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我只是想留在他身边。” “我是为你好。” “谢谢。” 如果现在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去相信我是为你好那句话,如果我还能把抚摸在头顶上的手当成一种善意,那我应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推开门我看到那个人坐公文桌前,有点困扰地看着那成堆的公文,视线微抬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又若无其事的转开去。 既没有抱歉,也没有留恋。 那个时候一时兴起就做出来的事,不管引起了多少麻烦也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半跪下去,把他的脚放在膝盖上,心无旁迨地帮他穿上靴子。 忽然手指在头顶上一掠而过,我全身一震,几乎跳起来,他的声音权澜不兴:“还是你最漂亮……” 轻松淡漠的声音就像夸自己的瓶或者靴子。 我把脸贴在了他的腿上:“只要您能喜欢就好。” 手指在长发间停留了许久,温热的脸慢慢地靠近过来。 那么丽也不是没有些微的一点好处,再无情,也总会记得那张脸。 从天帝最宠爱的人,变成魔王最宠爱的人。 我记得人间有一句俗话叫过街老鼠,形容那些做尽坏事的家伙,只要被看到就会被痛欧至死。 现在我相信,不管天使还是妖魔都想把我当成老鼠来打。 可是他们的喜怒哀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全心全意地依靠着那个人,他要我笑我就会笑,他要我哭我就流泪,他喜欢我的丽,我就会精心把自己装扮得完无缺。 亲昵地,崇敬地,叫着“陛下”。好像除了爱他之外,就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而事实也是这样的。 所以露不出任何破绽,只是有时候那个人会望着我若有所思:“我还是喜欢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的样子。” 亲手扼杀了以后再说“活着的时候有多”,这眯忍的事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靠近,一再而再的靠近他。 寻找着机会。 守候着,等待着戒心像冰雪一样慢慢的消融。连我自己都开始相信我对那个人的爱已经无可替代的时候,天界和魔界的战争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一场血战就在天河周围,触发战征的原因是两个精灵触怒了天帝。这种借口听上去简直荒谬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然而为了达到目的,我们总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寻找各式各样的借口。 “天帝疯了。” “恐怕还是为了这个黑头发人儿吧。”人们在我背后窃窃笑着。 这场战役魔界损失惨重,用九玄的话来说,就是魔王陛下心不在焉,对掐架这种事已经感到非常厌倦了。 如果能找到其他的什么消遣的话,应该就会转移注意力吧。 激烈的对决让陛下也没能幸免,居然被被一个下级天使伤到了臂膀,九玄对这种无厘头事件非常头痛:“陛下,这是在打仗,请您稍微用点心好不好。”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用调制好的修复伤药给陛下包扎伤口。 “你总是这么念叨着不会累吗?”魔王陛下很认真的问他。 九玄全身一僵:“陛下!” “还是我来吧。”从他手中接过了伤药,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我迅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看着血滴入了药水中。 即便已经是废天使,与生俱来的神迹依然会与魔发生反噬。 但是,看似什么都不往心上去的这位陛下其实深不可测,所以我并不着急,用自己的血,慢慢地侵蚀他好了。 战事越发紧急的关头,天使长托人带了消息,约我在天河地界见面。 这种见面无非就是表达一下他们的同情与惋惜。 可惜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那种东西。 磨蹭了很久才走到天河地界,天使长大人好像等了不短时间了,神间有些不耐烦:“你怎么来这么晚?” 我忍不住微笑:“天使长大人,你要现在还以为我随叫随到就太天真了吧,有什么事快说,我可是冒着风险来见你的。” “乔安……”拉长了的声音,秀丽的眉目间透着同情,是最不想看到的那种悲天悯人的表情,比嘲笑和讽刺更具杀伤力。 “行了,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 “回来吧。” 我微微一震,立刻就笑了出来:“回去做什么,没有羽翼的天使,给大家当饭前的消遣取乐吗?” “你这些日子……”他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在对魔王做什么?” 我秘抬眼看着他。 “连天帝都瞒不过,更何况是那位出了名乖恹的魔王陛下,从你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天,他就已经知道你的目的了。” 真是好玩的东西。 难怪一声不问的把我留下来。因为最好的消遣,总是那么无聊,才舍不得放弃这样打发时间的机会…… 所有人瞪大了眼晴看着我一步步地努力做着小动作,一边在背后窃笑着,一边配合我成为他的玩具。 “回来吧,乔安,不要太倔强了,天帝大人他……他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只要你肯回头,他会原谅你。” 每个人的都等着原谅我。可是,如果需要被原谅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想被原谅,这一切做起来真是浪费时间的无用功。 我嘲讽地笑了一下:“谢谢,不过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乔安!” 往前走的脚步微顿了一下。听到背后一字一顿的声音:“我不是在威胁你,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我回过头,看着他笑了:“早就明白的。” 如果不是那么明白,当初天帝让我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一步一步,按照人们所想像的方向走去。 但却还是倔强地坚持着,希望能给自己一点点惊喜。 回去的时候天在慢慢地转变成妖红。 我站在宫殿外面静静地望着天空呆了许久,以前并没有觉得十二种天颜会有这么。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推门走进去,一片寂静,当然并不是因为没有人,而是大大小小的眼晴都不约而同的张望过来,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掉转过去。 我走到那个人的书房门口,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细听其实只是一个人在说话,推开门就看到金长发的少年跪伏在地面上,亲吻那个人的手指和脚背。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微抬了一下头:“咦,怎么从天使长那里跑回来了?陛下可不是没给你后悔的机会呀。” 我只是盯着那个人。 他用手托着脸颊,高贵而丽的脸上总是那么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 到底有什么能在他脸上留下悲伤和痛苦呢? 怎么样才能把我所受到的折磨倾尽所有的全部都还给他! “拜托让开下。” “你干什么?” 我一把推开阿,扑到了那个人身上,抬起他的脸,恶狠狠地吻住他。近乎撕咬般的亲吻,每次他想推开我就又扑上去,不管怎么样的殴打威胁都不肯放开手。 直到利若刀剑的寒光从天而降,从背后直透胸前,剧痛让鲜血直喷出来,他才推开了我站了起来。 只有我才能让他露出这样困扰而狼狈的样子吧。 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 九玄和阿份外戒备的看着我。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亲亲他而已。” 我走到他身边,阿全身一紧,却被九玄拦住了。我抬起手,帮他擦去雪白的脸上那点点血痕:“你会记得我吧。” “回天帝那里去吧。” 我忍不住大笑,每个人都说着“我为是你好”这样的话,所做的事情和话里的柔情却永远背道而弛:“你在施舍我吗?” “我并不想看你死。” “哈哈哈哈,骗子!”我笑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骗子。 引我的那天就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做为可以装饰他的战绩的丽的天使,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向我伸出了手。 被和仇恨纠缠的,除了咬牙切齿之外一无所有,谁都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可为什么他还能这样轻巧地说出不负责任的话:“我不想你死?” 我揪住他的衣领在他耳边轻声说,“可是我好想你去死。” “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根本杀不了你,你不明白那种感觉,我每天每天都想把你碎尸万段然后做成肉酱吞到肚子里去,那样你就不可能离开我,可是……”我望着他眼泪一颗颗地落了下来,“我杀不了你……连一根手指都不可能得到……”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目不转晴地看着我。 会记得我吧,这个厚颜无耻的骗子! 冷漠而残忍的内心,就像天河边上那坚硬的河石一样,却总有什么能在上面划下伤痕。 我一把推开他,走到窗边。 高楼之上天贺界如同一体。不远处有水雾藤藤升起。 像画一般丽的景致。 “乔安。”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不管将来的多少年,不管我是人是妖是鬼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身体一跃就轻轻地飘起来。 很久以前天使长跟我说过,漫长的一生中如果能碰到一个让你魂牵梦绕的人,那是灾难而不会是幸福。 直到能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心已经碎成了灰,身体也像水雾一样化成了烟尘。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悲伤的感觉在梦里也依然缠绕不去。 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身体变成了圣诞节的万桶,有各种滋味的痛楚变着样来炫耀,抬起手来想压住那痛得几乎跳出体外的心,可却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办法移动。 “樱桃,樱桃,你醒了!”老妈扑到我身上。 “樱桃。”雪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睁了一下眼晴,又缓缓的闭上,愤怒悲伤狂燥的心情,想把周围所有的能见到的一切都毁灭。 不要再哭了,樱桃,不要再哭了。 不要再用别人的错来惩罚你自己,已经有这么多关心和爱你的人。 一再而再的重复着这样的话,感觉到那个悲伤的灵魂在身体里渐渐平息。老妈的手和雪音的眼泪,像催化剂一样让人从里往外地软弱起来。 努力地想开嘴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涩痛楚,雪音还是比老妈稍微细心点,急忙拿了杯子往我嘴上凑,冰水呛得我眼泪鼻涕一起往外蹿。 老妈用泰山之爪猛拍着我的后背:“樱桃你可不要死啊!” “好了,好了,妈。”再拍我就真的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死呢?明明那一箭穿心之痛,已经足可以杀掉一万头大象。 那个混乱的下午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最重要也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一件事,为什么我会被所有人错认成魔王呢?连一直疑心的龙也南竟也被误导。 “幸好柯竟把你抱到医院里来。” 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心里砰砰地跳着痛,连额头上的青筋也跟着凑热闹,一跳一跳的往外蹿,我抱着头倒下去,又引起了一片恐慌。 “樱桃你怎么了,快叫医生!” 我揪住了妈的衣袖,一忍再忍那痛楚才减轻些。 “樱桃。”妈抱着我的头。 “妈,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 “我……我其实……是……” 妈的脸突然就变了,好像意识到我要问什么,停了半天才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的声音开口:“是,樱桃,你是我捡来的。” 并没有什么始乱终弃的父亲。 也不存在勇闯夺命岛力抢百万婴的神话。 “那天下午我被你外婆从家里赶出来,走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了路边的婴儿,那颗宝石那就在你身上,我还以为是你父母的信物,可是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有人来找,也就让我给卖了。” 我想告诉妈不用担心,根本不会有父母来要回去她辛苦养大的儿。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是在时空隧道里游荡了两千年才化成了人类,痛苦和仇恨一直不肯放弃地纠缠着。 我轻轻地按住了心头,爱也好,恨也好,都放下了吧。 毕竟已经……这么这么久了啊。 妈还有工作,留下来雪音照顾我。 医院里的饭难吃的让人简直想直接扎进地板里算了,但手脚都有点不方便,雪音一口一口地喂到我嘴里,实在不好意思再挑剔。 “学校后来怎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就是地都塌下去了,好像死伤不少的样子。” “噗……”一口饭从嘴里喷出来,这叫没怎么样,如果怎么样的话是不是应该发生地球爆炸全人类灭亡? “那医生呢?” “跑掉了。”雪音露出了很古怪的表情。 “其实……”我想着要怎么去安慰她。不过朝夕相处的人会突然长出翅膀,定过婚的未婚夫能放光华弹,班里的同学不管看上去能不能吃的东西都要吃,这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吧。 可是为什么我自己却把这一切看得习已为常呢?我已经不是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樱桃了吗? “樱桃……”雪音像是想说什么,忽然露出了作呕的表情。 跑到墙边吐了许久才慢慢地抬起头。 我想我脸上的近乎恐怖的表情把她吓到了,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是医生的?”我直接问到重点。 雪音点了点头。 “去打掉!”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从上爬起来,揪住了她的衣领,“雪音,你听明白,医生他不是人,这个孩子不知道会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一向坚强而无畏的雪音呆呆的叨念着,然而不管心里怎么明白,亲手去扼杀一个生命那是两回事。 我摇头她的肩膀强迫她清醒过来。她抓住了我的手,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不要让我妈发现,她会杀了我。” 我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不会的,你放心,我们去联系医院,谁也不会知道这些事的。”好像是为了安慰她也为了安慰自己,我反复地向她保证着,“放心吧,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 可是两个人的身体在燥热的夏天里却冷得发抖,就算彼此依靠着都感觉不到一点点温暖。虽然学校因为重建发了停课通知,但也没敢在医院里呆多久。 钱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为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更大的问题压在头顶上,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电子游戏里打boss的通关机器人,一件又一件层出不穷的事件要把我压跨了。 大医院没有证明是不可能给十六岁的高中生做手术的,我和雪音分头在街头上寻找那些看起来稍微可靠的小诊所。 每次把头稍微探进去,都会被笑得一脸古怪的人用暧昧的视线打量着,黑暗的小空间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怎么可以把雪音丢进这种地方? 我慢慢退出了那间小屋子,茫然地在街头游荡。 车和人都多得出奇,但哪怕是因为打架看热闹停住了脚步,也不会在让我们心力憔悴的事情上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我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来。 日光一直在往西面走,一天时间就这昧无意义地从指缝间溜掉了。 “樱桃。”有人在背后叫我的名字。 我秘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那个人跟着我,脚步声显得从容不迫。 我却惊慌的像是被野兽追赶的兔子。在穿流的车辆中乱闯乱撞。 “往哪儿跑啊,你眼晴瞎了!”呵斥声此起彼伏。 一步踉跄摔到在了路中央。 车流纷纷停下来,探出头的司机用气急败坏的声音咒骂着:“混蛋,乱跑什么,找死啊你……” 可这一切都不如那个人要靠近过来更让我惊恐,修长高挑的身影像魔法咒语,让我拖着身体一步步地往后蹭去。 百合一样高贵的脸容一成不变,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永远是那样的事不关已。 “不要再过来了!”我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闪躲着他的眼神,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痛楚不堪,不仅仅是心里,就连身体都能感觉到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 “樱桃?”柯竟站住了脚步,“不要害怕……” 可是说着这样温柔的话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我,死去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 “不想看到你……你走吧,求求你……” 脚步停在那里许久也没有动,所有的车辆都像被定住了一样静止无声,那个人慢慢在我面前蹲下来:“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多少年来停留在潜意识里的爱慕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去亲近他,却忘了这个人哪里是我能够惹得起的,“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怎么样都好,我不会再烦你……” “可是……我是到人间来找你的……你不再喜欢我,那我怎么办呢?” 这样的问题让我眈目结舌,抬起头来看到他俊绝伦的脸庞,被将落的日光映照得不像个真人。 “樱桃,你知道,在你之前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我是错的,对喜欢这种事,其实我不太懂。” 他困扰的表情让我想起了生前,竭尽了所有的生命和热情扑上去吻他的那一瞬间。 到底还是让他记住了我。 漠然单纯而残忍的人,像吸血鬼一样只一味的享受着他人的爱慕的供奉,理所当然地把所有心意都踩在脚下面。 却只有我用鲜血告诉他这一切有多恶毒。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也不知道该怎么原谅。 痛楚让人饱受煎熬。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樱桃。” “算我求你了,柯竟!” 他呆呆地看了我许久,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这样的情形。终于慢慢走开的时候,车和人声扑面而来,一层层要将那高挑的背影淹没。 太难过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手指反复地抓紧衣服上的扣子又放开,指尖深陷到掌心里,连血流出来了也视而不见……放弃吧,樱桃,放弃吧…… 已经忘了用鲜血许下的誓言了吗? 不要心软,不要去呼唤他,不要再次跌进生不如死的旋涡里。如果一次失足是运气不好,碰到了奇怪的路或者石头,那么两次三次四次呢?连自己都会炕起自己。 可是,为什么却紧抱着头不肯从地面上站起来?好像只要一起身,那抽搐不已的心就会从嘴里跳出来。 忽然背后一双手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我回过头,看到九玄无比端正而俊秀的脸,脑子里立刻就闪过阿的冷笑着的样子。 急忙挣扎着从他怀抱里跳下。 妖魔的善意毕竟不是那么容易领会的东西,就好像银行里的信用卡,透支的爱一定要被拿回去,说不定还要被告交滞纳金。 “樱桃。”虽然称呼没有变,可是身份却由崇拜转让到了对立面,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尴尬。 我躲闪着他的目光,径直往前走。 “樱桃你听我说。”九玄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像被毒蛇咬到一样,惊慌地甩开他。 他有些无奈:“阿是过份了一点,那时候情况紧急,如果没有人制止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一切无奈都有它的不得已。 人们总是会选择那个看起来最该伤害也容易伤害的人。 那支箭所射向的人,甚至并不是心怀叵测的医生。 “樱桃!”九玄再次抓住了我,“我有正事问你,那颗绿风石,还在不在你那里?” “在不在有什么关系,你想拿着那种东西到柯竟面前争宠?” “你……” 伤害别人来获得快感,也不是我不能做到的啊,我向他笑了笑:“我不想再看到你,还有你那个什么甜蜜的伙伴,你们每个人都让我恶心!” 我转身往前走,听到九玄的声音:“如果让龙也南得到了绿风石,要面对的就是更加不可收拾的局面了你明白吗?” 可那不是你们惹出来的事情吗? 你们的那任高贵的魔王大人到处乱沾惹草,总会碰到一些带毒和刺的植物吧,也不是每次运气都那。 “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说过,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收拾。” 九玄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轻声说:“可是樱桃,你难道从没想过,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把你认错?” 我停住了脚步,隐隐约约地还是有一点预兆。 可是我不想听。 不想对那个人抱有任何期待,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连名字也不要听到,听不到就不会有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受到伤害找诊所的事一筹莫展,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再拖下去了。 我们找了一家靠近城市最边缘的店,用了半天的时间才从公车上走下来,四周围一片荒凉,总给人一种死在这里也没有人过问的感觉。 雪音紧紧依靠着我,我强迫自己做出一副顶坚强的样子。到这个时候,总得有一个人,即便是心惊胆战也要硬撑着不能倒下去。 小诊所没有想像中的那妙,也许是靠近城区房租比较便宜的缘故,店的面积显得比较大,里面装饰的也挺干净。 护士一脸笑:“怎么是两个孩子……” 再强悍再无所谓的雪音碰到这种事也显得手足无措,交了钱以后,像戴宰的兔子一样被压进了手术室,进屋之前她一直低着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有我望着她的背影反复地念着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听到里面冰凉的刀剪声,我全身轻微地颤抖起来。 这跟杀人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没有办法去承担不杀的后果。 时间在这个时候却又过得非常缓慢,一次又一次地抬起头来,发现才不过十多分钟,二十多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里面的人始终没出来。 不是说,只是一个半小时的小手术吗? 我到旁边屋里去问,他们也觉得奇怪:“早该完了呀。我去看一下。” 没到半分钟就有尖叫声从屋里传出来,我全身一凉,追过去推开门,眼前的情形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没有血也没有什么衰弱的孩子,护士和医生都倒在上,睡得死心踏地。 可是……可是……雪音呢? 雪音她到哪里去了? 我在外面一直坐守着,如果有人抢走她我怎么会炕到。 惊慌失措地跑到大街上,想从川流涌动的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走了两条街脚渐渐开始麻木,乱如麻的心情更加不知所措。 一个人怎么会在密闭的诊所里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想到那个唯一的可能,除了慌乱更有说不出口的惊恐。 我绕着整个城市盲目地转了一大圈,在靠近家里的时候看到路边摊上,一个雪白高挑的背影让我顿住了脚步。 他要了很多很多吃的,堆在桌上像一座小山。 连老板都被这个绝世出尘的男孩子的饭量吓到了。 其实那还好,至少他没有把桌子吃下去。 我想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积蓄在内体的力量似乎只于最紧要的关头才肯拔刀相助,完全是从别人身上借来的一样。 我坐到了柯竟对面。 他下意识地抬了下眼帘:“樱桃?” 我说过我再也不要见他,哪怕是一个人自生自灭也不要再看到他的脸孔,可是现在我却把这些话都吃了下去,厚颜无耻地看着他:“雪音不见了。” “哦?”他对这个话题好像没有什么兴趣。跟老板又要了十碗桂圆汤。 “柯竟,你还留在人间干什么呢?” 他想了半天,反而目不转晴地看向我:“你说呢?” “帮我找到雪音!” “咦?” “找到她,只要她还活着,我就跟你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好,你想要什么都行,骨头皮肤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你要的我就给你!” 柯竟轻轻吁了口气:“我要种东西干什么?” “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呢?” “心啊。” “我会挖出来的。” 真的会,只要他要,我就给他,可是我不保证那种东西会好常 “为了那个怪人,你会把自己卖掉?” “我会。” 柯竟看着我,微微地笑了笑:“可是我不想买。” 他站起身来,并不理会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的我,往桌上放了钱,转身往街上走。 柯竟说得对,就算剥皮抽骨卖求荣,也总得有个想卖的人才能达成协议,连政治书上都会讲,现在社会是买方市场,想卖什么东西总得拿出点态度来。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几十米:“柯竟?” 他回过了头,在不远处,被月光映照着,像童话里的雪衣王子一样远不可及。 “我喜欢你……”每说一次,心就碎一次,好像要把唯一所剩的一点东西拿到脚下廊,“一直都喜欢的……” 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柯竟走过来,把我头压在了他肩头。 这次我没有躲。 他需要我给他一个态度,就算心和身体一起碎掉,只要卧乖地呆在他手心里,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柯竟,求你救救雪音。” “我讨厌那个人。” “她……她有医生的孩子……” “龙也南吗?” 那种失踪太过于离奇,只有非正常的力量才能办到。有动机抢雪音的人,怎么想也就只有医生一个。 “我也讨厌那家伙。”柯竟口气很平淡,好像评论串儿店里不太好吃的桂圆汤。他手指微微一挥,阿和九玄就从完全不可能的地方走出来,果然比我被错认成魔王的时候不知道好使多少倍。 “陛下。”两个人单膝跪下去,想亲吻柯竟的指尖,被他不动声地拿开了手。 你看,他对不起别人的地方总会像过滤器一样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可是别人如果对不起他,他是一直会记得住的。 我想九玄和阿还要义无反顾地跟着他的话,那天在后园跟他打架的事,还有像抢劫贩售机一样把他倒过来的事,总会有其他的什么借口被找回来的——“我要找龙也南。”柯竟用打电话一样的口吻,好像那个人就理所应当的站在那里等他似的。 “回禀陛下,虽然已经找到了他的下落,但我们怀疑绿风石被他拿在了手里,如果现在找上门去一定会有危险。” “那有什么办法呢。”柯竟托起我的脸,向他们展示战利品,“乔安大人亲自来拜托我。” 阿秘抬起头,眼光能杀我一万回。 柯竟挥挥手,转身就消失在傍晚的余辉里。 “陛下!”阿和九玄追了几步,发现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阿转过头来气极败坏地揪住我:“你想害死陛下是不是?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我总觉得他其实是在抢我的台词。 “本来相爱的事就是你情我愿,你干什么老摆出一副受害人的脸孔来,既然死了为什没去死干净?”阿摇晃着我,虽然是少年的样子,可是我也受不了他的力气,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阿你冷静一点。”九玄伸过手来想扶起我。 我避过他的手,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既然是两情相悦,做什么都没什么了不起,那你干什么要替别人抱不平?” “你……你混蛋!”阿想扑上来打我,却被九玄死死地抱住,“你知道个屁,陛下他为了保护你不在死后魂飞魄散,把一半的法力都给了你,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把你们认错!” 我呆了一呆。 虽然早婴兆,而且终于是被证实了的,可无论如何我也不愿相信,那个自私的,坚硬的魔王陛下会为任何人牺牲什么东西。 额头上他亲吻过的痕迹在隐隐作痛。 那……那其实是…… “对,这个痕迹我们开始都以为是天帝的封印,完全没想到是陛下为了引出你体内的法力所留下的痕迹……” 总是觉得饿,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吞到肚子里,也是因为失去一半法力而留下的后遗症吧。 阿那穿心一箭没有要了我的命,也并不是什么幸运的巧合,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那种不现实的东西。 一直不肯流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掉落下来。 “哭,哭个屁!”阿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只是捂着脸,刚刚张牙舞爪起来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来都不是那种可以让别人替我做什么的人,就好像银行里的投币箱,插进去了卡,总要吐出来点钱才觉得安心。 虽然是用生命换来的善待,可是,所有人都说得到这些你已经太奢侈,于是就变得份外心虚而且伤感起来。 “陛下他……他还是喜欢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从来只等着收获的人,突然肯为别人去辛勤劳苦那简直是奇迹。 “九玄你胡说些什么!”阿不满意地瞪他。 “好了,阿,你就不要添乱了。” “难道你不想陛下回到我们身边来了吗?魔界的事要怎么办?” 九玄楞了下。 “而且,你也喜欢樱桃是不是?” 我吓了一跳,几乎是反射地往旁边躲。 “不要怕樱桃。”九玄的扑克脸上,像往常没有一丝表情,“阿胡说的。” 但撒然间回过手去,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 “你……你打我?”阿像被家暴的一样瞪大了眼晴,“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是不是忍我很久了?” 九玄没有理他,大步往前走。 “九玄,你这个混蛋,讨厌我就直说好了,干什么这么躲躲藏藏!”阿追上去。 “我去找陛下!没功夫跟你胡缠!” 我也一直追着他们。 两个人越走越远,我用尽了全身力气也跟不上,只汗了辆车,追着他们一直出了城区。司机对前面那个只有长翅膀才能走那么快的东西并不好奇。 我担心着雪音……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还有,还有柯竟……心里纷乱如麻。 “要不要听支歌?”司机别过头来问我。 那一瞬间他脸上天真的表情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声音冲口而出:“天……天帝?” “嗯?你说什么?”他完全不明白。 我呆呆地看着他。 明明是说,天帝向魔王挑战,魔王弃权而逃,为什么连他也跟着跑下来了。 而且,看上去已经把以前的事忘的比我还要干净的样子。 “我脸上有什么?”他去摸自己的脸。 “没……没有……”我急忙坐端正不让自己去看他。 前面两个飞奔的家伙已经超过了十几辆车。 “你不是人吧?”司机问得轻巧自如。 “呃……”几乎反射想问他“你才不是人”,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并不是。 “身上的气味很奇怪,我从小就能看到很多很奇怪的东西,而且他们都很听我的话。” 那当然,你可是天帝转生的。我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 “而且,我总觉得我是有什么事,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我呆呆望着他漂亮到怎么看都不像个司机的侧脸,难道……难道……他也是追随着……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错过和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 “想不起来的话,那就不要想了。” “你说得叮”他向我微笑。 那么痛快地就抛弃了前尘往事有多好。 下车之前,我忍不住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原来桔子一样亮丽的头发已经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乌黑,只要伸过手去就会顺服地倒下来。 他有点惊讶的样子,随即就像以前那样子天真无邪的微笑了。 都忘记了也是件幸福的事情,如果有可能,我情愿像他一样,把前尘往事都忘却,傻笑着一直跟在柯竟后面做他的笨樱桃。又跟着阿和九玄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城区边的一座仓库前。 好像电视里的劫匪都喜欢把人质绑架到这种地方来,没想到妖魔也会喜欢。 四周围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燃起了雄雄烈火,警察围在四周赢叭大喊大叫,而消防队员也梯子搭向了二楼。 阿和九玄一走近过去就被拦住了。 “这里已经是封锁区,你们不要往里面走……哎哎……不许往里面去!” 暗里两个人轻易地就跃过了警察,飞上了二楼。 “那是什么东西?”惊呼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妖怪!” 我也想像他们那样威风的飞进去,可是从柯竟那里借来的法力毕竟不好用。只好守在外面像水煎包子一样受着煎熬。 不知道他们会在里面出什么事,不知道雪音她怎么样了?各种念头在心里上蹿下跳,像大火一样烧得胸腔痛楚不堪。 到了十一点多钟火势仍然长燃不熄,我实在忍不住想往里面冲,几个工作人员死死拦住我:“送死去啊你!” “别再给我们找麻烦了好不好?” “可是……”可是柯竟和雪音九玄阿都在那里面。 我抬起头望着残败的高层仓库,将灭将熄的火焰仍然在屋顶招摇,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亮了一下,我下意识的“咦”了一声,突然像电影里的恐怕片情节一样,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四周传来了惊叫声:“妖怪,妖怪跑出来了!” 喷水枪向他射过去,他手里还抱着一个人。 我惊呼起来:“不要……不要对他动手!” 忽然有三个人直追出来,将那人围在正中央,柯竟稳稳立在他对面,平淡的声音到这个时候仍然没什么起伏:“把人放下来,我会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医生冷笑:“陛下,你为了乔安那个贱人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是我的事,不用多操心。” “好吧,陛下,让我看看,你有多痴情,能不能为她死啊?我多喜欢你以前自私自利的那副样子啊!” 阿轻哧一声:“龙也南你放明白点儿,要不是陛下顾忌着你手里的人,一百个你也死干净了!”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医生向柯竟遥望过去,那一身白的高中制服让他绚丽迷人的容貌多了几分稚气,“所以,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他抬手一挥,一层黑云漫布了整片天空,各式下级妖魔纷纷应召而来,扑向了对面那三个人。 柯竟掌心中金光大炽,瞬间笼罩了四周围,那高热让所有妖魔和人类纷纷避走。 同样的法力在原来的主人手中立刻变成了具有无边杀伤力的武器。连九玄和阿也忍受不了,向旁边退却。 黑暗的天空被金的光芒所笼罩,瞬间就把无数妖魔都化成了黑的青烟,侥幸没有遇难的纷纷葡伏在柯竟脚下,哭号着祈求原谅,但他只是微一挥手,那些妖怪就像水雾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万魔之王这至高无上的称号,似乎到现在才领略到里面真正的含义。 医生的目光执着而又狂热,用焚毁般的热情看着柯竟:“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眼晴从来都没有过我,但是没有关系,我会得到你的,我会得到你!” 反反复复的呓语似乎连他自己都坚信了,从衣服里掏出保藏的蓝宝石,狠狠一碾,竟然张嘴吞了下去。 “住手!”九玄秘扑上去。 医生踉跄了几步,但已经进了肚子的东西开始腐化,那热度好像让他神智全无。 “糟糕,他真的吞下去了!” 阿和九玄脸大变,分别冲上去紧紧护卫在柯竟身前。 然而湛蓝的火焰瞬间在他体内喷发出来,那种情形虽然极其吓人却让我想起了石油喷井,只要一点微不足道的火就可以让整个城市毁灭。 柯竟微蹙了一下眉头。 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什么表情的丽的脸容,能让他皱起眉头那一定是真正的困扰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陛下!”柯竟少见的愠怒引起了九玄和阿的惊慌,“陛下息怒,我们会处理他的!” “哈哈哈!”医生已经失去了神智,从背叛魔王的那一天起,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归宿,所以拼死也要在对方身上留下伤痕的心情和我当时有多么像。 那蓝的火焰要吞没所有一切似的贪婪,漫布在周围的草木杂物焚毁一空。 连被他紧抱在怀里的少也被那种不正常的炎热所激醒,惊慌失措地叫起来:“放手,放开我!” 一巴掌被打祷有了声息。 柯竟握紧了手指,又缓缓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