栽赃她吗?”  淳州侯双目一鼓:“老夫是那种会因私怨而报复他人的人吗?就算老夫心痛失去了两个儿子,也万万不敢用巧国的未来去报复他人吧?!很多人都看见了那个女人身边有一只妖魔,那个妖魔也非常听她的话。而妖魔怎么可能听从人类的指挥?”  “那她怎么会经过天赦?”  “那不就证明那个妖魔很厉害?能变为真正的人,拥有智慧,能成功瞒骗蓬山的女仙和台辅大人,甚至连天赦的威力都不放在眼里。”  “那州侯大人抓那些无辜的民众是为了……”  “傲霜的这些民众都被那个女人灌输了一些事实而非的道理,我要那些无知的民众看清事实。而且,我也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妖魔是不会把区区人类的生命放在眼里的。”  洪柏笑叹:“大人真是高明呀,经过这一役,相信之后天下人都会对大人刮目相看的。”  淳州侯轻捋胡子:“老夫并不看重那些虚名,以后的天下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对了,我和骅午都来了近十天了,大人怎么都不安排我们做些什么呢?是不相信我们吗?”  “哈哈,怎会?你不是一直努力让民众看清事实,而且如果不相信你,当初就不会找你合作了。”  “那为何……”  “前面交给姒夷和茈稔,第二回合就交给你和骅午了。那是个有智慧的人形妖魔,所以我不得不谨慎行事,有了你和骅午的加入,我相信胜利会倾向我们这边的。”  “哦?我和骅午需要做些什么?”  “她现在应该正在和左将军带去的人拼杀,我要你和骅午赶去假装救援,然后趁她不注意杀了她。”  洪柏为难的皱眉:“很棘手,台辅的使令一直在她身边。”  “你假装救援,使令不会攻击你的。”  “州侯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攻击左将军?”  淳州侯点头:“攻击他手下的人就行了。那五百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为了杀死那个妖魔,他们不会有怨言的,所以我们要让他们死的有意义。”  洪柏拱手点头:“那,洪某就告辞了。我相信,有了淳州侯这番周密的计划,我们一定会手刃妖魔的。”  淳州侯面带微笑,点头。  当洪柏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淳州侯敛下笑容,满脸阴鹜。  是的,他一直不相信这个人。看起来胆小怕事,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老奸巨滑的人。没有茈稔的贪婪,没有大司马的野心,也没有姒夷的残暴,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看似参与了每件事,实际上不过是听命行事,像茈稔他们那样私自压榨民众的行为他从来没有参与,他一直是在冷眼旁观。尽管不相信他,他觉得他还是会和以往一样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所以之前的招揽不过是支会他一声,不过没想到居然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但也因此加深了他的怀疑,他没理由加入他这边。果然之后暴露了他的目的,这个人一直在打听那些民众的下落,他分明是那个妖魔那一方的!  淳州侯冷冷对身边几人吩咐:“带上那几十愚民,我们也出发!”  “是,大人!”  几人围着淳州侯迅速离开。  夜,更晚了。  当洪柏和骅午休闲地到清橙的帐篷时,周围安静无声,只有凌乱的草地和四处散乱的刀剑以及无处不在的血腥味显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  洪柏掀开帐篷的帘子,就发现姒夷被捆在地,正一脸暴怒的瞪着面无表情的清橙。清橙左边的椅子上躺着昏睡的塙麒,但是他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清橙的襦裙,右边是一脸无聊的延王,姒夷身边还站着满脸不敢置信的冢宰宸莘。  “主上,那些人呢?”怎么帐篷里只有一个姒夷。  宸莘冲上前又楸着洪柏的衣襟:“主上,好……好厉害,她一个人一眨眼就解决了五百人!”  宸莘的脑海里不断重放那一幕:几百人手持利刃向清橙冲来,清橙只是轻轻一个晃动,人就出现在了那五百人中间。然后抽出一把天蓝色的剑在五百人中如鬼魅一样漂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五百人就静静躺在了地上。清橙向着地面轻甩什么都没有沾上的利剑,然后轻轻合上剑,冷然地站在中间。好一会,他才闻到了大量的血腥味,就看见一直躺在地上的人的脖子正“咕咕”冒着鲜血。在他们还没有反应的时候,脖子以被清橙切断!  洪柏点头:“早就猜到这样的结局了!那台辅大人是被血腥味熏倒的?”  延王一脸抱怨地点头:“六太也被熏倒了。不过塙麒这个小子倔的无人能比,就是昏倒了也不打算离开清橙。那些人的尸体在另外的两顶帐篷里。”  洪柏哑然,再看一眼台辅大人那泛着白的纤细手指,不禁摇头。台辅大人的粘功越来越厉害了!  “那二十人的藏身之处找到了?”  洪柏苦笑摇头:“淳州侯太谨慎了,臣猜那二十个民众是由他亲自看管。”  “无所谓,他大概一会儿也要来了。”  “你们怎么回来了?”延王闲适地靠在椅子上。  “淳州侯让我们来刺杀主上。”  一直被缚在地的姒夷双眼圆睁:“你们出卖淳州侯?”  洪柏翻了个白眼:“什么出卖?我们一直站在主上这边。”  姒夷气得鲜血上涌:“你们……你们……她是妖魔啊!”  骅午静静地问了一句:“她不是妖魔,你就不反了?”  “不可能!”姒夷回答的理直气壮,“我接受不了她对巧现有状况的改变。被她这么一改,我当官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去当普通民众。”  “那主上是不是妖魔还有什么关系?既然你迟早要反。”  延王和洪柏对骅午竖起了大拇指。  一阵安静之后,姒夷脸上又布满了得意的笑:“淳州侯大人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  洪柏淡淡反问:“你那么有把握我们会死?”  姒夷哈哈大笑:“不光是你们,还有这傲霜的几万民众。”  宸莘忍不住愤怒,上前狠狠踢了姒夷一脚:“你的心怎么这么歹毒呢?那些民众是无辜的呀!”  姒夷无赖一样的痞笑:“谁让他们要坚决拥护这个妖魔?”  “你还是以前装的那个样子比较顺眼,刚毅、刚正,还有一点伪君子的风范。现在的你比那河里的泥鳅还不如,怎么看怎么讨厌。”  姒夷在地上一阵乱蹬,真的很像泥鳅。  静默之后是一阵大笑。  “清橙,我现在才发现你手下还有一个冷面笑匠。”延王笑的直不起腰。  宸莘和洪柏也笑的直咳嗽。  清橙仍然面无表情。  骅午一脸无辜地看着大笑的三人,只有眼里流光四溢。  姒夷气的差点吐血,然后一脸狰狞:“笑吧,你们抓紧时间笑吧!你们也只有这个机会笑了。”  清橙冷冷地道:“在这之前,你连笑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我会当着淳州侯的面让他看到叛徒的下场。”  清橙带着寒气的冷语让姒夷打了一个冷颤,不过他仍强自镇定:“你是想杀了我?哈,你是没有机会杀我的,除非你不在乎那些民众。”  延王邪邪一笑:“你是指前几天被抓的五十民众?他们现在应该和我的禁卫军一起在傲霜的南面聊天看星星吧!”  “延王陛下,你这是干涉巧国内政,你不怕失道吗?”  “啊?我什么都没有做噢。”延王无辜的双手一摊,“是塙王体谅我们辛苦给她送来粮种,为了让我们不受牵连,所以让我的禁卫军和那些民众住在另一块地方。从头到尾,我和我的禁卫军都没有出手。”  宸莘又踢了姒夷一脚:“如果延王陛下出手了,你认为你们之后还有机会再抓了二十人走吗?”  姒夷脸上一喜:“天帝果然还是眷顾我们的。”  “眷顾?就是眷顾也不可能眷顾你们。”洪柏轻笑,“茈稔已经被台辅的使令撕碎,他手下的所有人都已归顺,现在傲霜的四个闸口由四个使令带领那一群人守着。”  宸莘在后面加上一句:“所以你不要妄想用全城的百姓来威胁主上了!”  姒夷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计划?”  洪柏捂嘴,眼睛轻扫向姒夷:“这都要怪淳州侯不会选合伙人,在淳州侯找我之前,大司徒大人可是第一时间就给我送来了消息,说巧国要变天了。另外你们最疏忽的就是低估了主上,明知她有武艺还敢在她眼前抢人,所以一不小心就知道了你们所有计划。如果不是为了后来又被抢走的二十民众,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说话?”  姒夷瘫软在地上不语。  骅午之后的话则差点让他崩溃:“是主上提供机会让你们叛乱的,为的就是把害虫一网打尽。”  这代表什么呢?代表他的所有行动都被她掌握着!  清橙听到这句话把头转向另一边。害虫?在她的计划内,洪柏和骅午也是属于“害虫”那一类,虽然没有打算要他二人的性命,但也是想要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的。不过他二人眼光很厉害,一开始就选站在她这一方。  从天空传来一阵“呜呜”声,那是骑兽在天空飞行的声音。  清橙轻轻道:“来了。”  延王面色严肃,但仍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骅午和宸莘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亮晃晃的,居然是软剑。  宸莘紧张地直搓手,虽然他坚信清橙会胜利,但是这种胜利之前的紧张和慌张却是不可避免的。  “延王,你和塙麒就留在这个帐篷里。”  “你能应付吗?这可是一千多人,虽然你很厉害,但是他们人太多了,而且还要救出那二十人。”  “抓住主谋就可以了。”  延王一笑,点头:“那我就留在这照看塙麒吧!”  清橙转身打算走人,可是才走一步,就感觉襦裙被紧紧拉扯着。  回头,塙麒还是紧闭双眼,但眉头却向中间聚拢,似乎感觉到清橙要离开,手越捏越紧。  几人都面带笑意地看着清橙,看她打算怎么处理。  清橙想扳开塙麒的手指,可惜,纹丝不动。然后,直接地,清澄撕裂了那块娟布。塙麒一双白嫩的手拿着一块紫色碎布搁在半空中。  “这个人怎么处理?”延王叫住了快要离开的清橙,指着还瘫软在地的姒夷。  清橙又走回去,拖着姒夷向外走去。  密密麻麻的骑兽停在半空中,骑兽背上的人也都是面无表情,看得出,这些人都是经历过鲜血的历练的。  六十开外的淳州侯坐在骑兽上俯视着清橙。  清橙从背后拖出姒夷:“用这个人换二十个民众。”  淳州侯坐在骑兽上哈哈一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用你的命交换我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被捆绑着双手、双脚的姒夷抬头大喊:“大人,你被骗了,洪柏和骅午是这个妖魔这边的人!”  淳州侯点头:“我早就知道他们是那个女人身边的人。”  姒夷张嘴:“那……”  “所以我故意让他们两人来刺杀那个妖魔,留在我身边他们会坏我的事的。”淳州侯一脸愤恨地看着清橙:“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居然那么快就平息了民乱。”  清橙淡淡回到:“托福。正因有你的传言,现在全国民众都知道我手里的宝剑能收服妖魔,而且这把宝剑还是巧国遗失了几千年的宝重。我还要感谢你,让民众更加信任我,让他们坚信我会是一个千古的明君。”  淳州侯暗暗咬牙,散播了近十天的谣言居然没有引起一点民愤。  清橙把剑放在姒夷的脖子上:“换还是不换?”  淳州侯一脸的轻蔑:“他那条贱民不足惜,要不是我,他能够当上左将军?所以,姒夷,”淳州侯缓缓对姒夷举起了箭,“就算是为了报答我,你安心的去吧!”  如流星划过的箭矢插入了姒夷的胸膛,姒夷一脸的难以置信:“大人,您……”  淳州侯用手轻抚着弓箭,语气轻柔:“姒夷,你也不想那个妖魔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吧?”  姒夷嘴里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嘴边挂着一抹讥诮的笑:“原来如此,所以天帝早就有安排了!我现在就是报应,被自己最敬爱的人杀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不过……淳州侯您……小心!。”然后了无生息。  “可惜了,他那么忠心于你。”清橙淡淡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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