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容辩驳的事实是:是孟凡哲在自己的门上作了“7”的记号,也是他当晚要致自己于死地,而且,大量的物证在他的寝室里被发现。 可是,方木仍然不能把孟凡哲和那个凶残狡猾至极的人联系在一起,尤其当他回想起孟凡哲趴在警车的车窗上向自己无声的呼喊那一幕,他都会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他,不是他。 那个时候,孟凡哲明显是在向自己求救。 哪个凶手会这么做? 专案组已经决定撤离J大校园。临走之前,邰伟来找了一次方木,向他透露了最新的调查进展情况:在孟凡哲的遗物中,没有发现有关租车或者租房的票据,也没有其他可以证明孟凡哲从事过类似活动的证据。但是,依据现有的证据,可以肯定这一系列杀人案乃孟凡哲所为。鉴于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亡,警方决定撤销案件。 方木听完,沉默了一会,问道:“这么说,你们的结论是:孟凡哲就是凶手?” 邰伟点点头:“是。” “你们是真的相信他是凶手?还是情愿相信他是凶手?” 邰伟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孟凡哲不是凶手!” “你的依据呢?” “……” “直觉?直觉可靠还是证据可靠?”邰伟气呼呼地说,“你是不是把我们都当成是白痴啊?的确,这个案子你出了不少力,可是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那动机呢?孟凡哲作案的动机是什么?” “靠!你看不出那家伙是疯子么?疯子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疯子能设计出那么精密的杀人计划?能那么成功的模仿连环杀人犯?” “……他也许是一步步变疯的呢……” “靠!”方木一扬手,把手里的烟头扔得远远的。 邰伟不耐烦的抽着烟,忽然,斜着眼望着方木:“我说,你是不是觉得孟凡哲跟你画出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啊,而且,”他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在你那个女朋友面前。” “去你妈的!”方木腾的一声站起来,大步走了。 方木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图书馆。这几天,他一直泡在这里,把在孟凡哲寝室里发现的书统统搬下来,一本一本地看。他希望能从这里发现孟凡哲心理变化的轨迹,尽管知道这可能是徒劳无功,但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其实方木可以理解邰伟的心情,为了这个案子折腾了快半年了,再加上来自国外的压力,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尽快破案。但是他不能接受这个结论,孟凡哲不是凶手,他确信这一点,可是他无法证明。 突然,电话响了。周围的读者都把视线投向他。管理员孙老师冲着他皱着眉头,努努嘴,示意他出去接电话。 方木朝他抱歉地挥挥手,攥着手机跑到门口。 翻开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外地电话号码,看到区号,方木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不是孟凡哲的家乡S市么? “喂,你好?”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请问,你是方木同学么?” “是的,您是?” “我是孟凡哲的妈妈。” 方木心中一惊,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阿姨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孟凡哲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昨天刚料理完他的后事……”孟凡哲的妈妈的声音哽咽起来,“……今天上午刚刚到家。休息了半天之后,忽然发现我们家信箱里有一封信,我一看,是凡哲几天前寄出来的,寄信那天,就是他出事的前一天。” 方木感到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孟凡哲……给家里寄了一封信?” “是的。信写得很乱,里面提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跟他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个什么医生有关。在信里,他嘱咐我,如果他出事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你,还把你的电话号码写在了信里,说只有你能帮助他……”说到这里,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 “阿姨,阿姨,您还在么?怎么了?”方木急忙说。 “我在,我的心脏不太好,刚才……有点激动了……” “您身边有药么?” “有,你等等,我去吃药。” 电话那头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拉开抽屉的声音,哗啦啦摇动药瓶的声音,倒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孟凡哲的妈妈又拿起电话:“喂。” “阿姨,我在。” “我怎么把信交给你呢?” “阿姨,把您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拿。” “好吧,你记一下,S市白塔区水湾北街83号,金座小区6号楼3单元401。” 方木把地址记下来,跟孟凡哲的妈妈确认了一遍,又叮嘱了一句: “阿姨,你千万别离开家,等我到了再说。” “嗯,好的。” 挂断电话之后,方木返回阅览室,把书塞回书架,匆忙地收拾好东西后,直奔寝室而去。 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分,去S市大概要3个小时,今晚估计赶不回来了。方木回到寝室,拉开抽屉一看,里面只有一百多元钱。方木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给杜宇留了一个纸条,告诉他今晚自己不回来住,随后就拿着银行卡直奔校门口的储蓄所而去。 储蓄所里挤满了来领退休金的老人,门口的自动取款机前也排着长长的队伍。方木看着那些戴着老花镜,一遍遍核对存折上金额的老人,权衡了一下,无奈的排在了取款机前的队伍里。 取款的队伍缓慢的向前蠕动着,方木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焦急的向前面张望着。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方木取出1000元钱,飞快地向校门口的出租车乘降站跑去。 赶到高速客运站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在售票口,方木沮丧的得知最后一班前往S市的客车刚刚开走。他没有停留,又打车去了火车站。 还好,下午5点10分还有一趟去S市的火车,方木买了一张站票,又去火车站的超市里买了几个面包,一瓶水,在候车室里静静的等候上车。 那天晚上在卫生间里目睹孟凡哲杀掉并活吞汤姆的时候,方木就隐隐的感到一定是有人在给孟凡哲做心理治疗,并且这心理治疗出了差错,导致孟凡哲的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而那天晚上孟凡哲狂性大发,差点杀死方木那件事,更让方木怀疑有人在控制着孟凡哲。 孟凡哲的妈妈刚才说信里提到了一个医生,这初步证实了方木的猜想。而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的话,那他一定跟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有关! 方木感到自己正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 这感觉让他心急如焚,时间也仿佛比平时慢了好多。 列车平稳地行驶在轨道上,不时有节奏地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车上的人比方木想象的要少得多,而且居然还找到了空座。列车员告诉方木,这是一趟慢车,到达S市的时间是4小时40分钟之后。 这是一段并不算长的旅程,只是当你知道前方是你渴求已久的答案的时候,它就漫长的让人难以想象。 方木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一点点黑下来的天空。偶尔停靠在一些小站的时候,会有零零散散的人拎着大包小包挤上来。 旅客们穿着、身份各异,然而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着即将回家的急切表情。 家是什么?冒着热气的饭菜,暖和的拖鞋,熟悉的床铺,还有父母亲昵的嗔怪。 也许,孟凡哲坐这趟车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境,这样的表情吧。 方木把头顶在冰凉的车窗上,脑海中又浮现出孟凡哲印在警车车窗上那张哭泣、恐惧的脸。 救救我,救救我,方木。 方木闭上眼睛。 方木走出S市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10点,绕过那些不停的询问着“住店么,有小姐,很便宜”的皮条客,方木脚步匆匆地向停在站前广场外的出租车走去。 手机突然响了,方木掏出手机一看,是邓琳玥,他想了想,按下了接听键。 “喂。” “你在哪呢?”邓琳玥连续几天都没来找他,声音有些冷淡。 “我在外面。” “哪儿啊,我去找你。” “你别来了,我在外地,S市。” “S市?你去那干什么啊?”邓琳玥惊讶地问。 “你先别问了,我有点要紧的事要办,回去以后会跟你解释的。”方木边拉开一辆出租车门边说。 “嗯……那好吧,你多加小心。”顿了一下,邓琳玥又加了一句,“我等着你。” 挂断电话,方木告诉司机要去的地方,忽然想起应该给孟凡哲家里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却很久不见有人来接。方木越想越不对劲,急忙催促司机快点开。 穿过那些人迹渐少的大街小巷,出租车最后停在了一个住宅小区前。 “17块。”司机指着计价器说,方木边向小区里张望,边拿出一张50元的纸币递给他。 “这么大?有没有零的?” “没有,你就收20好了。”方木不想跟他过多纠缠,急切地说。 “好嘞。”司机眉开眼笑地说,“你等着,我给你开发票。”车载打印机叽叽嘎嘎的响了几下之后,发票和30元钱递到了方木手里。 方木走进金座小区,这明显是一个已经有些年头的住宅小区。楼都是老样式,带户外走廊那种。方木睁大眼睛,竭力辨认着楼体上已经斑驳不清的楼号,好在小区并不大,方木很快就找到了6号楼。 来到三单元,方木小心的拾阶而上,上到4楼,向左右望望,左边是402,右边是403。他向左边最靠里的那扇门走去。 门是老式的木门,外面包着铁皮,门上还贴着去年的福字。方木轻叩了几下,没有回音,他侧身看看旁边的窗户,里面也没有灯光泻出来。 也许阿姨已经睡下了? 方木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反应。他轻轻拉了一下门把手,门竟然无声的开了。 “有人在家么?”方木把头探进去喊道。 没有人回答。 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袭上方木的心头,他伸手从衣袋里拿出军刀,打开来,慢慢的走进屋子。 屋子里黑黑的,一点光也没有,方木在门口站了几秒钟,隐约看见面前是一条走廊,左手边有一扇打开的门,能依稀看到里面有灶台和排油烟机的形状,应该是厨房。右手边是一扇小小的窗户,窗台上摆着几盆花。 方木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走廊大约有4米长,走到尽头,尽管眼前仍然是黑乎乎的一片,不过能感到视线豁然开朗,前方应该是一个客厅。 方木在客厅的入口处停下了,努力使自己能够尽快适应这里的光线,同时倾听着客厅里的每一丝动静。 渐渐的,他发现客厅里有一些奇怪的淅淅簌簌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翻动纸张,又好像是一些细小的爪子掠过棉布发出的声音。 他正待凝神细听,却突然感到什么东西猛地从他的脚面上窜过去。方木吓得大叫一声,倒退一步,后背撞到墙上,只感到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忽然,他想起衣袋里装着打火机,急忙掏出来,掀动几下,一束小小的火苗在手中亮起来,眼前的事物也终于看清了。 这里的确是客厅,前方是一排地柜,上面摆放着电视机。地柜的正前方是一排沙发。方木站的位置,正对着沙发的后面。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芒,方木隐约看见几缕花白的头发在沙发背上露出来。 “阿姨?”方木颤声问道。 那几缕头发动也不动。 打火机已经有些烫手了,可是方木顾不得许多,他攥紧手里的军刀,慢慢向沙发走去。 离沙发越近,方木的心跳得越快,他的牙齿“咯咯”的上下撞击着,感到手已经抖得快捏不住打火机了。 就要走到沙发跟前的时候,打火机突然熄灭了,方木的眼前又堕入一片黑暗之中。他边掀动着滚烫的打火机,边摸黑向前挪动着脚步,感到膝盖顶到沙发的时候,打火机也砰的一声窜起一条长长的火苗。 一张毫无血色、口眼大张的脸猝然闯入方木的视线中! 孟凡哲的妈妈半躺在沙发上,头仰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紧抓着胸口,另一只手揪着沙发罩。她双眼圆睁,嘴也张得大大的,脸上是惊魂未定的表情。 她死了! 一只全身黑毛的老鼠趴在她的腿上,在火光的刺激下,居然毫不躲避,两只红色的眼睛死盯着方木。 直到打火机烧疼了手,方木才从极度的惊惧中回过神来,他张皇失措的举着军刀朝四处比划着,边在口袋里疯狂地摸索着手机。 终于找到了,他翻开手机,刚按下“1”,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突然,几束手电光从门口的窗户上照进来。方木的眼前全是炫目的光,他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 就在那一瞬间,方木突然看到在手电光的照映下,门口那扇小窗户上,布满水汽的玻璃上画着两个奇怪的符号! “是谁?把刀扔下!不然开枪了。”哗啦哗啦拉动套筒的声音。 方木急忙把刀扔在地上,举手投降。 几个警察朝他猛扑过来,把他按倒在地上,方木挣扎着抬起头,竭力想看清玻璃上究竟画了什么。 “他妈的,还不老实?”脸上狠狠地挨了一下,顿时嘴角一片腥甜。 头昏眼花的方木无力的扭动着,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着: “玻璃……玻璃上……是什么……” 第二十三章 平安夜 凌晨三点多,刚睡下没多久的邰伟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的披衣下床,摸出手机,闭着眼睛翻开来。 “喂?” “邰警官么?” “是我,你是哪位?”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我是S市白塔分局的李维东,你还记得我么?” 李维东?想起来了,以前去S市抓一个携枪在逃犯的时候,跟白塔分局打过交道,挺能喝的一个小伙子。 “维东,是你啊,你好你好。” “嗬嗬,这么晚了,真是不好意思。有这么个事,你认识方木么?” 邰伟一下子精神了。 “方木?我认识这个人。怎么了?” “他现在在我们这儿。” “在你们那儿?怎么回事?” “我们这个区里死了个老太太,他当时就在现场。” “你的意思是……” “不,你别误会。我们的法医刚回来,目前没有证据显示是他干的。不过我们问他为什么出现在现场,他说在查一起案子,还让我们打电话联系你。” “呃,我知道了。”邰伟全明白了,S市正是孟凡哲的原籍所在地,死的老太太估计是孟凡哲的妈妈。“维东,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先别审了,我敢拿脑袋担保,这件事肯定跟他无关。我现在就过去,等我到了再说。” “行。”李维东很痛快地答应了。 邰伟赶到S市白塔分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6点半了。李维东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来不及寒暄,邰伟径直问道:“方木呢?” 李维东把邰伟带到留置室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户,能看见方木蜷缩着身子睡在长椅上,身上披着一件警用多功能服,脸上有一块青肿。 “你们打他了?”邰伟皱着眉头问。 “嗯,”李维东不好意思地笑笑,“昨晚在现场的时候,这小子拼命反抗,可能挨了几下子。” 回到办公室,李维东给邰伟敬了支烟,邰伟把烟夹在手里,迫不及待地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昨晚有一个住在水湾北街金座小区的居民报警,他说在阳台上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对面四楼的室外走廊里站着一个人。他边打电话边看着那个人,发现那个人在401的门上敲了几下,后来就推门进去了。当时这个人还奇怪,这家怎么不开灯,后来发现室内有火光,而且看到进去那个人手里还拿着刀,吓得他赶快报警了。正好我们分局的人正在附近抓赌,结果抓个正着。”李维东顿了一下,“我们的人进入现场一看,死人了,感觉到事关重大,就把他带回来了。” “死的那个老太太是不是叫董桂枝?” “是啊,你怎么知道?”李维东惊讶地问。 “嗯,是我们最近在查的一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家属。”邰伟简单的说。 果真,方木去S市是为了孟凡哲。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 “开始不说,反复要求我们返回现场去看一扇窗户上的痕迹,还说事关重大。我们一边审他,一边通知现场勘查的同志留意一下窗户上的痕迹。” “痕迹,什么痕迹?” “哪有什么痕迹?我们的同志察看了他说的那扇小窗户,玻璃里面全是化开的水珠,玻璃外面被那些扒在窗台上看热闹的邻居蹭得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发现。”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要求我们在现场寻找一封信,还把发信的日期告诉了我们。我们在现场倒是搜出了一大摞信,不过没有他说的那个日子的。再后来,他就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们,让我们联系你。” 邰伟不说话了,静静地吸烟,吸完一根烟,他看看手表,差不多7点了。 “现在能带他走么?” “恐怕不能。”李维东说,“从目前来看,方木还脱不了关系。不过我们的同志正在抓紧时间勘验,顺利的话,上午就能拿出初步结论来。” 一个年轻民警走进来,手里拎着好几个大塑料袋,能看出里面装着豆浆、油条、包子什么的。 “放这儿吧。”李维东起身拿了几个不锈钢饭盆,招呼着邰伟:“对付吃一口吧,估计你也饿了。” 他对那个民警说:“给方木拿几个包子,再给他倒点开水。” 吃早饭的功夫,李维东问邰伟他说的那个案子是怎么回事。邰伟心想反正案子已经撤销了,就把基本案情给他简单介绍了一遍。 “嗬嗬,怪不得。”李维东笑着说,“我们昨天审这小子的时候,还没等我们交待他的诉讼权利,他先给我们列举了一大堆,看样子比我们还熟悉刑事诉讼法,原来是个研究生啊。” 正说着话,一个眼眶发青的警察推门进来,对李维东说:“维东,出来一下。” 李维东擦擦嘴,对邰伟说:“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方木。 进屋的时候,方木还在不停地问李维东:“信找到了么?玻璃上写着什么?” 李维东没有理他,对邰伟说:“问题基本搞清楚了,等一会再签几个字,你就可以带他走了。” 方木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邰伟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同时扔过去一包香烟。方木接过香烟,看看李维东,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椅子上抽起烟来。 “没事了?”邰伟问李维东。 “嗯,昨晚法医连夜对尸体进行了检验,证实死者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这老太太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几只老鼠,估计这老太太是被老鼠吓死的。另外,我们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张车票还有出租车的发票,”他指指方木,“那个出租车司机对你印象很深,因为你多给了他3块钱。他也证实了你到达现场的时间,那时候董桂枝已经死了快一个小时了。” 方木似乎并不太关心自己是否被排除了嫌疑,仍然急切地问道: “信呢?玻璃上写着什么?” 李维东看看方木,“你所说的那封信我们没找到,另外,在你所说的那扇窗户上,也没发现什么字迹。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看这张照片。”说着,从手中的案卷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方木。 方木接过来,颠来倒去的看了很久,最后默默的把照片放在桌子上,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不过我们初步认定这是一起意外。所以,再办完几个手续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这不是意外!”方木突然激动地说。 “你给我闭嘴!”邰伟大声喝止道,转头对李维东说:“那就赶快办吧,一会我就带他走。” 李维东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邰伟回过身对方木说:“你他妈是不是还想被扣在这儿?如果不是的话,你最好少说话!” 方木没有回嘴,只是狠命地抽着烟。 返还个人物品的时候,方木发现那把军刀不见了,负责办理返还手续的民警说军刀已经被没收了。方木坚持要求把刀还给他,否则就不走。邰伟没有办法,又找了李维东一趟,总算把刀要回来了。 谢绝了李维东留邰伟吃饭的邀请,邰伟带着方木开车回J市。一上车,方木就躺到后座上闷头睡觉。 邰伟看看他那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叹了口气,把车里的暖风开大。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邰伟从倒车镜上看到方木已经爬起来了,睡眼惺忪地舔着干裂的嘴唇。 “你醒了?”邰伟拿出半瓶水,递到后面。 方木一口气把水喝干,默默地靠在后座上,望着窗外出神。 “说说吧,你为什么去孟凡哲家里?” 方木没有马上回答他,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说:“孟凡哲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孟凡哲在出事的前一天给她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了我,说他万一出事的话,就把这封信交给我。” “哦?信里说什么了?” “不知道,你刚才不是也听到了么,现场没有找到那封信。”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痕迹是怎么回事?” “警察抓我的时候,我在窗户的玻璃上,好像看到了什么符号,现在,也没了。” “符号?大致是什么样子?” 方木想了想,“不知道,不像是汉字,好像……唉,”他用力捶捶脑袋,“记不清了。” “算了,你也别多想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邰伟超过一辆卡车,“这老太太死得也真是时候,幸好是个意外,否则你别想这么快就出来。” “肯定不是意外!” “心脏病突发,不是意外是什么?难道是谋杀啊?” “我进入现场的时候,门没有锁,这正常么?” “也许是老太太疏忽了呢,正好溜进去几只老鼠,结果老太太被吓着了,心脏病发作。” “不仅门没有锁,灯也没开……” “也许她准备睡觉了呢?” “你会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就关灯睡觉么?” 邰伟一时语塞,想了半天之后说:“老太太可能刚从外面回来,忘记关门了。也许她觉得很累,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爬到了身上,她用手一摸,发现是老鼠,心脏病突发,死了。”他在倒车镜里瞄了方木一眼,“你觉得怎么样?” 方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但是请别把我当白痴!” 邰伟讨了个没趣,悻悻地瞪了方木一眼,一言不发的开车。 沉默了一会,方木突然问道:“孟凡哲的遗物里,有没有去医院就诊的发票和病历本之类的东西?”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妈妈说孟凡哲的信里,提到了一个医生。” “医生?”邰伟的手一下子捏紧了方向盘,“怎么又出来个医生?” “什么叫‘又’出来个医生?”方木马上问道。 “唔……你还记得马凯给你的那封信么?”邰伟躲闪着方木的目光,“里面也提到了一个医生。” 方木一下子扑到前面,“那封信你看了?” “就扫了一眼。真的,”邰伟赶快解释,“信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忍不住看了点,结果刚看了几眼,就被叫走忙别的事去了。” “那封信里说什么了?” “我也没看几句,不过大意是自己并不是坏人,曾经有个医生为他提供过帮助,可惜也不能克服他的心病之类的。” 方木半天没有说话,邰伟看看他:“怎么,你觉得这两个医生,是一个人?” 方木摇摇头,“不知道。” 邰伟沉思了一会,“你就别多想了。孟凡哲的案子已经撤销了,回去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可是那封信不见了,你不觉得可疑么?” 邰伟略略沉吟了一下,“方木,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老太太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悲痛得难以自持是难免的。而且我估计她也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那么凶残,所以,把一点点她觉得可疑的事情都看成是帮儿子翻案的证据,这也是可能的。至于那封信,我真的怀疑它是否存在。也许只是老太太希望你能去一趟,才编造出这个理由来。” “翻案?那她干嘛不直接给你们打电话?” “你是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啊,也许老太太最想知道的,是孟凡哲为什么要杀你。” 方木又哼了一声,转身躺在后座上,不说话了。 邰伟看看他,想了想,问道:“饿不饿?到前面服务区给你买点吃的吧。” 好半天,才听到方木闷声闷气地说:“不用。谢谢。” 邰伟无奈的摇摇头,加大了油门。 快到中午的时候,邰伟把车开到了J大校门口。他提出请方木在门口的小饭店吃中午饭,方木非常冷淡地拒绝了,提着书包径直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邰伟目送他消失在校门口的人群中,小声嘀咕了一句“犟种”,就拉开车门,发动了汽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邰伟却握着方向盘沉思起来。 沉吟了半晌,他掏出手机,按下了几个号码。 “喂?邰哥?”电话那头传来李维东的声音。 “嗯,是我。维东,现场真的没发现那封信么?” “嗬嗬,怎么,你还不相信我们啊?” “不是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真的没发现。要不,我再叫人去找找?” “嗯,你多费心了。”邰伟赶紧说,“另外,麻烦你们再查查,现场有没有其他人出入的痕迹。” “行。不过我们最近的工作重点是聚众赌博和盗抢机动车辆,人手比较紧。得空了我肯定帮你查,有消息了就通知你。” “谢谢了哥们,有时间就过来,我请你喝酒。” “谢什么啊,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合上电话,邰伟又抬头看看人群如织的J大校门口,大声谈笑着的学生们来回出入,脸上是无忧无虑的表情。 难道,真的有那封信? 难道,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难道,我们真的错了? 这是一个邰伟难以接受的猜想。 杜宇不在。还好,要不这家伙又要问个没完。 方木把书包扔在椅子上,重重地躺在床上。 浑身都疼得要命,脸上的淤伤还没有消肿,刚挨到枕头的时候,方木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方木费力地翻了个身,很想睡一觉,可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有两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玻璃上的符号! 方木翻身而起,坐到桌前,拿出纸和笔,一边竭力回忆当晚自己看到的情景,一边在纸上涂涂写写。 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那究竟是水汽散开,水珠流淌下来的痕迹,还是有人刻意为之。随着记忆里的影子一点点清晰,笔下的痕迹也渐渐显出轮廓。 那符号一共有两个:左边这个有点像个“9”(中间还有一个短短的横),右边那个有点像个字母“A”。 方木拿起纸,颠来倒去的看,可是无论怎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扔在桌上,掏出烟来闷闷地吸。 有人赶在自己前面去了孟凡哲家,不仅取走了那封信,还杀死了孟凡哲的妈妈。那么就可以推断出两件事:第一,他知道这封信,而且知道方木要去孟凡哲家;第二,他知道孟凡哲的妈妈心脏不好,而且害怕老鼠。 方木回忆着自己当天在图书馆里接听电话的情景,身边有没有人,有什么人,却完全记不得了。当时自己完全被电话里的消息吸引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情形。 当时要是让孟凡哲的妈妈在电话里把信的内容复述一遍就好了,只是担心老太太别过分激动,免得犯了心脏病,到头来却害得她丢了性命。 方木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孟凡哲曾经养过猫,那么他大概害怕老鼠。其实,人对任何事物的恐惧,都来自于后天的生活经验。孟凡哲对老鼠的恐惧,大概来自于他妈妈。也许在他小的时候,曾亲眼目睹他妈妈畏惧老鼠的情形,于是他也会慢慢形成对老鼠的恐惧心理。 那么,知道孟凡哲妈妈害怕老鼠的人,应该是非常了解孟凡哲的人。 能够让孟凡哲吐露心声的人,也许就是那个医生! 如果真的有这个人,那么方木最初的推断就没有错:起初,这个医生给孟凡哲作了一定的心理治疗,帮助他初步克服了害怕点名的心理障碍,也许还试图帮助他克服害怕老鼠的心理障碍(建议他养一只猫)。就这样,孟凡哲对那个医生表现出极大的信任和依赖,甚至可以说言听计从。 那么,从今年7月1日以来发生的一系列杀人案,是否是孟凡哲在他的操纵下进行的呢? 应该不会。方木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首先,即使孟凡哲性格再软弱,他也是个法学研究生,让他去杀人,他是不可能同意的。其次,假定孟凡哲被那个医生催眠,那么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尽管有的影视作品把催眠描写得神乎其神,但是从司法实践中的个案来看,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可以催眠他人去实施杀人这样的行为。而且,从已经发生的六起案件来看,仅靠催眠,不可能完成那样计划周详、行事缜密的犯罪。 那么,会不会所有的案件都是那个医生做的呢? 方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针对我? 有人敲门。方木拉开门一看,是邓琳玥。 方木一见是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可是邓琳玥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脸上的伤痕。 “我的天哪,你这是怎么搞的?” “没事没事。”方木一边含糊其辞的应付着,一边把她让进屋里。 邓琳玥却问个不停,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方木拗不过她,只好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听完,邓琳玥反而好半天没有出声,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 沉默了半晌,邓琳玥开口说道:“你……一定要这么做下去么?” “唔,什么?” 邓琳玥抬起头,把手放在方木的膝盖上,盯着他的眼睛说:“做个普通人不好吗?踏踏实实的读书,顺顺利利的毕业,然后我们一起去国外,这样不好么?” 方木低着头不说话,把邓琳玥的手轻轻地拿开,摇了摇头。 “为什么?”邓琳玥的眼中有了泪光,“你觉得你的生活正常么?你觉得你这样快乐么?” 方木轻轻地说:“不。”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下去!”邓琳玥腾的一下站起来,“你是警察么?你有这样的职责么?还是有人逼着你这么做?” 见方木低着头不说话,她咬着嘴唇,竭力平缓自己的语气:“方木,我承认,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一个有过很多经历的男人。你身上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让我好奇,也让我感到着迷,感到踏实。可是当我爱上你之后,我发现那种力量让我害怕。为什么你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这么多死亡,为什么你总要让自己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中?那个姓孟的人死了,那是罪有应得,这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为什么还要惹上那么多无谓的麻烦?”她顿了一下,“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过我么?” 方木抬起头,“孟凡哲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那又怎么样?不去理他好不好?让警察去做好不好?你就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平凡的学生好不好?” 方木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不可能。”他看看邓琳玥,“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有什么是我不明白的,你说给我听!”邓琳玥坐在方木身边,擦擦眼泪,目不转睛的看着方木。 方木看着她光洁无暇的脸,张了张嘴,吐出的却是这样几个字:“你……没必要知道。” 邓琳玥盯着方木的眼睛,直到他低下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邓琳玥擦擦脸上的泪水,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轻轻地说:“无论怎样,我希望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说完,她就拉开门,走了。 一瞬间,方木很想叫住她,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对她说“对不起”、“原谅我”。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她消失在门那边。 几天后,邰伟打来电话,告知李维东已经在S市对现场重新进行了勘察,由于现场被破坏的比较厉害,因此无法证明在方木到达之前,是否曾有人进入过现场。此外,对周围邻居的调查走访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警方在屋里屋外仔细搜查了几遍后,证实方木所说的那封信并不在现场。 邰伟在电话里并没有下结论的意思,不过他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那封信并不存在。有个人在撒谎,至于这个人是方木还是董桂枝,那就不得而知了。 方木懒得跟他较真,匆匆说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他感到身边的邓琳玥一直在倾听电话里的内容,头也不回的解释了一句:“邰伟。S市的调查情况。” 邓琳玥果真说到做到,几天来,除了睡觉,她都寸步不离方木。无论方木什么时候走出宿舍楼,都能看到邓琳玥等在楼下。 只是她的话越来越少,即使是吃饭的时候,她也常常是一言不发。很多时候,方木偶尔抬起头来看她,会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 这种注视,已经不是最初相处时那种温柔的凝望,而是带着审视的味道。这种目光常常让方木感到心慌意乱,往往和她对视几秒钟后就败下阵来。 晚上回寝室的时候,邓琳玥总会在女生宿舍楼下默默地站几分钟,方木站在他的身边,或吸烟,或默立,同样也是一言不发。邓琳玥常常会毫无征兆地转身上楼,方木等了她几次,都没见她像那天晚上那样去而复返。 好久没有亲吻了。 张瑶曾经找方木谈过一次。她告诉方木,最近几天邓琳玥的情绪很反常,常常是一天都看不到人影,回寝室后也是直接上床睡觉。有一次,张瑶发现邓琳玥在半夜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回答说做恶梦了,别的闭口不提。 张瑶不无威胁的对方木说,邓琳玥曾问她:自己的选择究竟对不对。“如果你再不表现得好一点的话,小心邓琳玥蹬了你!” 蹬与不蹬,方木倒不是十分在意。只是他听到邓琳玥伤心的表现,倒是有些心疼。所以,当邓琳玥试探着邀请他参加圣诞party的时候,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大学里,圣诞节绝对是一个最受重视的节日。尽管是洋鬼子的节日,可是这些黄皮肤、黑头发的年轻人却过得比春节还积极。12月中旬开始,学校周围的饭店、鲜花礼品店就开始了宣传活动,校园里随处可见措辞夸张的海报和广告,还有那个红衣红帽的白胡子老头的形象。女孩子们开始憧憬会受到什么礼物,男孩子们开始攒钱,只为了搏女友一笑,或者追到心仪的女孩。 方木对这种气氛毫不感冒,以前单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圣诞节的概念。现在也是一样,杜宇约他一起去买礼物的时候,他还直犯迷糊。 杜宇像个女人似的在国贸商厦里耐心地逛来逛去,不时问问方木觉得这个怎样,那个如何。方木一律耸耸肩说“还行”。这家伙也觉得带方木来帮他挑礼物相当地不明智,索性不再理他。方木倒也落得清闲,插着兜跟着他四处乱走。 无聊归无聊,难能可贵的是这份轻松的心情,紧张得太久了,也发生了太多不愿回首的事,这样脑子空空的闲逛,实在是惬意得很。 路过一个摆满了小物件的柜台的时候,方木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带着玻璃球的玩意,明晃晃的很是显眼,就多看了两眼。售货员小姐马上热情地招呼他,方木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就走上前去细看。 这是一个音乐盒,下面是一个方形的塑料盒子,上面罩着一个大大的玻璃球,玻璃球里是一个小小的景观: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并排站在一盏路灯下,女孩甜蜜的依偎在男孩的怀里。玻璃球里还有一些小小的白色颗粒,看起来大概是雪的意思。 售货员小姐按动底座上的一个开关,那盏小小的路灯一下子亮起来,而那些白色颗粒也开始在玻璃球内旋转飞舞,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声,玻璃球内的景观霎时鲜活起来,一对小小的情侣在漫天的雪花里紧紧依偎。 方木的嘴边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下雪了。 让人想起空气中干燥的枯枝的味道。 让人想起那踏在雪地上的“吱吱”的声音。 让人想起长长的马尾辫扫过脸庞的麻痒。 让人想起路灯下两个不断试探,时而分开时而靠紧的身体。 “晚上看的时候,效果会更好。”售货员小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个多少钱?”方木拿出钱包。 付完钱,杜宇也从购物的人群中挤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嗬嗬,你也买了,这是什么?”他一把抢过方木手里的纸盒,“音乐盒?你也太没创意了吧?这玩艺几年前就不流行了。” 方木笑笑,“你呢,买什么了?” “嘿嘿,我这个嘛,就比较厉害了。”他小心翼翼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看起来颇为精美的小盒子,“CD,毒药,450块呢。” “嗬,你小子挺有钱啊。” “这个张瑶一定喜欢。”杜宇眉开眼笑地说。 12月24日,平安夜。 外语学院2001级研究生在市区内的一家宾馆包了一个大厅,举办圣诞party,活动费AA制,而且要求有情侣的,一定要带来一起参加。 晚餐是自助餐,大家边吃边参加一些自己编排的娱乐节目。方木没什么兴趣,吃了点水果沙拉和炸鸡块就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静静的看着窗外依旧车水马龙的街道。 大厅里很热,玻璃上布满了水珠,方木百无聊赖地用手在玻璃上划来划去。划着划着他才发现自己画的正是当晚在孟凡哲家里看到的那两个奇怪的符号。 这究竟代表什么含义呢? 方木始终坚信孟凡哲并不是凶手。如果先他一步赶到孟凡哲家里的,真的是那个医生的话,那么画在玻璃窗上的这两个符号就应该是留给方木看的。 难道这是凶手对下一起案件的提示么? 他看着左边那个腰上带着短短一横的“9”,摇了摇头。 如果邓琳玥是“6”,自己是“7”的话,那么下一个无论如何也轮不到“9”,所以,这个符号不应该是“9”。 而且,这个“9”写得有点奇怪,腰上多了一横不说,大多数人写“9”的时候,下面的部分多少会有些倾斜,而这个人在一笔写下这个“9”的时候,是与地面几乎垂直的。 不是9,难道是字母“q”? 至于右面那个,怎么看都像是A。 如果是字母的话,为什么一个大写,一个小写? 正在方木冥思苦想的时候,玻璃窗里忽然映出了邓琳玥的身影。 “想什么呢?”邓琳玥刚刚跳了一会舞回来,热得满脸通红,不时揪起衣领呼扇着。 “哦,没什么。” “你怎么不去玩啊?” “嗬嗬,我不会跳舞。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邓琳玥把手放在方木的手上,柔声说:“那我也不去了,陪着你。” 正在这时,主持party的一个小伙子高声说道:“下面,是交换礼物的时间。请把你们对另一位的浓浓爱意,尽情表现出来吧……” 邓琳玥把手抽回来,迫不及待的在包里翻着,一转眼的功夫,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 她把手向前一递:“送给你!圣诞快乐!” “嗯,谢谢。”方木接过来,看见作工精美的盒子上写着“zippo”的字样,他明白了,是打火机。 “打开看看啊。”邓琳玥双手托腮,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方木打开盒子,是限量版的永恒星,市场价绝不会低于1200元。掀开机盖,拨一下,一束火苗噌地窜起来。 “喜欢么?”邓琳玥眨着大大的眼睛,“可是你要知道,不能抽太多的烟哦。那,我的呢?” 方木犹豫了一下,伸手拿出了那个音乐盒。 邓琳玥眉开眼笑的拆开包装的时候,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一个男孩明显发出了“嗤”的声音。方木看看他,他正在往女朋友手上戴一枚戒指。 “哇,好漂亮啊。”邓琳玥没有理会他,笑眯眯的捧起音乐盒。 “开关在哪儿?哦,不要告诉我,我自己找。”她在底座上拨弄了几下,音乐盒叮叮咚咚地响起来。 路灯亮了。雪花飞舞。 邓琳玥把下巴垫在胳膊上,看着玻璃球里那两个紧紧依偎的小人,直到一曲终了。 “我很喜欢。”她把音乐盒小心的包好,抬起头冲方木嫣然一笑,“谢谢你。” 旁边那张桌子上,女孩在小声地抱怨戒指太小了,男孩的汗都下来了,最后马马虎虎的套在小指上。 方木和邓琳玥看了,不由得相视一笑。 杜宇搂着张瑶走过来。他收到的礼物是一双NIKE篮球鞋,这家伙当时就套在了脚上。 “怎么样?斯科特·皮蓬大‘AIR’复古版,帅吧?”他得意洋洋地说。 “得了吧你,看把你美的。”张瑶笑着点点他的头,“琳玥,一会我们要去唱歌,一起去吧。” 邓琳玥看看方木,似乎想听听他的意见。 杜宇见状,一把把方木拉起来,“不用问了,他肯定去!” 三辆出租车拉着十几个年轻人去了“夜飞行”KTV,方木还没等下车,就看见杜宇从前一辆车上下来,正举着手机说着什么。可是几秒钟后,电话似乎就被对方挂断了,杜宇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是莫名其妙的表情。张瑶走到他身边,似乎想问个究竟,可是电话又响了,杜宇翻开手机,“喂”了几声后,对方似乎没有应答。杜宇挂断电话,冲张瑶耸耸肩,张瑶站在一边,一脸狐疑。 大家陆陆续续走进了KTV,门外只剩下方木、邓琳玥、杜宇和张瑶。杜宇正在指天划地的跟张瑶解释着什么,张瑶不住的冷笑,似乎并不相信杜宇的解释。 邓琳玥走过去,跟张瑶说了几句话,就回来挽着方木进了KTV。 “怎么了?”方木问她。 “不知道,可能是闹了点误会,我们先进去吧,别妨碍他们。张瑶说过一会就进来。” 大家一共要了两个包房,点了啤酒和零食后,就开始闹哄哄地K歌。方木禁不住大家起哄,也跟邓琳玥合唱了一首《我不够爱你》。 可是,杜宇和张瑶始终没有回来。 期间,方木给杜宇打了个电话,他没有接。邓琳玥给张瑶打电话,同样没有回音。方木有些着急,拿起衣服说要去找找他们。另外几个男生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到沙发上,“嗬嗬,人家两个都在一起好久了,平安夜,你去搅合什么啊。”方木心想也是,如果两个人去了宾馆,那自己毫无疑问是大煞风景了。 玩到凌晨3点的时候,大家都累了,有几个挺不住的,就歪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还没玩够的几个人,也没力气唱歌了,围坐在桌前喝啤酒聊天。 有人提议讲恐怖故事,马上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 于是,你一个,我一个,什么山村僵尸啊,办公室闹鬼啊,几个胆小的女生吓得躲在男生背后,只露出两只眼睛,胆战心惊地听着。 “咳,你们说的这些,都是瞎扯蛋。要说恐怖啊,还得听他的。”一个男生一把拍在正在打盹的方木肩上,“人家那才叫真材实料呢。” 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 “对啊。方木,你不是帮警察查过案么?说几个听听。” “听说那个法学院研究生干的系列杀人案,你也参与破案了,快讲讲吧。” “嗯,听说你差点被那个凶手杀死,快给我们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