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祈言·不知哪一天 1 傍晚是沉静的,窗外的鸟儿倦怠地停在树枝上。我很早就种下的蝴蝶兰,如今也一点点地开了枝桠。所有的一切,都在祈诺这通电话里安睡了。 我轻声地问祈诺:“有什么事吗?” “灵珊怎么都不肯吃药,你把祈言带过来哄哄她,可能会好点。” “你可以自己和他说。” “你以为我没和他说过吗?他不肯,我才找你帮忙的。”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尽量在他明天比赛之后带他过去。” “谢谢你。” 我放下电话的时候,祈言刚好送完夏朵雪进门来。他远远地看着我,我坐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他。我正思考着应该找一个怎样的理由说服他去苏灵珊家。 祈言走近我:“你一定又想着怎样出卖我对吧?” “你干什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可一句话也没讲。” “我还不了解你?你每次一转眼珠子,还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知道没好事。” “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到是什么事了吧?” “我知道,他昨天给我打电话,但我拒绝了。” “你何必这样,毕竟苏灵珊对你那么好,你不过是去哄她吃药,这都不可以吗?” “罗小末,为什么每次只要他说一句话,你就能为他付出你的所有呢?” 继母走过来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祈诺你吃不吃饭了?吃好饭赶快回房写作业,两个小孩子别在客厅里瞎胡闹。” 我先上楼了,并把门关得很大声。不一会儿,隔着门板我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脚步轻盈而缓慢。我蹲在门后想,自己真不适合当说客,总是把很多事情做得一团糟。 2 次日早上六点,我起床下楼倒水喝,打算喝完水再回房补觉,毕竟是难得的周末。当路过祈言的房间时,我发现房门是掩着的,我端着水杯站在门口想看看他在里面干什么,不料被他发现了。 他说:“偷看什么啊?进来吧。” 我推开门走进去,看到他头上戴着帽子在房间里刷墙壁,油漆是黑色的,像墨一样浓重的颜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做什么?”我问。 “刷墙啊。” “你下午不是还要比赛吗?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他把油漆往地上一放,推过一张凳子让我坐下,说:“我下午不比赛了,我打算去看苏灵珊。” “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他开始在干了的墙壁上画画,他背对着我,说:“我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去看看她,正如你说的那样,毕竟她曾经对我好过,我不能那样狠心对她。” “可是车队的比赛你已经准备了那么长时间,要不你比完赛再去也可以。”我说。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手里托着颜料盘,脸上沾有点点的黑色油漆,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 他说:“罗小末,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既然我已经决定去看苏灵珊,又怎么会全力以赴去面对这之前的比赛呢?我的思维或许比你还要乱,我是不会让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比赛的。” 我拿湿毛巾给祈言擦脸,就像我们在树水镇上的时候一样,我帮他换药,他安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是潮湿的亮。我真的不了解他,不了解他要什么,不了解他想什么,更不了解他因为我几句话而挣扎了一个晚上却还是同意了。 我拍拍他的脸,轻轻地说:“祈言,谢谢你。” 祈言笑了一下:“罗小末,我最不想听你和我说的就是‘谢谢’这两个字。以后如果你记得,请换一句好吗?” 我点头说:“好的,祈言,如果我记得的话。” 他穿外套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脖子上新挂了一个挂坠,那是一个镂空的球状银饰,那个球里放了一样东西,像米一样白的东西,估计是夏朵雪送给他的。 清晨有鸟儿清脆的叫声,我和祈言有很多话,仿佛永远都说不完。 3 祈言打电话和队长说了他不能去的原因。我也打了电话给夏朵雪,我没说祈言不能去比赛的原因是要去看苏灵珊,因为我怕她生气,便骗她说我爸爸回来了,爸爸不肯让祈言去。 中午,我在家陪爸爸吃午饭,爸爸和继母聊天。 继母说:“听说苏江的女儿得了精神病,最近学也没上在家养病呢!” 爸爸说:“他女儿疯疯癫癫的,得病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病的起因好像是苏江老婆的死……” 爸爸敲了敲碗,说:“少管他们家的事。” 继母立刻闭了嘴。 我对爸爸说:“祈诺下午要去参加一个篮球比赛,我和他一起出门。” 爸爸轻应了一声:“要早点回来温书,祈诺上次的成绩考得不理想,老师都给我来电话了,说这次期末他如果不能进年级前十名的话,可能就要被刷到普通班去了。” 我斜眼看着祈言,他正面无表情地低头吃着饭。唉,我总不能告诉爸爸其实祈言的成绩本来就不好,成绩好的那是祈诺吧…… 出门的时候我踢了祈言一脚,说:“都怪你,不好好学习,每次都只考班级二十多名,你再不努力加油,小心下学期家法伺候。” 祈言问:“为什么非要考第一名呢?考二十多名还是能上景安中学的高中啊。” “感情你勒大少爷就这点志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志不在高,考上就行。”祈言总是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不努力。 “一会儿见到苏灵珊你脾气好点,她一个小姑娘得了这病也挺可怜的,我估计都是被你和夏朵雪逼的。” 祈言说:“你这人怎么那么会撇清关系呢?好像这事和你没关系一样。” 我理直气壮地拉他上公交车:“本来就和我没关系。” 在公交车上,我看到了展钦扬,他一身的休闲装:湖水绿的卫衣,卡其裤,白色运动鞋,手里拎着保温杯,坐在车子的角落里。 我对祈言说:“曾经他也是景安少女们的幻想啊!” 祈言不屑地撇撇嘴。我上前和展钦扬打招呼,他朝我面露微笑。 祈言和他对视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我问展钦扬:“你这是去哪儿?” “去看苏灵珊。” 展钦扬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一句话,我和祈言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们说:“上次听她和我说她有病,今天我正好有空就打算去看看她。” 我看了祈言一眼,说:“我看这不是正好有空吧?肯定是专程去的吧?” 展钦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对了,有个电视台的记者总想采访你,做一期你的专题节目,他都和我爷爷说了好几次了。” 我说:“那个记者好像叫张宁,和我说过好多次了,我还没答应他。要不让他采访你吧,书法大奖你拿得一点也不比我少。” 展钦扬瞪我:“你忘了我去年已经做过一次专访了吗?真是头痛死了!” 展钦扬去年的那个专访报道出来之后,景安无数少女的芳心都被他掳去了,“景安才子”、“书法世家”,再加上他代表景安参加篮球比赛屡屡夺冠,这么多个头衔席卷而来,他想不出名都难。 我把手伸出来给展钦扬看:“我的情况可不比你,人家肯定会写‘残疾少女罗小末’,一想到这样的标题,我就郁闷。” 展钦扬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用手指了指祈言,说:“今天不是飙车比赛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我们要……” “因为我们要去看苏灵珊。”不等我说完,祈言就接了话。我傻傻地坐在那里点头,祈言过来一把拉起我,“我们到了,走吧。” “啊……”我愣了一下,“我们和钦扬是一条路线啊……” 祈言连拖带拽地把我拉下车:“管他是哪条路线的,反正我不想见到这个人。” 4 苏灵珊家的别墅位于景安最富足的区域,我们在别墅大门旁边的视频上看到了祈诺的脸,我冲他挥挥手,然后拉过祈言的头对着视频说:“人我帮你带来了。”别墅的大门开了,我们三个人同时走进去,祈言靠过来对我说:“你刚才拉我到视频的那个动作怎么那么粗鲁啊?” 我正想打他,他却笑着朝前跑掉了。展钦扬跟在我旁边说:“我总觉得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变得很孩子气,很天真。” 我说:“他这哪里是天真,他这分明是幼稚!” 展钦扬笑着说:“不是把你当亲人,他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卸下所有的防备呢?” 我正眼看过去,祈言的笑脸在到达苏灵珊家门口的一瞬间又收敛了,露出的是拒人于千里的表情。是祈诺出来开的门,他穿着军绿色的条纹长袖衬衣,白色棉裤,脚上穿着一双拖鞋,头发梳得很平整。 他喊我:“小末。”随后又把眼睛转向展钦扬。 展钦扬说:“我是来看苏灵珊的,听说她病了。” 祈诺说:“上次在医院,是你帮灵珊买的牛奶?” 展钦扬点点头。 “快请进吧,真麻烦你了。” 祈言敌视着祈诺,一句话也不讲地站在角落里。 我说:“你快带他去灵珊的房间吧,我在这儿等他。” 展钦扬也要去,我拉住他说:“你等会儿再上去。” 我们俩就这样坐在苏灵珊家的客厅里,她家的客厅中央摆放着一个鱼缸,鱼缸里放了很多石头和水草,我站在鱼缸前看水中的鱼游来游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祈言和祈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祈言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我问他:“怎么样了?” “我出马,你放心。” 我眯起眼睛点点头:“别的事不行,哄女生你最有一套,我一直很放心。” 展钦扬随后上楼去看苏灵珊。众人都说苏灵珊可怜,我倒觉得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祈诺送我和祈言出来,到门口的时候说:“小末,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祈言也不会来。” 下午的阳光猛烈地射进我的眼睛里,我多么不想听到他因为苏灵珊而感谢我的话,可是我只能轻轻地把头低着,用手挡着阳光说:“不用谢。” 我想我的心底还是有太多虚弱的因子,否则为什么我一面对祈诺就毫无反击之力呢? 回家的途中,祈言告诉我其实苏灵珊一直就有精神病,她去树水镇的目的是修养。我这才知道原来苏灵珊和我有一样的经历,只是她那时候遇到的是祈言,所以才对他痴心一片。 经过一间小小的药铺的时候,我看到药铺的门上贴着招聘的启事。药铺里的店员还保持着抓中草药的习惯,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我停在那间药铺门外好长时间,幻想着祈诺在药铺里忙碌的样子,直到祈言把手放在我的面前挥了挥,说:“回魂啦,罗小末。” 我靠在祈言的身上,把头抬得高高的,天上的云是棉花糖的颜色,阳光很刺眼,我感觉我的眼泪要掉下来了,可在心里却默念着:我不会哭的。祈诺,无论你要离开我多久,我都不会哭的。我要像你说的那样,一直坚强而努力地活着。 祈言说:“罗小末,我真的想和祈诺换回来,我不知道原来我当初的一个错误决定会让你这么伤心难过。” 我轻轻地用手刮过他的睫毛,说:“傻孩子,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药铺里的草药味一下子扰乱了我的思绪,我想起树水镇上和祈诺在医馆的时光:他开药方,我在旁边看,我们俩目光相对,一切都是那么干净而美好。 我想,时间会改变一切,景物会如数变迁,而唯一不变的就是记忆里的人,记忆里的爱。 5 周一轮到我做课间值日,就是做早操的时候不用下楼,负责打扫教室卫生。夏朵雪特意和另一个同学调换了时间,和我排在一起。 早操的广播声永远都是那么洪亮,操场上的人永远都排得整整齐齐。 我很认真地打扫着教室的卫生。我和夏朵雪各扫两组,她从第一组开始,我从第四组开始。当我扫到第三组,她扫第二组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来问我:“祈言周六没去参加飙车比赛,你们都在家里做什么?”"就写写作业,吃吃饭,给花浇浇水。”我骗她说。 “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我的心跳漏了半拍,心虚地看着她说。 夏朵雪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我注意到她的手臂有些青肿,便问:“你的手臂怎么了?” 夏朵雪看了看,说:“没事,那天在路上遇到佐树,和他打了一架。” “佐树是谁?” “城北老大的儿子,今年刚从景苏回来。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这么恐怖的人,你就别惹了啊。” 夏朵雪过来抱住我的胳膊:“小末,你真关心我!以后如果我和祈言结婚了,就请你吃十八个猪蹄。” 我抗议:“我要吃二十八个。” “小心肥死你,到时候你家祈诺哥哥就更认不得你了。” “你再咒我,我以后都不帮你了。” 夏朵雪立刻上前求饶:“我错了,小末姐姐,请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我拎起垃圾,说:“等我倒完垃圾再回来收拾你。”说完,我就拎着一袋很重的垃圾出了门。我的教室在七楼,垃圾是通过一个管道到达楼下的,这就要求一手拉开管道的通道口,一手把垃圾丢进去,而这对于只有一个手掌的我来说,确实有点困难。 正当我想回去找夏朵雪帮忙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帮我拉开了那个管道的通道口。 “罗小末,我们又见面了。”是那个电视台的记者——张宁。对,我记得他。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说:“我只是想做一期你的专访,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防备我呢?一个人只要意志坚强,根本不用去理会身体上的残疾。再说我只是想用你的故事去激励更多的人,让大家学习你的精神。这是在帮你,也是在帮千千万万个有心理阴影的人。”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已经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了呢?” 他抱着文件笑着回答:“请相信一个专业记者的直觉。” 我站在走廊上,俯下身去看操场上的人群,他们在做最后一节跳跃运动,我看着操场上的祈诺,把头牢牢地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我记得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你必须正式地去面对你肢体上和心理上的问题。 张宁随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说:“你知道吗?上次书画展的片子我本来是要报道你的事的,后来那个叫勒祈言的孩子找到我,说让我尊重你的决定。我看得出来,他是想保护你的。” 我知道,他说的勒祈言其实就是祈诺,原来祈诺为了我特意去找了他。我的心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样,微微地暖起来。 我缓缓地转过头,对张宁说:“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个时间。” 早操的广播声停了,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窗户外的爬山虎绕进了教室,旧书桌上还留有斑驳的印记,我的心一下子释然了许多,有了祈诺的关心和保护,任何困难对我来说都不再是困难。 6 晚上我在灯下写作业,物理作业、化学作业、数学作业……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写完一本又一本,仿佛永无止境。窗外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 一口气做完三本练习册之后,我伸了伸腰,推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我看到有个人坐在沙发上,但并没有开灯。 开始我以为是祈言,他跟我学了个坏毛病,就是一有事情就喜欢坐到这个软皮沙发上来想。 我悄悄地走近,想吓唬他一下。我刚伸出手准备在他的头上拍一下,结果他突然转过头来。 我愣了一下,是爸爸。 他手里还有半支没抽完的烟,整个人显得很落寞。 “爸爸。”我乖乖地喊了一句。 “怎么不待在房间里?” “写了好多作业,挺累的,想出来活动活动。” “那过来坐,陪爸爸说说话。”爸爸指了指他身旁的沙发。 我听话地走过去坐下,靠着爸爸。 “小末,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陪爸爸说话了。”爸爸叹息着,继续抽手上的烟。 “我看爸爸忙,所以……” “不怪你,是爸爸忙着生意,没空和你说话。” 爸爸的头发白了很多,短短几年,他老了许多,看上去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爸爸把我搂在怀里:“爸爸能有什么心事呢?只要小末好,就是爸爸最大的好。” 在爸爸迎娶继母的那一天,我觉得爸爸不爱我了,他爱上了别的女人,我有一点点埋怨他,可是刚才当他把我搂在怀里的时候,我觉得他还是疼爱我的,他仿佛有很多话要对我讲,可最终还是没有讲出来。 我说:“爸爸,在小末心里,爸爸好,也是小末最大的好,妈妈死后,爸爸就是我最亲的亲人了。” 我总觉得爸爸有好多好多的事情瞒着我,只是他不愿讲,他选择自己承担。 7 秋天没完没了地落叶,黑夜里也不会再有萤火虫的影子,那些萤火虫只会出现在树水镇那个古老的镇子里,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而在那个古老镇子上说要保护我的祈诺,他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我一时期待,又一时绝望。 苏灵珊和祈诺亲密地出现在校园里,他们成了学校公认的一对佳人。大家都传,祈诺以后肯定是要继承苏灵珊家的千万家产的。只是他那么疼惜苏灵珊,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最近,夏朵雪约祈言出去的频率明显偏高了。祈言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他们队和展钦扬那个战无不胜的篮球队进行了几场比赛。 我被夏朵雪和展凯扬拉去看了一次比赛,赛场周围闹哄哄的,小女生们吵死了,热烈的骄阳烤得我难受死了,我给祈言买了一瓶水,递了一条毛巾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我去电视台做了一期节目,去的时候谁也没有告诉,是我一个人去的。张宁在电视台楼下等我,他戴着工作卡,领我进楼,带我进化妆间。 在录影棚里,张宁对我说:“罗小末,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我记得祈言曾经说过。 我一本正经地问他:“你几岁了?” “二十四。”他回答。 “我才十四岁,你千万别指望追我。” 旁边的导播和刚进棚的主持人笑得东倒西歪,其中一个人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思维敏捷啊!” 主持人很漂亮,问的问题也不苛刻,说话轻声细气的,我很配合地录完了两个小时的节目。 所有的问题里,只有一个问题令我想了好久。那时,主持人问:“是什么让你又恢复了生活的动力?” 我回答:“一只黑夜中的萤火虫。”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张宁问我:“你的动力真的只是来源于一只萤火虫吗?” 我想了想,老实告诉他:“其实是来自于送给我萤火虫的那个人。”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微笑着递给我一只萤火虫的少年,那时他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我面前,温柔地对我笑着。 我以为他是那个带我走的人,我从未想过,我会失去他。 电视节目播出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展凯扬说:“小末,你和我哥在玩车轮战是不是?去年我哥的专访刚结束,我就在众少女的各种崇拜中倒霉地过了一年。” 夏朵雪糗他:“那些崇拜的目光都是给你哥的好吧,你少自作多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末,这期节目也太有教育意义了,标题叫‘一只萤火虫带来的坚强’。哎呀,谁想到的这个题目啊?”展凯扬说。 “除了那个自以为标题很有意境的记者还能有谁啊?!”我说。 继母看了节目之后嚷得全家都听到了:“小末,你怎么能这么丢你爸爸的脸呢?去做节目怎么也不和家里先说一下?” “你少给我无风起浪,我爸又不是你。” 爸爸在一旁抽烟,最近他抽烟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可是这次却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祈言在看到我说萤火虫的时候愣了好长时间,他前一分钟还在笑话我的发型难看,而这一分钟就静默在原地不动了,他抿了抿嘴,用手扫过额前的短发。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待到天亮,连早饭也没吃就去上学了。我在他的教室门口把田阿姨做的三明治拿给他吃。 他问我:“罗小末,你来树水镇的第一个晚上,祈诺是不是送了一只萤火虫给你?” 我笑了笑说:“不记得了,树水镇夏天的萤火虫那么多。” 祈诺和苏灵珊的教室就在隔壁,我看到祈诺走出来,便迅速地走开了。 除了我,还有谁会记得那只早已经不见了的萤火虫?它可能正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地哭泣,我都来不及对它说一句“对不起”。 8 祈言的重点班生涯在初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光荣地结束了。 他非常“稳妥”地考了一次全年级第五十名,正好是整个重点班的最后一名,老师就把他换到了普通班。 他的老师对他还是非常好的,老师说:“鉴于你是第一个以入学成绩全校第一却连续四次期中期末都只考到二十名之后的尖子生,老师为了激发你学习的动力,决定让你离开我们重点班。如果你想再回来,那么就必须考入年级前三名。你要明白老师这番苦心啊!” 祈言点了点头:“老师,那我能不能自己选择要去的普通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