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12

蓝雨澜风趁着她一恍神,手肘处突然长出一根细长的绿色染满剧毒的鱼刺,直往她胸前刺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待花千骨反应过来,从天边已飞掠而下一个人挡在了自己面前。虽然有真气护身,鱼刺还是扎了一点点进前面人的身体里面,顿时黑色的血便流了出来。  “师傅!”  花千骨整个吓傻了,慌忙扶住眼前身形不稳的白衣男子。  蓝雨澜风哈哈大笑起来,幻化回原本模样:“真是太有趣了,你明知道我这个白子画是假的,居然还是下不了手!”  “师傅!师傅!”花千骨望着地上男子的脸越发苍白无血色,慌忙出手点了他周身几大穴道,颤抖着掏出回清丹手忙脚乱的喂给他吃。  “别白费心机了,那不是普通的毒,是由神农鼎炼制出来的,没有任何解药。妖魔神仙,没有一个人逃得过。就算是他白子画,也无济于事。”  看着眼前的人周身的银光在逐渐减弱,花千骨知道她所言不假。  蓝雨澜风的海神叉直指着她:“起来啊,替你师傅报仇。”  花千骨早就什么也听不到了看不到了,俯下身去,用力的替白子画吸起毒来。  蓝雨澜风皱起眉头:“你傻了么?我说那是神农鼎的毒你没听见么?还是你想跟你师傅一起死?”  花千骨嘴唇颤抖着,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的直愣愣盯着白子画,好像疯了一般,面上表情叫蓝雨澜风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师傅的,师傅,你快起来啊!  蓝雨澜风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其实只想杀白子画的,你……罢了,反正你也活不成了。”  长叉一挥,便往花千骨劈了下去,花千骨只顾着替白子画吸毒,不闪也不避。  却听到“乓”的一下,清音一发,蓝雨澜风的长叉被弹了开去。  一人从西北部天空的破损处飞临而入,白衣翩然,竟然又是白子画。  “小骨!”白子画见花千骨此刻正抱着一个细小精致的银瓶喝着什么,嘴角鲜血直涌,一甩袖子将瓶子打翻在地。  这幻境是蓝雨澜风用神农鼎炼化而出,他虽心能感应到她,却久久找不到入口进来,急得也是方寸大乱。  花千骨掉了手中银瓶,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他,怎么又有一个师傅?  白子画从未见过她如此呆滞绝望的眼神,心头一疼,扶住她身子。  花千骨伸手摸摸他的脸,再伸手去摸脚边中了毒的那个白子画,却已然碎做点点光晕。  “师……师傅……”她呢喃两声,猛的喷出一口黑血来,摊倒在她怀里。  她以为他死了,她以为她把他给害死了!  白子画运功又要替她吸毒。  花千骨慌忙的摇头,用力挣脱他的怀抱。  “不可以!师傅!这是神农鼎的毒!你化解不了的!”  白子画哪管这许多,二话不说将她抓了回来,点了穴道,手指轻点她眉心,将她的毒尽数吸了出来。仅凭她的道行,再迟疑个半刻,小命怕就保不住了。  蓝雨澜风暗不做声的站在一旁,等得就是这个时刻。  趁着白子画分身乏术,陡然间将幻境抽回,顿时周围时空混沌模糊犹如糨糊一般什么都看不清楚。  “糟了!”糖宝大叫不妙,看着周围的树木星辰花鸟湖泊全部犹如折纸一样变成了平面的被一个巨大的青铜鼎吸了进去。  “骨头妈妈撑住啊,我去搬救兵。”说着拼着命的摆脱了引力和束缚,只来得及化作一道绿色的光,向外面的冰雪飞了出去,瞬间消失不见。  而白子画抱着花千骨二人则一起被吸入神农鼎之中。  蓝雨澜风在冰上鱼尾一甩,身子妖冶的扭动着。  “白子画,虽然我的幻术对你毫无作用,不过却困得住你的小徒弟。上次你夺走盘古斧,却急着赶去太白山没有杀我放了我走,就是你最大的失误。我知道这世上没人能制得住你长留上仙,不过你身中剧毒又被困在鼎中,我剧毒一时三刻毒不死你,三味真火也能烧死你,就不信你不化作飞灰!”    花千骨只觉得腑脏灼烧剧痛难忍,四肢被周围的空气拉扯着像要断裂。四周围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片又一片耀眼刺目的红色和热浪席卷而来。巨大的压力挤压着她几乎不能呼吸,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撕裂,似要被压成粉碎。  “师傅!”  她无比慌乱的四处摸索。师傅不会出事的!师傅不会出事的!这一切都是幻境!  突然一团银光伴随着清风扑面而来。一双温暖而熟悉的臂膀将她拉扯到怀中。  “师傅!”花千骨快要哭出来,努力的向那银光靠拢。紧紧的抱住他死也不肯放开。  白子画仍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只是苍白得有些吓人。  一面运功压制身体里的毒,一面环住花千骨,保护她丝毫不受神农鼎的炼化所伤。  花千骨知道他们情况危机,被关在神农鼎内,师傅还代她中了剧毒。若再拖下去两人都要化做灰烬了。  “师傅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花千骨声音颤抖,恨不得立刻就死在当场,只要别再让师傅受这些罪过。  白子画摇头,紧紧的将蜷缩在一团的小小她抱在怀里。烈焰焚身,他的银色光护越来越小,毒也逐渐侵蚀他的仙身,他也不知道还能撑得住几时。  “师傅大劫已至,怪不得你。只是若不是太过清高自负,带你前来,你也不会被我拖累。你将全身真气凝聚丹田,为师助你出鼎。”  “我不要!我不要!”花千骨使劲挣扎起来,拼了命的胡乱踢打。她知道师傅想全力一击舍身救她。她才不要,她才不要!大不了就死在这鼎里!  “小骨!”白子画用力抱住她,身子因内外剧烈的疼痛而微微开始有些颤抖。  “听师傅的话!”这神农鼎乃是神物,若再拖上个一时半刻,他内力尽失,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了!  花千骨在他的护罩下依旧感觉到如此窒息和痛苦,可见师傅有多难受。她想绕到他身后抱住他替他多挡住一些灼烧,却被他牢牢禁锢。用最后一点力量,企图给她支起一片小小的天空。  感觉到白子画所有的力量在往自己身上凝集,然后白子画慢慢放开了手,花千骨缓缓向上升去,而他却渐渐往火焰的更深处下沉。花千骨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身上的光华却越来越盛,直往上飞去。  她就那样看着白子画离自己越来越远,孩子一样拼命挣扎哭喊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师傅死在一起!”  白子画身子一震,轻叹一声。双掌合拢,犹如端坐莲台,准备用最后的力量封印了神农鼎,并与其同化,以防止妖神出世。  花千骨眼看着白子画身体散做颗粒状,幻化成千万道光束。  无法承受的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身体瞬间变成玻璃一般透明,再一眨眼又变回原样。俯仰之间,眉间出现一枚奇怪的印记,瞳孔瞬间变成了紫色,里面一层又一层,环环反顾,森罗万象。  白子画大骇,见她飞速朝自己飞来,双手合拢环抱,自己撕裂的身体又一点点重整拼合,生命力也一点点回流。  “你竟然是……”白子画受不住的又一口鲜血喷出。  却突然间二人流星般嘭的从神农鼎里冲天而出。蓝雨澜风口吐鲜血的连连退了几步。大惊失色的看着从鼎中强制突出的二人。  不可能!怎么可能!白子画明明已经中了这么严重的毒!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功力!  花千骨跪在冰雪之上,从身后抱住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悲戚到可以把人心击个粉碎。蓝雨澜风两耳轰鸣作响,鲜血直流,身子无力的瘫软下去。连白子画也不由胸口一痛。  “小骨!”白子画看着她如此悲伤绝望的模样,用尽力气大喝一声。  花千骨呆住了,光芒消失,瞬间回复成本来模样。  “师傅!师傅!你没死?”  “我没死……”白子画无力的摇摇头,怪不得自己算不出她的命数,罢了罢了。  花千骨想对他笑一笑,可是面目的肌肉早吓得僵硬了,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了。只是紧握着他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着。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自己就失去他了,他让自己怎么办?!  “小心!”白子画用力的拉开她,蓝雨澜风的海神叉瞬间击破冰面。  “师傅!”花千骨见白子画口里不断有鲜血流出来,那乌红的颜色,刺痛得她快要流出泪来。  “你以为你们出得了神农鼎就跑得了了么?”  蓝雨澜风不断进攻,花千骨御起断念仓促应战,手依旧还不住的颤抖着,心停留在差点失去他的恐慌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风雪越下越大,蓝雨澜风不时钻入冰里,在冰中游动竟然跟在水中一样来去自如。  花千骨挂心着白子画,见周围又出现了许多跟刚刚一样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衣女子,白子画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御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见白子画越来越危险,伤口越来越多,花千骨什么也顾不上了,迎着蓝雨澜风的海神叉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抓住三叉两边的利刃,中间长的已直抵自己眉间。满手是血,手上的鲜血顺着钢叉流下,叉开始被腐蚀变成绿色。  花千骨大喝一声,用起所有内力,硬生生把叉头掰断。  蓝雨澜风心头一惊,迅速钻进了冰里。却见花千骨手疾眼快,寻着声音,把叉子用力往冰壁里刺了进去。  一声惨叫,冰面裂开,蓝雨澜风被的尾巴被她牢牢定在了冰上,疼痛难忍,左右扭动着。  花千骨连忙回身扶起白子画,御剑从那些水母妖化的女子攻击中突围而出。  也不知道飞了多远,到处都是茫茫冰原,一眼看不见尽头,花千骨完全迷失了方向。一波又一波的妖魔涌出来。花千骨经不住他们的车轮战,还要护着白子画早已是精疲力竭。  再无力御剑飞行了,只能藏匿在峡谷中,负着白子画的身子一点点往前艰难的步行。  白子画伏在她背上,血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外喷,好像怎么吐也吐不完似的。  花千骨的背襟和领口全都被染红了,也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师傅!你撑住啊!师傅……”花千骨颤抖着哭喊得嗓子都沙哑了,小小的她才过了白子画一半的高度,艰难的背着他往前走,几乎算得上是爬行了。  看着白雪上一滴又一滴的血,她心痛得快要窒息了。不知道走了多远,白子画已完全陷入昏迷当中。  花千骨脚一滑,二人从雪坡上滚了下去。花千骨头晕眼花踉跄的爬起来,跑过去紧紧的抱住白子画的身子,拼命的往他身体里输着内力。  “师傅!师傅!你醒过来啊!”花千骨的手触摸着他冰凉的脸,仿佛死尸一样。  白子画迷蒙中闻到面前的血腥味,抓住花千骨的手放到了嘴里。  花千骨反应过来。  “血?要血是么?”花千骨把伤口放到白子画唇边,用力挤压,鲜血一滴又一滴的流进他口中。58.生死与共  白子画只觉得喉头一热,身体恢复了一点点知觉。用力的睁开眼睛,见到花千骨惊喜若狂的看着他。  “小骨?”  “师傅!师傅!你撑住啊!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长留山!我们回绝情殿!”花千骨紧咬牙关,用力的背他起身。  白子画抬头只望见漫天的风雪,如此瘦小的身躯,怎么负得动自己。  “小骨……”他用力想自己站起来,却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  花千骨一步一个脚印跋涉在风雪中,没有真气防护,眉毛头发全部都冻住了,睫毛上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师傅!师傅!你不要睡!你跟我说说话!我们马上就到长留山了,一回去小骨就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我们吃热腾腾的芦荟罗汉斋?不然就吃清蒸鲈鱼,苦煎鹅掌汤?不对,师傅是吃素的,那我们吃莲子粥和芙蓉豆花好不好?师傅,师傅!小骨跟你保证,回去之后小骨再也不偷懒了,每天早起早睡,认真练剑,认真修行。不给你惹麻烦,也不惹师伯生气。师傅你上次说陪我回家的,你还没看过小骨头家的小木房子是什么样子……师傅,你跟我说话啊,回去之后小骨认真学下棋,以后每天陪你下。还有师傅,我把你书房你最喜欢的水晶砚台给打碎了,后来那个是我求了墨仙好久,他又重新照样子做的,师傅你起来骂我啊……”  花千骨一面辛苦的走,一面带着哭腔低述,不断抽泣,可是哭不出泪水。她不要,她不要世界那么安静。她好害怕,好害怕师傅就这样再也没有声音了。  “小骨……”白子画虚弱的睁开眼睛,又咳了一口血出来,“放我下来,你赶快走!”  “我不要!小骨死也不会丢下师傅的!”都是因为她,师傅才会中毒的!  白子画拼着命的用力推开她,自己跌倒在雪地上。花千骨慌忙的扶他起来:“师傅你没事吧?”想到什么,又拔出剑往腕上动脉上用力一割,鲜血滚滚涌出,悉数喂进白子画嘴里。  白子画无力推拒,花千骨的血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暂时抑制住他的毒性。    “我看你们这次还能往哪里跑!”  蓝雨澜风出现在对面冰崖上,尾巴上的伤口只经过粗略处理,还不时渗出血来。  花千骨手握断念,将白子画护在身后,忆及师傅交给她的镜花水月,只需剑招,不需要用到什么内力。将蓝雨澜风和那些白色妖魔的攻击一波一波阻拦在外。  其间蓝雨澜风不断的妄图用幻象迷惑她。无奈花千骨铁了心一般,绝望中反而越发沉着冷静,竟叫她丝毫没有可趁之机。  可是花千骨浑身伤痕越来越多,也快要支持不住了。蓝雨澜风尾巴一扫,无数冰凌直向她射去。花千骨一一用剑打飞,踉跄退了几步,却被人在身后扶住,抬起头来一看,却是面无血色的白子画。两人双目对望,心下皆是一片释然。  突然天空一阵绿光划过。  “骨头妈妈!我来救你来了!”糖宝在花千骨头上安全着路,形成一阵烁亮的光壁,将她和白子画二人都包裹其中。  同时周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十多名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在风雪中分外扎眼。  “你们是何人?”蓝雨澜风心头一惊,这周围阵法密布,天罗地网,他们又是如何进来的?  为首的绿衣女子身材高大,淡淡扫她一眼。  “阁主之命,速将那二人带走。其他妖魔,格杀勿论。”说着单手一挥,身后十多名黑衣人,立刻以诡异的身形和步伐,不到片刻便将众多女妖斩杀,而且皆是单手捏碎下颚,一击毙命。  蓝雨澜风妄图使用摄魂术,心念至处,却发现这十多个人就像是没有大脑的死人一般,半点思想的波动起伏都寻不着。  蓝雨澜风知道遇上敌手,再加上自己也受伤不轻,只好走为上计。  绿衣女子见她身子一溜便往冰里遁走,大声喝道:“想跑哪那么容易,神农鼎给我留下!”大脚使劲一跺,顿时冰面开始强烈的震动。她上前几步,手往冰上一叉便是一个窟窿,再抽出来时,正掐着蓝雨澜风的脖子把她硬从冰里拽了出来。  蓝雨澜风被她拿住,犹如缺水的鱼儿在干旱的陆地上拼命扭动挣扎,鱼尾在空中狂甩。  绿衣女子厉声道:“你是要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掏了你的心肺?”  蓝雨澜风连连求饶,把神农鼎从墟鼎中拿了出来,往空中用力抛去。  待绿衣女子拿到手中,她早已从冰中遁去。绿衣女子也不再追,走到花千骨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我什么事也没有,可是我师傅……”  花千骨看着她半天,只觉得眼熟,这才想起是异朽阁那名负责接待的女子。她又怎么会赶来救自己呢?她说阁主,这么说是异朽君让他们来的?这也对,糖宝本就是异朽阁的灵虫,这救兵应该是它请来的。  “谢谢姐姐及时相救……”  绿衣女子淡淡瞟她一眼:“不用说谢谢,异朽阁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到时自然会向你讨要报酬。”  花千骨使劲点头握住她的双手:“求你救救我师傅,不管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绿衣女子看了一眼又已陷入昏睡的白子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神农鼎炼的毒药,神仙也难救。  待花千骨悠悠转醒之时,惊异的发现居然已回到绝情殿自己的房间之中。  难道,这也是幻觉么?  “师傅——”她一坐而起,环顾四周。  “千骨!你醒了!”轻水正端了一碗药进来,激动的把碗随手一放,扑到她身上,“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她的脸:“你……真是轻水?”  “我是啊!我是轻水!”轻水紧覆住她双手,眼泪直在眼眶边打转,“你受伤不轻,尊上特别批准我上绝情殿来照顾你!”  “师傅?我师傅呢?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回来之后就没见他,好像是闭关去了。只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  “怎么可能?他伤那么重!”  “什么伤?尊上受伤了么?没有啊?他一切都好好的,只说你们去救人,虽然人救回来了,神农鼎也夺回来了,但是你受了重伤,真气耗尽。”  花千骨愣住了,师傅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呢?还有异朽阁的人到哪里去了?是谁把他们送回来的?难道说师傅的毒已经全解了?  “糖宝呢?糖宝到哪去了?”莫非太久没见,一回来就去落十一那了?  轻水茫然的摇摇头:“从你们回来就一直没见过它。”  花千骨震住了:“糖宝不见了?!那我们怎么回来的?”  “你当时候昏迷不醒,尊上把你抱回来的,然后差人叫了我过来料理你的伤势,然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他看起来怎么样?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么?”  “就面色有些苍白,其他没什么了。千骨你们这次出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轻水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花千骨心里七上八下,到底师傅的毒解了没解呢?难道异朽阁已经把师傅治好了,却把糖宝带走了作为救人的代价?不会的,不会的!  “我去找师傅!”  花千骨拔腿往外跑,不顾轻水在身后的呼喊。来到后山白子画闭关的塔前,却怎么也进不去。  “师傅——”她焦急的在外面喊。  “什么事?”白子画平淡无波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好像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  花千骨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你……你的毒……”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回师傅,弟子已经没大碍了,可是师傅……”那么厉害的毒怎么可能说没事就没事了呢?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花千骨在门口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师傅,我们怎么回来的,糖宝又到哪去了?”  “糖宝在异朽阁,过些日子就回来,你别担心,好好养伤。还有两个月就是仙剑大会了。”  花千骨心里又是一惊,为什么这次要她参加,往年不是都不参加的么?上次仙剑大会的惨败她一直还记忆犹新。  “是,弟子定不辱师命……只是师傅,你没有跟师伯和大家说你中毒的事么?”  “不用了,免得他们担心。你快回去吧,没事就不要过来了。”  花千骨踌躇良久,心里始终不踏实,可是又没有办法,只得躬身拜退。  她的伤没有大碍,毒素早已尽数被白子画吸出,不过都是些皮肉伤。多调理调理,吃点仙丹玉露,恢复的非常快。  中间落十一、朔风、朽木清流等人来看过她几次。世尊和儒尊将她叫去问话,她也只得将师傅中毒之事瞒了下来,只说师傅正在闭关。  摩严和笙箫默等人皆知道白子画的功力,自然是不信他会受何损伤。  只是白子画这一眨眼闭关已半个多月了,花千骨不管是送去什么饭菜什么丹药他都不吃。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她跪在塔前低声唤他。  “师傅——你怎么样了?我可不可以进去看你一眼?”  “不用,你回去吧。”依旧是白子画清冷的声音传来。  花千骨不依,跪在塔前苦苦央求。心想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跪在这里陪着你。  清晨,门终于开了。白子画推门而出,依旧是美得不染尘埃,只是面上更多了一层冰霜。  花千骨听到响动睁开眼,抬头看见他差点喜极而泣。伸出手便紧紧环抱住了他的双腿,  “师傅,我好担心你……”  白子画蹲下身子,抚了抚她的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走吧,咱们回去。”  “恩!”花千骨用力的点头,站起身子。恭顺的跟在他身后,太好了,师傅真的没事,她总算放心了。59.情意败露    可是似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的结束,糖宝一直没有回来,也联络不到它,给东方写信,他也一直没回。落十一急得快要疯掉,只差没亲自冲到异朽阁去把糖宝给抢回来。师傅很少再跟她一起吃饭,也不下绝情殿,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呆在静室里。  仙剑大会日渐临近,众人都或忙着筹备或加紧练功。花千骨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无时无刻不挂心着白子画,无奈他却似乎有心避开她,根本连面都很难见到。  一天夜里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茶盏摔碎的声音,她疑是自己的错觉,又似乎是从师傅房间里传来。左思右想不放心,还是披衣起来看看。  行到师傅门外,见里面黑着灯,徘徊半天不敢进去。最近师傅对自己分外严厉,尤其不喜欢自己老是去打扰他。  在门外站了半晌,听到里面全无动静,转身便打算悄悄离开,行了几步,突然听见一阵玻璃碎片在地上的轻微拖刮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寂静的夜里她听在耳里已是格外刺耳。她心头一惊,停住不动。片刻后,又听一声轻微的咳嗽,极是细小隐忍,但是瞬间便崩断了她已紧到极致的神经。  转头便往师傅卧房跑去,二话不说,一脚便把房门给踹了开来。  “你……”白子画见房门突然大开,花千骨呆立在门边傻傻的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惊异和惶恐。他一只手奋力的撑起身子来,一只手捂住嘴,可是不断涌出的鲜血瞬间便把他洁白的袖袍染红了。  “师傅!”花千骨扑到他面前,将他从床边杯盏的碎片中扶起。内力与真气滚滚不断的输入他的身体。  “你……你又咳血了……”花千骨话音里带着颤抖。探出手去替他把脉,竟然虚弱成这个样子,功力也没剩下几成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毒不可能那么轻易便解得开的,师傅这样拼命强撑着,仙力一日比一日弱,总有一天会死的。  “师傅……”花千骨扶他在床上躺下,慌忙的从怀中掏出块白绢擦拭掉他唇边的血迹。他的生命,他的功力,他的仙气也源源不断的随着血液而流失。月色中,面色比纸还要苍白。  白子画知道也瞒不了她多久,能多拖上一日算一日。  “我没事,小骨,你回去吧。”  花千骨跪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师傅!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么?”  白子画不想骗她,轻轻摇了摇头:“毒已入骨,无药可救。”  花千骨倒抽一口凉气,不死心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用神农鼎炼制出解药呢?”  白子画还是摇头:“来不及了……”光中毒也就罢了,之后被吸入鼎中,毒早已经炼化入他身体的每一寸。他将会慢慢失去仙身,然后化作飞灰。所能够做的,不过是尽量控制自己不要被毒性所控,堕入魔道,还有尽量将这个日子推迟罢了。  “我不信!我不信!”花千骨紧紧抓着他的手拼命的摇头,看了看满地的血,突然反应道:“对了!我的血!师傅我的血!”师傅之前就是喝了她的血就会好很多的!  花千骨抓起地上的碎片便往手腕上用力割去。  鲜血涌出,白子画只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瞬间心神便失去了控制。身体中突然涌动的贪婪和肌饿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走开!”白子画低声呵斥,猛的将她手臂推离。他又岂能靠吸食自己徒儿的血苟且续命?  “师傅!”花千骨不依不饶的将手臂伸到他面前,“你若不喝就一直让它这样流干好了。”  “你……”白子画一时气结。  “小骨的血很多,师傅你喝吧没关系,只要可以救得了师傅,小骨什么都愿意做!”  一滴滴血滴到白子画脸上,映衬着苍白的脸颇有几分绮丽凄美。白子画在那样浓郁的化不开的腥香下,头脑阵阵晕沉。终于抵不住的将唇覆上了花千骨的手腕,眼前除了一片猩红什么也看不见了。  花千骨感觉到师傅两片薄唇停留在自己腕间,身子犹如被一股电流击穿,两腿酥麻,身子一阵颤抖。跪在地上,全身无力的依靠在榻上。  许久之后再看白子画已静静睡去,花千骨抽离了手臂,只觉得伤口被他吸吮的地方火辣辣的,那种感觉却又不是疼痛。  随意扯了布条胡乱裹上伤口,然后开始清理地上,并替白子画换下了被血沾染的被褥和白衫。  这才起身回自己房间,因为失血过多,脚步稍微有些踉跄。    第二日第三日仍未见师傅从房里出来,第四日她约摸着血的效用应该过了,夜里来到白子画门前还没等开口,就听白子画的声音冷冷传来。  “回去!”  “师傅,可是毒……”  “不用了,我说回去听见没有!”  花千骨从未听见过白子画如此严厉的语气,心下惧意更甚。转身想回,却又怕他毒发起来呕血不断。心想就算违抗师命也不能不管,便又想推门而入。  却不料一道银光弹来,正中花千骨的膝盖,花千骨吃痛猛的便跪了下去。  “为师说的什么?你全当没听见是不是?”  花千骨心下委屈酸涩,磕头拜道:“弟子遵命。”然后退了下去。    翌日,一碗血红的莲子羹放在白子画门前,是花千骨合着自己鲜血熬的。可是整整一天,一动不动。  第二天又重新换了一碗鲜血熬的银耳粥,同样白子画动也不动。  第三天又换了一碗红枣汤,还是一点没碰过。  第四天第五天……  到第六天花千骨去收碗顺便又把吃的放在他门口时。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白子画形容憔悴,双目赤红,一手掐在她脖子上把她提到了自己面前。花千骨第一次瞧见白子画的眼中居然隐隐有怒火闪现。  她声音颤抖的努力把碗端到他面前:“师傅,吃点东西……”  白子画无力的放开禁锢她的手,踉跄退了两步。清高如他,看破生死,怎么可能容忍自己一再喝她的血呢?她又何苦逼自己?  花千骨扑通一下跪倒在他脚下,轻扯他的袍子,低声哀求:“师傅,不要抛下小骨,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小骨怎么办?求求你,小骨的血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少了一点小骨也不会死。只求师傅能多撑一日是一日,小骨一定会想到办法救师傅的!”  白子画心头一疼,看着她,一时竟没了主张。自己从来都是生死自由,淡然行事,却什么时候多了她这么一个牵绊。茫然间有了心结,毒气内外腐蚀,不由得添了几丝魔性。  花千骨被他伸手一提站了起来,右手任凭他高高抬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腕一阵吃痛,她才惊异的发现,白子画的牙已刺穿了自己的皮肤,鲜血随之跃然涌出。  花千骨脚顿时一软,身子却及时被白子画托住。  全身都已经僵硬,唯一有知觉的只有腕上与白子画唇齿相接的地方。从那里蔓延而出的熊熊火焰,分别向上向下席卷开来,烧得她浑身火热滚烫。  拼命的咬住下唇,制止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血液似乎以被他吸食为荣,争先恐后的奔涌而出。无语伦比的酥麻和幸福感惊涛骇浪般涌来。此刻的她哪怕是被师傅嚼碎了全部吃掉也心甘情愿。  白子画喝了她的血五秒不到,便立刻放开,瞬间点了她止血的穴道。  可是对于她来说却仿佛几个世纪那么长,红浪翻天,海市山岚,本来就颤巍巍的世界终于在这么片刻的欲生欲死中,迎来一场华丽的倾覆。  白子画头也不回的步入房间内,然后关上了门。  花千骨抬起右手看了看上面那个深深的牙印,无力的靠在了墙上。    “千骨,你捡这么多黄芪、当归、党参、川芎做什么?这些药材是为产后出血的妇女坐月子补血用的。”  医药阁的刘叁不解的看着她。  “哦,我上次受了点伤,失血过多,现在还没好,想在仙剑大会前好好补补。”花千骨一脸的窘迫。  “这样啊,对了,顶楼西边最上面抽屉里有一棵千年的养气人参,是前不久崂山掌门来拜谢时顺便带过来的,你一块拿去吃了吧。”  “谢谢。”花千骨微笑着跟他点点头。    出了医药阁,她去厨房拿食材。糖宝不在,师傅又身中剧毒,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倾斜乱了方向。  突然身后有人拍她,转头一看是朔风。  “马上要仙剑大会了,准备得怎么样?”朔风一面帮她把米面装进袋子里一面问。  “恩,还行。”  “伤都好了吧?”  “好了。”  “我怎么觉得你气色不太对?”  “没有啊,呵呵,我们好像还从没比试过呢,不知道这一次碰不碰得上。到时候要是输给我,你可不要太难为情哦!”  朔风见她露出顽皮的笑容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花千骨回到绝情殿把一切东西都弄好,去找师傅,发现他已到后山闭关去了。或许是为了避开自己吧,她这么想着心里堵得慌。  那毒那么厉害,师傅的时日不多了,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呢?难道能做的便仅仅是献血而已么?  从怀中掏出那块雪白的绢布来,上面是她年前画的白子画,苦练许久,虽只是他站在露风石俯视群山的一个写意背影,却十分神似。  如今上面,却沾了干掉了的乌红色的斑斑血迹。  花千骨心头一痛,往树下草地上一躺,绢布盖在自己脸上。脑海中不断浮现两人相处时的一点一滴。师傅对她如何关爱呵护,悉心教导,舍身相救,这样的恩情叫她何以为报?  因为太多夜偷偷守在白子画门外,没有合眼,她困乏至极,竟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大风吹起,她面上的绢布刮飞了老远,又一阵大风,绢布飘飘洒洒竟飞下了绝情殿,落入了长留后山之中。  霓漫天依旧在往常的那条溪边练剑,至从从太白山回来之后,她越发勤奋用功了。心里因为花千骨的风头独揽嫉妒得简直快要发狂。  她到底有哪点好了,竟然还能得到如此多人的相助,什么神秘书生,魔界君主,人间帝王。不过就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罢了,个子还没到她胸口高呢!  她知道自己如今差花千骨的不再是一招半式,要想像上次那样侥幸赢她是根本没有可能了,只能拼命在这里练功。  凭什么!凭什么!明明就输给自己,凭什么还可以被尊上收为门下!凭什么可以一年比一年厉害!而自己就真的差她那么多么!  霓漫天挥剑乱砍,水花四溅。突然见天空中飘下一白绢来。一伸手吸了过来,定睛一看。  “这不是尊上么?”  霓漫天从小精通诗画音律,比起花千骨的半路出家来自然是要强上许多倍。看那线条中蕴含的绵绵不尽的浓浓情意,心头不由好笑。再仔细一看,被血迹染掉的角落里竟绣了一个花字,顿时怔住了。  片刻后,又爆发出一阵娇媚动人的笑声来,连鸟兽游鱼都不由得惊起一阵鸡皮疙瘩。  霓漫天没有回贪婪殿而是直接去了绝情殿,醒来的花千骨正心急如焚的到处找那块绢布。  “小师叔,你在找什么呢?”霓漫天停在树上望着她笑。  花千骨心头一紧:“你怎么在这!谁准你上绝情殿的!”  “哎哟,我可是好心,特意来给小师叔送还东西的啊!师叔你找的可是这个?”  霓漫天掏出绢布在空中晃了晃。  花千骨一见瞬间脸色都变了。  “还给我!”  她飞身去夺,却被霓漫天轻巧躲闪开。  “小师叔,你那么凶干什么,我又没说不还给你!”  花千骨牙齿微微打颤:“你想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只是没想到长留山出了你这么一个不肖弟子。”  霓漫天陡然柳眉一竖,声色俱厉:“花千骨!你好大的胆子!尊上也是你可以随便喜欢的么?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枉顾伦常,背德犯上!!”  花千骨只听得一阵轰然作响,大脑瞬间成了一片空白。60.心如磐石这么多年,她一直紧紧牢记爹爹的一句话:人空虚,是因为堕落,人不快乐,是因为不满足。  跟在白子画身边快要六年了,从自己踏入长留仙山的那一刻起,她就像踏入了世界上最美的水晶宫殿,过去那么多年里一直缠绕她的黑色梦魅,鬼怪妖魔,全部被拒之门外。从那时起,她的生命里便再没有过烦恼忧愁。  朋友是她的雨露,而师傅,便是她的太阳。  她努力,是因为他期望,她微笑,是因为他看着。  师傅便是她人生的所有重心和方向。  这样的日子太过单纯美好,夜里醒来,常常会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当一个人的幸福达到极致之时,伴随而来的便是害怕失去的恐惧。  而她的恐惧,莫过于她意识到自己对师傅莫名的情愫之时。  一切都只是懵懵懂懂,她的敏感和聪慧让她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可怕后果,还未待那青涩稚嫩的感觉成形,就立刻被她杀死在了襁褓之中。并且潜意识的,停止了自己的生长,她只想永远在师傅的膝下,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听话的孩子。  却仍没想到,朝夕相处,暗地里,自己早就情根深种。  可是她依旧什么也不愿想的努力维持现状,将那份濡慕之情深深封印埋藏。或许不想不问,这样便是一生了。她花千骨永远也不会知道情为何物,也永远不会准许自己知道心里爱的那个人是谁!  可是这一切,她心底深处最私密的一个角落,却在太白山上,那样无情的被紫薰浅夏给戳穿揭破,她所努力铸造维持的世界也开始一点点坍塌下陷。  接下来的近一年时间里,她和师傅海北天南到处游历,可以说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可是那心中巨大的隐忧,却一直让她满怀恐惧。  其间师傅为护她身重剧毒,只能靠吸食她的鲜血续命,更是将她那么多年累积的情感一点点激发出来,叫她想要不去承认不去面对越来越难。  这么多年躬身相伴,她又怎么会不了解白子画?若是真让他知道了自己这龌龊的心思,后果简直无法预想。  可是霓漫天,就这样手握证据,光天化日之下将她最最不堪的事情指控而出。  花千骨仿佛听见了她那么多年快乐生活着的水晶宫殿的坍塌,一片片化作了琉璃泡影,师傅的关爱,朋友的笑脸,一一消失不见。从此她的人生,将面临着怎样的狂风暴雨。  花千骨苦笑一声,突然想起和东方彧卿在一起时,见她再不肯长大后,仿佛堪破一切似的说的一句话——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做个孩子。  花千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是她错了,不该爱的,只是这刹那间的心动又岂是她能掌控得了?  她只是拼着命的想要隐藏想要挽回罢了。如果真的可以,永远做个长不大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她什么也不想要,只求,什么都不要变。  花千骨望着霓漫天,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不再慌乱。  心里震惊和恐惧之外,隐隐还多了一份释怀,毕竟,那份感情越来越重,她埋藏在心底,一个人背着,真的好累,总有一天,会撑不住的……  “你想要什么?”花千骨面色苍白,身子单薄得仿如风中飞舞的一片树叶。  霓漫天仰头大笑起来,没想到花千骨这么容易便屈服了。可是一看到她把柄在自己手里依旧强自镇定的样子就来气。  “哟,我说小师叔,你很没诚意呢,我霓漫天是那种敲诈勒索的人么?只是就是看不惯你在我面前这么傲气,爱出风头!说起来若是摩严世尊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勃然大怒逐你出师门的吧?但是若是尊上知道自己疼爱有加的弟子对自己怀的是这种心思,又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花千骨心头一痛,窒息得说不出话来,额上汗水开始滴滴滑落。  “你到底想要什么?”  霓漫天恨恨的看着她,美丽的脸分外狰狞:“这是你欠我的,花千骨!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花千骨紧握拳头,就这样面朝着霓漫天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我求你。”  霓漫天愣住了,紧皱眉头俯视着她。然后爆发出一阵清脆的大笑,笑声又尖锐又可怖。  “求我什么?”  花千骨嘴唇微微颤抖:“求你不要告诉我师傅……”  霓漫天绕着走到她身后,一脚踢在她直挺挺的背上:“你不是特有骨气么?想不到也有求我的一天?”  花千骨眼神如定,一动不动。  霓漫天恨死了她那样的表情,明明都已经跪在自己面前了,还那么坚韧和傲然。  “花千骨!”上前两步使劲揪住了她的头发,“你当初那么拼命的跟我争,想做尊上的徒弟,就是因为喜欢上他了对不对?!”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跟自己争,今时今日的掌门弟子就是自己!那她和落十一就是师兄妹同辈相称,在一起是理所当然,众人祝福。可是就是因为她横插一脚,自己才和落十一成了师徒。  当初她年纪小,情窦初开,什么都不懂,只想着喜欢他若能朝朝暮暮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却没想过这师徒关系会成为她如今最大的阻碍。这才知道当初犯下大错!可是却已无法挽回。每次看着她和落十一,朽木清流,朔风,轻水他们几个把酒言欢,她就嫉妒得快要疯掉。特别是那只破虫子,凭什么落十一对它那么好!  “如果,如果你和那只破虫子从未出现过……”霓漫天一手掐住花千骨的脖子。  花千骨一脸同情的望着她,霓漫天放开手退了两步,仰天大笑起来。  到底谁比谁可怜?她曾以为自己可怜,没想到花千骨比她更可怜。虽然都是师徒,尊上和落十一,那又是完全不同的了,她绝对比自己更加绝望千百万倍。  “要我把这绢布还给你也行,马上就是仙剑大会了,我要你这次乖乖的输给我。”  “我答应你。”花千骨声音冰冷,依旧跪着一动不动。  霓漫天满意的点点头,靠近她妩媚一笑:“记住,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什么小师叔,而是我的一条狗!”  花千骨怒极,一掌劈了过去,霓漫天笑靥如花躲也不躲。最后一刻掌风还是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霓漫天挥挥手里的绢布,仰天大笑,转身离去。  花千骨气得浑身颤抖,翻掌打在草地上,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  花千骨绝望的把脸埋入双腿,在角落里缩坐成一团。屋子里漆黑一片,也没有掌灯。这个时候,她多想有糖宝在她身边。  拍拍自己的脸,努力跟自己说要坚强一点,师傅身中剧毒,还需要自己照顾。  从地上爬起来,咚咚咚往师傅房间里跑。  “师傅。”她轻轻叫了一声,未待回应便推门而入。白子画毒伤益重,定力自制力都越来越差,对自己的血也渐渐不推拒了。  看到白子画安静的在榻上静坐,面上半点血色都没有,犹如一座完美的冰雕。  花千骨俯近身子,熟练的把手臂伸过去。白子画没有睁开眼睛,鼻尖从她腕上擦过,牙齿轻轻用力一咬,白皙透明、轻薄如纸的肌肤乍然破裂,鲜血犹如盛放的蔷薇,慢慢流出,香气四溢。花千骨虽然闻不到只闻到血腥味,白子画的心却犹如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贪婪的只想要更多。  仍就只吸了几口,立马把她推开了,怕她因为自己失血过多。  “师傅?好些没?”花千骨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迹,心里难受的不行,一向超凡出尘的师傅,竟为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好多了……”白子画拍拍她的头,发现这些日子她苍白憔悴了很多。  “仙剑大会准备的怎么样了?不要师傅不在身边督促着你就偷懒了。”  花千骨心下猛的一紧,神色不自然的低下头去。  “弟子一直都有乖乖听师傅的话努力练剑。师傅,你毒伤这么重,还要出席大会么?肯定会被师伯师叔他们察觉的。不然,还是不要瞒他们了吧?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白子画摇了摇头:“掌门肯定得出席的,若是我中毒的消息传了出去,仙界必定大乱。此毒无药可解,你师伯他们知道了也是白操心。”  “可是蓝雨澜风也会把这事告诉春秋不败他们的。”  “不会的,异朽阁的人做了手脚,她说不出去的,不然哪那么容易放她走。”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师傅我替你疗伤。”说着又想给他输入真气。  白子画制止住她:“多留着内力到仙剑大会上吧,那么晚了,你回房间好好休息。”  花千骨这才退下。    仙剑大会的日子很快到了,花千骨一早就等在白子画门口。  “小骨,进来吧。”  “是,师傅。”花千骨进去,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夜没睡好的缘故。  见白子画依旧披散着长发,走到他身后拿起梳子。  “师傅我来吧!”  白子画点了点头。  花千骨小小的手挽起他的长发,柔顺如昔,根本用不上什么梳理,不过片刻就绾了个简单漂亮的发髻。  白子画望了望镜中,突然想起第一次她为自己绾发时候的笨手笨脚,不由心头一暖。  “我们走吧!”  “师傅!”花千骨走到他跟前抬起手臂。  “不用了小骨,离毒发还早。”  “我怕师傅撑不住,被师伯他们看出来。”  白子画低头看见她腕上遍布的自己的牙印隐隐有些心疼。  花千骨连忙收回了手,又抬起另外一只:“不然换另外一只吧?”  白子画温柔的牵了她的左手到唇边:“你右手一会儿要御剑。”  仿佛蝴蝶的亲吻一般,冰凉的嘴唇就那样轻柔的贴了上去。花千骨心头一乱,低头不敢看他。每每此时,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刻。光是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往他身体里流去这个事实就叫她心跳得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白子画放开她,手轻轻在她腕上抚过,一一消去上面留下的伤痕。  花千骨心里一阵悲哀,若是待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怕是再也不能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无防备的关心和爱护了吧。  她不想要被师傅讨厌,所以,就算死也不能让他知道!    仙剑大会上一切顺利的进行着。高高的台上花千骨站在白子画身边,看见霓漫天得意的仰着头对自己笑,心头犹如千百万只蚂蚁在咬。  这届各门各派参赛人数比往年更多了,打斗十分精彩,花千骨完全无心观战。  因为落十一等做了师傅的人不用再参加比赛。丝毫没有悬念的,拜师组最后进入四强的是花千骨,霓漫天,朔风还有云端。  花千骨本想着若能先和朔风交手,那么输在他手中,再怎么都比霓漫天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朔风对战的是云端,她对战的是霓漫天。  又要输,又要输得不露痕迹,这对于实力已经比霓漫天强上太多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这次最后几场比赛的场地范围大大的拓宽了。可上山下海,可飞天入地。  霓漫天停在半空中,手持双剑,二人相对,各怀心事。花千骨的断念始终没有出过鞘,只是不想这样的比试,侮辱了师傅赠她的佩剑。  你来我往,拳脚相向,她虽再不是当初那个花千骨,却仍难逃脱失败的宿命。  朔风,落十一等人很快便看穿她似乎在顾虑什么,以她今时今日的法力,怎么会还和霓漫天僵持这么久时间。  花千骨心有委屈不甘,望了一眼白子画,知道他想看看自己这么久以来修炼磨砺的成果,可是自己,却不得不让他失望了。  二人越打越激烈,人也越飞越高。霓漫天剑上伸出巨大藤蔓,牢牢将花千骨束缚其中,然后又一层层将二人笼罩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绿球,掩住众人视线。  “该认输了吧?”霓漫天妖冶的笑,有了上次被她血液毁掉碧落剑的前车之鉴,右手中指刺出一根尖锐的冰凌。花千骨愣了愣,不再躲闪,任凭冰凌穿透腹部。心头一阵悲哀,终究还是和上回一样啊!  霓漫天畅快的笑,这个机会怎能错过,伸出手去,连在她身上拍了几掌,瞬间便震断她几根筋脉。  看花千骨哼也不哼,咬牙硬扛,不由来气。  “真没想到,你对尊上,竟然用情如此之深,我都要感动死了……”霓漫天说话全用密语传音,说着又是一道冰凌插入。  “好听话的一条狗啊,好久没有人能逗得我这么开心了。你说我接下来应该叫你做些什么呢?那只成天缠着我师傅的臭虫子,我该拿它怎么办才好呢?”  花千骨一听身子一震,仰起头来怒视着她。  霓漫天在她威严凌厉的眼神下心底不由一虚,气急败坏的第三根冰凌往她腹部刺去。却被花千骨瞬间击得粉碎。  霓漫天隐隐心里有了一丝害怕:“别忘了,你的把柄还在我手里!”  花千骨只是用那样深不见底的眼神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从来都没杀过人。  这里这么高,外面有屏护,下面的人看不到,就算是霓漫天死了,她也可以把她伪装成打斗中她的错手失误。就算要处罚她,她也认了,只要可以除掉这个人。不然今后,只会受她无休止的要挟和逼迫,永远都不会有结束。她太了解霓漫天这个人了……  花千骨眼中突然涌现出滚滚杀意,只手便往霓漫天胸口的心肺掏去,顺带欲毁了她的墟鼎。  ——她最重要的秘密,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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