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心疼这个小孩的。 祈诺怕出来的时间太久苏家人找他,便提早回去了,我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消失不见。我的心里有一种失落感,这种感觉像浮草一样缠绕着我。他就这样牵过我的手,让我把记忆倒退到那个在树水镇的夏天,可是他却不能陪我走到最后。 展凯扬拿了药帮我擦上:“还好我聪明,早一步去搬夏爸爸这个救兵,否则你的手就完了。” 我笑着说:“认识你这么久,最聪明的就是这次。” 夏朵雪一直握着祈言的手,对他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任性地硬要带祈言去草莽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不想问她为什么要带祈言去草莽街,因为真相总是让人那么措手不及。我隐约感觉到一点,心里隐隐作痛,不想再把这个伤口拨大,我怕会有更多人受伤。 “对不起,小末,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让祈言受这样的伤害。” 我说:“朵雪,我不会怪你的。” “小末,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夏朵雪哭了,哭得很厉害。漂亮的她,如今却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哭,除了我的右手残废了的那段时间外,我就再也没有见她这样伤心地哭过,她是我生命中待我极好的人,为我哭了一次又一次。 我帮她擦眼泪:“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怪你。” 夏朵雪转身跑了出去,我想她是不想吵到祈言,而我知道,祈言已经醒了,只是他不愿睁开眼睛面对这样的场面。 祈言的眼睛在夏朵雪走了之后慢慢地睁开了,他问:“你和那个佐树……” 我伏在他的床边,说:“我和他真的没关系。” “可是我看得出,他很在乎你。” 我用手指弹祈言的额头:“一定是你的错觉,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 我目前根本没有空去管这样的事,我的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我决定和爸爸好好谈一谈。 在医院楼下,我看到了爸爸,他提着很多吃的准备上楼。他消瘦了很多,鬓角斑白。我有些内疚,我这么不关心他,连他发生了这么多事都不知道。 “爸爸,我要和你谈谈。”我说。 “是祈言的事吗?” “不,是你的事。工厂什么时候卖给别人了?” 爸爸苦涩地笑了一下:“再过不久,我们连房子都要卖了,爸爸被人骗了钱,前两个月已经破产了,现在只能靠卖房来抵押银行的债,只是我一直瞒着你。” “所以,你让祈言回去,根本不是气我们掉包的事?” 爸爸点头:“我已经和你张叔叔说好了,等祈言和我们断了关系之后,他就会收养他。你张叔叔一直没有孩子,也想有个人陪,祈言跟着我们也是受苦啊!” 我终于明白了爸爸的用心,明白了一个破产的男人无奈又挣扎的心。 我上前拥抱爸爸:“爸爸,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陪在你身边。” 看到爸爸的眼角湿了,我心里也酸得难受,便说:“走吧,我们去看祈言。” 我和爸爸转了个身,看到祈言被护士扶着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他苍白的脸,微红的双眼——他流眼泪了。我第一次看到祈言流泪。这时,他步伐不稳地朝我们走来。 突然,他跪在爸爸面前:“叔叔,我不走,无论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会离开你,以后你就是我的爸爸,我们一起相依为命。” 祈言把头抵在地上,爸爸和我都蹲下去扶他。爸爸说:“祈言,你真是个傻孩子,其实叔叔知道你懂事,只是叔叔很快将会一无所有。” “我不在乎,叔叔,和你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你明知道我调皮,不好好学习,却都由着我。以后我一定把你当亲爸爸一样,我会和小末一样孝顺你的。” 我也哭了,我们都哭了,我们的眼泪在医院明晃晃的灯光中,在路过的停留的人群中,一点点地渗进土里去了。我握着祈言的手,爸爸握着我的手,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们三个人的生命是紧紧地维系在一起的,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3 当所有的事情都明朗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清晰起来,祈诺和祈言把身份换了,学校的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而苏家那边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苏爸爸很满意祈诺这个听话乖巧的孩子。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喊祈言的名字,领着他去安倚居陪我练字了。 爸爸把房子卖了,卖房子的那天,继母也消失了。后来我才知道,继母和那个骗爸爸钱的狐狸眼男人是一伙的,她卷了爸爸剩下的钱就跑了。爸爸卖房卖车,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并遣散了家里的仆人。我们搬到了清水街,租了一套小小的旧房子。 田阿姨走的那天握着我的手哭了,她说:“小姐,以后我会来看你的,还会给你送好吃的。” 我也哭了,话也讲不出来。展凯扬和夏朵雪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们家的变故的,他们围着我问了很多,可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祈言收拾完东西之后,站在房间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面黑色的墙。那个晚上天黑得很快,因为没交电费,房间里的灯在一瞬间就熄灭了,黑色的墙面上突然闪现出点点荧光,像灿烂的银河一样美丽。我问:“这是什么?” 祈言说:“是我给你做的星星墙,本来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看到了呢。” 一瞬间,感动涌上了我的心头。我靠在墙上,在黑夜里对他说:“祈言,以后我们要一起努力,把今天失去的都得回来。” 祈言站在我旁边,在黑暗中拉过我被烫伤的手臂,露出心疼的眼神:“罗小末,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从今天开始,换我照顾你。我要做你黑夜里的萤火虫,帮你照亮前方的路。” 他一夕间仿佛就长高了,成熟了。他刷的星星墙真的好美,美得让我仿佛回到了树水镇那个飞满萤火虫的夜晚。 我低着眼睛说:“祈言,谢谢你。这三年来,你故意不好好学习,其实是想和我分到一个班,你和夏朵雪在一起,也是不想让我失望,你和祈诺再也没有联系,也是因为我。我知道的,祈言,我都知道。可是,我何德何能……” 祈言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们的关系好像从一开始就密不可分了。他说:“罗小末,你的好只有你自己看不到。那天佐树说,你能和罗小末在一起生活,一定充满了欢乐吧。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却认同他的话,只要和你生活在一起,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裕,我想,至少我都是快乐的。” 我的眼前浮现出佐树那张嚣张又无赖的脸,他的目光阴郁,浑身透着一股狠劲。 我拖着自己的行李拉开门走了出去,祈言跟在我身后,我能看到他细长的影子。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大门关闭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来。快乐是什么呢?我想我一直都是快乐的,只不过我的快乐,在祈诺离开后已经蒙上了一层像纱雾一般的忧伤。 爱情真让人疲倦,真让人患得患失,真让人惆怅伤心。 4 我们在清水街租的房子是朝南的,中午有大束大束的阳光照进我的房间里,洒落在破旧的书桌上。楼下小卖部的打牌声很大,吵嚷的车子从楼下飞驰而过。 爸爸把一间大房用门板隔成两间小房给我和祈言住,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架老得转不动的电风扇,电风扇开起来的时候吵得人睡不着。爸爸在附近的一个小小的建材公司里当小主管,他白天上班,晚上还兼职两份临时工,很辛苦。 这和我以前富裕的生活大相径庭。 我不知道以后我的学费要从哪里来,我这才知道,原来人一旦没有了钱,做任何一件事都会觉得寸步难行。 夏朵雪也变了,她买了好多好多东西给我,好像要弥补什么,她愧疚的心我一目了然。可是,我从来不怪她,我的傻姑娘。 我学书法的钱也没有了,展爷爷人好,就免了我的学费。我自知不好意思,所以总是在上完课后帮他整理好书桌,打扫好卫生才离开。 如果祈诺和我一起上书法课,下课后他也会和我一起打扫卫生。苏灵珊的病时好时坏,祈诺总是悉心地照顾着她。 祈言开始认真学习了,隔着门板,我能隐约看到他房间里的灯总是亮着。展凯扬说祈言已经离开了车队和篮球队,还把模型和自行车都卖了,我想,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他和夏朵雪的关系明显变淡了,可以说他们的恋情从头到尾都是夏朵雪一厢情愿,祈言只不过遂众人所愿配合了她。 那日夏朵雪拉他去草莽街,这期间必定发生了很多事。他们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去问,快要十五岁的罗小末已经深深地明白了真相的可怕,谎言有时候更像良药。 我倒在床上,享受着夏天最舒服的夜晚,风轻轻地吹着,把白天里一身的燥热都吹走了。所有的喧嚣都停止了,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夏天,在那棵有萤火虫闪烁的榕树下,他站在那里,眼睛里全是我的影子。 在榕树下许愿就一定会实现。 可是,我只能循光而去,却不知榕树在何处。 5 中考的考试场地有三个,景安一中、艺安中学和彩虹外国语学校。全市中学生的考号全是打乱的,电脑随机编排,考生们编在哪个学校考试,就是在哪个学校考试。我和夏朵雪都编排在了艺安中学。 考试的前一天,我和夏朵雪去熟悉考场。在一栋红色的瓦楼下面,我们刚准备走上楼,就看到一个人从楼上“啪”的一声落在了我前方的地上。 “有人自杀啦!”我吓得半死,没想到艺安中学会发生这么恐怖的事情。 “我去打电话。”夏朵雪转身要走。 “你们俩有病啊!”刚才落在我们面前的那具“尸体”突然站了起来。真是一个惊魂未定,一个惊魂又起。 “诈尸?”我说。 “你才诈尸呢,我这叫为爱牺牲。再说,从二楼跳下来怎么可能死呢,你们是白痴啊!”女生捂着自己摔伤的手,嘴里还不忘骂我们。 我这才看清楚,说话的女生留着长长的头发,随意地绾成了一个简单的髻。她的眼睛细长细长的,皮肤白皙,尖尖的下巴。她穿着艺安中学的深紫色校服,不过是经过改良的。校服的上衣很短,露出了肚脐眼,她的肚脐眼上还打了一个环。 不愧是艺安中学,学生都这么新潮。 不过,我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我只想先看看我的考场座位,然后就回家吃饭,准备明天的考试。 我拉过夏朵雪,继续和她上楼,在走到二楼的走廊时,我看到有一个男生正靠在栏杆上抽烟,他衬衫的纽扣没扣上,光滑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细嫩。 “佐树!”夏朵雪大喊一声。 他抽着烟,眼睛半眯着,脸上流露出一个邪恶的表情,鼻环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是佐树。 他坏笑着说:“两位小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他,他张扬的笑脸这么明显地映在我的眼睛里,他的皮肤是小麦色的,他的牙齿很白。 我上前伸出手:“把手链还我。”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动弹不得。他俯过身来说:“你还欠我一只左手,那要怎么还呢?” 他和我说话的语气半温半热的,这好似一道危险的讯号,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他把手一松,我立刻跑回夏朵雪的身边。 “罗小末,你总是让我很生气。”他有些不愉快地说。 “我又没有义务让你高兴。”我顶撞他。 他看了我三秒钟,然后抽了一口烟,说:“不过我很高兴有普通人来挑衅我。” “你到底还不还我手链?”我没空和他废话。 刚刚“诈尸”的那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上来,站在我们对面说:“佐树,她们是谁?” 佐树一挑眉:“她们啊,是最近追我的女生,好烦的,你如果打得过她们,晚上我请你吃饭。” “不要脸。谁追你啦?!”夏朵雪骂道。 “他是出了名的不要脸!”我补了一句。 那个女生根本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一下子就向我们扑了过来。夏朵雪的跆拳道可不是白学的,她两三下就把那个女生打倒在地了。佐树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想,刚才那个女生之所以会从二楼跳下来,肯定也是佐树的要求,这个男生的心肠也太坏了,坏透了,我再和他纠缠,吃亏的是自己。 “朵雪,不和她计较了,我们回家吧,教室不看了,大概知道方位就好了。” 下楼的时候,佐树在楼上冲我喊:“罗小末,记得,你还欠我一只手啊……” 四周回荡起他那让人讨厌的笑声,这笑声在这所有百年历史的艺术学校里,显得那么不协调。 我说:“简直是心理变态。” 夏朵雪无奈地叹道:“我也是后来才听说这小子是在景苏闹出人命待不下去了才回景安的。” “太可怕了,还好我没有准备考艺安中学,要不肯定被他整死。” 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每次见到他我都会感到恐惧,可是我的预感又出现了,我一定会再见到他的。 6 中考的三天时间在笔间缓缓流过,我的数理化都不太好,因此也没有抱特别大的幻想能进全市有名的三所重点高中,等成绩出来,填一所还算不错的普高就好。 考完的那天,我很早便出了考场,坐在艺安中学运动场的秋千架下计算刚才的试题得分,考得不理想,心情很烦闷。这架秋千是欧式风格的,米白色,秋千的扶手上雕了精细的花枝,这所学校的品位显而易见。 秋千上停了一只鸟儿,我的头顶也有鸟儿飞过,大只大只的,飞在云层的下端。我抬起头,回想起这三年错落的时光。从树水镇到景安城,从富家千金到普通老百姓,从昂贵的锦衣到暗色的棉布衬衫,这一重大的转变所有人都以为我接受得很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花了多长时间才慢慢适应的。 头有片刻的眩晕,我急忙去翻包里的糖,糖翻出来了,整包掉在了地上,我却不想下秋千,就任它落在地上。 “老师没教你不能乱丢垃圾吗?”祈言漂亮的手指伸到我的眼前,他的脸上是温柔的笑容,蓝色的衬衫在阳光下显得安静而美好。他变了,以前那些放荡不羁奇形怪状的衣服他都不穿了,如今的他穿各种衬衫、牛仔裤、运动鞋。 “你来得好早,考得怎么样?” 他坐到我的秋千旁边:“不知道啊,随便考考。” 他把糖果剥了递到我嘴边:“吃吧,要不等晕了要我背你回去就不好了。” 祈言变得细心了,我把糖果吃进嘴里,真甜啊,甜蜜的生活如果一直都吃不完,那该有多好! “你考得怎么样?”祈言问我。 “很不好,重点没戏。” 祈言不说话,只是剥了一颗糖果放进自己的嘴里,我拉他从秋千上下来,说:“好了,终于考完了,我今天想吃水煮鱼,你给我做吧。” 祈言做饭一流,这也是搬到旧房子之后我才知道的。他第一次做了三菜一汤给我和爸爸吃,吃了之后,我们都赞不绝口,以后每天都是他做饭。 今天也不例外。我们一起去菜场买了最新鲜的鱼和配料,回家煮着吃。在厨房里,我笨手笨脚的,让祈言几句话就打发了。他围着粉红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爸爸说:“还好有祈言给我们做饭,要不以我的厨艺,你怕是吃两次就要吐了。” 我非常赞同,爸爸下过一次厨,那顿饭我一口也没吃进去。我想我肯定是继承了爸爸的这一特质,那次我做饭差点要把家都烧起来了。 从此祈言就成了我们家的小厨师。 在等待成绩出来的那几天,我哪儿都没去,成天窝在小房间里给我的吊兰浇水。我把它挂在窗台上,窗上挂着粉色的窗帘,贴着彩色的珠片,显得那么有意境。 展凯扬和夏朵雪来我们家的那天,正好下了成绩单,夏朵雪和我都考得不好。展凯扬的成绩很高,这是我们意料之中的。唯一让我们吃惊的是,祈言居然考了全市第三名。 这次是真的,成绩单上清清楚楚地列了一组好高好高的分数,全市的排名也列在上面,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要掉下来了。 “你抄谁的?”展凯扬首先发问。 “是不是祈诺替你考的啊?”夏朵雪继续问。 “不是,肯定是被鬼附身了。”我说。 祈言郁闷地站在客厅的窗户边,撅着嘴说:“你们很讨厌啊,我就不能偶尔天才一下吗?” “展凯扬这个跳级生才考全市第八名,那你说说你这全市第三名是怎么来的?”打死我也不信。 “不信拉倒。”祈言持续郁闷中。 倒是爸爸很开心,他笑眯眯地说:“祈言考得这么好,这次去彩虹外国语学校都不成问题了。你们先坐一会儿,叔叔去买东西给你们庆祝。” “不用买啦,我爸爸今天请我们出去吃。”夏朵雪开口说。 她说话时的神色有些异常,像是伤感又像是悲伤,我牵着她的手,她的手是那么冰凉。 7 吃饭的地点定在凯新酒楼,是全景安最有名的酒楼,我不明白夏爸爸为什么要请我们到这么贵的地方来吃饭。 凯新酒楼的吊灯是湖水蓝的水晶,大厅里金碧辉煌,中央还有一个很小的瀑布,瀑布下面是一个小水池,小水池里有几尾周身通透、色彩斑斓的鱼。凯新酒楼的台阶是旋转的,水蓝色透明玻璃,坚固又明净。 以前富裕的时候,我和爸爸来过几次,那时觉得不怎么样,现在看看,顿时有种失落感。 刚进到宴客厅,我就看到夏爸爸坐在椅子上,他沉着冷静地坐在那儿,刀霜镌刻的脸上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脖子上的金色链子在灯光下金光闪闪的,站在他旁边的手下依旧是黑衣黑脸,凶神恶煞。 上菜的时候,夏爸爸举杯说:“今天是我为朵朵出国前办的一次饯行,请的就是朵朵的几个好朋友,叔叔感谢你们不害怕朵朵的身世,一直和她做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叔叔帮忙的,就尽管来找叔叔。” 我们三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朵雪,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走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我问。 夏朵雪低着头,眼眶红了。 “这事怪叔叔,近来,佐三那帮人在和我争地盘,佐树那小子是玩命之徒,比他爸爸还狠,放话说如果我不让出城西的地盘,就不让朵朵好过。城西那个地盘我是不会拱手相让的,所以我打算送朵朵离开,过个三年五载再说。” 本来面对一桌子的菜我们很有食欲,可是在听到夏朵雪要出国的消息后都停了筷子,大家静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开宴客厅的门,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紫衣男生佐树,他穿着紫色的背心,黑色的窄筒裤,一脸玩味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夏叔叔,听说你要送朵雪出国,我特意来送份礼给她,希望她一路顺风。”他表面客气,可是我们都知道他不怀好意。 佐树看见我,笑着打招呼:“罗小末,我们又见面了。” 祈言挡在我面前:“离她远点。” “上次打得不够,现在还来做护花使者?”佐树的眼睛里又露出了凶光。 夏爸爸走上前,说:“谢谢你的礼物,不过我想我这儿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佐树歪着嘴笑了笑,他染了额前的头发,是棕红色的。今天的他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显得异常凶狠。 “我这就走。”他说完又转向我,“罗小末,天才少女书法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离开的步伐很稳,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看得出来他是个狠毒又有野心的人。 夏朵雪把佐树送的锦盒打开,我看了一眼,就蹲在旁边吐了。 锦盒里是夏朵雪在流浪动物协会领养的那只猫的尸体,它被人肢解了四肢,鲜血淋淋的,白色的毛已经被染红了,那双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辜地看着这世间。 夏朵雪哭了,在这金灿灿的宴客厅里,穿着流苏裙子的她显得是那么脆弱。我抱着她,原来做一个黑帮老大的女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陷入太多的纷争和仇杀中。阴谋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她再强悍也不过是一时的抵抗。 8 夏朵雪走的那天,景安出现了彩虹。在一场太阳雨后,彩虹从机场的北面一直延伸到我们每一个人的眼前。 那是一架飞往美国的飞机,飞机抵达的地点是纽约。夏朵雪穿着绿色蝴蝶结荷叶滚边雪纺吊带长裙,头发清清亮亮地梳成两个辫子,辫子上夹了两个梅花小鹿的发夹,卷翘的睫毛扑闪得很漂亮。 展凯扬是最落寞的那个人,他穿着一套休闲T恤,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站在夏朵雪的行李旁边。夏朵雪把我拉到角落里,她似乎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说:“小末,其实那时候把资料给周刊的人是我,我不是想害你,我只是看了祈言的日记后非常生气。那天在草莽街,我是要找他问清楚的,他说他从来都把我当妹妹。我听后真是气坏了,所以才把他故意带到佐树那儿去的……我……我……对不起,小末。” 我抱着她:“别说对不起,这些我早已经猜到了。可是,我不怪你,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善良美好青春漂亮的。” 夏朵雪的眼眶红了,我赶紧招呼展凯扬过来。 展凯扬说:“夏朵雪,我等你说一口美式腔调的英文回来啊,别让我失望哦。” 夏朵雪踢他:“以后玩车时注意安全。” 展凯扬点头说:“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祈言站在一旁说:“朵雪,我们一直都会在景安等你回来的。” 夏朵雪说:“祈言,你别说那么煽情的话,我再误会你就不好了。你呀,以后不喜欢的女生就别害人家了,说不定下次就不是被人打这么简单了。” 祈言摸摸自己手上还留着的疤痕,说:“知道了,长教训了。” 过安检的时候,夏朵雪突然跑回来,轮流拥抱了我们,最后她在我的耳边说:“我会永远记得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看着她乘坐的飞机起飞,飞机在空中留下一道划痕。天蓝蓝的,很漂亮,机场的玻璃上仿佛还映着夏朵雪的笑脸。我想起第一次看见夏朵雪笑的样子,她的笑容灿烂得像是冬天里最温暖的阳光,她陪了我这么多年,陪我开心,替我难过,她认真地喜欢过一个男孩子,可是却因为我们的不诚实让她受到了伤害。 回家的途中,展凯扬情绪很低落,我们都很感伤,祈言把手放在口袋里,慢慢地走着。我知道,我们都沉浸在夏朵雪和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里,那些青春流逝的时光成了我们记忆里最重要的回忆。 9 填志愿表的那天,祈言迟迟不肯下手,我填了一所普高之后,便有些郁郁地坐在窗台前喂鸽子。 爸爸说:“祈言,你就填彩虹外国语学校吧,那里的教学质量高。” “可是,学费太高了。”祈言皱了皱眉。 “这你不用担心,叔叔会想办法的。” “我再想想……”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电话很旧很旧,接听的时候有很大的电流声,可是我清楚地听到电话那端有一个清晰的声音问:“是罗小末和勒祈言家吗?” “是。我是罗小末。” “这里是艺安中学,今年我们学校要招一批特长生,我们看过你的资料,你拿了好多书法大奖,所以我们想以特长生招你入学,你可以和父母商量一下。另外,勒祈言如果能上我们学校的重点班的话,我们可以免去他三年的学费。” 阳光柔和地照进来,鸽子还在窗台上吃米,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极大的喜讯,我只是很开心地说:“好,我和我爸爸商量一下。”说完,我就挂上了电话。 爸爸和祈言听到这个消息后,祈言是最高兴的,可是爸爸还是坚持让祈言去彩虹外国语学校。 祈言走到爸爸跟前,很认真地对爸爸说:“叔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已经决定上艺安中学了,既然可以免去三年的学费,又是重点,为什么不去呢?” “可是艺安中学最注重的是培养艺术人才,教育质量始终不如彩虹外国语学校啊!” 祈言不管,硬是填了艺安中学,爸爸再要说什么,他就假装生气地说:“叔叔你再说的话,我晚上就不做饭给你吃了。” 爸爸这才停了口。 祈言做晚饭的时候,我认真地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他熟练地洗菜、切菜、配调料……本来干净的头发上沾上了好多的油渍。在厨房低瓦数的灯光下,他努力地挥舞着锅铲。炒菜的时候,油溅出来落在他的手上,可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他这几天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我知道,那个在树水镇上调皮任性的祈言正在一点一点地长大,他变得更漂亮,也更乖巧了。上帝把他安排在我们家,或许有更深的用意。 我回到窄小的客厅里,坐在有些残破的沙发上和爸爸对望,爸爸说:“祈言真的很努力地在学习照顾这个家。” 我想起夏朵雪离去时对我说的话:祈言的日记本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你的名字。而祈言脖子上挂的镂空挂坠里的那一粒白色的东西,是你掉下来的大牙。 窗外灯火通明,独我一人暗淡,不是无灯,只是假装看不见罢了。 我一直在思念第一个朝我走来的少年,思念他那修长的手指,温暖的目光,清澈的眼眸。他有一张和祈言一样的面孔,可我知道,他终究不是祈言,祈言也成不了他。 窗外有人在放烟火,天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烟花来。我探出头去,借着远处闪亮的烟火,看到一个叼着烟的男生穿着紫衣坐在一辆机车上冲我邪邪地坏笑着。 我的头痛起来,自从夏朵雪的白猫事件发生后,我深深地明白了惹上这种人的后果。 听闻他是艺安中学里最让人避而远之的吉他手,景安四大黑帮势力之一的老大独子。 此去艺安,我知道,凶险良多。 本书精华已连载完毕,谢谢第2卷 第7章 锦春的神仙姐姐 第1节第7章锦春的神仙姐姐第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