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9

国王真不愧谦谦君子,他笑道:“不,我很佩服你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请坐,过去的事别提了,我想和你作一次长谈!”我答应著,又向他介绍了白素:“这次一切事情,我知道的,她全知道!”国王本来的意思,我看得出,是只想和我一个人作长谈,所以我在介绍白素的时候,才特别强调白素甚么全知道这一点。国王犹豫了一下,才向白素:“好,请你也留下来!”他一面说,一面向大臣望了一眼,作了一个手势。大臣现出十分不情愿的神情来,说道:“陛下,你  ”国王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后头:“你放心,卫斯理不会伤害我的!”大臣又向我瞪了一眼,显然他心中对我这个“不守信用的人”,大不信任。可是国王既然这样吩咐了,他也没有话好说。当下他向国王行了一礼,后退著,走了出去,将门关上。这时,书房中只有我们三个人了。我们全坐著,国王像是在思索著,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我心中虽然有许多话要问国王,但是在礼貌上而言,自然不会先开口。而白素也决不是抢著说话的那种女人,所以一时之间,三个人全不开口。沉默足足维持了五分钟之久,国王才吁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我立时接口道:“随便你问我甚么,我都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全告诉你!”国王扬了扬眉:“好,那就请你从头说起!”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我所知的一切,来交换国王所知的一切。当你已有了这样的决定之际,最好的做法就是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讲出来,才能换取到对方也对你诚实相待。所以,我真的是从头讲起,从利达教授的一封信说起,说到我到尼泊尔来,遇到了辛尼,辛尼和我讲起的一切,巴因卖给他的古物,使他和柏莱得到了那个“梦”。又讲到利达教授的紧急电话,白素先到南美,我跟著去,我们又见到了柏莱。以及黑军族的内部起了纷争,我们三人一起在历险之后,再来到尼泊尔的种种情形。我讲得极其详细,连一丝一毫的细节也不遗漏。国王一直用心倾听著,当他对我的叙述,显然有疑问的时候,他也并不打断我的话头,而只是用笔在纸上写一些甚么。我的叙述完全没有中断过,由于经过的情形,十分曲折,我也足足讲了四小时左右。当我讲完了之后,我道:“白素比我早到南美,那边的情形,她比我熟悉,而且再遇到巴因时,我也不在,可以请她补充。”国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白素的补充,当然不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她只花了半小时就讲完了。我这才又道,“陛下,我建议你的警卫要加强,因为我上次偷进来,极之容易!”国王笑了一下:“我的国家只是一个小国,我们尽量避免和外界的一切纷争,像你这样的人,究竟世上是不大有的!”我只好摊了摊手。我留意到国王在听我和白素叙述的时候,记下了不少问题,这时他取了纸张在手,略看了一看:“依你们的见解,在许多年之前,真的有一次大规模的遣送行动,由某一个天体上,将一批罪犯,放逐到了地球上来?”我道:“不是我们的见解,而是许多事实拼起来,只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国王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的谈话?我曾提到那四位杰出的人物?”我忙道:“当然记得,非但记得,而且印象极其深刻。他们当然就是A、B、C、D。不过我很奇怪,当时陛下何以会向我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国王望了我半晌:“你以为只有你们,柏莱和辛尼,才有过这样的梦?”国王的话,真的令我和白素震惊,不过白素比较镇定,她只是震动了一下,仍然坐著不动,我却比较冲动,一听之下,忍不住陡地跳了起来。我出声道:“你  ”国王不出声,站了起来,走向一只古色古香的木柜,打开了柜门。我和白素立时看到了一具“记录仪”。那是我看到过的第三具同样的东西了!这一次,连白素也不禁发出“啊”地一声:“陛下,这具仪器中记录著甚么?”国王在白素一问之下,现出了一种极其茫然的神情来,长叹了一声,却并没有直接回答白素的这个问题,只是将门关上:“这东西,是被巴因刺死的那个老人送给我的。巴因那一族,可以得到国王的特别照顾。由于年代久远,我不知道为甚么,他们也不知道为了甚么。那一族的人愈来愈少,到最后,只剩下了这两个人,那老人和巴因。”国王讲到这里,走了过来,仍在椅上坐下,又道:“那老人在每年都送一些礼物来给我,见我一次,我记不清是哪一年,他带了这东西来给我,告诉我,这东西是那座神奇的古庙下面石室中的东西,他相信那一定是古物,所以才送给我的!”我“嗯”地一声:“或许是巴因知道了那老人的这次送礼行动,才令他产生了庙中的东西可以当古董出售的灵感!”国王点头道:“也许是。”他略停了一停,又道:“这东西一到了我的手中,就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因为我实在说不出那是甚么东西来。我对那座古庙,本来所知甚少,就是因为有了这件东西,我才向老人问了很多有关那古庙的事,并且要求到那古庙去看看。可是那老人却居然拒绝了我的要求,他说除了他那一族的人之外,任何人进这座古庙,就会有不测的灾祸!”我道:“可不是么?我无意中走了进去,后脑就遭到了重重的一击,几乎死在最底下的那一层石室之中!”国王笑了起来:“我听得他这样说,也只好作罢,那东西一直放著,一有空,就独自拿出来仔细研究,直到有一天,我疲倦了,在偶然的情形下,头靠著这东西睡著了,我做了一个怪梦。”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国王略停一停,又道:“第一次,我只当那是怪梦,虽然梦境中的一切,如此真实,可是以后又有一次,我在同样的情形之下进入睡眠状态,同样的梦又重覆了一次,我就知道事情不寻常了。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我问道:“你的梦境是  ”国王不出声,过了一会,他又长叹了一声。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以同样的态度来回答这个问题的了!国王在叹了一声之后:“我召了那老人来问,问他们那一族中的人,是不是有怪梦,他的回答却是否定的。他只是说,连他在内,他们这一族中的人,对生命都看得很淡,很多人是自杀的,也有很多人登上了高山,不知所终。这其中,只有巴因一个人,好像是例外,巴因我也见过几次,后来,你将巴因送到了警局  ”我道:“是的,因为我确知他杀了人!”国王苦笑道:“可是我仍然要保护他!这是世世代代的规矩。”我道:“我明白,不过当时,我真是奇怪之极!”国王作了一个手势:“自从我见到你之后,我又向巴因盘问那古庙的事,他倒不像那老人这样坚持,肯带我到那庙中去看,不过,他决不肯带我下石室去,他说我要是有甚么差错,他实在负责不起。所以,我只是看到了那个巨大的东西,后来,我觉得巴因迟早会将之售给游客,所以和他商量,封了石室的入口,拆了那座庙,将那东西搬到宫里来。”白素突然问道:“陛下,你这样做,是为了甚么?”国王道:“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太惊世骇俗了!如果世界上每一个人,都确知他们原来是从某一个天体上来的,在那里,人是永生的,生命是永恒的,那会引起甚么样的混乱!”白素摊了摊手:“大不了是再愚蠢到去造一座塔,想回去!”国王沉默片刻:“从你们叙述之中,柏莱为了要回去而行动如此疯狂,我想我的做法是对的。我不想别人再知道有这样的事!”我表示同意:“对,愈多人知道,愈是混乱。”国王听到我这样说,表示很高兴,他又道:“那东西,究竟是甚么?”我道:“白素没有见过,让她看一看,我们再来讨论!”国王却摇头道:“可惜,巴因一死之后,我已将那东西毁去了。”我不禁“啊”地一声,白素也显著地现出一股失望的神色来。国王又问道:“照你看来,那是甚么?”我对那东西,早就有了自己的见解,道:“照我看,那是一种交通工具的一部分。”国王道:“他们……他们就是乘坐那种交通工具来的?那……四个人?”我道:“我想那是运送仪器的。那四个……来到地球,是另外一种方式。有比较详细记录的是C,C来到地球的时候,有三个牧羊人看到天空有异样的光亮闪耀  ”国王挥了挥手,像是他一时之间不能消化我的话,所以请我暂停一停再说下去。我停了一会,继续道:“记得梦境么,他们来,和我们完全一样,和我们一起长大,直到到达某一年龄,他们的能力才逐渐显示,那是为了使他们四人,更了解我们在地球上生活的人!”国王喃喃地道:“是的……是的……”他提高了声音:“他们是以怎么样的方式来的?”我道:“我大胆假设,他们的身体没有来,来的是他们的灵魂  我借用‘灵魂’这个名词,来表示人的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只要这一部分不灭,生命就是永恒的!”国王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我明白!柏莱就是这样?”白素道:“我还相信,像柏莱这种情形,在那里一定人人都可以做得到。但是在地球上,却只是在极偶然的情形之下,个别发生。像柏莱,和其他零星的一些例子。我也相信,即使在那边,也不是肉体的永远不败坏,而只不过是他们可以任意转换肉体,以维护生命的永恒!”白素的假设,全然没有根据,只不过是她的假设。可是在后来,当我又有了极其怪异的经历之后,却证明她的假设,离事实极之接近。国王皱著眉:“没有人不想自己的生命达到永恒,可是我们究竟缺少了甚么,才不能做到这一点呢?”我忙道:“陛下,别忘了我们的祖先,被遣送到地球来的时候,被消除了某种能力!”国王缓缓地道:“头发的功用?”他这一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讲出来的!我和白素立时互望了一眼。如果国王可以肯定,地球人所丧失的能力,就是头发的功用的话,那么,他知道这一点,一定是从他的“梦”中得知的。我立时道:“陛下,你是在那个‘梦’中知道?”国王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可以说是!”我立时又问道:“陛下,那个梦,你可否向我们讲述一次?”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向他问及这个问题了!可是国王的回答,仍然是像前两次一样,只是长叹了一声。我感到十分不耐烦,因为我甚么都对他说了,而他却始终想隐瞒那个梦境!但是,正当我要提出抗议之际,国王却向我作了一个手势:“我并不是不肯覆述这个梦境。只不过……只不过这个梦中所见到和听到的一切,实在太令人沮丧。不愿意转述,而且连想也不愿再想。况且,由我来转述,远不如由你来亲历,是不是?”我一听得他这样说法,不由得大喜,忙道:“你的意思是,由我来亲自体验?”国王道:“是的,你们今晚可以在宫中留宿,利用那……那……记录仪,获得你们另一个梦,等你们知道了这个梦境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其它的问题!”我连声道“好!好!”国王按下了对讲机的掣,吩咐大臣进来,在大臣没进来之前,他指著那个柜:“你可以将那记录仪带到的你的卧室去,最好别让大臣看到,要向他解释,太费唇舌!”我立时点头表示同意,在柜中取出那具记录仪来,脱下上衣,将之包了起来。这时,大臣也进来了,国王吩咐道:“好好招待卫先生夫妇,替他们准备房间,明天我还要和他们长谈。”大臣恭敬地答应著,我和白素向国王行礼告退,大臣先带领我们享受了一顿极其丰富的晚餐。在经过了长途跋涉和长时间的谈话之后,我和白素都十分疲倦,所以当我们来到了大臣替我们准备的华丽卧室之中不久,我们将头枕在那具记录仪上之后不久,我和白素,就都进入了睡眠状态之中。第十三部:第三个怪梦一进入睡眠状态之中,我们就有了另一个“梦”。在这里,必须略作说明。那样子的记录仪,到现在为止,一共有三具,“梦”也有三个,第一号记录仪,落在柏莱和辛尼的手中,使他们有了第一号梦。第一号梦,只有辛尼和柏莱亲历。我知道第一号梦的内容,由于辛尼的转述。我之所以要将“梦”编号,也是为了叙述的方便。巴因卖给白素的那具记录仪,使我们得到了另一个梦,这个梦,我将之编为第三号,称之为“第三号梦”。因为我们在王宫之中,又得到了另一个“梦”之后,发现那个梦,应该排在第二,因为那个梦中发生的事,应该在第三号之前。以下,就是第二号梦中的情形。第二号梦中,开始,也是一个会议,但是会议的参加者只是六个人,那六个人,我在一进入梦境之后,就可以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是A、B、C、D、领导人,以及C的父亲。我之所以将这个梦编为第二号,是因为显然那是A、B、C、D才回来之后发生的事,他们六个人先讨论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才在另一次较多人参加的会议中出现  那次较多人参加的会议,就是第三号梦。我这样叙述,可能有点凌乱,但是事实如此。如果有心弄清楚那些次序,也是很容易的事。一进入“梦境”,同样是柔和的光线,六个看来有点朦胧的影,围著一张圆桌坐著,开始时,是一片沉默,然后才是领导人的声音:“你们四个人的结论一致?”C的声音听来很低沉:“是的!”领导人叹了一声:“情形真的那么坏?”C苦笑道:“只有比我们的报告更坏!由于我们对罪恶的认识不是那么深刻,我们的报告,其实还未曾触及他们内心深处的丑恶。他们的内心究竟有多么坏,只有他们自己才最清楚!”A的声音愤然,指著C:“他的遭遇最不幸,他千挑万拣,拣了十二个人,认为是最有资格相信他们的了,可是其中的一个,居然出卖了他!”领导人和C的父亲,同时发出了一下感叹声:“你认为他们罪恶的根源是甚么呢?”A、B、C、D都沉默了片刻,B最先开口,语音平和:“是他们对自身的生命认识不够。短促的生命,在他们的心目之中,却是头等重要的事。”A大声道:“不是,罪恶的根源,是由于他们根本就是罪恶的化身!他们的一生之中,不知要做多少丑恶的事,大规模的杀戮,只重视自己的生命,而漠视他人的生命,这才是致命伤!”D叹了一声:“我认为最大的毛病,是在他们之间,完全无法沟通,没有一个人可以知道另一个人的心中在想甚么。可以沟通的语言,虚伪和不真实,虚假代替了一切,欺诈盛行。他们又追求莫名其妙的权力,专横和独断,超乎任何生物的对待同类的残忍。公平和正义,在那里完全找不到影子!”领导人叹了一声:“这一切,正是你们四个,要到那边传达的,要不是他们如此丑恶,也不用你们四个到那里去了!”A道:“是的,我们去了,也尽我们的力量,作了传达,可是收效实在太微,而且我相信,情形会愈来愈糟,罪恶会愈来愈甚,直到  ”C的父亲沉声道:“直到我们要将之根本毁灭为止?”C喃喃地道:“会有这一天的。我们承认失败了!”A大声道:“我已经研究过,要将那个星球完全毁灭,只要使那颗十七等发光星的运行轨道,略作调整,对那个星体所在的星云,影响已是极小,对我们这里,完全没有影响!”A的话之后,是一个相当时间的沉默,B才叹了一声:“不见得在那里的所有人全是这样的,尽管内心的丑恶,单为自己打算,牺牲他人的千百分利益,目的可能只能为自己带来半分利益,但总还是有少数人是好的,虽然是极少数,叫他们也一起遭毁灭,未免太不公平了!”A道:“你有甚么更好的方法?”B道:“我们可以在距离这个星球适当距离之处,作一个大型的接引装置。当他们的肉体功能丧失之后,他们的思想电波束,可以供我们作检查,是合乎回来资格的,就可以接引回来。我们可以作这个最后的审查。”领导人犹豫了一下:“他们的头发功用完全丧失了,还有甚么思想电波束?”B道:“极微弱,但还存在。在那边,也有个别的突发情形,思想电波束凝聚不散。我们的装置如果是够精密,可以接送合乎条件的人回来!”领导人道:“很好,我会设法促成这个工作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顿:“你们不准备再去了?”A、B、C、D四个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不打算再去了!”D叹了一声,又道:“说起来很惭愧,我们失败了。我们已经够宽容的了,我甚至答应他们,不论他们过去的行为和思想如何丑恶,只要他们放弃过去的一切,就可以得到宽容。可是他们心灵中丑恶是如此根深蒂固地盘踞著,真正能听我话的人,真是少之又少!”领导人摆了摆手:“我们有了结论,他们的最大罪恶根源,是内心深处只为自己短暂的生命打算,在他们的生命过程之中,虚伪、欺诈、贪婪、妒嫉、凶狠、残酷、自私、横蛮……”领导人讲到那些词的时候,语音十分生硬,显然他对那些事,并不是十分熟悉。当他还想向下讲去的时候,C的父亲苦笑道:“不必再向下说了,这些行为,单是听著也不舒服,真不明白他们何以互相向自己的同类,一生施展这种行为!”领导人停了一停,没有再说下去,道:“我们派去的四个人,已经尽了能力来宣扬与此相对的种种善良行为,他们宣扬的道理,相信会一代一代传下去。现在,我们只能听其自然,由他们自己去选择。我们进行那个接引装置,已经算尽了最大的努力,何去何从,由得他们自己去决定好了!”C的父亲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到这里,A、B、C、D先站了起来。领导人和C的父亲也跟著站起,领导人说道:“他们都等著听你们四人的报告,该去了!”A苦涩地道:“也没有甚么好报告的,我们失败了,如此而已。”六个人一面讲著,一面走了出去。我和白素就在那时,醒了过来,背对背而坐,一声不出。那个“梦”,不但使我们讲不出话来,而且,使我们冷汗直冒!C说:“他们究竟有多么坏,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么坏?领导人用生硬的语音已经数出了不少坏行为来,但是那些坏行为,只不过是地球人所有的坏行为中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我和白素,当然也明白了何以国王不愿意叙述这个梦境的原因。我们,地球人,是如此邪恶!比地球上任何的生物邪恶!而我、白素、国王,全是其中的一分子!我先转过身去,看到白素也在缓缓转过身来。我们互望了一眼,我先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声音也有点发颤:“他们放弃了!”白素的声音发涩:“没有,他们在适当的距离,设了接引装置!”我苦笑道:“就算有这样的接引装置,你说,地球上有多少人可以够资格回去?”白素喃喃地道:“总有的,总会有的……或许,十四万四千人?”我身子向后略靠,就和白素背靠背坐著,一直坐到天亮。大臣又来招待我们进早餐,早餐后,我们又进了国王的书房。国王一见我和白素,第一句话就是道:“两位,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可以通过最后的审查?”我和白素报以苦笑,无法出声。国王又叹道:“其实人人都可以通过最后的审查。他们四位的道理,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只要照做就可以了!可是谁都不肯做!”我苦笑道:“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以传播他们四个人道理自居的人,又有几个能够做得到?”国王搓著手:“虚假,没有一个人能知道另一个人的心中真正在想甚么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道:“在这样的情形下,任何人邪恶的心念,不为他人所知,也就没有了真实这回事,一切全在虚假的烟幕下进行,我真怀疑,虽然他们在适当的距离,装了一个接引地球人‘思想电波束’回去的装置,但究竟是不是有人曾经有资格可以被接引回去!”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白素已经道:“有确实证据被接引回去的,至少有一个人。”我和国王都大表讶异,不知道白素何以说得如此肯定。白素道:“这个人,就是大发明家爱迪生。你们应该知道他临死时的情形!”我和国王都不禁“呵”地一声,一起点著头。大发明家爱迪生临死的情形,有著明确的记载:当他弥留之际,医生和他的亲友都围在他的床前,眼看他的呼吸愈来愈微弱,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可是就在医生要宣布他死亡之际,他却突然坐了起来,说了一句话:“真想不到,那边竟是如此美丽!”他一讲完这句话,就正式死亡了!一直以来,没有人知道他这句话,是甚么意思,也没有人知道他在临死之前的一霎间,究竟看到了甚么,以致他要挣扎著坐起来,将他所见到的那美丽的景象,告知他人。这件事,一直是一个谜,虽然在许多正式的文件中都有记录,但是一直没有人可以解透这一个谜。国王显然也知道这个事实,所以他才会在一听到白素的话之后,和我一起发出“呵”地一声惊呼来。这个令世人一直大惑不解的谜,大发明家爱迪生的最后遗言,如今在我们看来,实在再简单也没有!那是因为他已经“回”到了那边,看到了那边的景色,所以不由自主,发出了赞叹声来!爱迪生回去了,这可以肯定!国王呆了半晌,才又道:“那么快?人一死,就立时可以回去?”我吸了一口气,道:“多半是这样,不然爱迪生不会那么快就看到!多半人在将死未死之际,‘思想电波束’就已经离开了肉体。肉体是暂时的,最多一百年,但是‘思想电波束’,却是永远的。而爱迪生之所以能成为大发明家,想出许多人类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看来也是遗传因子突变的结果。”国王叹了一声:“思想电波束,为甚么我们不能自行控制?那些记录仪中,一再提到头发的功用  ”他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搓著手,神情看来相当紧张,又道:“和头发的功用之一,是不是有关呢?”我道:“我想过了,我想,应该说是思想电波束,是经由头发而出入的,头发原来是思想电波束的通路,所以才生得如此接近脑部,而且构造又如此奇特,数量如此之多,地球上其它的生物,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国王紧皱著眉,显然他心中和我一样,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我又道:“我还有一个想法,所谓永生,我想是生命中的一个转移,情形和柏莱由白种人变为印地安人相似,用我们的话来说,叫作‘借尸还魂’,或者是‘投胎’。思想不变,但是肉体转换。而且,我相信这种转换,也是通过头发的功用来进行的!”国王又想了一会,才道:“暂时只好如此假定,因为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一点!”我刚想开口,白素已经道:“可以的,可以有人证明这一点的!”国王先是“啊”地一声,对白素的话感到很惊异,接著,他随即明白了白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因为我已将我所知的一切全告诉了他,他也知道在那七层石室之中,有一个装置,可以令一个人“回去”!当时,我们三个人都停止了不出声,心中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一股无形的重压,压在我们的心头。这种重压,由于我们现在正处于人类所有知识范围之外的一种经历而生。我对于“回去”这个名词,多少有一点异议,因为就算一切事实,正如我们所知一样,我们到达这里,也不可能算是“回去”,我们是第一代被遣来的人的后代,从第一代起,已经不知经过了多少代。尽管时至今日,我们对于地球的环境,还是不能十分适应。但我们究竟是应该属于地球的,还是属于那边的呢?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也令我的心情,十分迷惘。为了打破我们三人间这种难以形容的,令人感到十分不安的沉默气氛,我摊了摊手:“陛下,如果你的政务不是太忙的话,倒可以到那边去走走!”我的话说得十分轻描淡写。可是国王显然也正在想著这一点,他竟因为我的话,而陡地跳了一下,接著,用一种奇特之极的眼光望著我。过了好一会,他才吞了一口口水:“我……能到那边去?”我道:“为甚么不能,记录仪中的记录,说得很明白,可以有一个人到那边去!”国王急速地呼吸著,来回踱著步:“我……如果去的话,怎么去?”我摇著道;“我不知道,但如果我们到那七层石室中去的话,总可以找出答案来的!”白素接口道:“而且巴因的那柄钥匙在我这里,可以直下最底层的石室!”国王又呆呆地想了半晌:“去了,要是回不来了呢?怎么办!”我和白素都陡地一呆。老实说,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去那边,应该是地球上所有人的最后归宿。像柏莱,就一直只想“去”,而没有想到“回”。可是如今国王却想到了这个问题。我和白素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国王又叹了一声,才喃喃地道:“我想我无法抛开一切,到那边去!”国王的语音虽然低,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他的话,却在我的心头,造成了重重的一击!既然抛不开,当然不能到达彼岸,国王是不会,而且也无法到那边去的了!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国王自己也显然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神情有点苦涩:“我现在不能走,两位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白素,白素也望向我。在那一刹间,我们两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好一会,还是白素先开口:“陛下,不论怎样,我们都得到那七层神秘石室中去看看!”国王紧皱著眉,足有好几分钟之久,他紧蹙著的双眉,才舒展了开来,很明显,他心中的一个结,已经解开了!他搓著手:“我准你们两人,进那些建造在地下的石室去!”我怔了一怔:“你  ”国王摇头道:“我不去了!而且,你们去了之后,不论有甚么结果,也绝对不用再来讲给我听,我已经准备将所有的事完全忘却!”我有点感到意外,指著那具记录仪:“你无法忘却的!当你看到这东西时,难道你有法子使自己不想起这一切古怪的事情来?”国王笑道:“那太容易了,只要三分钟,就可以将这东西全毁去!”我还想说甚么,白素拉了拉我的衣袖,阻止我再说下去:“陛下的决定是对的,他和我们不同,他有很多责任,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一走了之!”我提高了声音:“责任?他的责任,和他的一切,用那边的眼光来看,全是如此虚幻和短促,是根本不值得留恋的!”白素立即道:“但我们究竟是这里的人,不是那边的人!”我无助地挥著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下去好。国王已经道:“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绝不会改变。我给你们进入军事禁区的特权,而且吩咐御前大臣和禁区守卫,给你们一切需要的帮助!”他的话一讲完,就已经按下了对讲机的掣,吩咐御前大臣进来。我和白素自然没有再说甚么,国王想忘却这一切,我们没有理由强迫他记在心里,而我和白素,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到那七层石室中去探索一番的!当大臣进来,国王作完了吩咐之后,我们向国王告别,离开了王宫。有了国王的吩咐,大臣对我们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友善,替我们准备了车子,由他陪著,当日下午,就已经来到了“军事禁区”。禁区的守卫工作,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加强了许多。我想那是由于柏莱上次闯进来的结果。大臣对两个军官吩咐了几句,军官带著我们向前走,来到了一处看来和附近别的地方没有任何不同的所在,指著地下:“最后的封口,就在这里。”大臣向我指了一指:“一切照他的吩咐!”大臣说完了这句话,就自顾自地走了开去。我绝不知道,在进入那七层石室之后,会有甚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但不论会发生甚么事,总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当大臣走了开去之后,我向那两个军官望了一眼,军官的神态十分恭敬,一副听我命令的样子。我道:“一共有多少守军?”其中有一个军官道:“七百零六人!”我挥著手,用极其肯定的语气道:“全部撤退到三十公里之外,一个也不留!”尽管我的命令下得极其肯定,可是由于命令的本身实在太奇特了,那两个军官在刹那之间,睁大了眼,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我提高了声音:“全部撤退!留下掘地的工具给我们就行了!”直到我第二次重覆,那两个军官才如梦乍醒,各自立正,向我行了一个礼,快步奔了开去。不一会,我就听到了一连串的口令声,自近而远,传了开去,接著,便是许多辆卡车发动的声音,士兵列队,跑步向卡车。两个士兵拿了十几件工具来,放在地上。那批军队的行动十分迅速,不到半小时,所有的人,全走得乾乾净净。当人全部离开之后,四周围静到了极点。我和白素可以听到相互之间的呼吸声。我拿起了一柄鹤嘴锄来,在手心中吐了一口口水,搓了搓手,抓起锄来,向地上锄了下去,开始挖掘。白素在一旁,将我挖开来的泥、石,全都搬开去。不到一小时,我已挖开了铺在水泥上的砂石泥土,现出了水泥板来。白素发动了发电机,我取起一柄风镐,一开动,在寂静的夜晚,那种连续的“达达”声、只怕可以传出十里之外。在风镐的钻动下,水泥翻了起来,现出钢筋,白素就用锯锯断钢筋。在我们两人通力合作之下,很快就开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洞下面,黑沉沉地,埋藏著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奥秘!等到我们可以肯定,我们两人都可以下去之际,我们就停了手,白素提著一具强力的电筒,向下照去,我在洞口向下看,毫无疑问,那是我曾经到过的第一层石室。石室的四壁,全是整齐的石块,石室中空无一物。我先跳下去,然后接白素下来。我找到了通向下层的梯级,和白素一起向下走去。第二层、第三层的情形,都和第一层一样,全是空的,甚么也没有。而且虽然一层和一层之间,在梯级的尽头处都有门,但却全是开著。一直来到了通向第四层石室之间,门才关著。我推了推,没有推开。我用电筒上下照著,不一会,就在门边上,发现了一个圆形的小孔,和白素得自巴因的那柄钥匙,一样大小。自从进了石室之后,我和白素都没有说过话。那是由于下面实在太静了!我们不但可以听到互相间的呼吸声,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这种极度的寂静有一股异样的压力,使人完全不想开口讲话。我找到了那个小孔,向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白素也立时会意,取出了那柄钥匙,平贴著,放进那个小孔之中。钥匙才一放进去,就听到“拍”的一声响。那一下响声,其实是十分低微的,但是由于我们所处的环境实在太静了,所以那一下轻微的声响,也令我们两人,吓得不由自主,跳了一下。随著那一下声响,门向内慢慢打了开来,白素取回了钥匙,向内走去,我跟在后面。第十四部:深入七层充满奥秘的石室那是第四层石室。上一次,我是从最底层,第七层石室中追巴因上来的,当时,除了第七层石室之外,每一层都点著灯。可是当时我由于急于要追上巴因,所以根本没有向那些石室,多打量一眼。这时,一进入第四层石室,我和白素两人,就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电筒的照耀之下,石室四壁的浮雕,显露无遗!我和白素到过很多地方,而且对于各地庙宇的艺术装饰,都极有兴趣。但是我们却从来也未曾见过如此精美的浮雕!那些浮雕,毫无疑问,是属于庙宇艺术的范畴。我和白素将手中的电筒,慢慢地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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