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后记两个结局都呈现给读者朋友们,说老实话,我并不知道哪一个更好一些。恶之花已然开放,必然会结出恶之果。也许区别仅在于由谁亲口咽下而已。要对有些读者说声对不起,因为我讲了个悲伤的故事。它让人觉得压抑,觉得绝望,觉得无能为力。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又何尝不是如此——微妙而又不可预期。每个人都不知道下一秒钟向你走来的,究竟是贵人还是命中煞星。在漫长的一生中,在那些可能改变命运的分分秒秒,我们,真的敌不过彼此的心血来潮。所以,我真诚地希望每个人都能够与人为善,彼此原谅。别吝啬微笑,别硬起心肠。让每个与你擦肩而过的人,都记得你伸出的温暖的手。方木会继续寻找亚凡,邰伟会继续在奔跑中拔出手枪,边平会继续面对那些失常的面孔,二宝会继续自己的猜拳游戏。那么多身负重压的人都在倔强地追寻理想,我们为什么不能呢?悲伤。悲伤也是一种力量。谢谢大家。第四部《心理罪:暗河》全集(心理罪之暗河)作者:雷米序 圈套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看右边这条狭窄的小巷,锁好车门下车。小巷本来就不宽,又挤着十几家占道经营的摊贩。他一边费力地穿过那些廉价的手机链和毛绒公仔摊位,一边向两侧的店面张望着。终于,他在小巷中段一家名叫巴蜀烤鱼王的小店门口停下,仔细查看了招牌后,抬手推开了油渍斑斑的玻璃门。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店里生意冷清。老板娘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挂在门框上的电子感应器随着玻璃门的开启发出一声“欢迎光临”。老板娘精神起来,一边推醒在旁边打盹的女服务员,一边揉着眼睛招呼来客。客人站在门口,扫视了一下空空荡荡的餐厅,说道:“我订了桌子。”“哦。”老板娘翻看着手里的小本子,“邢先生对吧?”客人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七号桌。”女服务员引领客人来到桌前坐下,摊开菜单说:“先生您是现在点菜还是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再说。”客人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菜单上,而是上下打量着桌子上的一个圆形物件。“本店的特色有巴蜀烤鱼、酸果白梨……”“等一会儿再说。”客人的声音不高,却不容置喙,“先给我来一杯酸梅汁。”女服务员撇撇嘴,收起菜单走了。客人拿起桌子上的物件,那是一个推测星座运势的小玩具,粗劣的塑料外壳上印着十二个星座,每个星座下有一个投币口,投入一元硬币,就会从下面的小孔里跳出一个纸卷,上面写着本月的运势、幸运数字、幸运颜色等等。客人笑笑,自言自语:“这臭小子,还挺会玩。”说罢,他掏出一元硬币塞进狮子座的投币口,拉动摇杆。“噗”的一声,一个小小的纸卷从小孔里跳了出来。客人捏起纸卷,凑到眼前细细看着。纸卷被塞在一个细细的塑料管里,顶端塞着另一个更小的纸卷。客人把那卷小纸条挑出来,展开,上面是一行细小的字:城湾宾馆,624。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十字,细细的,如果不仔细分辨,几乎会被忽视掉,他一下子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女服务员端着酸梅汁走回七号桌,客人却已不知去向。桌上留着十块钱和塑料管里那个没有打开的纸卷。女服务员嘟囔了一句“怪人”,把钞票放进托盘里,想了想,好奇地拿起那个纸卷,抽出,展开。本月灾煞星动,大杀入命城湾宾馆位于城郊,不是星级,投宿者甚少,在这个季节更是显得冷清。他把车开到这里的时候,距离见面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坐在车里抽了根烟。后视镜下的小挂件随风摇摆,一个女孩的照片镶嵌其中,笑靥如花。腰里的铁家伙硬硬的,他轻轻地把它拔出来,放在手里细细查看。保养良好的六四手枪在午后的阳光下泛出幽蓝的色泽。他卸下弹夹,逐一检查子弹后,又推弹上膛。做完这一切,他觉得手心微微出汗。是紧张么?不,不要,你应该感到畅快才对。他这样对自己说,然后,起身下车。进门,穿过大堂,上电梯,一切正常。越接近624房间,他的心情就越发放松。然而走到门前抬手欲敲时,他却发现房门虚掩着。太不小心了。他皱皱眉头,心想待会儿一定要狠狠批评这小子。房间里没人,洗手间里却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愈发不满,伸手在洗手间的门上重重地拍了两下之后,坐在靠墙的一张床上,随手打开电视。几个胖孩子在屏幕上冲一堆花花绿绿的乳酸饮料傻笑着。他的目光落在电视上,却完全没看进去,脑子里是关于即将要做的这件事的细节:先确认对方的位置、人数……用枪还是不用……事后怎么解释动机?正当防卫或者……他突然发现,竟有如此多的环节尚未确定——看来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哗哗的水声渐渐低下来,最后完全消失了。一条广告还没看完,洗手间的门就开了。他板着脸抬眼望去,这一望,手里的遥控器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的女人。他愣了两秒钟,接下来的反应却不是闭眼,而是起身拔枪。因为他看见女人的脖子正被一条毛巾死死勒住,毛巾的另一端,紧紧攥在她身后的一个男人手里。男人矮身躲在女人的身后,既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到他另一只手上的动作。但是很明显,男人并不是他要等的人。女人满脸是泪,脑袋后仰,上身极不协调地向前挺着,显然,她的背正被什么东西顶着。“求你……”她哽咽着开口了,“……救我。”女人的脸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变形,被男人看见裸体的羞耻让她想伸手掩住胸部和下体,后背传来的更加剧烈的刺痛感却让她不得不拼命向前挺胸,双手无力地上下遮挡着。“放开她!”这意外的一幕让他乱了方寸,咔嚓一声扳下击锤,“你是谁?”男人没有回答,只听见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你放开她。”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小心地挪动着脚步,试图瞄准那个男人,“有事好商量。”男人始终沉默。没有讨价还价,就无法得知他的意图。“救我……”女人的脸已经被勒得发紫,刚吐出这两个字,眼睛却突然睁大了。她的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见一段闪亮的金属物体从女人的左乳下破皮而出。几乎是同时,男人推开那女人,转身拉开门跑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捅穿的女人张开双手向自己蹒跚走来。女人已经说不出话,满眼都是深深的绝望和祈求。刚迈出一步,她就一头栽倒在地。这一刀捅得干净利索,女人甚至没有来得及流血。但是他清楚,女人的心脏已经被捅穿了。来不及多思考,他咬咬牙,跨过女人还在痉挛的身体,提着枪追了出去。杀人者并没有试图逃出宾馆,反而沿着楼梯一路向上飞奔。他紧随其后。突如其来的杀戮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为什么会有个女人在房间里?持刀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死她?无数个问号让他一时失去了思考和辨别的能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凶手逃掉!在每个转角,他都要举枪四下扫视,确认没有埋伏后才继续大步追赶。这本来应该逐渐拉开他和凶手之间的距离,然而凶手似乎也没有继续逃跑的想法。当他猛然意识到头顶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的时候,抬头一望,看到凶手正气喘吁吁地站在上面的缓台上。在那一瞬间,他可以肯定凶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然而,那神情很快就淹没在一心求死的决绝中。紧接着,凶手张开双臂,完全暴露出胸腹,双手高举过头——用一种极其愚蠢的姿势,向他猛扑下来。他只看到男人的手中寒光一闪,就本能地扣动了扳机。弹头的巨大冲击力让凶手的身体在空中歪斜过来,没等扑到他面前,就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他持枪上前,踢开男人手边的凶器,刚一出脚,却愣住了。那不是什么凶器,只是一把普通的钢勺。他急忙把目光转向仰躺在地上的凶手,后者的胸前正涌出大股鲜血,目光涣散,呼吸急促。他心中暗叫不好,蹲下身子,把枪顶在凶手的下巴上,大声喝问道:“你到底是谁?谁让你这么做的?”凶手糊满血沫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费力地把眼球转过来,眼中竟满是嘲弄。“你……完了。”声音虽轻,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刹那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濒死的脸。楼上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他急忙站起身来,警惕地盯着上方的楼梯。转眼间,几个人已经冲到了缓台上。在双方不约而同的大喝(不要动,放下枪!)和拉动套筒的声音中,为首的一个人诧异地问道:“邢局,是你么?”“小宋?”辨清来者后,被叫做邢局的人放下枪,“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小宋一脸尴尬地示意同伴放下枪,“我们接到线报,十二楼有人聚众淫乱,所以……”刚迈下几阶楼梯,小宋就看到了地上仰躺着的凶手。他立刻停下了脚步,疑惑不解地看看凶手,又看看邢局长。“刚才那一枪是您开的?”“对。”邢局长有些不耐烦,“他刚才在624号房杀了人。你带几个人过去封锁现场,然后通知局里马上来人。你,还有你,”他点点另外两个警察,“看看他还有没有救。”小宋应了一声,掏出手机边按动号码边奔下楼去。留在现场的两个警察立刻俯身在凶手身上,一个翻眼皮,一个摸脉搏。几秒钟后,两个人直起身来,不约而同地摇摇头。“给他做心肺复苏!”邢局长显然不死心,“能说话就行。”接到命令,二人立刻蹲下身子忙碌起来。按压胸部,嘴对嘴呼气。忙活了几分钟后,凶手的身体始终瘫软着,一动不动。邢局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到一个警察抹去嘴边的血沫,再次打算给凶手做人工呼吸的时候,邢局长把手一挥:“算了。”他叉着腰,盯着死者看了几秒钟,低声说道:“你们在这里封锁现场,我去那边看看。”刚走进六楼走廊,他就迎面遇到了正在打电话的小宋,看见邢局长,小宋立刻挂断了电话。“怎么样?”邢局长惦记着624房里的女人,边问边走,却被小宋抬手拦住了。“邢局,请交出你的配枪。”“什么?”邢局长大为诧异,“你说什么?”“请交出你的配枪!”小宋把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这是局里的决定!”邢局长愣住了,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有四个警察把自己团团围住。他想了想,忍住怒气,顺从地把枪拔出来,递了过去。几乎是同时,身后的一个警察麻利地掏出手铐,咔嚓一声铐在了邢局长的一只手上。钢铁的冰冷质感和勒痛让邢局长本能地有些抗拒,但是很快,另一只手也被铐住了。“你们这是干什么?”邢局长发火了,“到底怎么回事?”小宋小心翼翼地把枪放进一个物证袋里,看看怒不可遏的老领导,想了想,低声说道:“我们刚才搜查了624房间。”他顿了顿,“里面什么都没有。”第一章 绑架方木看着窗外广袤无垠的麦田,又点燃了一根烟。他还是喜欢一个人独处,所以边平派他独自前往S市出差的时候,他很爽快地答应了。站在车厢连接处,感受初秋的风从车门的缝隙中呼啸着涌入,那种脑中空空的感觉,很舒服。这种感觉让人慵懒,又有种似曾相识的伤感。方木看看车窗里的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那张脸在无忧无虑的岁月里究竟是什么模样。在经历了那些人、那些事之后,细嫩的地方变得粗粝,柔软的地方变得坚硬。随着岁月不断改变的,也许不仅仅是面容。方木移开目光,轻轻地吐出一口烟。悠闲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一个多小时后,列车在S市火车站停下了。前来接站的是一个年轻人,方木看着他高举的写着“C市方木”的纸牌,径直走到他面前。“你好。”年轻人有些诧异地看了方木一眼,又往他身后瞧瞧,似乎指望还会有其他人出现。“你是……方警官?”“嗯,你是市局的?”年轻人脸上的诧异表情转眼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把纸牌夹在腋下,腾出一只手来跟方木握了握。“肖望,刑警队的。”方木感觉到了那只手的力度,热情又不失分寸。坐在肖望开来的桑塔纳轿车里,方木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窗外的街景,不时将目光停留在某个一闪而过的人脸上。那些人的生活与他无关,这让方木感到安全,也让他有足够的空间去揣测对方的一切。从余光里,方木感到肖望正从后视镜里偷偷地观察自己。方木笑了笑,他很清楚肖望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怀疑他的犯罪心理专家的身份。不过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方哥,结婚了没有?”“没有。”方木回过头来,“别叫我方哥,我不见得比你大呢。”“哦,那你今年多大?”肖望马上抓住了这个机会。“二十八。”方木冲后视镜里的肖望笑笑,“你呢?”“二十九。”肖望移开目光,“了不得了不得。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啊。”“哪里哪里。”方木有些脸红。“呵呵,错不了的。”肖望大笑起来,“边处长亲自推荐的人,肯定是专家。”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家宾馆门前。方木看看“绿洲宾馆”的牌子,心里有些奇怪。“不去局里么?”“不去。”肖望带着他走进宾馆大堂,边走边解释,“我们局里的招待所条件不好。你是专家,我们得搞好接待工作啊。”方木想说没必要,可是一想既然来了,还是客随主便。于是他跟着肖望走进电梯,一路上升,最后走进1212号房。房里已经坐了几个人,见方木进来,都站了起来。“这是省厅派来的犯罪心理专家方木。这位是我们副局长王克勤,这位是支队长邓小森,这是副支队长徐桐。”肖望为双方分别作了介绍。这几个人,包括肖望都年长于方木,可是却对他异常客气。王副局长更是握着方木的手保证:“今后几天,我们几个就听你调遣了。”方木不太习惯这种官场上的客套,只能频频点头称是。可是当王副局长粗声大嗓地让肖望去安排饭局的时候,方木不得不开口了。“我不太饿,再说现在吃饭也太早了。”方木戴上眼镜,“先说说案子吧。”提到案子,刚才还热情万分的几个人霎时安静下来。王副局长扫视了一下其他几个人,指指邓支队长,“小邓,你来讲讲吧。”四日前,一名叫裴岚的二十六岁女子在本市离奇失踪。据报案人也就是裴岚的男朋友讲,当日二人在某餐厅吃晚饭,结账后,裴岚去了一次卫生间。等待了二十多分钟后,裴岚仍没有回来。男朋友觉得蹊跷,就让一名女服务员去卫生间查看,结果发现卫生间里空无一人。男朋友拨打了裴岚的手机,却发现手机被丢弃在卫生间的纸篓里。裴岚的男朋友立即报警。警方查验现场后,初步推断裴岚被暴力劫持了。第二天出现在裴岚家门口的一盒录像带证明了警方的推断,裴岚被绑架了。然而奇怪的是,绑匪并没有在录像带中提出勒索赎金的要求,而是在第三天晚上才通过手机通知裴岚的父母,勒索赎金二百万元。警方通过技术手段,确定绑匪是在某闹市区打出的电话,但持机者已不知所终。警方在电信部门的协助下,查明绑匪所用的手机卡系从个体经营者处购得,而此次通话为该号码的首次通话,估计也是最后一次通话。警方汇总了全部线索后,认为案件的突破口在两个点上:一是绑匪如何从酒店将被害人绑走;二是那盒录像带。尤其是后者。警方反复观看录像带,仍无法从中找出有价值的线索。无奈之下,只能向省公安厅求助。方木听完案情介绍,半晌没有吭声,盯着屋角看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问道:“被害人是干什么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肖望开了口:“影视明星,演过不少戏——你不看电视剧吧?”他笑着补充了一句。怪不得。绑架普通人家的子女顶多勒索个二三十万,绑匪开口就要二百万,想必被害人不是寻常百姓。“打电话勒索的人,是男是女,声音有什么特征吗?”肖望刚要回答,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接通后,只说了几句,他的脸色就变了。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盯着肖望和他手里的电话。几分钟后,肖望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很勉强。“绑匪又打电话来了。”他顿了一下,“赎金提高到了四百万。”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四百万,不是小数目。而且按照这个速度提高下去,警方和被害人家属都会承受越来越大的压力。每个人都沉默不语,空气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片刻,方木突然笑了笑,“有点意思。”按照方木的要求,肖望先带他回局里看那盒录像带。在一间会议室里,肖望连接好设备,又把遥控器塞进方木手里,转身走到门边说:“你看吧,我在门口,保证没有人打扰你。看完了就叫我。”方木有些莫名其妙,绑匪寄来的录像而已,怎么搞得如此神秘呢?肖望看出了他的疑问,笑了笑。“我们都看过了,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而且,”他指指录像机,“越少人看到越好——拍得像A片似的。”肖望说得没错。录像一共8分47秒,足有4分钟以上是被害人赤裸的胸部和下体特写。乍一看,方木也有些脸红耳热。他定定神,抽出一根烟慢慢地吸。渐渐地,他完全沉浸在思考和判断中,手中的遥控器不断地快进快退。当他最终定格在某一帧画面上时,听到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声。方木刚要起身,门就被咣当一声踢开了。一个满面通红的男子闯了进来,身后是一脸紧张的肖望。“梁子,你别闹事……”男子甩开肖望的手,看清方木后,不开口,却瞄了方木的裤裆一眼。“好看么?”男子眯起眼睛问道,声音虽轻却毫无善意,“开眼界了吧?”方木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他皱皱眉头,把目光转向肖望。肖望冲方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梁泽昊,受害人的男朋友。”说罢,他用力向外拉拽梁泽昊。“你先出去,我们在办案……”“办个鸟案!”梁泽昊不依不饶地向前挣扎着,指着电视机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看爽了吧?过瘾了吧?”“梁先生!”方木突然冷冷地开口了,“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正在想办法解救你女朋友。如果你继续闹下去,耽误的是你女朋友的时间。”“你是谁?”梁泽昊的脸色由红变青,抬脚踢开面前的一只凳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梁子!”肖望死死拖住梁泽昊的胳膊,低声喝道,“你还觉得不够乱是么?”“你少他妈吓唬我!”梁泽昊用力搡开肖望,似乎仍怒不可遏,但是,看得出那句话已经起了作用。他站在原地喘了半天粗气,又斜眼看看面前的方木,突然用力点了点头,“看吧,继续看,好好看!”说罢,他一脚踢开房门,扬长而去。肖望冲方木无奈地苦笑一下,冲录像机努努嘴,小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方木点点头:“我想去案发现场看看。”荣福天地是本市刚开张的一家大型购物中心,一至六层为卖场,七层是电影院和KTV,八层是餐厅。案发当晚,梁泽昊带着裴岚到刚开业的芭堤雅泰国风味餐厅吃饭,结账后,裴岚在卫生间里失踪。方木在餐厅里转了一圈,就提出去卫生间瞧瞧。肖望却带着他出了餐厅,边走边解释说餐厅并未设立单独的卫生间,如厕的顾客只能用大厦的公共卫生间。说着话,竟七拐八拐地走出了好几十米,直奔大厦幽静的纵深处。眼见身边的光线越来越暗,顾客也越来越少,方木忍不住嘀咕道:“真是个没脑子的设计师,把卫生间安排在这里,增加了多少安全隐患!”“谁说不是呢。”肖望指指天花板,“为了节约成本,这里也没安装监控器。害得我们在现场一无所获。”现场的女卫生间已经被封闭,楼层管理员把门打开后,不足十五平方米的卫生间尽收眼底。四个隔断,两个洗手台,没有窗户。和外面富丽堂皇的商场相比,这里显得昏暗逼仄。现场勘验报告显示,这里没有搏斗的痕迹,裴岚应该是被迅速制伏后带走的。这也是警方觉得疑惑不解的地方。其一,裴岚身高1.65米,体重45公斤,能够在短时间内制伏她,并不被人发觉,犯罪嫌疑人应该是一个男性。然而男性进出女卫生间是相当可疑的。案发时隔壁的男卫生间不停有人进出,犯罪嫌疑人是如何做到来去自如的呢?其二,虽然案发地没有视频监控器,但要掳劫一个女性走出大厦,并完全避开所有视频监控器是不可能的。犯罪嫌疑人如何离开犯罪现场的也是一个谜。方木边看现场边听肖望的介绍,始终默不作声。良久,他转身对肖望说:“查看过监控录像么?”“查看过,没什么可疑的。”肖望挠挠脑袋,“犯罪嫌疑人想把裴岚弄出去,最起码得弄个大旅行袋什么的——没发现这样的目标。”方木笑笑:“重新看看。”监控室里,方木要求保安调取案发后一小时内的八楼监控录像,自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看了不到五分钟,他就离座而起,指着屏幕喊停。肖望也凑过去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屏幕上的确有几个静止的男人,但大多两手空空,顶多拎个小小的手包。“这里,”方木指指屏幕的一角,“这个女人。”那是个清洁女工,穿着商场统一配发的工作服,正推着一辆清洁车向一条通道走去。“这条通道通向哪里?”方木问值班经理。后者想了一会儿答道:“八楼西侧……有一家港式茶餐厅、西点屋……还有货梯。”“好。”方木立刻吩咐道,“货梯出口的录像,快!”果然,1分33秒后,女工又出现在一楼货梯的出口处,像刚才一样,沿着墙边慢慢地推着清洁车走,最后消失在屏幕上方。从她吃力的姿势来看,清洁车里似乎装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肖望犹疑地看着方木:“你的意思是?”“对。”方木看着屏幕若有所思,“裴岚也许就在那辆清洁车里。”肖望立刻扑到屏幕前,指示保安员放大图像。看过之后,在场的人却有些失望,女工脸上戴着口罩,完全看不清模样。肖望不死心,死死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转向值班经理。“十七号。”他的脸上平静如初,语气里却有按捺不住的激动,“查查当天谁领取了十七号清洁车。”值班经理手忙脚乱地查记录,很快就抬起头来说:“陈娟。对了,她今天还来上班了。”肖望和方木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最后方木挥挥手:“把她叫来,然后你们先出去。”两个人重新回到桌边坐下,肖望甩给方木一根烟,自己也抽出一根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后说:“娘的,还敢来上班,肯定不是她了。”“问问再说。”方木点点头,“也许会有些发现。”陈娟很快就被带到了监控室。一看到她本人,方木和肖望就知道录像中的女人肯定不是她。陈娟身高不足1.6米,体态上已经显现出中年人的臃肿。而那个女人足有1.65米,即使穿着肥大的工作服也能看出体型纤细。她很紧张,一进屋就绞着衣角,怯怯地站在墙边。肖望上下打量着她,开口问道:“九月十七号,你在哪里?”“在大厦上班。”“你领取的是十七号清洁车?”“对。”“当天你一直用这辆车干活么?”“……是。”陈娟的回答有些勉强,同时偷偷地抬头看看他们。肖望眯起眼睛,冷冷地说:“你要清楚,撒谎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没有……”陈娟的脸顿时白了,“……本来就是……”“你别害怕。”方木温和地说道,“我们不会冤枉你,但是你必须说清楚当天的事情。”陈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按照她的说法,当晚她负责清理四楼的卫生间,清扫完毕后,却发现停在门口的清洁车不见了。她怕受到追究,就没有声张,找了一个多小时后,才在一楼西门的垃圾停放点找到了。方木听了之后,想了想,又问道:“员工里有没有丢工作服的?”“有啊。七楼的小苏就丢过一套,自己赔了一百二十块钱。”“什么时候的事?”“就是那天。”方木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出去。陈娟吞吞吐吐地说能不能为她保密,否则工作就可能保不住了。方木笑笑,答应了。陈娟如释重负地拉开门,却被门外黑压压一片的保安吓了一跳。值班经理摩拳擦掌,大有将绑架犯当场拿下的架势。方木觉得好笑,急忙解释:“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事儿跟她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回去的路上,肖望手握方向盘问道,“陈娟会不会是同案犯?”“不会。”方木盯着窗外若有所思,“我感觉她不是。”“呵呵,感觉。”肖望笑笑,“你在监控录像里发现那女人,也是凭感觉?”“那倒不是。”方木稍稍坐正了身子,“能自由进出女卫生间而不被人怀疑的,自然是女人。”“哦?我们当初的思路是:只有男人才能在瞬间制伏裴岚而不被人发现。”“未必。撂倒一个人,一块浸透乙醚的布就够了。”方木转向肖望,“如果是你在卫生间里,看到什么人拿着一块布向你靠近,而你却不会怀疑?”肖望不笑了,想了一下,正色道:“清洁工。”“是啊。犯罪嫌疑人应该是趁裴岚在洗手的时候,从背后捂住她的口鼻,然后塞进清洁车里拉走的。”“可是录像里出现了好几个清洁工,你怎么就认定是那个女人呢?”“因为她戴了口罩。”方木用手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一下,“商场里并没有太多的灰尘,她完全没必要戴口罩——这么做的目的只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外貌。”肖望不由得扭头看看方木,心想这貌不惊人的家伙果真有两下子。“打电话勒索的是个男人,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把绑匪的性别定为男性。”肖望说道,“不过你似乎一开始就认定有个女人参与了绑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